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04
郭珍迷茫地看向来人，反应了一会，一拍脑袋：“你是那个那个那个……英雄广场的流浪汉！”
“……我不是流浪汉，我只是出了点小状况。我想问下这里有笔记本卖吗……诶？你在准备成人高考？”
摞在桌面上的课本封面上的“成人高考”四个字很难让人忽视，柳韧很难拿现在这个沉迷学习的女孩和后来龙虾馆的老板联系起来，不由得浮现一个问题：郭姐有没有读成大学啊？
郭珍有点不好意思地挡住课本封面，掩饰道：“没有啊，我没在学习啊，我就是看着玩的，我才不准备考呢。你是要笔记本是吧，有的，就这一种，八块钱一本。”
“这么贵？！”柳韧现在真的要一分钱掰成两分花了，“这样吧郭姐，这几道题我教你，你送我俩本你的草稿本给我，请我吃桶泡面，有啥好打的工也叫上我呗，咋样？待会我再到电脑上给你整理一份英语复习笔记给你。”
这要求有点多了。郭珍狐疑地打量柳韧：“你怎么可能是大学生？这草稿本我送你得了，你还是别耽误我功夫了。”
“我就是大学生！”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大学生还不能落魄一下吗？”柳韧直接凑到郭珍旁边，拿过笔演算，“郭姐你可别小看落魄大学生，咱又不是看学历，你看看我水平不就知道了吗？你这里画条辅助线嘛……”
柳韧花了一个小时给郭珍讲了这一章的题目，凑着泡面把这一套成人高考的复习资料翻了一遍，给郭珍制定了一个复习计划，讲解复习思路，这可是柳韧的老本行，她家那条街，小柳老师的口碑可是很好的，大三了还有南市老乡的孩子找到她线上讲课。
郭珍见识了柳韧强大的教学能力，对她的崇拜越来越高，被柳韧一口一个郭姐喊怕了，挠了挠头：“你也别喊我郭姐了，你看着跟我差不多大啊，我叫郭珍，你叫我小珍就好了。”
柳韧笑容灿烂，她现在也算是交到了这个年代的朋友了，她看着郭珍，就好像看到十八岁的自己，那个在贫穷困苦里挣扎，却仍然努力向上活着的自己。
“好嘞，小珍，你叫我小柳吧，”柳韧反复捞着泡面碗里剩余的面条，和她闲聊，“小珍你准备大学里面学啥专业啊。”
作为过来人，柳韧一定要劝郭珍不要学天坑小语种！母亲柳溪去世后，柳韧陷入对母亲的无尽怀念之中，追随母亲选择了相同的德语专业。
学了一年后幡然醒悟如果只学小语种，怕是会饿死，于是选修了计算机双学位。德语本来就是语言难度第一梯队，计算机也不好学，加上经常兼职打工赚生活费，导致这两个专业都学得不精，差点毕不了业。
“我想报新闻传播专业，我想做一名记者，针砭时弊，揭露社会黑暗！”郭珍眼神明亮，笃定地说。??????（后面郭珍付出生命的代价，揭露代孕工厂的内幕。“我真的……好痛啊。”）
小语种这个坑是没跳了，但是……柳韧踌躇着：“为什么就想学新闻呢？”她想建议郭珍去学计算机，未来十年大热门啊，但是又不想做扫兴的人。
郭珍从书包里翻出一本泛黄的书，封面已经卷边磨损，印着一个举着话筒眼神坚毅的女人，是林珺妍写的书。
郭珍向柳韧介绍：“在我小时候，她还来我们村上采访呢，因为她的报道，我爸爸才从黑心煤老板那里要到了工钱，我才有机会去上学，因为家里没有钱我也要照顾弟弟。我们学校有一台电视，我最喜欢中午的时候守着看她的采访节目，我们校长就把这本书送给我了。”
郭珍没有说的是，她也只是有机会上了小学。
她眼神落寞，在凌晨的昏暗网吧里，声音竟然显得有点空旷：“当然我后面也没有读成书就打工去啦，但我总想着，我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在九十年代末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林珺妍是众多的精神风向标之一，影响也鼓励了很多人。
“很伟大的理想，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两人聊了一会，哈欠连连，柳韧拿着草稿本准备起身回座位：“小珍，我看你高考还有十个月的时间呢，你放心，我肯定会一直带你带到你高考出成绩的，不过我也要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哦，时间可能不固定会有点挤。我先去座位上眯一会。”
“没事没事，你愿意教我，我已经很感谢了，不过小柳你有没有考虑过去隔壁培训机构教学啊，可赚钱了，他们最近在招老师呢。”
