时间似乎变慢了,沈知逸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是怎么摔下去的,还有姐姐站在楼梯上,高傲地俯视着他,眼神那么冰冷,那么陌生,化成一个冰锥刺入他心脏里狠狠搅动,他痛到一时间无法呼吸,身体里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沈知逸闭上眼睛,似将死之人发出麻木的低笑声,带着细微的哽咽,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原来……姐姐这么讨厌他吗?

    这个楼梯真的很高诶,姐姐不怕他会摔死吗,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死活,所以才会这样残忍地对待他吧。

    可是,他做错了什么?

    他不过是喜欢姐姐。

    他的喜欢,就让她这么厌恶?

    沈知逸避开坚硬的台阶,抱住脑袋滚到楼梯下面,额头撞到了椅子上,一阵麻木过后,痛意似海浪般袭来,有点痒痒的感觉,像是有蚂蚁在爬,他的额头好像流血了。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同一具尸体。

    黎娜站在楼上观察着他,见他没有反应,额头上的血流了一脸,也有点慌了,快步走下楼,压住裙子半蹲在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脸。

    “沈知逸。”

    沈知逸没反应。

    黎娜用力拍他的脸。

    “沈知逸!”

    沈知逸没有醒来的迹象。

    黎娜晃了他几下,他就跟个死人一样随着她的力道晃动,脸色发白,温热的血液流到她手上。

    黎娜半跪着地上,低下头,凑过去,伸手去翻沈知逸的眼皮。

    她手指刚触碰到他的皮肤,沈知逸突然睁开眼睛,如捕食的猎豹般迅速靠近她,速度快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知逸嘴唇周围的绒毛已经蹭到了她的皮肤,似羽毛划过,带来一阵痒意。

    黎娜瞳孔剧烈收缩,一把推开他,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来,推着行李箱就走。

    “你有病!”

    沈知逸被她打得脸侧向一边,用手指摸了摸嘴唇。

    没有亲到,差一点点。

    黎娜摔门离开,力气大到家里的窗户都颤了一下。

    沈知逸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额头上的血还在流,流进他眼睛里,视野内一片血红,混合着眼泪流出来,划出几行血泪。

    他用手臂挡住眼睛,嘴角颤抖,一会往上扬,一会又往下撇,分不清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笑声带着呜咽,呜咽中又响起笑声。

    就这么过了一分钟,他猛地收住所有声音,血红的眼睛开始变得涣散,喃喃自语着。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姐姐……”

    “不管姐姐怎么对我,我都会原谅姐姐的……”

    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永远都不会怪你的。

    沈知逸眼角又滑出几行红色的泪水。

    等他再睁开眼睛,窗户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营养师开门进来,被躺在地上的沈知逸吓了一跳。

    “小知逸,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上都是血!”

    沈知逸坐起来,摇摇头说:“不知道,好像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营养师难以相信地看着他:“好像是?不小心?”

    不是,都把自己摔成这样了,他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你姐姐呢,知不知道你摔成这样?”

    营养师拎着医药箱过来,为沈知逸处理伤口。

    沈知逸说:“姐姐知道的,姐姐已经走了。”

    “走了?”

    沈知逸点头:“嗯,她不会再回来了,她特别讨厌我。”

    营养师笑了:“怎么会讨厌你呢,她是你姐姐,喜欢你都来不及。”

    沈知逸也笑了:“嗯,姐姐喜欢我。”

    他如愿以偿住回家里,但是再也没有看到过黎娜。

    钟点工和营养师会照常打扫房子,洗衣做饭。这两个人似乎是他和姐姐之间唯一的联系了,因为姐姐给了她们钱,她们才会留在这里,这说明姐姐还是在乎他的。

    上次的钢琴演奏会,他得了第二名,有五千块钱,他存进银行卡里了,月初银行卡里又多了二十万,是黎娜打来的。

    他看着银行发来的信息,看了很久,仿佛透过这条信息就能看到黎娜。

    每天都过着重复的日子,时间就会变得很快,但是沈知逸额头上的伤口一直没有好。

    陈研留意很久了,终于在某一天忍不住问他:“你这额头上的伤很久了吧,怎么还没好?”

    沈知逸下意识用手指碰了一下,嘴角有细微的笑意。

    “我不会让它好的。”

    陈研:“哈?”

