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场上的风没有阻力,肆无忌惮地在人群中呼啸穿梭,配合四周如灵堂一般的遮挡黑布,压抑无比。

    一只坐在‘羊’位置上的秋田犬迎风张嘴,风灌进他嘴里,发出“哇哇”的欢笑声,甩出的长舌挂在侧边牙齿上,涎水直流。

    孟予左边挨着这只秋田,右边是那具血液凝固的尸体,两只脚衡量半天,最后停在正中间,抱膝坐下了。

    只是安稳还没一会,远处便有人大喊“狼来了”。

    骚乱像是岸边水浪,越靠近羊圈,幅度越是微小,孟予身边的“羊”连头都不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

    没等她考虑好要不要起身,又听见一声“狼走了”,窸窸窣窣的走动声以极快的速度平息下来,像是危险已消。

    可那只秋田犬却合上嘴巴,改坐为蹲,面朝狼穴的方向,耳朵时不时转动。

    见状,孟予趁巡视的黑犬转身之际,悄悄站起来观察情况。从她脚下到狼舍,约有一百多米的距离,黑压压一片“羊群”里,为数不多的显眼白色都是异种。

    又一声“狼来了”响起。

    这次孟予看清了,声音出自巡视的黑犬口中。

    但狼舍并无动静,反倒是中段不明情况的人们反应最为激烈,站起身四处张望,不多时,又恢复安静。

    可正当他们接连坐下时,一头身高两三米的牦牛从狼舍的方向一跃而起,轻松扑倒了两只反应不及的“羊”。

    惊叫声终于落到实处。

    牦牛所在地在两三秒内迅速清空,异种们左推右搡,各式精神体也显出实体,帮助自己的主人逃生。只不过他们都未走远,靠在铁丝墙上,远远望着黑犬走上去,检查“狼”的成绩。

    眼见牦牛哨兵收好小红花,“羊”自觉地各归其位。

    孟予看完闹剧,正要坐下,余光却见秋田犬往前一扑,拽住前面那人的衣角,猛地发力将人往孟予怀里甩去。

    在他做出前扑动作的瞬间,孟予已经意识到不对,仗着身形灵活,迅速钻进了前方的密集“羊群”中。

    身后出现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两声猴子的尖利叫声,又一只“狼”完成了任务。

    孟予挤在人群中,什么也没看见,剧烈的心跳声却久久不能平稳。等黑犬招手让他们归位后,她才发现地上那具尸体,以及秋田犬前面的人类齐齐不见踪影。

    显然是成了“狼”的猎物。

    她刚踩上自己埋“草”的地方,周边的人又不安分地往羊圈里走去,一个接一个,也没有人主动避让,于是她只能在推搡中被迫前进。

    “汪汪汪!时间到了!回羊圈去!”

    天边仍有余温,“羊”已到了安歇的时候。

    羊圈是一个呈“凹”字型的半开放铁丝笼,狭窄的入口仅容三四人并排通过,笼顶一半被黑布遮挡,一半露天。

    孟予离得近,算是第一批回到羊圈的人,可三面笼子里居然都有几十人存在,只不过场面比草场血腥得多,大概是遭遇了“狼”的大规模袭击。

    笼子前也有黑犬把守,扬声:“汪!明天不出笼的往里面走!”

    孟予一整天都处在迷茫的状态里,跟随大部队,站在了露天的出笼队伍里。

    直到晚上,她才弄清出笼和不出笼的区别。

    一片死寂的黑暗里,黑犬熟悉的喊叫声如跗骨幽灵般响起:

    “下雨了!下雨了!”

    冰凉的水珠滴进孟予的脖子里,一下驱走了睡意。孟予将外套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借着黑犬手里乱晃的手电看清了现状——

    什么下雨,分明是几只异种拿着浇花的水壶,往“羊”身上洒水,只有选择不出笼、蹲在黑布顶笼罩下的“羊”,才幸免于难。

    正当孟予以为——不出笼会遭遇“狼”的入室袭击,而出笼会被浇水——仅此而已时,黑犬又来了。

    踏着蒙蒙亮的天色,随机拽出几只出笼羊,拖着便走。

    “淋了雨的病羊,不准待在羊圈里。”

    很不幸,孟予也在其中。黑犬只有两根手指,与其说拽着,不如说是用利爪勾住了孟予的衣服,强制将她往外拖。

    被称作“病羊”的全是人类,足有十几个,但一个转角后,只剩孟予一个人。

    孟予的太阳穴直跳,名为害怕的情绪终于盖过了好奇,一边踉踉跄跄地跟着领头的黑犬走,一边不住地向后张望,试图看清那些“病羊”重回羊圈的条件。

    可惜直到她被拖进写着“屠宰场”的笼子里时,也没能找到拯救自己的方法。

    黑犬手臂一扬,像丢货物一般将孟予丢在地上,告诉她:“三天内,如果你不能自愈,就会变成‘死羊’。”

    他走后,孟予奇异般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不用担心受怕了,她被判了死刑哎!

    遂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平。

    ——其实是被摔得太疼了,一时爬不起来。还有点饿,以及有点冷。

    不是说包吃包住吗?黑心牧场。

    在唉声叹气和痛哭流涕里,孟予选择将胸前口袋里硌人的小红花拿出来,盯着它看了半晌。

    这大概就是“自愈”的条件,只是不知道一个够不够。

    一直躺到隔壁的羊圈传出吆喝声,孟予终于说服自己爬起来查看环境。

    入目是再熟悉不过的铁丝墙,面积不算广,只有一间教室那么大。最引人注目的不是角落里各种碎肉骨头和刀具,而是横跨整间的“挂肉架”。

    如同单杠一样的器具,铁质钢管上一片一片的红,也不知是锈迹还是干涸的血液。上面挂满了链条手铐,而此刻它只在正中束着一个人,一个红发男人。

    孟予:……?

    好消息:她找到了任务对象。

    坏消息:她没法通知队友。

    更坏的消息:她自己也进入了待救名单。

    悬挂杆有些高,红发哨兵双臂高束,脚尖离地至少半米,垂头不知生死。孟予走到他身边,试图叫醒这人,手心触上膝盖,却只摸到明显错位的骨头,吓得她立刻收手。

    在尝试跳起来摸他脸、离远了喊他、用蔷薇枝条卷住杆子做引体向上……等方式皆无果后,孟予深深叹气,绕到“单杠”的立杆处,现出蛇尾开始往上爬。

    这是铁制的,应该不会倒吧?

    这里没人认识她,被看到蛇尾也没关系吧?

    带着一堆杂七杂八的愁绪,孟予成功爬上横杆,整个人半趴在上面,双手和尾巴一起死死抓着它,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

    鳞片刮在粗糙不平的横杆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四五米的距离,她爬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快接近红发男,横杆上不知哪来的铁钉,在她换手时戳中了她,突然的疼痛将一直蛰伏的恐慌掀翻,她下意识松了手,导致上半身直直掉下,倒挂在半空中晃悠。

    她虽然是蛇身,但到底不是真的蛇,承受全副身体重量的尾巴传出裂痛,血液也开始往脑子里倒流。双手在空中胡乱扑腾几下,终于抓住了……红发哨兵。

    最终还是让他当了扶手。

    孟予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历经千辛万苦游到他头顶,一连说了三声“对不起”,才问他:

    “喂,火烈鸟,你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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