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风压根不知道,当他隔着门与佯作无恙的花百岁随口闲话的时候,被匕首封嘴叫不出声的贾庆逸就在她的手下倍受折磨。

    贾庆逸伤了师父的左手,她就砍断他的手臂。

    贾庆逸打了师父的脸颊,她就剥了他的脸皮。

    贾庆逸吸了师父的灵力,她就挖了他的内丹。

    在她千倍万倍的报复下,贾庆逸被一点点的剥皮抽筋,挖眼割手,痛苦随着恐惧成倍成倍的增长。

    随着贾庆逸的无声挣扎与剧烈抽搐,大片大片的红血顺着桌沿流下,染透了她的裙角,脚边满是支离破碎的血肉与鲜血。

    到了最后时贾庆逸已是面目全非,皮不裹身,死的可谓极其壮烈又极其可悲,但始作俑者的花百岁并未感到丝毫的愧意与害怕。

    什么愧意,什么害怕,这都是人才会有的五感知觉,随着她杀的人越多,她越发的失去了各种感知,宛如一个失去七情六欲的嗜杀怪物。

    她现在仅仅只对全然无知的师父还保留着残有的几分人情道义。

    虚情假意,满口谎言的贾庆逸被她硬生生的折磨致死后,花百岁就在心里记录的名单上把某个名字划了一笔,然后全部的注意力就滑向了后面一个人名。

    那是她最不愿看到,也是最不愿相信的人名。

    从小到大格外的照拂她,对外严厉的不近人情,却对她温柔和蔼,被她视作亲生母亲的人———三师伯蓝桥。

    回想起贾庆逸未死之前,不无恶意的说起三师伯嫌弃师父的身子脏,却又拿师父的精血连炼丹提升修为,并且还要虐打师父时,花百岁那颗几乎千疮百孔的心啊,又被狠狠的刺了一次。

    之前杀大师兄杀师伯杀师兄师姐,花百岁除了感到理所应当的心痛之外,都没有犹豫太久,可这次她足足做了几日的心理准备,才能狠下心肠去夜访三师伯。

    毫不知情的三师伯仍然待她如往日般的温声细语,看着她的目光充满宠爱之意,无疑是世间最好最慈爱的母亲。

    她的温柔与体贴历历在目,她的宽容与偏心明目张胆,这令早知一切真相的花百岁的心口是冷了又热,热了又冷,心中多少难过与痛苦只有她一人知晓。

    但她至始至终都没有软过一次心,打算放过面前这位装的慈爱温柔的假母亲。

    这些年她在外做过不少次的任务,见识过太多易变的人心,深知人心比春冰更薄更不堪重付,若是轻易信任只会带来最惨烈的后果。

    她知晓一旦这次心软放过了三师伯,迟早有一日她所做之事都会被发现,到时候她与师父的性命是否能得来三师伯的心软,压根就是一个毫无疑问的可笑问题。

    做了这么多事的她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无辜,可怜,柔弱不能自理的师父绝不能再因她受丝毫伤害。

    因而她暗暗的狠下心,终于迟迟下了决定。

    趁着三师伯低眉倒茶的时候,她就控制着吞吃了几颗内丹后再次长大不少的守月从她们头顶的屋脊缓缓游来。

    等到守月无声无息的游到她们头顶,她微微向上一抬眼,得到主人指令的守月便猛地的爆发,滑身一口就咬掉了三师伯的头。

    上一刻三师伯还温声温语的问她茶烫不烫,下一刻三师伯的脖颈一空,从脖颈的窟窿里四处飙飞出鲜血,几滴血渍溅上对面她白洁的脸颊。

    花百岁怔怔的坐在对面,手里还拿着温热的茶盏,一颗血珠从她眼角缓缓滑下,像是流下的血泪。

    身躯足有五六丈长,宽有成人小臂长的守月从屋檐滑下落在地上,粗大的身躯攀爬着椅背,一口獠牙咀嚼的嘎吱响。

    极粗极长的蛇尾在冰凉的地板上四处游动,青色地砖上的黑色鳞片熠熠发光。

    “多谢师伯的茶。”她把渐凉的茶盏轻轻放在面前的桌上,沉重的垂下眼帘,缓缓的说道,“你泡的最后一杯茶,依旧很香。”

