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

    天虽然晚了,却没有凉快一点半点。为了解暑,富贵人家多是用冰降温。

    柳媖猖房中正放着一个大大的冰鉴。里头还有各式瓜果,都泛着凉气。吃下肚,从内凉到外。

    “娘子最近没有以前暮气沉沉,整个人轻快不少。”五仪一手扇风,一手翻阅着账册。

    “我也觉得娘子最近高兴的时候多了。”八艮抬头认真的说。

    “人逢喜事精神爽。”柳媖猖笑意盈盈。想到什么,她撇了一眼八艮,“让你送的东西送了吗?”

    八艮撅嘴:“娘子还信不过我吗,连着礼物一起送了过去。”

    “君娘子会帮我们吗?我还是觉得不保险。”五仪合上手中账本,娘子的计划太简陋了,怎么就这样告诉了君娘子呢?

    柳媖猖慵懒的靠在凭几上,“怎么不会?君娘子可是医痴,她没有理由不选我。”想到萧睐在剧情里居然当上了皇帝,她便不高兴,不屑的说:“就萧睐那个老奴也敢觊觎她,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两人只以为柳媖猖说的是君九重。对主人的话,她们也是无奈,好歹萧睐也是夫主。

    “你两且看着吧。萧睐必定杀我。”

    越简单的计谋越是有效。有了君九重相助,萧睐那点人可桎梏不了她,倒是他想把她当作家丑除掉,也要看外面的人答不答应。

    那位陛下可无法容忍一个盯着自己椅子的弟弟。

    ——

    “君娘子回来了。”婆子自然地拎起食盒转身想走。

    “慢着。”

    “君娘子还有什么事?老婆子还要回厨房送食盒。”婆子姓李,显然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没等君九重说话,浑身已经湿透。

    “嬷嬷不急。只是想问一下这就是王府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她随手端起粥碗重重放在桌上。

    李婆子想到自己地孙儿,勉强开口:“这粥怎么了?君娘子不喜欢,那老婆子拿回厨房给您换一份好了。”

    君九重知道会有这一出,但她没想到萧睐简直是把自己当傻子糊弄,但还是要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她乜了李婆子一眼,不理不睬,抬手召来侍立在一旁的小丫鬟。

    “去叫你们郎主来。让他看看他的救命恩人就要被人毒死了。”

    正堂之上。

    萧睐怒气冲冲地看着跪地喊冤的李婆子。比起君九重这个苦主,被下毒的更像是他。

    他一个箭步,踹了李婆子心窝一脚。疼得她是倒在一边哎呦哎呦的叫唤。

    “毒妇,是谁指使你的?”

    “没有谁指使老婆子。是……”她故意看了一眼静立在一边的王妃,“是老婆子看君娘子不顺眼。明明不是王府的主人,竟然让王妃礼让。是老婆子自作主张。”

    “柳氏,这就是你管家的能力。君娘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暗地里就是这么想她的。”

    他怒极,显然也不想听柳媖猖分辨。

    “来人把这欺主的奴才拉下去大刑问候,问出幕后主使。柳氏这段时间就先在自己院子里禁足。”

    柳媖猖默默垂泪,看着萧睐温声细语的问候君九重,两人肩并肩离开了正堂,一双漂亮的眸子被妒嫉变得面目全非。

    管家忽然开口:“王妃该回去了。”

    这场闹剧拉下了帷幕。最后也没找出来下毒之人,只是君九重和柳媖猖不再接触。

    萧睐妄图拿下君九重的心,可他陪着数日,没有一点进展,

    书房里,李丽仍是那副悠哉的样子。

    “大王莫要心急。世间女子总是心口不一。依我看来,君娘子早已芳心暗许了。只是女子矜持,想要大王你表个态。正房的那位该下堂了。”

    萧睐本来就没有什么经验。早年被柳媖猖一忽悠,立刻求着皇帝娶了她。自那之后,他对世上女人总是避如蛇蝎。谈到对女人的了解还真没有自己这位门客懂得多。

    “是了,她要的是名分。”萧睐口中念念有词。“柳氏,等我大事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李丽没听清萧睐在说什么,他也不在意。

    “大王附耳过来,我们先这样,再这样。如此如此……”

    柳媖猖被禁了足,府里的事自然也不会再管。她本以为萧睐会立刻就杀上来,谁知道她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来人。

    “五仪,有动静了吗?”

    五仪摇头。

    “婢子去看看八艮回来没有。”

    她刚转身,就看见八艮跑了过来。

    “娘子,郎主身边的管家带着人过来了。看着不好。”

    柳媖猖等待已久,她不怒反笑。“东风已至。”

    管家走的不快。柳媖猖等了好一会儿。

    她看着管家身后手捧托盘的健妇,暗暗一笑,“郎主可是要解除我的禁足。”

    管家怜悯的看着小女人状的柳媖猖,“娘子下毒谋害大王救命恩人的事发了。大王令王娘子自尽。金子,毒酒还是白绫,娘子选吧。”

    八艮猛地扑上去,被五仪眼疾手快又拉了回来。

    八艮哭喊道:“娘子不可能毒害君娘子。一定是那老奴栽赃陷害。”

    “郎主就这么相信了。”柳媖猖继续问。

    “这,罪证面前,郎主自然是信了。郎主仁慈保全娘子的体面,娘子还是快选吧,不要惹恼了大王。”最后一句,管家意有所指。

    好像她若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夫主的女子就应该为他死而后已。

    柳媖猖站起来,走到捧着托盘的仆妇面前,挨个看了。

    “我选……”她围着人转了一圈,“我那个都不选。”

