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臭猴子,看我宰了你!”

    上房揭瓦是她自小顽劣时练就的拿手本事。冯无双三步并两步跑上楼梯,提裙翻窗,麻利地站在第三层重檐上,猴子就在上方,脚下是深深的玉带河。

    大眼猕猴一时懵了,猕猴被艺人教会了偷抢财物,也被胆大的追过打过,倒是从未被女子追过。尤其是在这高处,哪有比猴子还会爬高的女人啊!

    “泼猴,还我钱袋!” 冯无双伸手便去抓猴子胳膊。

    看热闹的人群已经聚集在文昌阁下,绿衫少女每一个动作都引来阵阵惊呼。

    那猴子却有心耍起了杂技,一个倒挂金钩,将那钱袋垂至冯无双眼前,故意晃荡,逗引着冯无双。

    人群发出哄笑。

    冯无双屡屡够了个空,低声骂了一句:“敢戏弄我,丑八怪!”

    猴子似乎听懂了,恶狠狠猛地一撞,冯无双闪身欲躲,不料脚下一滑,直直坠落,人群发出一阵尖叫。

    同时平地一道黑影纵身一飞,半空中稳稳接住坠落的少女。

    冯无双早闭紧了双目,却感觉到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她偷偷看了一眼,竟然是咸鱼王爷!

    祁宁桢一只胳膊搂紧冯无双,腾出一只手向猴子掷出一个石头,正中那只拿钱袋的爪子,猴子吃痛,猴爪一松,袋子掉在地上。

    人群发出一阵喝彩,“好啊!好功夫!”

    祁宁桢将钱袋捡起,递给冯无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

    “多谢……多谢王爷”冯无双脸一红,微微欠身福了福。

    那江湖艺人这时才缓缓过来,吹了声口哨,唤猴子下来,拉着猴子脖颈上的绳索,抽了猴子一巴掌,黑着脸走了。

    李贺向祁宁桢微微点点头,便悄然离开。

    “本王送的开张贺礼可还喜欢?”

    冯无双道:“清晨舞狮队就来了,给小店添了不少喜气,奴家不过普通漆店,劳王爷破费了。”

    “小店寒酸,刚开业人多,改日另请王爷喝茶道谢。”

    “李敬,你渴不渴?”祁宁桢问道。

    “渴!”李敬立正朗声道。

    “有劳姑娘,可否向姑娘讨杯水喝?”祁宁桢微笑问询。

    冯无双心下无奈,唯客客气气将二人请进漆店。

    李敬在祁宁桢进店后就在门外自觉消失了,开张的日子门口站尊门神这不是拆台么。

    祁宁桢在店内转了一圈,在展架前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将每一样漆器端详一番,每一样都匠心独具,别有一番风格。

    “听闻姑娘是碧水村冯漆匠的女儿?”

    “正是。”

    “姑娘手艺跟着父亲学来?”

    “从小耳濡目染,自己也有兴趣搭把手,慢慢就学上手了。”

    “既然如此,为何姑娘的手艺是本国从未出现过的新手艺呢?”

    祁宁桢认真问道。

    冯无双浅浅一笑:“实话说,晏朝漆业已走向末路,家父制作漆器随大流,作为小作坊,当然早破产了。我既然从小就会这一门手艺,要以此谋生,只能一心钻研大漆特性,多开发新品。”

    “姑娘如此有信心?”

    “凡未知之事,唯有一试。”

    “大漆特性是什么?”

    “防水,防腐。”

    祁宁桢若有所思。

    冯无双见他听得认真,乐于普及自己的专业知识:“凡经大漆刷过,即便是块木头,也可保遇水不朽、不腐,色泽常新。”

    “若是海水呢?”

    “经年不腐。”冯无双笃定道。

    祁宁桢点点头。

    “冯姑娘,将来打算如何经营这片天地呢?”

    “大漆是天然漆,成本高,漆树成长需要周期。所以钻研漆艺,做高档物件,才能让漆业走得更远。”冯无双坚定道。

    祁宁桢赞赏道:“履道坦坦,吉无不利!姑娘若是今后有需要用到本王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王爷。”

    将祁宁桢送出门后,冯无双又融入了迎客的繁忙中。

    但是不管她如何耐心与客人解答,又或是喜滋滋地开单收银子,心头偶尔会飘过一个小小的疑问:那人不似纨绔子,难道是我初来乍到不通人情,误会他了?

    如此,那我说他咸鱼,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改日,还是应该请人家好好喝茶道谢才是。

    祁宁桢走出街,行至僻静林中,驻足停下。

    身后落下两道身影。

    “王爷,人捉住了。”李贺手中麻绳一送,树上倒吊下两人,手又一紧,人在距离地面两尺处停下。

    其中一人正是耍猴戏的江湖艺人,不断求饶。

    “猴呢?”李敬问李贺。

    李贺黑着方脸,“跑了。”

    李敬噗嗤一笑,圆脸上露出两个酒窝:“还有你抓不到的人……猴。”

    李贺的方脸更方了。

    “谁人指使?”