    语落,头首分家的师伯软身倒地,翻飞的衣角带翻了一桌茶水点心。

    不出半刻,只剩身躯的师伯的手边,身下就蔓延出汩汩鲜血,一层层的晕开,犹如一朵艳丽至极的罂粟花盛开。

    满地的支离破碎,一片狼藉。

    三师伯死的很快,须臾之间就被尸首分家,连一丝痛苦都来不及感受,甚至连谁杀的她也许都不会知道。

    这是花百岁手段残忍杀过的众人之中死的最干脆利落的一个。

    这是她为这位被她当做亲生母亲数十年的人,唯一且最后能做的事。

    花百岁坐在这片狼藉之中,岿然不动,神情冷漠,犹如山石化成。

    半个时辰后,勉强稳定了心绪的花百岁正打算着手处理混乱的现场,残缺的尸体时,敏锐的察觉到门外来了人。

    在这种时刻这个地点,无论来人是谁都注定她绝不能放其离开,必须灭口确保无事。

    她冷漠的扭头,直直的往门外看去,就见一抹高挑倩影站在门口,神色错愕,身体僵硬。

    竟是大师姐石欣。

    会在这深夜时分还拜访三师伯的,也只能是三师伯的亲传弟子大师姐石欣。

    大师姐平日与她最不对盘,看她最不顺眼,一点小事都会被她抓住大肆谩骂,似乎与她有天深地厚的怨仇血恨,不到她死的那一刻绝不肯与她和解。

    可当她亲眼瞧见三师伯没有头颅的尸体倒在地上,而旁边就站着脸颊沾血的花百岁时,竟只是站在门口傻傻的望着不叫不闹,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没回过神来。

    随后,她竟还不忍心的扭开了脸。

    看罢,花百岁的眼眸一闪。

    她微微启唇,嗓音再未有过的轻柔亲昵。

    “大师姐。”

    她软声唤着,脸上还挂着丝丝血线,再对着大师姐微微一笑,两分羞愧两分腼腆,一如往日般的无辜柔顺,楚楚可怜。

    “我刚才不小心被三师伯刺了一剑,肩膀痛的厉害,搬不动三师伯的尸体,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花百岁软声软语的恳求着她。

    听完,大师姐神情复杂的注视她许久,许是被鬼迷了心窍,许是冲击太大令她难以反应过来,默了半响竟真的上前帮她一起收拾起师父残缺的尸体。

    两人合力拖着蓝桥的尸体悄无声息的到了后山荒崖山顶。

    随着蓝桥的尸体被丢下崖,两人站在崖头默默无语好一阵儿,谁都没有开过口。

    花百岁站在大师姐的身后,神色冷漠而空洞,手指从袖里缓慢的拔出了短剑。

    这把短剑已经杀过了不少的人,无数的血色把它洗涤的更加锋利,吹毛断发,寒气逼人。

    几乎同时,在凉凉月色下的大师姐没有回头,一边凝望着山崖无尽的黑暗,一边哑声说不会怪她杀了自己的师父。

    看来大师姐第一眼看到自己师父的尸体时,立刻便知三师伯是被她所杀。

    彼时彼刻殿中只有她在旁,一脸冷漠的看着尸体,身上还沾着不少三师伯的血,压根不像意外情况的从容模样,几乎算是证据确凿,再难狡辩。

    只要她当时立刻对外喊一声,花百岁就绝对插翅难逃。

    但她不仅没有这样做,还反帮着她处理尸体。

    花百岁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帮自己这个杀师仇人,但她知道绝不能放她平安无虞的离开。

    “她是罪有应得。”

    大师姐用破釜沉舟的语气说出这话的时候,花百岁捏着袖里剑的手就顿了一顿。

    前方的大师姐仍然没有回头,只听她深深的苦笑一声,竟把这些年自己深藏不言的秘密都在此刻全部告知了她。

    原来大师姐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她的师父被门中众人当做炉鼎,用来提升自身的修为的真相。

    她也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虽是有一半的魔道血脉,可比起她们这个藏污纳垢的门派,她反而显得那般无辜且纯善,宛如淤泥池里一朵濯濯不染的莲。

    因此她从知道的那一刻起,她就尝试着想要告诉花百岁,只是师父总拦着她,再三警告她不可透露丝毫的真相。

    “师父说,这都是为了师门好。”

    大师姐深吸了一口气,语调低哑:“她还劝我一起,可我不愿意踩着别人的脊梁骨一步步的提升修为,这和魔道妖人有何区别?”

