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依照拜贴所书,午后黎书意便动身了,此次出行事关重大,她只带了兰亭、谢烜赫和齐君屹。

    齐君屹充当车夫,谢烜赫负责护卫,兰亭随侍而坐,齐君屹的驾驭之术不比毕定边,车子摇摇晃晃,恰如黎书意此时那颗七上八下的心。

    许久,谢烜赫低沉的声音传进来:“二娘子,官驿到了。”

    闻言,黎书意回神,因想事而呆滞的双眼终于动了,看着眼前的车帘,她竟然有两分退缩。

    她并非沉不住气的人,此刻却慌得不行,尽管腹稿打了千百遍,临了还是免不了担忧害怕,毕竟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暴露将军府正在查梁甫的秘密。

    兰亭已经先一步起身,车帘被拉开,朔风如潮水灌入,冷意让她镇静了几分,做了个深呼吸,她弯腰起身。

    “不必担忧,没问题的。”下车时,谢烜赫搀扶着她轻声说道。

    她点头,旋即双脚踏上地面。

    太子下榻在官驿,驿中的防卫自是严密无比的,门口立着六名带刀侍卫,他们站姿挺拔,面容冷肃。

    因为已经事先递过拜贴,得了主人的准许,他们最终被轻松放行了。

    提着备好的见面礼,黎书意走在驿馆前院的青砖路上,刚走没几步,谢煜然的侍卫双戒迎了过来,“黎二娘子,殿下在花厅等着您呢。”

    “麻烦带路。”她客气回道,然后在双戒的带领下往花厅去了。

    在距离门口尚有几步远时,黎书意停下脚步,回身对谢烜赫、兰亭和齐君屹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自己进去就行。”

    说罢,便提着盒子朝前走去。

    脚刚一迈进屋子,就见谢煜然起身迎了过来,他脸上露出浅浅笑意,声音轻柔:“你来了,我备了你喜欢的糕点。”

    “殿下费心了。”她礼貌地应着,说毕,把手里的盒子递给走近的侍从,“这是府中珍藏的阳羡茶。”

    “快坐下吧。”谢煜然唤她。

    她点头在对面坐下,还未及开口,一只精致的瓷盘推了过来,“我尝过,味道很不错。”

    黎书意垂眸看着面前的点心,她当然知道味道不错,毕竟这段时日谢烜赫每隔几天便会买给她。

    只是心中有事,她此刻毫无食欲,眼见对面的人一脸期待地望着她,考虑到自己有求于人,才来便拂他的意未免太冷情了,她只好抬手拿了一块,然后用袖子遮挡着用了。

    吃完一块,她喝了一口茶,用丝帕擦过嘴。

    这时,听见谢煜然说:“你在客郡待了一个多月了,若是近期打算回去,我可等你一道。”

    事情还未解决,她不能就此离开,看着眼前的人,心想恐怕他归期也得推迟,便推拒道:“父兄出征未归,我回去也是一人,所以想在这多留一些时日。”

    “既如此,我便不劝了。”谢煜然了然道,停顿片刻,他抬手招呼一旁的侍从,“把东西拿上来。”

    不多会,侍从端着木托盘出来了,只见里面盛着几块光华的锦缎,谢煜然起身走过去,拉起锦缎的一角看着黎书意道:“前两日去街市巡查时,绸缎庄老板送我了几匹衣料,我看颜色很衬你,就留下了。”

    黎书意的目光从锦缎上扫过,最后落到谢煜然身上,前几年谢煜然送过她许多礼物,古玩字画、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无一不有,从前她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现在却没办法。

    本想柔和一点,但怕自己承情太多,会让谢煜然产生误会,她只好直入主题,开口道:“殿下,其实臣女今日找您是有要事相告。”

    谢煜然闻言动作一顿,收到拜贴的那一刻他便猜到黎书意是有事才来找自己的,毕竟前几天见面时她态度那么冷淡。

    为何就不能让他再多开心一会呢,这样不加掩饰地说出真实目的实在伤人,他惨淡一笑,松开了手里的锦缎,现在竟然连这东西都送不出去了,快速收敛好情绪,他转过身问:“有何事?”