    话音刚落,柳媖猖转身就跑。早就被忽视的五仪八艮二人洒出君九重交给她们的迷药。扑通扑通,几人立刻晕了过去。

    一路上静的可怕。

    柳媖猖在这里住了七年之久,还是第一次在府里狂奔。

    君九重解决完最后几个巡逻,飘飘然落到柳媖猖一侧。两人对视默契一笑。

    后院几乎全军覆没。说是几乎,是因为留了一个丫鬟给前院报信。此人正是女萝。她在柳媖猖面前露了脸,不仅被赏了金簪,还换了一个清闲的活。她本就是因为柳媖猖发了善心才入的府,心中早已忠于柳媖猖。

    身边人一个个倒下,她知道该自己上场了。按照八艮姐姐教的,她一边哭一边向前院跑去。

    “楚王要杀妻啊。”

    柳媖猖一路跑,一边丢着首饰。她身上穿的本就是容易皱的布料,她一阵活动,原本的三分狼狈现在变成了八分。

    她推开角门,跑到了街上。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卖花的年轻妇人过去搀扶,只听这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哭喊道:“楚王要杀妻啊。”

    街上瞬间乱作一团。

    知道了天家的丑事,他们还有活路不成。干脆闹大,法不责众。

    满了半拍的男仆们面色难看。

    “娘子病糊涂了。快和小的们回去。”

    他们不敢来硬的站在一边看着柳媖猖哭天喊地,心里知道事情大条了。

    “陛下,臣请求彻查楚王杀妻一事。”

    萧昧看着底下众人因一句话躁动起来。

    “爱卿们有其它看法?”他半阖眼帘,看着众人皆避开他的视线,笑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楚王虽是我弟弟,也不能免。陈爱卿,暂且将他押至牢中,仔细彻查此事。”

    “诺。”

    “既然无事,退朝。”

    ——

    后宫。

    柳媖猖哭哭啼啼的坐在太后下首。

    “母后要为妾做主啊。”她泪如雨下,眼圈泛红。当然心里暗爽。可算是把楚王送进去了。既然已经进去了,那就不要再出来了。

    太后一声曲折。人到了晚年,是不想再掺和任何事了。

    “芙蓉传我的话给大郎。让他好好审这件事,还柳娘一个清白。刘娘,你且跟芙蓉去御书房一趟,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

    “我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轻。”

    柳媖猖识趣起身。

    “母后保重身体,妾退下了。”她却步出了宫室,跟着芙蓉就向御书房走去。

    “陛下,楚王妃来了。”太监进入室内,禀告皇帝。身后跟着芙蓉。她把太后的话告诉萧昧,得了皇帝示意跟着离开了。

    “我这位弟媳非同寻常。”就让他看看,她想做什么吧。

    “妾柳媖猖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王妃请起。”

    柳媖猖摇摇头,跪地开口:“请陛下暂且让宫人退下。妾有一物献与陛下。”

    萧昧挥挥手,“那就退下。我倒是好奇王妃要奉上什么。”

    柳媖猖站起,掏出藏在袖中的册子,展开放在书案上。她抬头正视萧昧,“陛下请看,这是楚王与朝中大臣勾结的证据。”

    “哦,楚王可是朕的亲弟弟。”萧昧指尖轻点册子,不去看里面的内容,反而去瞧站在他面前大义灭亲的女人。

    “实不相瞒,楚王正是因为妾发现了他欲行不轨的证据,才对妾下了杀手。若不是君娘子救妾一命,妾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君娘子?”

    “她出身神医谷,是楚王的救命恩人。在京城暂无住处,所以居于楚王府上。”

    萧昧笑道:“柳娘子真是义妇。”

    “妾先是燕国人,是陛下臣妾,之后才是楚王之妻。”

    萧昧生来病弱。幸运的是,他生来命好。不仅是嫡长子,更是先帝那时唯一的孩子。之后即使有了更健康的萧睐,因着两人之间的年岁也没给他造成妨害。最终还是他登基。

    因为长久为病所困,萧昧格外随心所欲。在外他把持朝政,是臣子眼中的暴君。在内因为身体原因,早早学会了养生之道。他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性子。

    在先帝在时,萧睐仗着是幼子,母亲是宠妃,给皇后和他找了不少气受。先帝去后,他是赢家,小小萧睐自然不在他的眼中。

    结果让他在萧昧眼皮子底下干了不少事。明明小时候蠢笨无知,长大了竟然滑不溜手,没让他逮到他的错处。萧昧也不想把人逼得太急,联合朝中大臣谋反。

    “柳娘是国之义士,有什么心愿,朕都满足。”

    柳媖猖狡黠一笑,“妾说什么,陛下都满足?”

    “你和太后说的很不一样。”萧昧注意到她眼圈微红,应是在太后处哭的。“朕能做到的都可以。”

    “若是妾要嫁给陛下呢?妾已经无家可归。”她说着话,凑近萧昧,只嗅到繁杂的草药味。

    萧昧来了兴致。

    他一口饮尽杯中水,仔细打量面前的女人。他今年三十有四,比萧睐大了七岁。他记得萧睐是二十岁成婚,两人成婚将至七年。

    七年的时间,寻常妇人早已垂垂老矣。然而面前人仍是桃腮粉面,体态风流。

    “朕没有妻子,你没有了丈夫。当然可以。”他毫不见外的握住柳媖猖的手,姿态亲昵,“因为朕,柳娘没有归处,朕自然要补偿。”

    柳媖猖掏出帕子,擦了擦他脸上水渍,不客气应道:“那陛下要抓紧时间了。好歹与楚王妻夫一场,妾希望夫主能在妾再醮时送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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