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蛇
【第9章】
楚宁煞有其事道：“揽金宗灭门一事委实蹊跷，我近来也无事可做，就来探个究竟。”
司徒道清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带着几分病态的憔悴。
他问：“哪里蹊跷？”
“揽金宗乃上游宗门，并非小门小派，我想不出何方势力能毫无征兆地覆灭这样一个宗门。”楚宁深吸一口气，“若是魔族所为，那我们日后将不得安宁。”
“明知危险还带着徒弟来，不像你。”
他干脆越过楚宁，看着洛尘冰问：“幻境是谁破开的？”
司徒道清鬼精到这种程度了？居然绕过她问洛尘冰。
“不知道。”楚宁立刻摇头，“我们也是刚来。”
“大师兄，这究竟是什么幻境？可以把人变成猫猫狗狗，非但不能施展法术，身体里的灵力也消失了。”
“师妹，虽然我不认为你能破开这里的幻境，但你抢答的行为过于刻意了。”
楚宁诧异，“可我对幻境一窍不通。”
“当然不是你。”司徒道清受幻境影响变成金蝉，蜕皮蜕一半就从幻境解脱了，现在浑身不适，头痛欲裂。
“所以没问你。瞎对号入座什么，你想抢别人的功劳也要有那方面的实力。”
楚宁哑然，装过头了。
司徒道清直接点名：“洛尘冰，你来说。”
洛尘冰没拆穿楚宁，只说：“我们的确刚到。”
“你们刚来，幻境就破开了？”
少年看都不看他，半是嘲讽道：“师伯不要睁着眼瞎对号，看清楚别人的实力再开口，好吗？”
睁着眼瞎对号，
看清楚好吗？
哈哈哈哈！骂他睁眼瞎，楚宁心里快笑疯了，这就是找对队友的重要性，好歹毒的一张嘴，还怪有礼貌的。
司徒道清相信是与他们无关了。
首次见识洛尘冰的说话方式，冲击不是一般的大，他忍着发怒，揉太阳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斥责。
洛尘冰的话乍一听没问题，可是越深想就越窝火。
“你们倒是师徒同心。”
司徒道清伤势未愈，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咽喉的撕裂感很重，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这人惯会装稳重，单手握拳，堵住嘴唇，指缝里咳出了血，也不拿衣袖擦擦。
楚宁看不过眼，递出一张帕子，“大师兄不是在养伤吗？为何会在揽金宗？”
司徒道清没有接，身子随着咳嗽震颤。
洛尘冰盯着她手中的帕子，又看了眼吐着血的司徒道清，白色的睫羽细微颤动，眼底不见光，全身唯一玄黑的眼珠映着手帕的那一抹白。
咳嗽声吵醒了地上的人。
几名揽金宗弟子从昏迷中醒来。
“我们这是在哪儿？”
这里是地下炼丹房，只有少部分人。李思明叫醒身边其他人。
揽金宗的人迷茫地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的储物袋和法器都不见了踪影。
楚宁三人成了他们的重点怀疑对象。
“你们是何人？来我揽金宗有何贵干？”
“你们拿了我的东西？”
“我储物袋里没有宝贝的，过几日我要参加灵植师考核，能不能把那几本破书给我？”
“我的法器还我，不然死。”穿着揽金宗校服的少年凶神恶煞地盯紧他们，眼神幽绿，像一匹野生的狼。
楚宁觉得他有点眼熟。
“绍白痴，看不出来他们是万剑宗醉月剑尊门下的吗？人家能看上你们那点东西？”
李思雨身子虚弱，站不起来，被李思明环着才勉强起身，肩头的长发被夹住，烦躁地反手打了李思明一巴掌，在他脸上留下鲜红的巴掌印。
“你是干什么吃的，夹到我头发了。”
