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屋正厅,孟氏一如往常一样,正坐在榻上与陈妈说着闲话。

    黎书意换上笑容,抬脚走进去,到了近前,她福身问好道:“给外祖母请安。”

    “快过来坐。”孟氏含笑招手道,说着将一碟点心推到外孙女跟前,“这是陈妈在百香斋买的,你从前来时最喜欢吃这个了,先垫垫肚子,一会早膳就来了。”

    “谢谢外祖母。”看着点心,黎书意露出幸福的笑容。

    只是由于心里装了太多事情,眼下她根本没有食欲,但是为了不让外祖母失落,她还是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点心酥松绵软,甜而不腻,正吃着,听见外祖母关切地问她:“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怎么没精打采的?”

    她闻言不由动作一顿,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她自然没睡好。

    未及答话,又闻外祖母叹气道:“我听陈妈说,昨夜西屋半夜似乎有动静,是不是和你救的那名年轻人有关?”

    见外祖母已然猜到了,黎书意便不再隐瞒,她略过了有关梁甫控制奴隶为自己制造兵器的事,坦白道:“既然外祖母已经知晓了,外孙女也就不隐瞒了,昨天半夜有一名刺客潜入西屋,意图行刺那名男子,最终被我的侍卫给打跑了。”

    孟氏脸色凝重,她虽有所猜测,听了外孙女的话还是一阵后怕,忙追问:“你没伤着吧,那男子呢,他可有事?”

    “我无事,他人还未醒。”黎书意回答道,原本她还在忧心不知该如何将外祖母劝走,如今说到了刺客,时机正好,想到这,她先认错,“外祖母,都是我不好,将不明身份的人随意往家里带,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当日就说了不怪你。”

    “外祖母,我已经决定将他送出姚府,转至客栈里休养。”

    孟氏听了,点头道:“这样也好。”

    “只是那名刺客尚未得逞,我怕他还会再来府中……”黎书意一面说着,一面抬眸望向外祖母,眼中满是忧虑。

    孟氏闻此,回望外孙女,停顿片刻后,她开口道:“正想和你说呢,你赵祖母近日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本打算带你一起去看她。”

    听见这话,黎书意松了口气,外祖母口中的这位乃是她的手帕交,其子鲁祥去岁刚升任工部侍郎,鲁府位于城西,去那里需要两个时辰,这原也是她预想的外祖母去避难的地方。

    见不费吹灰之力便说通了,她心中既是轻松又是愧疚,“外祖母,对不起。”

    “说什么话呢。”孟氏宠溺地揉着外孙女的头,随即吩咐陈妈,“去替我收拾衣物吧。”

    “是。”陈妈应诺退下。

    不多会,几个小丫头端了早膳进屋,祖孙二人一起用膳。

    吃毕,她们又坐了两刻钟,然后陈妈进来通知说衣物收拾好了,马车也备好了。

    于是,黎书意搀着外祖母起身,一直将她送到了府门外的马车边。

    在门外站了片刻,孟氏轻拍着外孙女的手道:“好了,回去吧,记得万事小心。”

    “嗯。”黎书意应下,“外祖母不必担心,过两日我便来看你。”

    待外祖母上马车坐好,车子渐渐远去,她方才转身。

    ……

    这边,谢烜赫一路抱着木匣出了姚府,走前他特意问外院的奴仆去镖局要如何走,行踪是一点也没有隐藏。

    镖局距离姚府并不远,得了地址,他直朝着目的地而去,到了镖局,他让走镖的人验过东西,再填好地址,付完钱便离开了。

    他没有立马回姚府,而是在街上到处闲逛,在点心铺、书坊、茶坊流连许久,逛了半个时辰,最后来到一家香料铺。

    香料铺名唤千香阁,铺子不大不小,门面三开,内里布置得古雅精致,几排木架子摆放整齐,上面陈列着各种香料,墙壁上挂满了丰富多样的香囊,店里萦绕着一股幽香。

    柜台处,站着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看见有客人上门,他上前招呼道:“客人想要点什么?”

    谢烜赫答说:“我家二娘子近日睡眠不好,我想要点助眠安神的香料。”

    “那用安息香最好不过了,能通达神明,辟除各种邪恶,请往这边走。”男子边走边介绍,说着将谢烜赫带离了前堂,进入拐角最里面的隐蔽屋子。

    一进去,等门合上后,谢烜赫一改方才的模样,正色问门后的人,祈安阁东区堂主方天:“那名卧底的身份有眉目了吗?”

