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庙
他们常说：“世上没有那么多‘明明’和‘本该’。”
然而……
明明是皇帝亲自主持的婚礼，新婚丈夫却沉甸甸地倒在了天地桌前。
——身首异处地。
掀开盖头，苏芳抬头望向光源消失的地方。
眼前的少年，手中紧握一柄镰刀。
——一柄本该用于刈麦的镰刀。
明明不该在这时候出现……
此刻，他却站在苏芳面前，正用蛇一般的竖瞳死死盯着她。
在他手中，倒挂的头颅也在直勾勾地看着她，双眼圆睁、大张着再也合不上的嘴，表情永远定格，是满脸的惊恐与不可置信。
“满脸”？不，只剩上半张脸了。
喜烛的暖色被镰刀的寒芒吞没，照得那半张脸惨白如纸；灯笼上的囍字，也随着光影的扭曲变得面目狰狞。
寂静悬而未决、令人作呕。
啪嗒、啪嗒。
血混着其他难以描述的东西，一团一团、继而变为一粒一粒，厚重地滴在华丽的地毯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
以它为圆心，尖叫声、痛斥声、四散奔逃声、兵刃相撞声，如涟漪一般扩散开来。
而圆心的z轴，却如时间凝固后的湖水般平静。
少年玄裳缟衣、鹄立伫观，只有穿堂风拂过他修剪整齐的发尾，赋予他全身上下唯一的生命体征。
这种局面，谁又能料到……
……
骗人的，苏芳早料到了。
各位观众稍安勿躁，修罗场见血，是中式恐怖乙女游戏的基本操作。
即便杀人放火，只要尚在乙游男德的射程范围内，作为乙游老玩家兼新任从业者，苏芳早该见怪不怪了。
话虽如此，CG这么刺激，要是坐在屏幕对面，她可能还有心情关闭ui好好品鉴一番，治疗治疗电子低潮。
可偏偏，这一切都发生在眼前。
冰冷的触感尚未抵达神经末梢，气味却能捷足先登。
看着那少年一步步走近，身披现实中只有凶手与刑侦部门才能接触到的气味，苏芳的脑中只剩三个大字：
救命啊！
不能怪她胆小。
作为自带保护罩的穿游玩家，她当然知道自己不会让这些低维生物威胁到生命，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恐惧攫住了心脏。
恐惧的源头是“失控”。
不对啊、不应该啊……
明明她走的是其他人的he路线啊。
现在这个节点……
面前这位自带立绘的妹妹头存档点，明明还在锁线中啊！
***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聪明的，千万别在游戏弹出创建id窗口时，美美填入身份证上的大名。
——早知如此，苏芳就不要这么爱岗敬业了。
大学毕业后，苏芳入职了一家女性向手游小公司。
策划岗新人暂时接不到正经任务，每天的工作就是试玩市面上新推出的乙女游戏，整理各项指标、分析当下流行趋势。
从制作人视角来看，近来的流行趋势嘛……
是广大女玩家的精神需求从健康的恋爱逐渐走向了黑残深飘。
就比如当前热度最高的标签——男鬼文学。
男鬼tag风靡11区独游界小三年后，国内某二游大厂也跟风搞出了一款快穿向乙游，直接从题材上开始蹭热度，“恐怖游戏”四个大字就挂在官网首页；为突出独特性，灵堂摆酒、红烛高悬——还是随机吓死一个东亚小女孩的中式恐怖。
如果要苏芳来策划，恐怖+恋爱，就得抓着一个吊桥效应大做文章；而大厂的方案则一如既往地流于表面：各线男主，基本都由经典女鬼形象性转而来。
……首先，把中式恐怖和女鬼划上等号，是种非常愚蠢的想法。
本想把这句话填在报告书上，一看测试服上线当日预约人数两小时破百万，苏芳嘴角直抽抽：为了吃点重口的，姐妹们也太不挑了吧！
苏芳其人，对喜欢的事物常常有些过度较真的劲儿，同学同事总说她是先天穿游圣体，不适合在平淡的现实里当打工人，更适合在副本里跟boss们拼刺刀，做一些修正世界的好事。
一语成谶，苏芳就这么不负众望地穿进了这款她相当看不惯的乙游里。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她已经很困了，由于爱岗敬业，半夜收到开服通知，又从床上爬起来，眼皮打着架点开了这款游戏。
屏幕上闪过一条提示：“……感谢参与测试，玩家id将永久镌刻于碑……”
她自动脑补出了“丰碑”，心想哎哟，怪光荣的，那我岂不成原始股东了？于是迷迷瞪瞪地在建号界面填上了自己的大名。
填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太巧合了，“苏芳”和她的老墙头、一位发型危险的反派男二同名，而icon上的看板郎也是同一个危险的发型……
嗯？等一下。
她为什么这么想？给她取名的明明是父母啊，要说巧合的话……
//可你也曾这么说过
//世上没有那么多“明明”和“本该”.