“我的错，请师妹责罚。”李思明全身颤栗，声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喘气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李思雨目光如炬，转眸望向人群中最显眼的白发少年，目光突然一转，看到了他身旁的人，迟疑地辨认：“楚宁？”
楚宁看着她，莞尔道：“认识我？”
“真的是你！我终于见到活的楚宁了！”少女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你还见过死的我？”
楚宁和司徒道清对视一眼，默默转头看洛尘冰，笑着打趣：“她这意思是，我还死过？”
洛尘冰安静地回望着她。
楚宁猛然醒悟。
她还真死过。
“我……我认识你很久了，我小时候就听说过你。”
楚宁正在思索哪里出了变故，整出这么一个前世没有出现过的女孩。
难道是因为来早了？
李思雨见着真人，越说越激动，“你是剑尊座下唯一的女弟子，听说醉月剑尊为了你大办收徒典礼，各大仙门无一敢缺席。”
“我爹说剑尊那是有意和你结道侣，结果你人都没来。我还下注了，我赌你一万年。”
“一万年都不会拜倒在剑尊的道袍下！”
楚宁都觉得羞耻，抬手遮脸。
每次在她能接受这个世界习俗的时候，这个世界总是能给她新的惊喜。
“小声点。”楚宁闷声道。
李思雨脸红扑扑的，她太激动了，没听清楚宁说了什么。
其他人嘀嘀咕咕吵个不停，他们还在争论东西是不是万剑宗这几人偷的。
李思雨顿时就爆发了：“都闭嘴！”
“你们做猪做久了，不动脑子吗？不认得其他人，总该记得楚宁吧，她走进客栈，然后我们就变回来了！明显有人害我们，是他们救的我们！”
“她救了我们？”
“好像是，进客栈了，她用刀挟持客栈老板。”
“怎么只有她是人？”
“相由心生？”
“你才是猪！”
“我变成了狗！我们炼器的就是要起早贪黑，起的比狗早，睡得比狗晚！”
“你为什么变成猪，心里没点底吗？”
“林绍白还像野狼呢，我怎么没看见狼，说明不准！”
“他像杂毛狐狸！”
“狼！”
“狐狸！”
“狼！”
……
对上司徒道清充满猜疑的眼神，楚宁眨了眨眼睛。
坏了，根据以往的经验，杀死大boss最好的办法，就是抱猪吃老虎。
到底是怎么了？这一世大家好像都没那么笨。
司徒道清沉声道：“别动歪心思，不是你的功劳不要冒领，我们清越峰的人不稀罕这点功绩。”
楚宁原地复活。
收回前言，她的大师兄还在稳定发挥！
“好的，我都听大师兄的。”
司徒道清看她顺眼了一点，忽然发觉不对劲。
她真想过冒领？
楚宁于幻术一道一窍不通，若是揽金宗掌门有心试探，轻易便会被戳穿。届时，楚宁和他的脸都会被丢光。
司徒道清见揽金宗的人衣衫褴褛，个个虚脱无力的样子，从袖中取出药瓶交给李思明。
“这是清越峰的回元丹，可助你们恢复灵力和元气。”
司徒道清路过楚宁身边，低声警告：“闹归闹，出门在外要行得正坐得端，记住这里不是万剑宗，没有第二个师尊护你。”
楚宁扯了扯唇角，不咸不淡地点头：“好。”
说完，她又笑了起来。
司徒道清抬起眼，目光与楚宁漫不经心弯起的眼眸相遇，楚宁身后的铁门被打开，清新的风从侧脸拂过，带来一阵迷迭花香。
司徒道清的心跳快了几拍，恍惚间以为时光倒流，回到了初见楚宁的时候。
十五岁的楚宁站在葡萄架下面，手里提着一串葡萄，漫不经心地朝他看过来，漂亮的眼眸弯起。
那一刻，时间是静止的，风是甜的。
葡萄藤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司徒道清想和她打招呼，却看见眼系白纱的戚寻接过葡萄，很自然地牵她的手，让她引路。
他呆站在原地，看着少女拉着戚寻走远。
同一天，他闻到了葡萄的苦味。
“门开了，出去看看。”
楚宁的声音拉回了司徒道清的思绪，他斜眼瞧向抱着剑没个正行的楚宁，眉头微蹙。
一百年的变化可真够大的。
明明十几岁时还有很好的教养，怎么长大了反而洒脱不羁起来了。