柳韧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培训机构可谓是蒸蒸日上，由衷地松了一口气，有路子了。
“好嘞！我这俩天去看看，”柳韧起身，不小心碰倒了文具盒，东西叮叮当当地撒出来，她捡起身份增递给郭珍，“诶你叫郭招……”
柳韧闭上嘴，身份证上写着“郭招娣”，她真是一晚上脑子熬糊涂了，这么不合时宜。
郭珍收起身份证，并不在意：“我去派出所申请改名字了，可人家说我出生日期对不上，材料不全，一时半会改不了，但是我会一直申请的，总有一天能改成功的。”
“一定会的！”
柳韧站起来有点头晕，没站稳，郭珍扶住了她：“你要不还是休息一会吧，我在里面有张小床，你去那里躺会吧。”
柳韧怕又要进医院，接受了郭珍的建议。郭珍带着她到了一间狭小的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毯子换掉床上的旧被子：“环境有点简陋，我平时值夜班补觉就在这里，你先休息一会，我待会跟接班的同事讲下不要打扰你，你可以把门反锁住。”
郭珍又问她：“对了，你是不是在南市没有落脚的地方啊？你要不要去我家住？我在水花街那里租了个房子，离我白天打工的地方近，就是和我男朋友一起住，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住我那里，我跟我男朋友一人一间，我可以叫他和我住，腾出一间你住。”
“这……我咋好意思。你男朋友不介意吗？”
“你教我复习我很感谢你呀，如果我有能帮的上你的地方我也想帮下你，而且我知道你教我是你人好，按道理来说收费老贵了，就是我现在出不起钱……你如果住我那里的话也可以一起做饭吃。”
还蛮心动的。柳韧觉得自己遇到了天使，她来到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郭珍，像个天使一样降落在自己眼前，碰到落魄的陌生人将自己身上仅有的钱送出去，她是一个很善良也很坚韧的人。
柳韧很喜欢和郭珍相处。当然更重要的是，水花街，跟柳溪母女住的小区只隔了一条街。
“太感谢你啦，那我就先暂时住你那？住一段时间就好啦。”至少要等过了柳韫的死亡之日。
郭珍也很开心，抱了抱柳韧：“你先休息吧，我也去前台那里休息会了，你醒来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打工去了，你要是饿的话就到前台那里拿东西吃，记我账上，还有，这个给你。”
郭珍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塞到柳韧手里。
“不行不行，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就当是今晚的课时费吧，其实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穷，我都出来打工七年了，攒了一点钱的。”
郭珍走出去带上门，问柳韧：“小柳还没问你是哪里人呢？我是金月市丰宜县人。”
柳韧顿了一下，回答：“我也是。”
郭珍眼睛亮了起来：“没想到咱们是老乡诶！我是蓝河镇的。”
柳韧微笑：“我也是哦。”
郭珍张大了嘴巴：“我是蓝河镇郭家村的！”
“我是……我就住在镇上。”
郭珍很欣喜，在异地他乡碰到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小镇的同龄人，这是多么小的概率，也是多么大的缘分，她很久没有碰到这么开心的事了，不知道如何表达，就竖起了大拇指：“镇上好，镇上好。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蓝河镇的老乡呢。”
柳韧的眼睛也有些湿润，她想，是啊，她们来自相同的故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她们”来自相同的故乡。
月光透过狭小的窗口洒落进房间里，柳韧躺在温暖的床上，毯子很干净，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她抱着毯子在床上打了个转，满足地闭上眼睛，窗外依稀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认真生活的人们已经在准备一天开始的早餐了。
