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中出事,不是小事,且又涉及到谢忱,光是凭借一个婆子和一个家奴的话确实不能够作为证据。

    颜太傅的目光从那两人身上移动到谢忱脸上:“谢大人,这.....”

    给了谢忱解释的机会,可他分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不急不缓的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两个家仆,又扫过颜太傅等人的诧异的脸,最后与桑莞对视。

    这是要让她帮他解释了?

    桑莞嘴角轻扯,露出几丝轻笑来。

    “颜太傅,刚刚我出来醒酒时凑巧碰见了谢大人,我们一处在这水榭赏花聊天,并未看到什么人,只是等你们府中的家仆喊出声来,我们才知道出事了,除非谢大人有分身之术,不然他又是怎么做到,既跟我在这水榭中说话,却还去将人杀害在湖边的草丛之中呢?”

    桑莞语气清浅温柔,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颜太傅听完桑莞的话,随即对着谢忱点头嗔笑道:“是啊,我便说谢大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都是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让我们险些误会了大人。"

    谢忱垂眸冷笑:“我若真想做什么岂需用得着偷偷摸摸?”

    他语气里带了浓浓的讥讽之意,接着道:“误会倒是小事,只要不是栽赃便好。”

    说罢,他抬起头直勾勾的盯住颜太傅。

    被他看的浑身发毛,颜太傅忍不住退开一步。

    谁知,早已看桑莞不顺眼的颜妗立刻跳出来:“只怕凶手是另有其人吧,既然我家下人说是看到了谢大人,那与大人在一处的桑莞也有嫌疑,我认为应该把桑莞抓起来拷打审问!”

    “颜姑娘慎言!”

    看不得旁人欺负自家女儿的桑沚当下怒道:“今日我桑家是客,顾忌颜太傅爱女生辰之礼,我等不便多加计较,可也忍不得旁人拿我侯府嫡女做筏子!”

    颜太傅脸色微变:“桑大人,是犬女不懂事,还请别怪罪。”

    桑沚沉着张老脸瞪了颜家父女二人一眼,甩了袖子,气哼哼的撇过了身子。

    宁锦淮早已看不惯颜妗的作态,更是因今日颜妗当着他的面这般羞辱桑莞而恼火。

    他阴阳怪气的说道:“颜妗姑娘年纪虽小,嘴皮子倒是半点不饶人,这性格也不知像谁,莫非是像她那位已经亡故的娘亲?”

    提到亡故之母,颜妗心中猛地痛了一下,她咬紧唇,垂下眼帘不再吭声。

    颜妗自小丧母,她母亲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泼辣,女儿也是自小随了母亲,而因着她的犟脾气,任是颜太傅十几年都未续弦,这件事外界早就传遍,可却无人敢提,毕竟提起来就相当于戳了颜家人的伤疤。

    宁锦淮的话,令得颜太傅皱眉呵斥了一句:“世侄休要胡言!”

    “我哪有胡言乱语,你女儿的行径就是不讨喜,你们与其在这里争论谁是凶手,不如去看看凶案现场来的快些。”

    见宁锦淮说到了点上,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转向了湖泊处。

    湖泊四周种满了柳树和各类的常青植物,平常时候这里很少有人靠近,因着昨夜下雨,今日湖畔上的绿叶显得更为葱郁。

    随着家仆走到湖泊前,所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躺在地上的男人死状极惨。

    他的脖子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歪斜着,身上毫无出血的痕迹,但整个人的皮肤深深凹陷了进去,乍看之下,活脱脱就是个骷髅架。

    这样的景象,足以叫人惊骇欲绝。

    “呕——”

    人群中的颜妗和一众女娘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几人捂着嘴干呕出声。

    颜太傅连忙安抚道:“妗儿别怕,爹爹在这。”

    他虽是这样安慰,却依旧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恐惧。

    谢忱面不改色的走到尸体旁边查探情况,桑莞也想跟过去,却被宁锦淮下意识的护在身后。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条干净且带有淡淡药香味的帕子递给她:“莞莞退后,别让那气味沾到身上。”