幻境的核心被打破，笼罩揽金宗的迷雾随之消散。山间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散了残余的魔气。
揽金宗的大殿前，弟子们陆续从昏睡中醒来。他们经历了漫长的饥荒，如今都瘦脱了相。
揽金宗的李掌门是最早醒来的一批，他扶着石柱，颤巍巍地行走，一路走到地下，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眼中含着迷茫的泪水。
“这是……揽金宗？”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不清，“揽金宗还在，还在……”
得知揽金宗覆灭而奔赶回来的人，脑海被幻境的记忆切割得支离破碎，沉浸在宗门毁灭的悲伤中，仍然难以分清现实与虚幻，望着繁盛的宗门，哭得泣不成声。
地下炼丹房里其他弟子也相继醒来，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向李掌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我们被困了多久？”
“……”
没人能给出准确的回复。
李思雨扶住李掌门，看向楚宁。
司徒道清挡住她的视线，说道：“半个月。”
“半个月？”
李思雨拍了拍李思明，“你变成了什么？还记得度过了几日吗？”
李思明攥起拳头，“我记得我做了七日的蛇。”
“我也记得是七日，外面竟然都过去了半个月。”
“时间流速不一样。”
“都回去休整，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李掌门的衣袍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声音有些虚弱，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他目光落在司徒道清脸上，眼中满是感激与敬意，“多谢各位侠士相救。”
“李掌门不必多礼，出手之人并非我等。”司徒道清淡淡说道，声音低沉而平稳。
来揽金宗调查的修士倒也不少，目下全都形容憔悴，像风干的肉片，只有万剑宗这三人灵力尚在，皮嫩得能掐出水来。
修真界没几个傻子，也没有人会做好事不留名。李掌门心想，大抵真不是他们。
他看了看司徒道清，感觉面熟，但他灵力受损，眼睛看得不清晰。
秉持礼多人不怪的原则，李掌门再次拱手，郑重道：“侠士高义，李某铭记于心。”
“李某这便先行一步，安置本门弟子。招待不周，请勿见怪，待安排完宗门杂事，必设宴招待各位。”
李掌门走后，洛尘冰笑出了声：“师尊，蛇能精确记住七日的时间吗？”
司徒道清缓缓开口：“蛇的记忆或许不如人那般清晰，但它们对时间有着独特的感知方式。”
洛尘冰不笑了，目光转向他。
司徒道清也看着他。
不可否认，白发少年的长相极美，说是雪中仙灵都不为过，但双眼凝结着一层无形的戾气。
半晌，少年说道：“你想做我师尊？抱歉，我不想。”
司徒道清：“……”
怎么教的？司徒道清纳闷，一个两个都能把徒弟教歪。
楚宁明白洛尘冰想说什么，那人瞧着唯唯诺诺，却有很大问题。这里的幻境与人性挂钩，蛇天性冷血，变成蛇的人不见得是坏人，但必定噬主。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了，鉴于洛尘冰怼的是司徒道清，她勉为其难接一下。
“蛇能通过温度、湿度，以及周围生物的动静，来判断时间的流逝。七日，对它们而言，或许并非一个精确的数字，更多是一种模糊的感知。”
白发少年嘴角上扬，笑容中带着一丝邪气，仿佛一只蛰伏已久的野兽，终于露出了獠牙。
“他说他记得，他做了七日的蛇。”
“他怎么能记得那般清楚？”
楚宁没有说话，看着他，想起很久以前百度到的一件事。
——猫一般不会吃蛇，如果猫咪过度饥饿，又刚好把蛇打死的话，会吃。①