    “还没有。”方天答话,“那人活动十分谨慎,至今也没看到他与外面的人联络。”

    闻言,谢烜赫皱了一下眉,但没再多纠结,毕竟眼下他已经得到了更有价值的情报,里面的情况也就不急于一时了。

    想到今早齐君屹所透露的情况,他开口吩咐:“派几个身手敏捷的暗卫探查城南象尾山。”

    “象尾山?”方天面上微露疑惑。

    谢烜赫言简意赅解释道:“那里有梁甫的兵器作坊。”

    “兵器作坊!”方天低呼一声,回过神来他忙问,“主人是如何得知的?”

    “前日救下的那名男子。”

    “竟如此凑巧。”

    是啊,听见感慨,谢烜赫在心里叹了一句,老天终于站在他这边一回了。

    沉默片刻,想起齐君屹,他继续吩咐道:“对了,另外你替我准备一具死尸,与被救那男子身形越像越好,傍晚带到悦来客栈。”

    “是。”

    “还有……”谢烜赫说着从怀里拿出信件,“将这封信快些送到黎大将军手中。”

    “是。”方天接过信。

    在这里已经逗留得够久了,再待下去恐怕会引起猜疑,谢烜赫不再耽搁,拿了一盒香料便打开门从小间里出来。

    眼下事情已经彻底办完,他也该回姚府了。

    ……

    酉时,残阳如血,将天边染得一片通红,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姚府后门。

    不多会儿,后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两名侍卫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他们神色紧张,目光不停地在四周逡巡,仿佛窃贼一般。

    两人合力抱着一床厚厚的被褥,那被褥鼓鼓囊囊的,里面像是裹着一个人,严严实实的,仿若蚕蛹,他俩迅速将被褥送上马车,接着自己也钻了进去。

    下一刻,车夫一挥马鞭,马车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扬起一阵尘土,车轮滚滚,最后在集市里的悦来客栈停了下来。

    夜半,天黑如墨,残月如弓,万物正在酣睡。

    一片寂静之中,悦来客栈二楼尽头的上房发出“咔哒”一声响,只见一柄薄刃从门缝深入,然后挑开了门栓。

    接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蹑入客房,他提着刀,步子迈得极大极缓,一步两步三步,他向靠墙边的床走去,终于他来到了床边。

    夜色深沉,借着流泄的月光,依稀可以看见床上躺着的人,男子的脸一半被头发遮住,一半隐在夜色里,他睡容沉静,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梁六静静凝视着床上的人,那夜失手,他被主子责骂了一顿,这次断不能再失手了,想到这,他眼中露出凶光,霍然提起手中刀来。

    刀刃在月色照耀下闪出银光,下一刻,银光刺穿被褥捅进身体要害,发出“噗嗤”一道闷响。

    见得逞,梁六抽出刀。

    人已经死了,他便不似刚才那般小心谨慎了,他直接扯开了被子,右手在男子身上摸来摸去,然而什么都没有找到。

    接着他向枕头、床垫里翻,依旧没有找到,这让他开始变得焦躁,继而他在柜子、鞋子里翻找,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铛铛铛!”就在这时,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浑厚的声音惊得他一个激灵,见翻找无果,他只好放弃寻找。

    可是那东西极其重要,即便带不回去,也绝不能落在他人手中,为了万无一失,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走到床前点燃了帐帘。

    看着火舌向上蔓延,等黄焰吞噬了整个床铺,他放心地转身朝外走,轻轻掩上了房门。

    房门渐渐合拢,泄进的月光慢慢退出,房间回归最初的寂静,半晌,从帘后走出一个人。

    睁着眼在房间里待了小半夜,谢烜赫早就适应了黑暗,借着不大明晰的光亮,他由近及远扫视着,拉开的抽屉,凌乱的床铺,以及熊熊燃烧的帐帘……他的目光变得深沉。

    那个人在找什么,若不是那声更响,他恐怕就要被发现了,而计划可能就会失败。

    傍晚那个被裹在被褥里带出来的人是他,到客栈之后他被移送至约定好的房间,而里面早就备好一具死尸。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并没有马上就离开,而是躲在帘子背后等待着刺客行动,却没想到会窥见这一幕。

    姚府,西屋若兮院。

    已经半夜了,黎书意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下惦记着客栈那边的情况。

    今天早晨,她问谢烜赫该如何是好,谢烜赫说将齐君屹送至客栈,她与齐君屹两人皆闻之诧异。

    紧接着,听见谢烜赫解释,他说现在梁祖庭并不知道齐君屹醒了,也不知道他们已经得知了背后的秘密,他一向小心谨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猜疑,所以他们当前要做的就是伪装出在经历了刺杀后因为害怕受牵连,而将齐君屹牵到别处休养的假象。

    这个分析十分合理,于是他们便依计行动起来,为保证计划顺利,傍晚裹在被褥里被送出去的人是谢烜赫,他会待在那边等人行刺结束,确保万无一失,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昨夜就没睡好,白天一天筹谋策划,今夜又因思虑过度而晚睡,胡思乱想间瞌睡虫找了上来,她到底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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