    少年的举止,俨然将她护在身后保护着她的姿势。

    桑莞接过,愣怔间,谢忱已然收回了手。

    “中毒而死,具体什么毒只能等仵作验尸后才能判断。”

    谢忱站起身来,神色冰冷,语气亦是淡漠至极。

    事关重大,颜太傅也不敢耽搁,立即吩咐管家传唤大理寺的人。

    按道理说,身为廷尉府少卿的谢忱也有权利接查此案,奈何牵扯其中,他不愿趟这滩浑水。

    大理寺的官差来的很快,他们检查了死者尸体后,又对现场进行了一番勘察,谁知一个小厮突然从不远处的地方捡起了个像是荷包似的东西。

    小厮将它交给大理寺的司直裴卿时,他立刻打开,谁知里面掉出了一块玉佩。

    裴卿时弯腰将那玉佩拾起:“这块玉佩......”

    众人围过去仔细瞧,是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

    可上面的纹路和图腾,像是谢忱身上才挂着的,模样相同。

    裴卿时捏着玉佩,朝谢忱道:“谢大人可见过?”

    谢忱的神情冷静极了:“从未。”

    不知道?

    桑莞蹙眉思忖,总觉得事情透着蹊跷。

    廷尉府和大理寺同属刑部,而裴卿时作为大理寺的司直自然对谢忱的脾性颇为了解。

    杀个人对谢忱而言是易如反掌的事,但却不至于费这么大力气在颜太傅府中行凶,还将自己的玉佩丢在了现场。

    谢忱没这么傻。

    裴卿时自然也没这么傻。

    他抬眼望向了谢忱,正好迎上谢忱幽暗的目光,两人视线相撞,彼此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异样的情绪,仿佛是猜到了什么。

    “还请谢大人随我到大理寺一叙,待仵作验尸过后,我方可还大人清白。”

    谢忱颔首。

    他倒没再怕的。

    桑莞同样也不担心。

    裴卿时是大理寺有名的好官,他办案讲究证据,定不会冤枉了谢忱。

    只是,她需得弄清楚,是谁想要陷害谢忱,莫不是跟那日刺杀他们的人有关?

    颜家人不明就里,见裴卿时要把谢忱带走,顿时急了:“大人,证据已有,还望大人早日查出凶手,好让我和家人安心啊。”

    闻言,裴卿时笑了:“颜太傅莫急,谢大人虽牵扯本案,但仅仅凭借玉佩还不能下定论,本官不仅要请他去大理寺,届时还要请颜太傅与在场众人配合。”

    颜太傅皱起眉头:“配合?”

    “不错。”裴卿时笑容不减,缓声道:“本官会命人搜查颜府各处,希望颜太傅能够尽心配合。”

    这话一落,颜太傅顿时哑口。

    “既如此,那便劳烦大人费心了。”颜太傅强挤出了一抹笑,拱手道。

    裴卿时轻嗯一声,便带着人离开。

    颜太傅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脸上的笑终究是维持不住了。

    但仅仅片刻,他又扬起了笑,朗声宣布道:“今日府中实乃意外之事,厅内已备好酒菜佳肴给各位压惊,咱们移步吧!”

    众人齐声称是,纷纷往正厅赶去。

    唯独桑莞实在没了心思吃下饭去,忙跟着大理寺的官差一道追了出去。

    宁锦淮的脚步比任何人都慢,他的余光一直注视着桑莞,见她匆匆追出去后,这才迈开长腿,紧随其后。

    颜府外,谢忱与裴卿时一同上马,正欲离开时,裴卿时侧过头问他:“谢大人最近可与什么人结了仇怨?”

    谢忱道:“那谢某可就数不清有多少人恨我入骨了。”

    他这话倒是不假,谢忱在京中得罪的人可真不算少,若非如此,他的“索命鬼”的名号岂能传的人尽皆知。

    裴卿时沉吟半晌,还欲想问什么,桑莞已然追了出来。

    “裴大人。”

    二人停下动作,回头望她。

    谢忱更是挑了挑眉,似乎在疑惑她怎么来了。

    桑莞喘着气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裴卿时眸子微眯。

    他问道:“桑姑娘何事?”

    桑莞凝眸竟是道:“我想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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