    听见最后一句略为熟悉的话语,花百岁的脸便僵了一瞬。

    因此石欣当场就严声拒绝了师父的提议,当年她被迫驱赶出门在外一事教师父倍觉愧疚,也是真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从那以后便再未逼迫过她。

    大师姐仍然在自顾自的说着,浑然不知死亡就在身后死死的盯着她。

    大师姐说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活得很煎熬,一方面是面对花百岁纯洁谦卑的无辜笑脸,一边是至亲至爱的至亲师父。

    两边她都忍不下心辜负,只能常年待在门派外做任务不回来。

    听到这里的花百岁怔怔注视大师姐苍白的侧脸,缄默了很久。

    直到此刻,她终于恍然大悟的明白,原来大师姐次次与她针锋相对,还故意对师父轻视讽刺,都是想暗中提醒她注意端倪,提早发现真相。

    可惜她那时被所谓的至亲至爱蒙蔽的双目不明,竟是一次都没有细细想过她话里深藏的暗意。

    原来这么多年大师姐从未恨过她,她仍是当年那个会待她好,会保护她的亲厚大师姐。

    其实她本来想连大师姐一起杀的,毕竟大师姐一直对她不好,又百般厌恶她,想必对师父也是不好的,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师父,她都打算一并杀死,永除后患。

    可是听完了这些话后,她心里冰封太久的某一处缓缓泄出了一个口子。

    原来还是有人待她是真心,还是有人把师父当人看的,这个腐烂到根里的门派还是有正常人的。

    尽管不多,或许是假,但她愿意赌这一次。

    “大师姐,你走吧。”

    许久,花百岁握紧拳头,忽地开口:“走的远远的,再也别回来。”

    大师姐愣了一楞,回头看向她,目露诧异。

    她看着不明所以的大师姐轻笑一声,说的云淡风轻:“再不走,可来不及了。”

    这时,大师姐终于注意到她手里紧紧拿着的短匕,恍然明白了什么,忙是慌慌张张的驾剑飘摇离去。

    只是临走之前,大师姐最后远远的看了一眼她。

    万般情绪藏其中。

    之后她头也不回的飞向远处。

    花百岁站在崖顶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衣袂翻飞,遮掩了她的神色。

    她站在崖边等候了大半晚也没有听到丝毫的响动,才默默把袖子里的引雷符掐碎了。

    这次她赌对了。

    短短月余时间门里又接连失踪了两位长老。

    这下扶摇门只剩下五长老秦观与掌门人扶摇子,弟子们的性命安全也是岌岌可危,几次急声上荐掌门请求送信给紫薇仙宗派人相助。

    已觉情况不容乐观的掌门立马修书送去,并告诫弟子们务必不要轻易外出以防被袭,耐心待在门里等候救援。

    可是众人防备的再好,若无必要连房门都不踏出,没过两日,仅剩的门派长老秦长老还是死了。

    被偶然从炼丹房门口路过的弟子发现时,秦长老的死相凄惨无比,半边身躯都不翼而飞。

    唯一剩下的半边残尸还插满了冰锥利刺,残破的血肉铺了院墙满地,极尽血腥残忍。

    众人不知就在秦长老死的当晚,花百岁虚软无力的靠在床边,脸色苍白如纸,嘴里吐血一口接一口。

    一条足有数丈长,成人手臂粗的黑色蟒蛇缓缓游荡在她身边,婴儿手掌大的幽绿眼瞳关切的望着自己受了重伤的主人。

    秦观是五个长老中最谨慎的一位,门里又接连失踪死人,他自然更加警戒不已,时时刻刻的都心口紧悬,就怕突然之间自己也落个尸首分家的下场。

    尽管他格外的警惕,处处防备着,可他丝毫未曾怀疑过花百岁。

    尤其当她还是给他送来他急需的丹药时,秦观心里的防备一松再松,这才让花百岁找到了偷袭的机会,全力一鞭下去就把他扭断成了两段,并且又连续补了数道冰刺以防万一。

    即便她已经足够谨慎,足够小心,但她的修为境界比秦观低,又错认为被万刺穿身的秦观彻底死透了,心里的警戒就松了大半。

    没想到她刚走近想要处理掉他的尸体,就见暗中续着最后一口气的秦观猛地拍地而起,狠狠一掌打向她的腹部。

    花百岁躲避不及,胸前的肋骨碎裂两根,而秦观也终于耗光最后的一丝灵力,当场瞪眼而死。

    花百岁处理完尸体,强撑着回来后便吐血不止。

    这大半年的时光里花百岁杀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受伤。

    只这一次受伤就令她感知到了与他们之间的差距。

    就凭她现在的修为与经验,若要去杀一派掌门,根本与送死无异。

    她必须要想个法子对付掌门,否则她白白的送死后,留下柔弱无助的师父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她不能让他继续给一任又一任的弟子和长老们当炉鼎,一直到没有尽头,直到他被耗干的那一刻。

    她一边在脑海里疯狂的思索着对策,一边趴着床边一口接一口的吐血,血染湿她层层的裙摆,晕染出比血更暗的颜色,令她的眼前一阵阵泛起狰狞的红。

    半刻后,她终于力竭,一歪头昏厥在了床边。

    蟒蛇守月守在她身侧,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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