    “小人,小人不知爷问什么,小人已经将钱还给那姑娘了,求爷放过小人。”

    “闹市抢劫,按晏朝律法,当处鞭笞三十,入狱三年。”祁宁桢冷冷道。

    “大人饶了小人,小人本来顶多小偷小摸,绝不敢闹市抢劫,是有个老爷逼我在漆店开张第一天坏事,非说给我一笔厚酬,不然就断我饭碗。”

    “小子你好好说!”身旁倒吊的另一人恶狠狠威胁道。

    李敬撸起袖子将那人原地拎着绳子扭了几道,人就呼噜噜转起来。

    如此多玩几下就晕了。

    “再问你最后一遍,谁人指使?”

    “秦,秦老爷,开了好多赌坊的那个盐商大老爷。”

    祁宁桢纳闷了,嘀咕道:“冯无双一个贫匠女出身,刚从乡下进城,怎么会得罪秦伯越?”

    “我听秦家管家说,那姑娘的继母欠了秦伯越一大笔赌债,拿姑娘抵押,秦伯越上门抢人不成反被人家姑娘将了一军,鸡飞蛋打。这才暗中想法子捣鬼。”

    那江湖艺人为了躲灾,索性全盘倒出:

    “我也不是真劫财,只不过是将人引出,秦家打手早备好了油和火折子,只待姑娘走开就放火烧店,劫走姑娘父亲,人财两空,逼姑娘就范。”

    “主公,确实搜出来一桶油和火折子。”李贺指着旁边地上的证物。

    旁边那打手被李敬啪啪打脸,痛醒过来。

    “这耍猴戏所说,你认也不认?”

    打手不吭声。

    李敬李贺自小跟着祁宁桢在军营长大,与穷凶极恶的海寇厮杀,刑讯逼供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一个商户打手算什么。

    当即就提起油桶往他嘴里去。

    “我招我招,求大人不要折磨我。

    要不是舞狮队在门口吸引了太多客人,屋前屋后都围满了人,不好下手,冯姑娘的店早就烧了。都是秦老爷逼的,我们拿钱办事,求爷放过我。”

    祁宁桢抬手往下一挥,二人被放下,嘴立刻塞上,被李敬李贺连同证物一起押去知府衙门。

    是夜,冯无双叫了杏花酒楼的好酒好菜,招待在店里帮了一天忙的伯清、仲泉,又给打包了两瓶好酒,让伯清带回去给程老大夫。

    送走二人,冯无双将柜台里的银子银票系数取出,仔细清点,今日生意还算可以,成交的不算特别多,但口碑是积攒起来的,就照此速度,半年就可回本了。

    开高奢店半年回本已经算非常快了。

    这半年,和爹爹简朴些,总能过得比村子里还要舒服些。

    “爹,我们要过上好日子了。明天我要去钱庄存上这笔钱。”

    “我在家单独放了一些银两,打算等店开稳当了,抽空回一趟碧水村,给碧水村的各家阿叔带些酒,给小阿佑添身旧衣服。”

    冯有余欣慰的眨眨眼睛,虽口不能言,但满心都是欢喜,也是歉疚。

    “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顺顺当当开了店,当了掌柜,也没吃什么苦。你就不要担心了。”

    “等我再研究些大漆新奇的应用和设计,物以稀为贵,希望我小店换大店,早日成为——嘿嘿,晏朝首富!”

    屋檐上,一个身影着玄色束身衣,支起一只腿坐在屋脊上。

    黑衣人悄然一笑,屋内的话从头到尾都被他听了去。

    她果然不是细作。

    起初因为冯无双奇怪的技艺怀疑她是甸国匠人,现在看来她非但不是,还身处险境不自知。

    还如此财迷。

    黑衣人轻轻一跃,在屋顶上健步如飞,腾跃间隐入夜色。

    第二日,冯无双在正午时去昌隆钱庄,发现凡秦家招牌的钱庄、赌坊,一律都贴着封字。

    “原本还打算绕着秦家的招牌走,现在好了,全封了。”

    无双坐在柜台后大口喝了一杯茶水,走那么久,是有些渴了。

    仲泉噗嗤一下笑出来,“无双你是女中豪杰,也有知道害怕的时候。”

    伯清也笑,“人家无双一个十六岁的姑娘,遇到这种流氓无赖当然害怕。”

    “我听说秦伯越是做了害人的勾当,被人告发。”

    “他做的害人事还少吗?怎么突然被告发了呢?”无双不解。

    伯清想了想:“也许这回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三人都陷入沉思。

    恰此时,乍暖还寒时节,门帘卷起,冷风呼哨着挤进来,伴随丝丝缕缕桂花香。

    三人齐齐望去,原是中书省郎中林岳家的大小姐,身边多了一位姿容娇俏的女子。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我的第一位客人。”

    无双笑盈盈迎上去,仲泉已去茶台烧水煮茶。

    “无双姑娘,看我今日给你带来了哪位贵客?”林小姐纤手指向身边女子。

    那女子着粉色丝绸长袄,戴白色狐狸毛围脖。

    “林霖你这样不好,让人家为难。掌柜初来维州府不多久,哪会什么人都认识。”

    女子缓缓解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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