总之，秉持着“我倒要看看这游戏的男鬼能有多鬼”的态度，玩家苏芳，id生成。
【loading……】
【叮咚！欢迎回到爱与恐惧的世界。】
【接下来，他们的命运，就交给你了——】
***
月黑风高夜。
——有鬼出没的夜晚基本都长这样。不然呢？难道你会在橘色的加州阳光下面见到鬼吗？
……倒是有些反差感。反差感可是提高玩家留存度的利器，回去之后记得写进提案里。
是的，又不是没看过网文，意识到并非大厂突然爬到了科技树顶端、而是自己囫囵着穿进了乙游之后，苏芳起初还有些手足无措，没过一会，就全凭野兽的气势（？）适应了新环境。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当是接受了专为她这个乙游老油条定制的人生试炼吧。
既来之则安之，大厂产能足，就算惯用昂贵的cv和出名的画师包装一坨x，至少在表面时髦值上还有一些值得学习的地方。
一路走来，苏芳留心观察记忆，竟没被真实细致的地图建模给吓住。
——即便她身处午夜时分的乱葬岗。
设定上，此处没有照明设备，但商业游戏都会控制全局光照，不会让玩家当睁眼的瞎子。
苏芳主要是被钻入鼻腔的腐臭味和烧焦味扰得心烦意乱，此外，还有鸦群时不时掠过头顶，既不抢干粮也不抛鸦弹，纯粹就是套路化的小型jump scared。
好在她还有几分故事原型带来的安定感，源头是她背在身后的大书箱。
负笈而行，很显然，她的人设就是经典聊斋三大件——破庙、书生、女鬼——里的书生了。
按照惯例，前方不远处便会冒出来一个破庙；如果庙前还竖着一块碑，上书“兰若寺”，这条线的男主就是性转聂小倩没跑了。
真没劲。套路看多了，连攻略都用不上，电子低潮就是这么来的。
说到套路，刚穿来时，苏芳还坐在原地等了一小会，期待一个约定俗成的系统主动过来绑定她。
她也没想到一开局就上难度了。
确认了此地除去她与乌鸦再无其他活物后，苏芳又在脑子里问了两遍，结果也是无人应答。
行吧，没有系统，系统界面总得有一个吧？
可是上哪去找esc或者方块键？左手掐右手？
……不然先四处探索一番？
五步开外就是循环建模，她只好回到了那条明显的主干道上。
等等，莫非大厂想要沉浸式的效果，把ui藏在道具里？
苏芳不抱希望地翻了翻书箱，除了一只鼓鼓囊囊的牛皮水袋，什么都没找到。
这下彻底没招了。
不是吧，就纯靠硬玩啊？
苏芳是喜欢乙游，也不排斥用这种方式体验全息玩法，但她并不想在游戏世界逗留太久，尤其是在这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恐怖地图里……
想到这里，一阵冷风扑到脊背上，隔着单薄的长衫，把她吹了个透心凉。
事情似乎有点不妙了。顷刻间，看风景的心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行，得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不然白天就交不上报告了；交不上报告，她的公司就会遗憾错过这个风口；再错过风口，纯靠一个看广告换体力的消消乐游戏，要怎么积蓄力量对抗那些只知圈钱的大厂呢……
是行业使命感，让苏芳在没有指引系统、没有无限背包、没有金手指的基础上，向着这个世界未知的深处迈出了脚步。
不是被贵游幽蓝幽蓝的光照氛围给吓跑了哦，绝对不是。
另，感谢此处没有BGM的加持……
随着心境转换，周围的景象也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先是路旁升起了……套路化的鬼火。哎呀，这不乱葬岗嘛，磷的自燃现象罢了。
越往前走，鬼火的排列方式就越能看出诡异的顺序，后半截逐渐向着道路两旁聚拢，远远看去，竟有些夹道欢迎的意思了。
……好歹在这里用场景元素给了点新手引导，很合理！