郭珍迷茫地看向来人，反应了一会，一拍脑袋：“你是那个那个那个……英雄广场的流浪汉！”
“……我不是流浪汉，我只是出了点小状况。我想问下这里有笔记本卖吗……诶？你在准备成人高考？”
摞在桌面上的课本封面上的“成人高考”四个字很难让人忽视，柳韧很难拿现在这个沉迷学习的女孩和后来龙虾馆的老板联系起来，不由得浮现一个问题：郭姐有没有读成大学啊？
郭珍有点不好意思地挡住课本封面，掩饰道：“没有啊，我没在学习啊，我就是看着玩的，我才不准备考呢。你是要笔记本是吧，有的，就这一种，八块钱一本。”
“这么贵？！”柳韧现在真的要一分钱掰成两分花了，“这样吧郭姐，这几道题我教你，你送我俩本你的草稿本给我，请我吃桶泡面，有啥好打的工也叫上我呗，咋样？待会我再到电脑上给你整理一份英语复习笔记给你。”
这要求有点多了。郭珍狐疑地打量柳韧：“你怎么可能是大学生？这草稿本我送你得了，你还是别耽误我功夫了。”
“我就是大学生！”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大学生还不能落魄一下吗？”柳韧直接凑到郭珍旁边，拿过笔演算，“郭姐你可别小看落魄大学生，咱又不是看学历，你看看我水平不就知道了吗？你这里画条辅助线嘛……”
柳韧花了一个小时给郭珍讲了这一章的题目，凑着泡面把这一套成人高考的复习资料翻了一遍，给郭珍制定了一个复习计划，讲解复习思路，这可是柳韧的老本行，她家那条街，小柳老师的口碑可是很好的，大三了还有南市老乡的孩子找到她线上讲课。
郭珍见识了柳韧强大的教学能力，对她的崇拜越来越高，被柳韧一口一个郭姐喊怕了，挠了挠头：“你也别喊我郭姐了，你看着跟我差不多大啊，我叫郭珍，你叫我小珍就好了。”
柳韧笑容灿烂，她现在也算是交到了这个年代的朋友了，她看着郭珍，就好像看到十八岁的自己，那个在贫穷困苦里挣扎，却仍然努力向上活着的自己。
“好嘞，小珍，你叫我小柳吧，”柳韧反复捞着泡面碗里剩余的面条，和她闲聊，“小珍你准备大学里面学啥专业啊。”
作为过来人，柳韧一定要劝郭珍不要学天坑小语种！母亲柳溪去世后，柳韧陷入对母亲的无尽怀念之中，追随母亲选择了相同的德语专业。
学了一年后幡然醒悟如果只学小语种，怕是会饿死，于是选修了计算机双学位。德语本来就是语言难度第一梯队，计算机也不好学，加上经常兼职打工赚生活费，导致这两个专业都学得不精，差点毕不了业。
“我想报新闻传播专业，我想做一名记者，针砭时弊，揭露社会黑暗！”郭珍眼神明亮，笃定地说。??????（后面郭珍付出生命的代价，揭露代孕工厂的内幕。“我真的……好痛啊。”）
小语种这个坑是没跳了，但是……柳韧踌躇着：“为什么就想学新闻呢？”她想建议郭珍去学计算机，未来十年大热门啊，但是又不想做扫兴的人。
郭珍从书包里翻出一本泛黄的书，封面已经卷边磨损，印着一个举着话筒眼神坚毅的女人，是林珺妍写的书。
郭珍向柳韧介绍：“在我小时候，她还来我们村上采访呢，因为她的报道，我爸爸才从黑心煤老板那里要到了工钱，我才有机会去上学，因为家里没有钱我也要照顾弟弟。我们学校有一台电视，我最喜欢中午的时候守着看她的采访节目，我们校长就把这本书送给我了。”
郭珍没有说的是，她也只是有机会上了小学。
她眼神落寞，在凌晨的昏暗网吧里，声音竟然显得有点空旷：“当然我后面也没有读成书就打工去啦，但我总想着，我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在九十年代末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林珺妍是众多的精神风向标之一，影响也鼓励了很多人。
“很伟大的理想，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两人聊了一会，哈欠连连，柳韧拿着草稿本准备起身回座位：“小珍，我看你高考还有十个月的时间呢，你放心，我肯定会一直带你带到你高考出成绩的，不过我也要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哦，时间可能不固定会有点挤。我先去座位上眯一会。”
“没事没事，你愿意教我，我已经很感谢了，不过小柳你有没有考虑过去隔壁培训机构教学啊，可赚钱了，他们最近在招老师呢。”
柳韧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培训机构可谓是蒸蒸日上，由衷地松了一口气，有路子了。
