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柜台结账,顾承翌的二维码抢先一步付了款,然后他笑眯眯地说,“这样姐姐就欠了我两顿饭!”

    如此,夏念夕这饭是非请不可了。

    回家途中,顾承翌跟她讲了许多她不在的这些年周边发生的变化,上到经济发展股市沉浮,下到建筑更迭网络传播。

    她越发觉得小瞧了这个弟弟。

    而且他的工作似乎也很忙,安全把她送回夏家,简单跟出来迎接的夏爸夏妈打过招呼,就开车走了。

    此时日落西山,云销雨霁,天边的云烧得正盛。

    夏夫人先是环住女儿的胳膊,目光却是追随蓝色跑车跑出视野尽头,才转到大半年没见的夏念夕身上,“小翌现在出落的真是一表人才!你坐他车回来,没好好谢谢人家?”

    “肯定谢了啊!妈你这么喜欢他,难道你跟我爸老当益壮,想生个儿子啊!”夏念夕调皮地眨眨遗传自母亲的杏眼。

    “胆子越来越肥了,敢调侃我跟你妈了!”,夏先生一记敲在夏念夕的脑袋上,力度很轻,他闺女,他可舍不得真打。

    接着他又傲娇道:“你妈是问,你感觉顾承翌那小子怎么样?反正我觉得一般!”

    还没等夏念夕反应,夏夫人不乐意了,“比你年轻时候强!”

    说着还替女儿还了他一拳。

    而后她转向女儿吐槽,“你爸也就十八岁的时候看得过去,二十四的时候那肚子跟我怀你的时候一样大,简直没眼看!”

    “那我之后不是又瘦回去了吗?”夏先生为自己鸣不平。

    “是啊,年纪大了,皮也松了,怎么跟年轻的时候怎么比!”夏夫人白了他一眼。

    夏念夕不敢忤逆母亲大人,用口型安慰了一下可怜的老爸,“老爸永远最帅!”

    老父亲表示很感动。

    “走走走,闺女,进屋,咱不跟你妈犟,我就觉得那个姓顾的小子配不上你!”

    眼瞅着说不过自家媳妇,夏先生赶紧三十六计,溜之大吉。

    回屋后,父女俩相谈甚欢。

    夏家祖上本是书香门第,因为历史原因,没落了一段时间,是夏念夕的爷爷靠着一支画笔打下了一片江山,在他的影响下,夏先生虽然看起来不太着调,但也是国内知名国画大家,慕名而来的学徒不计其数。

    父女俩都是绘画好手,聊起天来,国内外稀奇古怪的名字都出来了。

    夏夫人这个退休医生是个门外汉,听不懂,插不上嘴,便赌气道:“闺女进门连口水都没喝,你就拉着她聊天。昨个也是,高霏来拜访,你爸这嗑唠的,差点让那孩子连吃饭都忘了!”

    夏念夕脸上跟父亲聊的正欢的表情还未收起,眉眼却已经染上了厉色,“妈,你刚才说,昨天我表妹夏高霏来过?”

    一手养大的女儿,夏夫人立马觉察她语气中的不对劲儿,“是,她最近好像参加了一个国画类的比赛,想让你爸挂个导师的名儿。”

    各行各业在发展过程中都不可避免地出现潜规则,比如艺术类的大赛,天赋跟后天的努力是一方面,还有绝对让大赛评委另眼相看的一点——师承名门。

    夏高霏画作虽不是夏父指导完成,但挂上夏父的名,以夏父在国内国画界的影响力,绝对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夏念夕表情愈发严峻,“爸,你答应了?”

    她现在有些后怕,倘若她爸答应了,她又没有放弃在埃克森顿艺术馆展出的机会,国内外两处著名展览爆出两幅高度相似的画作,这不仅仅是她跟夏高霏谁抄袭谁的问题,还有可能搭上父亲大半辈子的名声。

    夏先生摇摇头,“我没答应。”

    夏念夕松了口气。

    却听夏母像推销一样解释,“小翌在格诺维尔偶遇过你,他还给我俩发了你的照片还有格诺维尔的风景照。你爸眼尖,觉得高霏画的山水画跟那风景照片里的一张太像了,毕竟哪有投稿国画却画西方山水的道理,你爸才没答应。”

    她是听出来了,她妈对顾承翌是能做女婿的满意,但她实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为了埃克森顿画展,她可是在格诺维尔的部落住了四个月,期间还发表了一篇名为《基于弗朗斯布列科思佳文化探究南欧尼德兰画派在格诺维尔的变迁》的论文,画的主题是即将湮灭的布列科思文化,背景便是文化发源地科诺维尔。

    如今四个月的努力付之东流,她怎么甘心!