楚宁煞有其事道：“揽金宗灭门一事委实蹊跷，我近来也无事可做，就来探个究竟。”
司徒道清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带着几分病态的憔悴。
他问：“哪里蹊跷？”
“揽金宗乃上游宗门，并非小门小派，我想不出何方势力能毫无征兆地覆灭这样一个宗门。”楚宁深吸一口气，“若是魔族所为，那我们日后将不得安宁。”
“明知危险还带着徒弟来，不像你。”
他干脆越过楚宁，看着洛尘冰问：“幻境是谁破开的？”
司徒道清鬼精到这种程度了？居然绕过她问洛尘冰。
“不知道。”楚宁立刻摇头，“我们也是刚来。”
“大师兄，这究竟是什么幻境？可以把人变成猫猫狗狗，非但不能施展法术，身体里的灵力也消失了。”
“师妹，虽然我不认为你能破开这里的幻境，但你抢答的行为过于刻意了。”
楚宁诧异，“可我对幻境一窍不通。”
“当然不是你。”司徒道清受幻境影响变成金蝉，蜕皮蜕一半就从幻境解脱了，现在浑身不适，头痛欲裂。
“所以没问你。瞎对号入座什么，你想抢别人的功劳也要有那方面的实力。”
楚宁哑然，装过头了。
司徒道清直接点名：“洛尘冰，你来说。”
洛尘冰没拆穿楚宁，只说：“我们的确刚到。”
“你们刚来，幻境就破开了？”
少年看都不看他，半是嘲讽道：“师伯不要睁着眼瞎对号，看清楚别人的实力再开口，好吗？”
睁着眼瞎对号，
看清楚好吗？
哈哈哈哈！骂他睁眼瞎，楚宁心里快笑疯了，这就是找对队友的重要性，好歹毒的一张嘴，还怪有礼貌的。
司徒道清相信是与他们无关了。
首次见识洛尘冰的说话方式，冲击不是一般的大，他忍着发怒，揉太阳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斥责。
洛尘冰的话乍一听没问题，可是越深想就越窝火。
“你们倒是师徒同心。”
司徒道清伤势未愈，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咽喉的撕裂感很重，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这人惯会装稳重，单手握拳，堵住嘴唇，指缝里咳出了血，也不拿衣袖擦擦。
楚宁看不过眼，递出一张帕子，“大师兄不是在养伤吗？为何会在揽金宗？”
司徒道清没有接，身子随着咳嗽震颤。
洛尘冰盯着她手中的帕子，又看了眼吐着血的司徒道清，白色的睫羽细微颤动，眼底不见光，全身唯一玄黑的眼珠映着手帕的那一抹白。
咳嗽声吵醒了地上的人。
几名揽金宗弟子从昏迷中醒来。
“我们这是在哪儿？”
这里是地下炼丹房，只有少部分人。李思明叫醒身边其他人。
揽金宗的人迷茫地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的储物袋和法器都不见了踪影。
楚宁三人成了他们的重点怀疑对象。
“你们是何人？来我揽金宗有何贵干？”
“你们拿了我的东西？”
“我储物袋里没有宝贝的，过几日我要参加灵植师考核，能不能把那几本破书给我？”
“我的法器还我，不然死。”穿着揽金宗校服的少年凶神恶煞地盯紧他们，眼神幽绿，像一匹野生的狼。
楚宁觉得他有点眼熟。
“绍白痴，看不出来他们是万剑宗醉月剑尊门下的吗？人家能看上你们那点东西？”
李思雨身子虚弱，站不起来，被李思明环着才勉强起身，肩头的长发被夹住，烦躁地反手打了李思明一巴掌，在他脸上留下鲜红的巴掌印。
“你是干什么吃的，夹到我头发了。”
“我的错，请师妹责罚。”李思明全身颤栗，声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喘气声，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李思雨目光如炬，转眸望向人群中最显眼的白发少年，目光突然一转，看到了他身旁的人，迟疑地辨认：“楚宁？”