爬上一个陡坡，鬼火指引的方向终于浮现出来——
是破庙！温暖如家的破庙！
苏芳深吸一口气，抓紧书箱的背带，撒丫子冲了进去。
破庙，顾名思义，是一座四面透风的庙。
门前仅有几条破破烂烂的白布作为掩蔽，房梁上的蜘蛛丝近乎垂到地面，苏芳也不想再出去面对那些鬼火了。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把手伸进书箱里摸索，想拿出水袋冲洗掉口鼻中的气味。
却意外摸到了一支火折子。
学着古装剧里的大侠吹亮它，望着那一豆火光，苏芳安心了不少。
——随游戏进程发布道具，如果真有系统存在，它或许是在用这种方式给予帮助吧，看来苏芳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庙中供着一尊叫不出名字的佛像，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举着火折子凑近时，苏芳还是被那张凶神恶煞的铜脸吓得惊叫出声。
这也……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恐怖乙游里出现一尊弥勒佛才奇怪吧？佛像长得凶一点，才能吓退魑魅魍魉、怪力乱神不是吗……
她背靠着佛像底座缓缓坐下，全身都脱了力。
好消息是，从现实中带进来的倦意，此时也已荡然无存了。
苏芳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逃离的方法。
还能有什么方法呢，怎么想都只有火速通关全线才能回到现实了吧！又不是密室逃脱，联系工作人员就能从入口处一路打着退堂鼓逃回家。
但仔细一想，剧情向游戏速通并不难，要是有全存档就好办了。
如果在现实中，游戏刚上线，没有其他玩家的全存档可供下载，有时进开发者模式输几个秘籍，就能一键获取全存档。
然而抠门系统到现在都只给了两个道具，开发者模式？做梦吧。
既然只能硬着头皮玩下去，苏芳还有一个很刁钻的速通法门。
不过，这种玩法有个先决条件——
她有一瞬间的惧极反怒，抬起头，冲着房梁上的蜘蛛丝发出了无声的怒吼：说好的恐怖乙游呢？恐怖的部分已经体验过了，乙游的部分哪儿去了？快把帅哥男鬼给我端上来！
……气势到了，她却隐隐担心这个高风险高收益的方法会玩脱，所以通常情况下，她会在作死之前先存档。
可问题是，系统界面她根本开不出来呀。
照这最多十分钟的游玩体验来看，难道是垃圾厂商心比天高，为了增强紧迫感ban掉了即时存档功能，玩家必须经历一番水深火热、达成某些条件之后才能见到存档点？
——想要存了档再作死，就得先作死找出存档点，什么第二十二条军规啊！苏芳无力到整个人都要变成一摊烂泥了。
而且，说到这个存档点啊……
“啪”。
蓦地，火折子熄灭了。
——明明没有风吹进来。
回想一下，自从她走进这里，本该四面透风的破庙中，竟始终没有一丝风的迹象。
仿佛被某种力道吸引，苏芳缓缓回头，借着庙外鬼火的微光，朝那尊本该凶神恶煞的佛像看去……
它是什么时候变成弥勒佛的！？
然而……
明明是皇帝亲自主持的婚礼，新婚丈夫却沉甸甸地倒在了天地桌前。
——身首异处地。
掀开盖头，苏芳抬头望向光源消失的地方。
眼前的少年，手中紧握一柄镰刀。
——一柄本该用于刈麦的镰刀。
明明不该在这时候出现……
此刻，他却站在苏芳面前，正用蛇一般的竖瞳死死盯着她。
在他手中，倒挂的头颅也在直勾勾地看着她，双眼圆睁、大张着再也合不上的嘴，表情永远定格，是满脸的惊恐与不可置信。
“满脸”？不，只剩上半张脸了。
喜烛的暖色被镰刀的寒芒吞没，照得那半张脸惨白如纸；灯笼上的囍字，也随着光影的扭曲变得面目狰狞。
寂静悬而未决、令人作呕。
啪嗒、啪嗒。