    *

    第二天下午,夏父夏母陪着夏念夕一起去找了夏高霏。

    门敲了半天,夏高霏的母亲才姗姗开门。

    她一看大伯哥一家拎了不少山珍海味,开开心心地将他们迎进门。

    全然忘了,就在刚刚她还因为女儿夏高霏放弃比赛而对女儿恶言相向。

    两家父母在客厅聊天,两姐妹便去了夏高霏的房间说悄悄话。

    卧室门一关,夏高霏就像走失的鸟儿终于回了巢,一直强忍的珍珠立马掉下来。

    夏念夕扶着的她的肩膀,跟她一同坐在床上,“大伯母又骂你了?”

    她点点头,抽泣不断,“她逼我参加一个国画类的比赛,昨天我去见了大伯才知道,我跑题了,距离比赛截稿日期还有三天,新准备一幅又来不及,我只能放弃,我妈因为这个,骂我废物,烂泥扶不上墙。”

    “其实,三天能做很多事的,你为什么不拼一下?”夏念夕鼓励道。

    她这个表妹性子比较自卑内耗,事情还没发生,结局已在心里演千遍,她作为姐姐一直扮演着鼓励者的角色。

    夏高霏摇摇头,“学校把程晟老师换走了,新老师我不适应,而且我真的不想继续参加比赛了。”

    这是夏念夕第一次从夏高霏嘴里听到前男友程晟的名字。

    程晟是夏念夕校友,跟她一样,以优异成绩保送出国,而且得的最高等的奖学金。

    只是少年年轻气盛,刚出国时,不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家里又没有足够的势力摆平,曾经的天之骄子这才在多年的磋磨后不得不选择回国,做一个机构的培训老师。

    巧的是,那家机构正好是夏高霏赛前突击报名的,他也顺理成章成了夏高霏的老师。

    夏念夕皱眉,“学校为什么要给你换老师?”

    夏高霏解释,“程老师跟我一起备赛时,接到了一个约画电话,为了方便见完客户后继续教我,他就带我一起去了。吃饭的时候,那个客户一直灌程老师酒,程老师醉得不省人事,我就临近替他开了间房。”

    “但这不足以让学校给你换老师吧?”夏念夕沉声问。

    夏高霏又从手机相册里找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夏高霏正跟程晟在一家星级酒店的客房门前接吻。

    同样的照片也躺在夏念夕邮箱里,她也是靠着这张照片确定程晟劈腿了夏高霏。

    “这个照片是我妈逼我摆拍的,为的是逼程老师免费教我,但程老师没照做,我妈就把这事捅到了学校,学校为了息事宁人,就让我免费跟另一个老师学。”

    夏念夕沉默不语,高规格尤其是艺术类的一对一辅导价格不是一般家庭能负担得起的,但对于二伯母做法她实在没法苟同,她也能理解表妹不愿继续参赛的原因。

    回到家,夏念夕简单跟父母解释了缘由就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虽然程晟劈腿是子虚乌有,但他偷画却是板上钉钉。

    她想不明白程晟偷画的缘由。

    拿起手机,她回拨了程晟的电话,连拨几次,都只听到无人接听的机械女声。

    她只好给程晟留言,[我回国了,我们见一面吧。]

    她不知道,此时程晟正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愣神,心事重重地如背了一座大山。

    在国外求学的那几年,他受尽不同种色人的侮辱,只有同为华人的夏念夕肯把他当成一个正常人,他也由此对夏念夕情根深种,只是夏念夕太过耀眼,他只能卑微地仰视,直到他被逼的不得不回国发展的前一天,他才本着“既然之后永远都见不到了,那就勇敢一次吧”的心情跟夏念夕告了白。

    他根本没想到,夏念夕会答应。

    他想,这是上天在可怜他。

    只是,这份怜悯也有时效性。

    来电显示从“念夕”换成了“顾承翌”,程晟才拿起手机,摁了接听。

    顾承翌声音冷冽,“程老师,你的个人画展暂定在年底。”

    程晟闭着眼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张嘴:“一个女人换一次翻身的机会,我不亏!只是我不明白,顾承翌,你费了那么大力气,不过就是把我从她身边逼走,你就那么喜欢夏念夕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做事不需要向你解释。”

    程晟嘲笑,“回避,就是没那么喜欢。”

    电话在这时被挂断。

    *

    顾承翌收起手机,坐在纯黑色真皮沙发上,依旧是一身白色衬衫外加黑色西装裤,此时却是上位者的迫人的气势,他的俊美容颜埋在阴影里,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助理小陈站在一旁做着汇报,“顾总,已经跟夏小姐的经理人安珀先生取得联系,他那边同意跟咱们新出的游戏人物联名,但他说,具体能不能合作,还要看夏小姐的意思,毕竟她还在休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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