    沈知逸说:“姐姐临走之前,只给了我这个伤口,我不会让伤口消失的,除非姐姐再给我一个新的东西。”

    陈研震惊地看着他,不自觉离他远了一点。

    沈知逸搬进了黎娜之前住的房间,用她的沐浴露,睡她的床,让自己身上全是她的味道,会觉得很安心,对她的思念也越发强烈。

    有时候他躺在床上,会突然睁开眼睛,看黎娜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家里,结果是当然不会,他就会很难过,难过到想哭。

    刚开始他躺到床上就能睡着,后来就整夜睡不着觉。

    关掉灯,卧室里一片漆黑,他躺在床上,能清晰听到床尾有鞋底板落在地上的声音,好像那里站着一个人,在来来回回地走,他睁开眼睛,声音就会消失,他闭上眼准备睡觉,那声音又会响起。

    他拿起手机,给黎娜发消息。

    沈知逸:【家里好像有人。】

    信息旁边出现了一个感叹号,显示被对方拒收,但沈知逸似乎没看到,仍然坚持不懈地发消息。

    沈知逸:【他一直在床尾走路,但是我看不见人,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来,沈知逸只能开着灯睡觉。

    黎娜搬到名下另一处房产,简单添加了一些生活用品,每天晚上下班回来都要给营养师打电话,没有一天落下过。

    “他额头上的伤口还没好吗?”

    营养师:“还没有。”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凝血功能有问题,明天你带他去医院看看。”

    营养师:“……”

    “你听见了吗?喂?”

    营养师:“凝血功能应该没问题……”

    “那是怎么回事?”

    营养师:“我看到他总是用手去抠伤口,每次伤口开始结痂,他就用手抠掉,再这样下去以后就要留疤了。”

    黎娜:“……”

    营养师:“娜娜啊,你要不要回来看看他啊,这孩子怪可怜的,前几天跟我说晚上总是睡不着觉,他还去药店买安眠药,人家不卖这个药,他叫我带着他去医院开药呢。”

    黎娜:“我帮不了他。”

    营养师:“你回来看看他就行,这孩子就是想你了。”

    黎娜:“……”

    营养师:“娜娜啊,你这都多久没回家了,工作忙走不开吗?该回来看看你弟弟了。”

    黎娜:“……”

    营养师:“你的心太冷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心狠的人。”

    黎娜挂断电话,深吸口气。

    入冬那天,沈知逸高烧不退,已经烧了整整三天,被送到医院挂水。

    他躺在病床上,盖着被子,一只手放在外面,手背上插着针,脸又红又烫,嘴唇干裂起皮,说着让人听不清的胡话。

    营养师坐在一边看点滴。

    病房门口出现了一个女人,身材高挑,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露出一截小腿,被黑色丝袜包裹着,一双复古的尖头皮鞋将脚型修饰得极其性感,熟女气息扑面而来。

    营养师看到她,立刻站起身来,两眼放光。

    “娜娜,你终于——”

    黎娜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面,不悦地“嘘”了一声。

    营养师立马闭嘴。

    黎娜放下手,脚步极轻地走到病床前,看到沈知逸额角上新鲜露着嫩肉的伤口,目光短暂地停留了几秒钟。

    她把手背贴到沈知逸额头上,不到一秒,便飞快收回来,眉心紧皱起来。

    “这么烫……”

    营养师轻声说:“小知逸要是醒了看到你,肯定很开心!”

    她这么说,想让黎娜留下来。

    但黎娜不想再给他希望了,面无表情道:“他不会看到我,我要走了。”

    营养师不可置信:“你要走了?小知逸还没醒呢,他那么想你,你不等他醒过来?”

    “嗯。”

    多一句废话都没有,看过沈知逸之后,黎娜就离开了病房。

    营养师看着病床上可怜的孩子,心都要碎了。

    她到现在都想不通,沈知逸这个孩子到底犯了什么错,能让黎娜这么生气,一直不肯回来看他。

    再说小知逸一直都很乖很懂事啊,还特别听黎娜的话,怎么会惹黎娜生气呢?

    让营养师万万没想到的是,十分钟过后,黎娜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一袋水果,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

    “等他醒了,你盯着他,让他多吃点水果。”

    黎娜又离开了。

    营养师嘴巴还张着,话却都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化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黎娜离开没多久,沈知逸睁开眼睛,目光呆滞地朝病房里看了一圈,没见到人,急得额头上都冒汗了,喉痛又热又痛,他呜呜囔囔地说:“我、我好像听到姐姐的声音了……”

    营养师叹了口气:“是,你姐姐来过了,给你放了点水果就走了。”

    沈知逸看向桌上那袋水果,猛然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下床。

    营养师吓得半死:“诶,小知逸,你还输着液呢!”

    已经晚了,手背里的针歪了,鲜血浸透棉布贴纸,血量多到吸收不住溢出来,顺着指尖蜿蜒而下,滴落到被子上,红得触目惊心。

    正好有护士进来,赶紧给沈知逸拔掉针,只见他手背上鼓起一个青色的大包,只能换另一只手重新扎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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