血混着其他难以描述的东西，一团一团、继而变为一粒一粒，厚重地滴在华丽的地毯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
以它为圆心，尖叫声、痛斥声、四散奔逃声、兵刃相撞声，如涟漪一般扩散开来。
而圆心的z轴，却如时间凝固后的湖水般平静。
少年玄裳缟衣、鹄立伫观，只有穿堂风拂过他修剪整齐的发尾，赋予他全身上下唯一的生命体征。
这种局面，谁又能料到……
……
骗人的，苏芳早料到了。
各位观众稍安勿躁，修罗场见血，是中式恐怖乙女游戏的基本操作。
即便杀人放火，只要尚在乙游男德的射程范围内，作为乙游老玩家兼新任从业者，苏芳早该见怪不怪了。
话虽如此，CG这么刺激，要是坐在屏幕对面，她可能还有心情关闭ui好好品鉴一番，治疗治疗电子低潮。
可偏偏，这一切都发生在眼前。
冰冷的触感尚未抵达神经末梢，气味却能捷足先登。
看着那少年一步步走近，身披现实中只有凶手与刑侦部门才能接触到的气味，苏芳的脑中只剩三个大字：
救命啊！
不能怪她胆小。
作为自带保护罩的穿游玩家，她当然知道自己不会让这些低维生物威胁到生命，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恐惧攫住了心脏。
恐惧的源头是“失控”。
不对啊、不应该啊……
明明她走的是其他人的he路线啊。
现在这个节点……
面前这位自带立绘的妹妹头存档点，明明还在锁线中啊！
***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聪明的，千万别在游戏弹出创建id窗口时，美美填入身份证上的大名。
——早知如此，苏芳就不要这么爱岗敬业了。
大学毕业后，苏芳入职了一家女性向手游小公司。
策划岗新人暂时接不到正经任务，每天的工作就是试玩市面上新推出的乙女游戏，整理各项指标、分析当下流行趋势。
从制作人视角来看，近来的流行趋势嘛……
是广大女玩家的精神需求从健康的恋爱逐渐走向了黑残深飘。
就比如当前热度最高的标签——男鬼文学。
男鬼tag风靡11区独游界小三年后，国内某二游大厂也跟风搞出了一款快穿向乙游，直接从题材上开始蹭热度，“恐怖游戏”四个大字就挂在官网首页；为突出独特性，灵堂摆酒、红烛高悬——还是随机吓死一个东亚小女孩的中式恐怖。
如果要苏芳来策划，恐怖+恋爱，就得抓着一个吊桥效应大做文章；而大厂的方案则一如既往地流于表面：各线男主，基本都由经典女鬼形象性转而来。
……首先，把中式恐怖和女鬼划上等号，是种非常愚蠢的想法。
本想把这句话填在报告书上，一看测试服上线当日预约人数两小时破百万，苏芳嘴角直抽抽：为了吃点重口的，姐妹们也太不挑了吧！
苏芳其人，对喜欢的事物常常有些过度较真的劲儿，同学同事总说她是先天穿游圣体，不适合在平淡的现实里当打工人，更适合在副本里跟boss们拼刺刀，做一些修正世界的好事。
一语成谶，苏芳就这么不负众望地穿进了这款她相当看不惯的乙游里。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她已经很困了，由于爱岗敬业，半夜收到开服通知，又从床上爬起来，眼皮打着架点开了这款游戏。
屏幕上闪过一条提示：“……感谢参与测试，玩家id将永久镌刻于碑……”
她自动脑补出了“丰碑”，心想哎哟，怪光荣的，那我岂不成原始股东了？于是迷迷瞪瞪地在建号界面填上了自己的大名。
填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太巧合了，“苏芳”和她的老墙头、一位发型危险的反派男二同名，而icon上的看板郎也是同一个危险的发型……
嗯？等一下。
她为什么这么想？给她取名的明明是父母啊，要说巧合的话……
//可你也曾这么说过
//世上没有那么多“明明”和“本该”.
