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雨未晴,空气中犹带着些许寒意,御天宗最大的讲堂里便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还有些来得晚的,没抢到位置的弟子们,面上透着几分不甘与失落,认命地站在门口,或趴在窗边往里面看着。

    原因无他,只因今日是剑宗大师兄叶浮舟轮值讲课的日子。

    剑宗首席弟子叶浮舟,不仅为人谦逊有礼,姿容俊美。

    更是在刚过完二十岁生辰不久,就到达了元婴巅峰,将那些仍在苦苦追求结丹的同龄人们甩出了不知几个境界。

    可以说,在修真界新一代弟子中,叶浮舟绝对是毫无疑问的第一人。

    这般优秀的人物,竟然是自家宗门的师兄,并且时不时为他们授业解惑。

    也难怪御天宗的弟子们,每逢叶浮舟轮值的日子,便争先恐后地朝平日里最不喜的演武堂冲去。

    且在场所有人的眸中,不是饱含春水般充满爱慕,就是仿若见到指明灯般满含憧憬向往。

    只除了——

    堂内明明占到了前排,却有些坐立不安,甚至想找个机会逃出去冷静一下的钱满满。

    至于为什么要用‘逃’这个字眼,就要说起钱满满前几天的奇遇了。

    那是一个与平常并无二致的夜晚,钱满满像所有缺乏娱乐活动的师兄师姐们一样,早早洗漱上了床,在睡梦中迎接着第二天的到来。

    然而她才入睡没多久,耳边莫名传来一道嘈杂且古怪的声音,依稀说着‘宿主’‘锚点错误’‘自爆’之类她不能理解的语句。

    钱满满困得不行,加之三长老为保护她安全而特地设下的禁制没有任何触动,便将一切当成了场过于真实且招人烦的梦。

    不曾想等她第二天醒来,眼中的世界竟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只见钱满满目光所及之处,凡是称得上‘生命’的人或动物,头顶都挂着他们各自的姓名。

    且颜色各异,偶尔还有些奇奇怪怪的后缀。

    譬如——

    正死死盯着叶浮舟,不愿错过大师兄出现的每一秒的同宗师姐徐梦茹。

    【徐梦茹(浅绿色)】

    【心情:羞涩,激动】

    再譬如一旁不太熟悉的药宗师兄蝉百草。

    【蝉百草(绿色)】

    【心情:未知】

    尽管不知自己为何会获得这般奇怪的能力,钱满满却无师自通般明白这些颜色和文字所代表的意义。

    名字颜色因人而异,根据一个人的善恶程度而变化。

    善意越高,颜色越绿。

    而状态一栏则根据那人对钱满满的信任度而变化。

    因此尽管蝉师兄的善意度比徐梦茹更高,可钱满满只能看见徐梦茹当前的状态想法。

    除了这二人之外,其他人大多也都是浅绿色,修真之人重在修心,再加上掌门和几个长老们时常教导大家,修真者一定要有济世之心,决不能恃强凌弱,御天宗的弟子们称得上是人人为善,极少有心性恶劣之人。

    唯有极个别弟子,头顶颜色是代表着中立的黄色,却也算不上恶人之流。

    总而言之,哪怕钱满满有了如今这堪称可以看透人心的能力,眼中的同门们依然如她向来认为的那般和谐友爱。

    然而这堪称美好的认知,却在她今早见到叶浮舟的时候打破了。

    所有人眼中端方谦逊,至纯至善的剑宗大师兄叶浮舟,竟然顶着个鲜红欲滴,代表着极凶极恶之徒的血色称号。

    “钱师妹,可是有不解之处?”

    似是注意到了钱满满与他人格格不入的闪躲眼神,叶浮舟走到了钱满满面前,眉目含笑关心道。

    “没!没有……只是大师兄说的太好,我听入迷了。”

    纵然疑似发现众人口中端方温良的大师兄不是好人,可从小耳濡目染他人对师兄的敬佩与称赞,钱满满实在无法对叶浮舟升起太多抗拒。

    当然,她也不敢表现出抗拒。

    “钱师妹谬赞了。”

    叶浮舟弯着眉眼,不知是否相信了她的说辞,至少面上依然温柔可亲,转身为其他师弟师妹们继续解惑。

    授业的两个时辰终于在钱满满的煎熬中度过。

    几乎是叶浮舟宣布放堂的话音落下瞬间,钱满满就迫不及待地冲出了讲堂。

    她现在只想回到自家师父身边,将身上发生的怪事都告知给最为信任崇拜的长辈,好有人给她出出主意,教她如何去应对这一切。

    然而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当钱满满跑到三长老洞府内时,却发现其中空空荡荡,只留下一张纸条:

    【徒:

    闭关,珍重。

    ——师】

    钱满满陷入了沉默。

    更令人沉默的是,三长老在纸条上设下了术法。

    在感应到钱满满已经看完留言之后,纸条忽地消失在她手中。

    紧接着,没有任何预警,钱满满凭空出现在了议事厅内,一个踉跄往前跌去——

    “钱师妹,你没事吧。”

    一切都过于突然,钱满满只觉得这短短几息间发生的事跟做梦一般,唯有脸颊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是真实的。

    等等、温热触感??