楚宁看着她，莞尔道：“认识我？”
“真的是你！我终于见到活的楚宁了！”少女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你还见过死的我？”
楚宁和司徒道清对视一眼，默默转头看洛尘冰，笑着打趣：“她这意思是，我还死过？”
洛尘冰安静地回望着她。
楚宁猛然醒悟。
她还真死过。
“我……我认识你很久了，我小时候就听说过你。”
楚宁正在思索哪里出了变故，整出这么一个前世没有出现过的女孩。
难道是因为来早了？
李思雨见着真人，越说越激动，“你是剑尊座下唯一的女弟子，听说醉月剑尊为了你大办收徒典礼，各大仙门无一敢缺席。”
“我爹说剑尊那是有意和你结道侣，结果你人都没来。我还下注了，我赌你一万年。”
“一万年都不会拜倒在剑尊的道袍下！”
楚宁都觉得羞耻，抬手遮脸。
每次在她能接受这个世界习俗的时候，这个世界总是能给她新的惊喜。
“小声点。”楚宁闷声道。
李思雨脸红扑扑的，她太激动了，没听清楚宁说了什么。
其他人嘀嘀咕咕吵个不停，他们还在争论东西是不是万剑宗这几人偷的。
李思雨顿时就爆发了：“都闭嘴！”
“你们做猪做久了，不动脑子吗？不认得其他人，总该记得楚宁吧，她走进客栈，然后我们就变回来了！明显有人害我们，是他们救的我们！”
“她救了我们？”
“好像是，进客栈了，她用刀挟持客栈老板。”
“怎么只有她是人？”
“相由心生？”
“你才是猪！”
“我变成了狗！我们炼器的就是要起早贪黑，起的比狗早，睡得比狗晚！”
“你为什么变成猪，心里没点底吗？”
“林绍白还像野狼呢，我怎么没看见狼，说明不准！”
“他像杂毛狐狸！”
“狼！”
“狐狸！”
“狼！”
……
对上司徒道清充满猜疑的眼神，楚宁眨了眨眼睛。
坏了，根据以往的经验，杀死大boss最好的办法，就是抱猪吃老虎。
到底是怎么了？这一世大家好像都没那么笨。
司徒道清沉声道：“别动歪心思，不是你的功劳不要冒领，我们清越峰的人不稀罕这点功绩。”
楚宁原地复活。
收回前言，她的大师兄还在稳定发挥！
“好的，我都听大师兄的。”
司徒道清看她顺眼了一点，忽然发觉不对劲。
她真想过冒领？
楚宁于幻术一道一窍不通，若是揽金宗掌门有心试探，轻易便会被戳穿。届时，楚宁和他的脸都会被丢光。
司徒道清见揽金宗的人衣衫褴褛，个个虚脱无力的样子，从袖中取出药瓶交给李思明。
“这是清越峰的回元丹，可助你们恢复灵力和元气。”
司徒道清路过楚宁身边，低声警告：“闹归闹，出门在外要行得正坐得端，记住这里不是万剑宗，没有第二个师尊护你。”
楚宁扯了扯唇角，不咸不淡地点头：“好。”
说完，她又笑了起来。
司徒道清抬起眼，目光与楚宁漫不经心弯起的眼眸相遇，楚宁身后的铁门被打开，清新的风从侧脸拂过，带来一阵迷迭花香。
司徒道清的心跳快了几拍，恍惚间以为时光倒流，回到了初见楚宁的时候。
十五岁的楚宁站在葡萄架下面，手里提着一串葡萄，漫不经心地朝他看过来，漂亮的眼眸弯起。
那一刻，时间是静止的，风是甜的。
葡萄藤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司徒道清想和她打招呼，却看见眼系白纱的戚寻接过葡萄，很自然地牵她的手，让她引路。
他呆站在原地，看着少女拉着戚寻走远。
同一天，他闻到了葡萄的苦味。
“门开了，出去看看。”
楚宁的声音拉回了司徒道清的思绪，他斜眼瞧向抱着剑没个正行的楚宁，眉头微蹙。
一百年的变化可真够大的。
明明十几岁时还有很好的教养，怎么长大了反而洒脱不羁起来了。
幻境的核心被打破，笼罩揽金宗的迷雾随之消散。山间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散了残余的魔气。