“好嘞！我这俩天去看看，”柳韧起身，不小心碰倒了文具盒，东西叮叮当当地撒出来，她捡起身份增递给郭珍，“诶你叫郭招……”
柳韧闭上嘴，身份证上写着“郭招娣”，她真是一晚上脑子熬糊涂了，这么不合时宜。
郭珍收起身份证，并不在意：“我去派出所申请改名字了，可人家说我出生日期对不上，材料不全，一时半会改不了，但是我会一直申请的，总有一天能改成功的。”
“一定会的！”
柳韧站起来有点头晕，没站稳，郭珍扶住了她：“你要不还是休息一会吧，我在里面有张小床，你去那里躺会吧。”
柳韧怕又要进医院，接受了郭珍的建议。郭珍带着她到了一间狭小的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毯子换掉床上的旧被子：“环境有点简陋，我平时值夜班补觉就在这里，你先休息一会，我待会跟接班的同事讲下不要打扰你，你可以把门反锁住。”
郭珍又问她：“对了，你是不是在南市没有落脚的地方啊？你要不要去我家住？我在水花街那里租了个房子，离我白天打工的地方近，就是和我男朋友一起住，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住我那里，我跟我男朋友一人一间，我可以叫他和我住，腾出一间你住。”
“这……我咋好意思。你男朋友不介意吗？”
“你教我复习我很感谢你呀，如果我有能帮的上你的地方我也想帮下你，而且我知道你教我是你人好，按道理来说收费老贵了，就是我现在出不起钱……你如果住我那里的话也可以一起做饭吃。”
还蛮心动的。柳韧觉得自己遇到了天使，她来到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郭珍，像个天使一样降落在自己眼前，碰到落魄的陌生人将自己身上仅有的钱送出去，她是一个很善良也很坚韧的人。
柳韧很喜欢和郭珍相处。当然更重要的是，水花街，跟柳溪母女住的小区只隔了一条街。
“太感谢你啦，那我就先暂时住你那？住一段时间就好啦。”至少要等过了柳韫的死亡之日。
郭珍也很开心，抱了抱柳韧：“你先休息吧，我也去前台那里休息会了，你醒来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打工去了，你要是饿的话就到前台那里拿东西吃，记我账上，还有，这个给你。”
郭珍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塞到柳韧手里。
“不行不行，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就当是今晚的课时费吧，其实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穷，我都出来打工七年了，攒了一点钱的。”
郭珍走出去带上门，问柳韧：“小柳还没问你是哪里人呢？我是金月市丰宜县人。”
柳韧顿了一下，回答：“我也是。”
郭珍眼睛亮了起来：“没想到咱们是老乡诶！我是蓝河镇的。”
柳韧微笑：“我也是哦。”
郭珍张大了嘴巴：“我是蓝河镇郭家村的！”
“我是……我就住在镇上。”
郭珍很欣喜，在异地他乡碰到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小镇的同龄人，这是多么小的概率，也是多么大的缘分，她很久没有碰到这么开心的事了，不知道如何表达，就竖起了大拇指：“镇上好，镇上好。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蓝河镇的老乡呢。”
柳韧的眼睛也有些湿润，她想，是啊，她们来自相同的故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她们”来自相同的故乡。
月光透过狭小的窗口洒落进房间里，柳韧躺在温暖的床上，毯子很干净，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她抱着毯子在床上打了个转，满足地闭上眼睛，窗外依稀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认真生活的人们已经在准备一天开始的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