    瞥了眼抱着锦缎的侍从,黎书意没有开口。

    谢煜然会意,摆手让侍从退下。

    侍从点头,抬着木托盘后退到门外,然后将门给轻轻带上了。

    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一股严肃的气息弥漫开来,令人紧张不安。

    “说吧。”半晌,谢煜然看过来,语气比方才多了两分认真。

    黎书意与他对视,做好了心理建设,才终于启唇:“我一月前曾在这撞见过一起追杀事件。”

    “什么!你受伤没,为何不曾听说过。”谢煜然反应强烈。

    黎书意摇头,“我没受伤,没传出去是因为被我掩盖下来了。”

    “为何?”谢煜然眉头轻皱。

    默了片息,在他的注视下,黎书意慢慢叙述起来:“那日我出门逛街,因为想买某家小店里的铜器,所以便拐进了一条深巷,没成想途中却偶然撞见了三个持剑的蒙面人在追一名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我观那年轻人已经身中数剑,恐有性命之危,尽管想过可能会惹上麻烦,到底还是不忍心,便让时野出手了,最终成功救下了那年轻人。”

    说到这,她瞥了谢煜然一眼,见他微微摇头,显是在否定她的做法,可她无比庆幸自己当时那么做了,她想待会他也会这般认为的。

    “当天夜里便有黑衣人前来姚府行刺,只是那人刚潜入那年轻人的房间时,便被旁边房间的时野给察觉了,最终未能得逞,我被刀剑声惊醒,出房门去看时刺客已经逃遁,后半夜我夜不能寐,在意识到自己确实招惹上麻烦以后,我想着第二日一早将人送到客栈休养。”

    言毕,闻谢煜然开口评道:“这样做是最合理的,即便他是伤是死你做得也足够了。”

    黎书意没有附和,继续往下说:“第二日早晨,兰亭告诉我说那人醒了,我想着既然已经招惹上了麻烦,怎么也该知道其中缘由,这样遇到突发情况才好应对,于是我便问那人,那人起先支支吾吾,不肯告知真相,见他犹豫不决,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我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他听了之后果然放松了警惕,然后便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是何?”谢煜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刚才那些话黎书意说得还算轻松,然而此刻她的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几乎要撞破胸膛。

    静默片刻,她在谢煜然的注视下一字一顿道:“他说他是从一个私人兵器作坊里逃出来的奴隶。”

    话音方落,见谢煜然脸色骤变。

    黎书意藏在袖中的手捏紧,给足自己勇气,顿了一息,她向眼前的人说出最关键的部分:“我接着追问,从他口中得知兵器作坊的主人是梁甫。”

    空气一瞬间凝结成冰,谢煜然对她一贯和颜悦色,此时的表情却很严肃,那双锐利的黑眸紧盯着她,凛声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点头,然后在那极有压力的目光下自顾自说起了后面的事。

    花厅外,谢烜赫的双眼紧盯着合上的大门,来之前他心里尚存了一分顾虑,可刚才瞧见谢煜然那殷切的模样,那最后的顾虑也打消了,然而明明是好事,他的胸口却闷闷的。

    眼睛盯得有些酸涩,他终于移开了视线,往旁边一瞧,见齐君屹神情紧绷,如临大敌。

    “你不必慌张,太子是明事理的人,一会你照实说就可以了。”

    “我知道。”

    兰亭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听见这番谈话,她怨愤地瞪着二人,昨天听闻二娘子给太子殿下送拜贴,她万分不解,想着二娘子该不会是要挽回与太子殿下的感情,可当出门时看到齐君屹后,她便猜到了这次拜访与他有关。

    她丧气地撇了撇嘴,在孟章时,二娘子与时侍卫便时常有事瞒她,如今又添了一桩,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

    “就是这样。”花厅里,黎书意终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谢煜然定定望着她,似乎在消化她说的话,历来他两眼含笑,此时却目光犀利,带着几分审视。

    半晌,他方才开口:“你所说的那个人在哪?”

    “就在外面。”

    “让他进来。”

    “好。”黎书意点头起身,然后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门打开,见谢烜赫和齐君屹并肩而立,几步开外是兰亭,黎书意走向他们,到了近前,对齐君屹道:“殿下叫你。”

    齐君屹闻言往门口望去,接着迈步朝那边走,黎书意则在谢烜赫旁边站定,然后看着齐君屹进屋,看着门在她眼前合上。

    心提了一路,她早就疲惫不堪,此时不由得长舒了口气,然而还不到她该放松的时候,得看谢煜然与齐君屹谈论的情况。

    “黎二娘子,外边冷,随我去偏厅等吧。”正看着,双戒走了过来。

    “劳烦。”黎书意点头。

    说毕,一行人往偏厅去了,偏厅比花厅要小,但布置雅致,一进去便有丫鬟送来了热茶,她便坐着干等。

    ……

    花厅,谢煜然的目光在对面的男子脸上游曳,男子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面容清秀,身姿挺拔,并不像是奴隶。

    良久,他出言警告道:“你可知道私自铸造兵器是何等罪行?”

    “知道,是抄家灭门的死罪。”齐君屹不卑不亢说道。

    “那你还坚持你的说法吗?”

    “是。”齐君屹点头。

    “好,那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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