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轻轻抚琴,一曲《高山流水》一气呵成,引得符蝶目瞪口呆。

    曲毕,莫惊春仍旧神色冷清:“本王就是不想。”

    符蝶扶额,行,知道你会这曲子,你就是任性呗。

    随即意识到不对劲,这曲子,是自己母亲所创,他为何会弹奏。

    只是因着先前的事,符蝶却不敢问出口,只能大眼瞪小眼疑惑地望着他。

    莫惊春仿佛看出她的疑惑,开口解释道:“幼时在外曾听过一次,便学会了。”

    符蝶内心竖起大拇指,听过一次便学会了,太厉害了。

    莫惊春顿首,又开始抚琴,一首气势盛大的《盛山河》便弹奏而出:“我们奏这首。”

    符蝶惊讶,据说这首《盛山河》是他即位后所创,而今他为何便会,难道......

    随即摇了摇头,应是不太可能,或许这曲子他早便创作出来,只是不为外人见罢了。

    “这曲子可好?”那人出声打断她的思绪,语气温柔,全然没了方才的倔驴模样。

    符蝶笑着点头:“好,愿山河盛大,百姓安居。”

    莫惊春却是被这话触动,上一世,她也是这样,能理解自己的曲中之意。

    因着第一世莫惊春登基后将这曲子演奏,达官贵人,民间百姓纷纷效仿,符蝶被这曲子的气势折服,也是学了的。

    只是眼下虽会这首曲子,也只能装作不会。

    符蝶假装学得极慢,眼看比试即将来临,符蝶还没有学会,惹得人好生担忧。

    符蝶装不下去,只能认认真真吹奏,莫惊春却是质问道:“既然会,为何要装做不会?”

    符蝶笑得谄媚:“臣女不是想和殿下多亲近亲近,让殿下多教教我吗?”

    莫惊春被逗的脸颊通红,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手上拨弄着琴弦:“继续练习。”

    曲艺比试很快来临,乐师打量着众人,面上没有任何偏颇,莫昭昭不愿参与这种选拔,在一旁坐镇,望着二人。

    符蝶和莫惊春选了首声势浩大的盛山河,一琴一萧合奏,琴者轻拨七根琴弦,古琴铮鸣作响,琴音流淌,宛如浩浩汤汤的流水东流,令人为之惊叹。箫者气震指颤,潇洒飞扬,与琴声相辅相成,彼此追随。一曲毕,满堂学子皆为之喝彩。

    令人意料之外的是,夺得魁首的却是四皇子和符瑶。

    莫昭昭起身为符蝶和莫惊春报不平:“本宫觉得,应当是六皇子和符三姑娘夺得魁首。”

    乐师表面恭恭敬敬,出口的话却是满含嘲讽:“长公主殿下自幼没有习得乐艺,自是不懂这些技巧。”

    莫昭昭不怕他:“本宫一人之话或许做不得数,但这满堂学子,都听得明白,不若让大家一起投票。”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有人怕得罪四皇子,也有人为六皇子和符蝶不平。

    最终莫昭昭还是拗着性子让大家投票,莫惊春和符蝶以一票之差赢得魁首。

    符蝶万分感念地看向莫昭昭。

    赏梅宴席之上,红梅簇簇,摆在席面上,与烛光交相辉映,生机勃勃,意味盎然。

    二人合奏,惹得皇帝连连赞叹:“没想到春儿还有这番琴技,符三姑娘也不遑多让,玉箫吹奏得比许多男子都要好,更是风姿飒爽,女中豪杰。”

    赏了二人许多珍奇异宝,会试之事却是提也未曾提起。

    显然,皇帝不想让二人插手,又或者,只是不想让莫惊春插手。

    二人互换眼神,心中有了考量,不动声色地谢了恩坐回席间。

    皇帝什么都没再说,散席后,符蝶追上莫惊春的脚步,高声止步:“殿下。”

    莫惊春转身望她,眸子中的深邃晦暗不明,令人难以捉摸,符蝶抬起步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问道:“殿下作何想法?”

    那人无言,径直走开,符蝶有些捉摸不透,没人知道他是对自己的父亲失望还是为没有拿到这次机会惋惜,总归应该是不开心的,好在离会试之期还有一段日子,皇帝也并未选好主持会试之人,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赏梅宴结束,马上就要年关,诸位伴读得了命令休假回府,陪家人一同过年。

    欧阳婉秋迎上前,对着符瑶符蝶嘘寒问暖:“在宫中的日子可还适应?蝶儿有没有惹祸?”

    符瑶打着圆场道:“蝶儿在宫中很乖,陛下和娘娘都夸她呢。”

    若换作以往,符蝶必然会拉着欧阳婉秋的胳膊撒娇,可是这次却没有这么做,规规矩矩地在席上用膳。

    符华给她夹了许许多多的菜,有她最爱的。

    欧阳婉秋笑着打趣:“瞧你大哥哥,自小便最偏疼你。”

    符蝶默不作声地吃完,放下碗筷回了房间。

    留下符坚欧阳婉秋等人面面相觑:“蝶儿进宫这一趟,性子似乎沉稳了不少。”

    “这是好事啊。”符坚感慨良多,“这些年,蝶儿被咱们惯坏了,她这性子,早该收敛收敛了。”

    街头巷尾挂起红绸灯笼,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人们都在迎接过年,唯有符蝶觉得刺骨的冷,这是她知道真相后过得第一个冬天,只觉得无比的冷,冷到心底。

    雪花簌簌飘落在地上,她在凉亭之中望着一朵朵盛开的梅花,人人都赞叹梅花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她却只叹她们凌寒独自开的寂寞痛楚。

    “蝶儿!”一声声呼唤将她从惋惜之情中拉出,她抬头,惊喜发现竟是莫昭昭。

    软踏上起身,将将要行礼,莫昭昭一把拉住她:“二月初二是我生辰,我的生辰宴你一定要来啊!”