总之，秉持着“我倒要看看这游戏的男鬼能有多鬼”的态度，玩家苏芳，id生成。
【loading……】
【叮咚！欢迎回到爱与恐惧的世界。】
【接下来，他们的命运，就交给你了——】
***
月黑风高夜。
——有鬼出没的夜晚基本都长这样。不然呢？难道你会在橘色的加州阳光下面见到鬼吗？
……倒是有些反差感。反差感可是提高玩家留存度的利器，回去之后记得写进提案里。
是的，又不是没看过网文，意识到并非大厂突然爬到了科技树顶端、而是自己囫囵着穿进了乙游之后，苏芳起初还有些手足无措，没过一会，就全凭野兽的气势（？）适应了新环境。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当是接受了专为她这个乙游老油条定制的人生试炼吧。
既来之则安之，大厂产能足，就算惯用昂贵的cv和出名的画师包装一坨x，至少在表面时髦值上还有一些值得学习的地方。
一路走来，苏芳留心观察记忆，竟没被真实细致的地图建模给吓住。
——即便她身处午夜时分的乱葬岗。
设定上，此处没有照明设备，但商业游戏都会控制全局光照，不会让玩家当睁眼的瞎子。
苏芳主要是被钻入鼻腔的腐臭味和烧焦味扰得心烦意乱，此外，还有鸦群时不时掠过头顶，既不抢干粮也不抛鸦弹，纯粹就是套路化的小型jump scared。
好在她还有几分故事原型带来的安定感，源头是她背在身后的大书箱。
负笈而行，很显然，她的人设就是经典聊斋三大件——破庙、书生、女鬼——里的书生了。
按照惯例，前方不远处便会冒出来一个破庙；如果庙前还竖着一块碑，上书“兰若寺”，这条线的男主就是性转聂小倩没跑了。
真没劲。套路看多了，连攻略都用不上，电子低潮就是这么来的。
说到套路，刚穿来时，苏芳还坐在原地等了一小会，期待一个约定俗成的系统主动过来绑定她。
她也没想到一开局就上难度了。
确认了此地除去她与乌鸦再无其他活物后，苏芳又在脑子里问了两遍，结果也是无人应答。
行吧，没有系统，系统界面总得有一个吧？
可是上哪去找esc或者方块键？左手掐右手？
……不然先四处探索一番？
五步开外就是循环建模，她只好回到了那条明显的主干道上。
等等，莫非大厂想要沉浸式的效果，把ui藏在道具里？
苏芳不抱希望地翻了翻书箱，除了一只鼓鼓囊囊的牛皮水袋，什么都没找到。
这下彻底没招了。
不是吧，就纯靠硬玩啊？
苏芳是喜欢乙游，也不排斥用这种方式体验全息玩法，但她并不想在游戏世界逗留太久，尤其是在这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恐怖地图里……
想到这里，一阵冷风扑到脊背上，隔着单薄的长衫，把她吹了个透心凉。
事情似乎有点不妙了。顷刻间，看风景的心情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行，得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不然白天就交不上报告了；交不上报告，她的公司就会遗憾错过这个风口；再错过风口，纯靠一个看广告换体力的消消乐游戏，要怎么积蓄力量对抗那些只知圈钱的大厂呢……
是行业使命感，让苏芳在没有指引系统、没有无限背包、没有金手指的基础上，向着这个世界未知的深处迈出了脚步。
不是被贵游幽蓝幽蓝的光照氛围给吓跑了哦，绝对不是。
另，感谢此处没有BGM的加持……