揽金宗的大殿前，弟子们陆续从昏睡中醒来。他们经历了漫长的饥荒，如今都瘦脱了相。
揽金宗的李掌门是最早醒来的一批，他扶着石柱，颤巍巍地行走，一路走到地下，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眼中含着迷茫的泪水。
“这是……揽金宗？”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不清，“揽金宗还在，还在……”
得知揽金宗覆灭而奔赶回来的人，脑海被幻境的记忆切割得支离破碎，沉浸在宗门毁灭的悲伤中，仍然难以分清现实与虚幻，望着繁盛的宗门，哭得泣不成声。
地下炼丹房里其他弟子也相继醒来，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向李掌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我们被困了多久？”
“……”
没人能给出准确的回复。
李思雨扶住李掌门，看向楚宁。
司徒道清挡住她的视线，说道：“半个月。”
“半个月？”
李思雨拍了拍李思明，“你变成了什么？还记得度过了几日吗？”
李思明攥起拳头，“我记得我做了七日的蛇。”
“我也记得是七日，外面竟然都过去了半个月。”
“时间流速不一样。”
“都回去休整，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李掌门的衣袍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声音有些虚弱，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他目光落在司徒道清脸上，眼中满是感激与敬意，“多谢各位侠士相救。”
“李掌门不必多礼，出手之人并非我等。”司徒道清淡淡说道，声音低沉而平稳。
来揽金宗调查的修士倒也不少，目下全都形容憔悴，像风干的肉片，只有万剑宗这三人灵力尚在，皮嫩得能掐出水来。
修真界没几个傻子，也没有人会做好事不留名。李掌门心想，大抵真不是他们。
他看了看司徒道清，感觉面熟，但他灵力受损，眼睛看得不清晰。
秉持礼多人不怪的原则，李掌门再次拱手，郑重道：“侠士高义，李某铭记于心。”
“李某这便先行一步，安置本门弟子。招待不周，请勿见怪，待安排完宗门杂事，必设宴招待各位。”
李掌门走后，洛尘冰笑出了声：“师尊，蛇能精确记住七日的时间吗？”
司徒道清缓缓开口：“蛇的记忆或许不如人那般清晰，但它们对时间有着独特的感知方式。”
洛尘冰不笑了，目光转向他。
司徒道清也看着他。
不可否认，白发少年的长相极美，说是雪中仙灵都不为过，但双眼凝结着一层无形的戾气。
半晌，少年说道：“你想做我师尊？抱歉，我不想。”
司徒道清：“……”
怎么教的？司徒道清纳闷，一个两个都能把徒弟教歪。
楚宁明白洛尘冰想说什么，那人瞧着唯唯诺诺，却有很大问题。这里的幻境与人性挂钩，蛇天性冷血，变成蛇的人不见得是坏人，但必定噬主。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了，鉴于洛尘冰怼的是司徒道清，她勉为其难接一下。
“蛇能通过温度、湿度，以及周围生物的动静，来判断时间的流逝。七日，对它们而言，或许并非一个精确的数字，更多是一种模糊的感知。”
白发少年嘴角上扬，笑容中带着一丝邪气，仿佛一只蛰伏已久的野兽，终于露出了獠牙。
“他说他记得，他做了七日的蛇。”
“他怎么能记得那般清楚？”
楚宁没有说话，看着他，想起很久以前百度到的一件事。
——猫一般不会吃蛇，如果猫咪过度饥饿，又刚好把蛇打死的话，会吃。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