    符蝶望着她这般,不禁失笑,点头应允:“那我可是要好好给殿下准备礼物了!”

    莫昭昭有些失落:“可惜你生辰宴之时我还不认识你,没能给你挑礼物。”

    符蝶无奈摇摇头:“无碍,今年生辰公主给臣女准备个贵重的礼物就好!”

    莫昭昭眼睛亮晶晶的抬头,欣然应允:“好!”

    符蝶宠溺望着她,由着她拉着自己出府:“皇兄特许我出宫采买,置办生辰宴,你陪我去逛逛!”

    她一路蹦蹦跳跳,仿佛对所有事情都感兴趣,符蝶莞尔一笑:“殿下可是第一次出宫?”

    出乎意料地,莫昭昭摇了摇头:“从前也曾出来过,只是那时是我自己,身边的人虽然迎合我,但总归不是真心,与你在一起,知你是真心待我的,不由自主地开心!”

    符蝶随着她,见她这般,也真心为她欣慰,没有因为在敌国收到迫害丧失少女的天真可爱,不像自己,虽看起来活泼,却总是对所有人心存芥蒂。

    街边小贩叫卖着,莫昭昭饶有兴趣地拿起一只蝴蝶纹白玉片,在她身前比着道:“你叫符蝶,这白玉片倒是称你!”

    说着让婢女掏出钱袋,大手一挥买下,非要送给符蝶:“当你去年的生辰礼,回去让绣娘给你缝缀在衣裙上。”

    符蝶见那白玉片,局部镂空,双面各刻了一只展翅的蝴蝶,栩栩如生,好看之极。

    她笑得开怀:“多谢殿下。”

    莫昭昭开心起来,更加亲近地拉着她:“你以后就叫我昭昭就好。”

    符蝶推脱:“那怎么行?这不合规矩。”

    莫昭昭撅嘴含泪:“我就知道,你不肯真心拿我当朋友。”

    符蝶只得哄:“好,别哭了,昭昭。”

    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破涕为笑,拉着她逛得更加开心。

    天色渐晚,莫昭昭先行回宫,符蝶却是大街小巷跑了起来,想着自己既允诺了莫昭昭生辰礼,便要好好给她置办。

    既知莫朝朝要过生辰了,符蝶自是要精心为其准备礼物,接连几日跑遍了大街小巷,才得了块满意的玉石籽料,送到自己常去的玉器铺雕琢。

    符蝶想着那玉石晶莹剔透,触手生温,雕刻出镯子自是极配莫朝朝的。

    工期半月,符蝶等得原不着急。只是到了出工那日,掌柜的却迟迟没有遣人来禀告去取成品,符蝶愈发觉得不对劲,对芍药道:“你去看看。”

    芍药得了令便要去,符蝶却改了主意,突然叫住她:“我同你一起。”

    眼看要走出府门的时候,急急忙忙的小厮跌跌撞撞地撞了上来,芍药训斥道:“怎么看路的?看不到三姑娘吗?”

    小厮连连道歉:“三姑娘恕罪,三姑娘恕罪!”

    符蝶掸了掸身上被小厮扬起的灰尘,抬头便注意到这小厮是平日里父亲身边的,有些诧异,随即开口询问:“父亲呢?”

    那小厮支支吾吾,符蝶冷了脸色:“有什么事是不能同我讲的?”

    小厮立刻跪在地上:“姑娘,老爷他,他被陛下扣下了。”

    符蝶心下了然,面色冷峻:“既如此,你快去禀告母亲吧。”

    小厮匆匆忙忙便跑了进府,芍药望着自家姑娘:“姑娘,我们还去吗?”

    符蝶坚定道:“为何不去?”

    两人到了玉器铺,便见马艳在那握着晶莹剔透的玉镯,不肯撒手,掌柜的一脸为难。

    符蝶上前将玉镯一把夺下,掌柜的讪讪道:“符三姑娘,这马姑娘非要出两倍价钱买这镯子,我都已经说了这是您拿来的料子。”

    符蝶知马艳速来不讲道理,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耐着性子道:“马姑娘,这是我的东西,你这般强抢,好没道理。”

    马艳昂首挺胸,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听闻符丞相被陛下扣下了,你不回去好好关心关心你父亲,还有空来和本姑娘抢东西。”

    符蝶道:“那是长辈的事情,与今日之事无关。”

    马燕仍旧蛮不讲理:本姑娘说了,出两倍价钱,自古买卖便是价高者得,有何不对?

    符蝶眼珠一转,狡黠一笑,道:“既如此,价高者得,本姑娘出三倍价钱。”

    说着,挑衅地瞥了马艳一眼,马艳自小跟符蝶不对付,哪里肯就这样拱手相让,高高在上道:“本姑娘出四倍。”

    “六倍。”符蝶又喊。

    “八倍。”马艳紧追不舍。

    “九倍。”

    “十倍。”马燕追价。

    符蝶垂下眸子,假装为难,仿佛囊中羞涩。

    掌柜的得了符蝶示意,立刻谄媚道:“既如此,这玉镯,便归马姑娘所得。”

    符蝶不语,待马艳结清银两,笑道:“掌柜的可要依照规矩,赔我三倍损失。”

    掌柜的点头应承:“这是自然。”

章节目录

蝶惊春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丹山万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丹山万里并收藏蝶惊春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