    钱满满抬起头,正被她倚着胸膛,眼含关切,面如冠玉的俊美男子,正是她躲避不及的叶浮舟。

    “谢谢师兄,我没事。”

    钱满满火速站直身体后退几步,恨不得离叶浮舟越远越好。

    但刚拉开距离,她便看见掌门正站在前方,明显是在与叶浮舟商议要事,却被她的从天而降打断,当即内疚地连连道歉。

    “师伯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被传送到这,打扰到你们了。”

    钱满满低头咬着下唇,心里尴尬不已。

    这么坑亲徒弟的,也就她家师父一个。

    “道什么歉,都是自家长辈,你师父又闭关了?”

    掌门无矶子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揭下半空中,与钱满满同时出现的纸条。

    不出他的所料,元虚子毫不客气地在上面写道:

    【兄:

    孩子,照顾,多谢。

    ——弟】

    或许是掌门早已习惯了三长老总出其不意的举动,也可能是掌门天生稳健。

    他面不改色地收好纸条,仿若泰山崩于前也能平静无波。

    唯有钱满满从无矶子的状态栏里,发现自家师伯淡然表象下的波动。

    【无矶子(深绿色)】

    【心情:儿女都是债】

    “满满,过来。”

    无虚子冲钱满满慈爱地招了招手。

    “师伯好。”

    钱满满正是愧疚的时候,不愿违背无虚子的话,更何况只是让她上前。

    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被迫再次与叶浮舟拉近距离。

    不知是否她太敏感,总觉得叶浮舟看着她的视线令人心里发慌。

    但她装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对方的神情再正常不过,嘴角翘起的弧度更是令人如沐春风。

    钱满满默默压下了心内的古怪,安慰自己都是偏见作祟,认真听着无矶子的话。

    “乖孩子。”

    无矶子摸了摸钱满满的脑袋。

    “你师父这次闭关可能会很久,这段时间,你跟着师伯住在主峰可以吗。”

    “谢谢师伯,我自己在九重峰待着就行,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需要你们整天看着。”

    钱满满从小跟在三长老和无矶子身边长大,十分清楚作为掌门,无矶子每天要处理的事务有多繁琐。

    她小时候不懂事便罢了,现在长大成人,自然不好意思继续给掌门增加负担。

    “怎么不是小孩子。”

    无矶子哑然失笑,在他们这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大能面前,钱满满可不就是个小孩。

    “听话,不然你师父出关该找我算账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十年前你差点出事,你师父就不肯让你一个人呆在九重峰。”

    钱满满目露迟疑。

    “可——”

    “不如让钱师妹来我们望云峰暂住一段时间。”

    钱满满才发出个音节,一旁听了许久的叶浮舟倏地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啊?”

    钱满满愣住,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要知道,虽说叶浮舟待人温和,进退有度,但除了修行相关与门派事务以外,极少与他人接触。

    更别说主动邀请他人,前往只有叶浮舟与七长老居住的望云峰。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句话简直是为叶浮舟量身定做。

    以至于尽管大家都崇拜叶浮舟,渴望与其接近,但都默契地只在叶浮舟讲课时想办法多提个问题,不敢私下纠缠,以免惹其不喜。

    “不了吧,多打扰七长老养病。”

    钱满满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干巴巴地推脱道。

    不说叶浮舟头上那行鲜红色小字晃的她脑袋疼。

    光是想到同门们知道她住在望云峰时会有的反应,钱满满就恨不得跑去找三长老一起闭关。

    “师妹此言差矣。”

    见到钱满满如他意料之中般拒绝,叶浮舟眼中划过一丝深意,又在顷刻间隐去。

    “师父前两日还在感慨望云峰上过于冷清,问我为何没有交好的师兄妹前来做客,若是师妹答应来暂住,师父便不用总担心我在宗门内没有知心好友,必能更安心地调养身体。”

    叶浮舟的口吻情真意切,要不是钱满满了解同门们对叶浮舟的推崇备至,她差点就信了这话。

    ‘说的好像是别人不想和你交心一样,明明就是你从不给别人靠近的机会。’

    作为曾经撞过南墙的一员,钱满满在内心腹诽着,不愧是宗门里唯一的红色名字,以前怎么没见出叶浮舟这么狡诈。

    她打定主意,要离叶浮舟越远越好。

    可下一瞬,叶浮舟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

    “师妹,你也不想让掌门与三师伯为你担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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