随着心境转换，周围的景象也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先是路旁升起了……套路化的鬼火。哎呀，这不乱葬岗嘛，磷的自燃现象罢了。
越往前走，鬼火的排列方式就越能看出诡异的顺序，后半截逐渐向着道路两旁聚拢，远远看去，竟有些夹道欢迎的意思了。
……好歹在这里用场景元素给了点新手引导，很合理！
爬上一个陡坡，鬼火指引的方向终于浮现出来——
是破庙！温暖如家的破庙！
苏芳深吸一口气，抓紧书箱的背带，撒丫子冲了进去。
破庙，顾名思义，是一座四面透风的庙。
门前仅有几条破破烂烂的白布作为掩蔽，房梁上的蜘蛛丝近乎垂到地面，苏芳也不想再出去面对那些鬼火了。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把手伸进书箱里摸索，想拿出水袋冲洗掉口鼻中的气味。
却意外摸到了一支火折子。
学着古装剧里的大侠吹亮它，望着那一豆火光，苏芳安心了不少。
——随游戏进程发布道具，如果真有系统存在，它或许是在用这种方式给予帮助吧，看来苏芳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庙中供着一尊叫不出名字的佛像，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举着火折子凑近时，苏芳还是被那张凶神恶煞的铜脸吓得惊叫出声。
这也……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恐怖乙游里出现一尊弥勒佛才奇怪吧？佛像长得凶一点，才能吓退魑魅魍魉、怪力乱神不是吗……
她背靠着佛像底座缓缓坐下，全身都脱了力。
好消息是，从现实中带进来的倦意，此时也已荡然无存了。
苏芳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逃离的方法。
还能有什么方法呢，怎么想都只有火速通关全线才能回到现实了吧！又不是密室逃脱，联系工作人员就能从入口处一路打着退堂鼓逃回家。
但仔细一想，剧情向游戏速通并不难，要是有全存档就好办了。
如果在现实中，游戏刚上线，没有其他玩家的全存档可供下载，有时进开发者模式输几个秘籍，就能一键获取全存档。
然而抠门系统到现在都只给了两个道具，开发者模式？做梦吧。
既然只能硬着头皮玩下去，苏芳还有一个很刁钻的速通法门。
不过，这种玩法有个先决条件——
她有一瞬间的惧极反怒，抬起头，冲着房梁上的蜘蛛丝发出了无声的怒吼：说好的恐怖乙游呢？恐怖的部分已经体验过了，乙游的部分哪儿去了？快把帅哥男鬼给我端上来！
……气势到了，她却隐隐担心这个高风险高收益的方法会玩脱，所以通常情况下，她会在作死之前先存档。
可问题是，系统界面她根本开不出来呀。
照这最多十分钟的游玩体验来看，难道是垃圾厂商心比天高，为了增强紧迫感ban掉了即时存档功能，玩家必须经历一番水深火热、达成某些条件之后才能见到存档点？
——想要存了档再作死，就得先作死找出存档点，什么第二十二条军规啊！苏芳无力到整个人都要变成一摊烂泥了。
而且，说到这个存档点啊……
“啪”。
蓦地，火折子熄灭了。
——明明没有风吹进来。
回想一下，自从她走进这里，本该四面透风的破庙中，竟始终没有一丝风的迹象。
仿佛被某种力道吸引，苏芳缓缓回头，借着庙外鬼火的微光，朝那尊本该凶神恶煞的佛像看去……
它是什么时候变成弥勒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