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望江楼下。
再听楼下原本人声鼎沸此时竟然安静下来，楼上七人莫名相望，皆屏息静默，细细听来。原来楼下一炷香时间已过，两派争执不休。颜振卿也不知所以，故而端正了态度，行了大礼，向明兰求教。却见青衣少女浅笑嫣然端庄而立，而眸中却灵动不已，比大家闺秀多一份天真，比小家碧玉多一份稳重，声如出谷黄莺，道：“因为这句话本来就是不对的！”
众人皆为惊奇！
“牛,马,羊,猪,鸡,狗是六畜”明兰镇定自若，在讲解道：“狗生狗，延续如此。马生马，延续如此。那么母鸡生的蛋，小鸡从壳中而出，所以，母鸡生的是不是小鸡呢？”
众人点头道是。
“既然如此，鸡生的并不是蛋，鸡生的是小鸡，只不过被一个壳包起来。狗生狗，牛生牛，鸡自然生的也是鸡了！所以，鸡生蛋？不对，鸡生的就是鸡！”三言两语，偷换概念。
颜振卿倒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说：“可是，娘子竟然用一个错误的题目误导众人，颜某不屑！”
他这话说的颇有几分道理，在场的学子们岂不是被少女玩弄于鼓掌之中？！
“哼！”明兰一声嗤笑，众人又是一惊，却听她连声质问，振振有词道：“在座皆是饱读圣贤书的才子，其人之言有错，就应指明改正。正所谓‘君子不器’，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小女子所言，可对？”
这一番巧言倒真找不出错来，更重要的恐怕是少女的言下之意！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她就太大胆了！
“西尼定国来袭，需要良木做箭。箭矢以柘木为上，次有檍木、柞树等，竹为下。可出产良木的南城千山府安仁州今年水患严重，砍伐良木却会导致水患加深，民众更是苦不堪言！”明兰直言，“这便是难处所在？是选择保护边境不被侵犯，还是护住安仁州的百姓不受水患？”这事大家都知道，今天众才子讨论了个半天就是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如今被小娘子反问，都不敢接话。
不过也是，这谁敢接话啊！
选制箭，便是将安仁州方圆千里的百姓置身水患之中，至少数以万计的人要离乡背土。可不制箭，西戎虎视眈眈，边境的百姓也是水深火热！不管选择哪一个都有一方百姓会有巨大牺牲，在座的学子知道只要脱口而出，被放弃的那个地方的万千百姓会恨他入骨，这仕途也与他们无缘了！
“······”
明兰也猜到了众人无言，索性也不再装了，“谁说一定要做个选择？”
众人又讶异了！二楼之人面面相觑，暗道此女来意莫非？明兰这才缓缓却又无比郑重地道，“难道我大景连一个不用远战之箭，用近战之刃的将领都没有吗？”
她连声质问，振振有词，字字如刀，直指人心。这会子周围真是噤若寒蝉了！如今，朝廷的风向已经有所变化。秦家破虏军这支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军队，如今却隐隐有了功高震主之势。而枢密院张延知事的一封上书阐明秦家军内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真道是“处处真知灼见，真是字字珠玑”，更是如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样的指控，让秦家破虏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在如今这样的情境下，谁敢站出来为秦家破虏军说话？许多人都选择了沉默，不愿沾染这趟浑水。
然而，在二楼的蔡晟、霍荣君、戚承筹三人，却在此时默契地看向了坐在最深处的君言。霍荣君性格最为爽快，他直接说道：“子诺，这小女子与你想的一样呢！”而白隽秀也在一旁附和道：“这太初府要热闹起来了！”君言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深邃。他手中的茶杯轻轻摇曳，道：“果然是她！最有意思！”
“你好大的胆子啊！”从楼上传来了中气十足的浑厚男音，“竟敢以女子之身妄议国事！”
众人心下一惊，熟悉门道的心中已有数，聪颖者已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明兰鼓起勇气，朝正南方向跪下行了礼，举起早已准备好的黄册子，高声呼，“臣女冒昧！以此之法，只为上达天听！臣女有要事禀告，皆在其册，还请圣上过目！”
此话一出，众人皆跪。
学子们皆知传闻官家有可能会来这著名的学子聚集地望江楼，但谁都没想到这是真的！自己高声谈论是不是已入圣听。三楼有一紧闭屋门的打开，一身锦绣绸缎之人快步走了出来。他缓步下楼接过明兰高举的册子，再三检查。确认安全无误后这才回到楼上。他这身衣袍已是华贵，更不要说腰间的佩玉。周围的才子们见状，跪下了一片。禁卫军也亮了真身，皆在门外守卫。管事的也懂，封了门不在进人。
明兰跪在那里，等着天子的召唤。
明兰原先想通过贵女诗会能幸得见皇后之面，以献此册，奈何不得。以父亲八品官的资格是不足以上朝面对天子，若传此册经枢密院之手，依然不得。最终求父亲探明天子行迹，此举风险极大，实属无奈之举。只是这事必须要做，而且要尽快尽早，所以，明兰不得以放手一搏。此册乃是前世明兰住在一射之地时，最终知道枢密院张延知事诬陷秦家破虏军。她将得知张延后世所作为皆写明于册，只求能救下父母，阻止太初城破且火烧都城的隐患。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官家终于召见了明兰。
三楼房中
随着领头人入内，明兰便行大礼跪在皇帝的面前，她的心跳得如同雷鸣，耳边传来皇帝深沉而有力的声音：“你姓顾？朝中顾氏官员不多啊！”
原先预测官家马上会问她闺阁女子如何得知张延贪污军饷，没想到皇帝有此一问。此时跪在天子跟前的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圣上的话，家父正是国子监丞顾修！”
然而，皇帝的问题并没有就此打住，他继续追问：“你大伯是门下给事郎顾昶？”
明兰点头回是！
她一下子忘记了封建时代以家族为系，所以只说了她父亲。若有罪则牵连九族，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父亲对自己说的爹娘永远在自己身后的意义。
皇帝正看着明兰谏言的册子，他再问：“此消息从何得知？”
明兰这才说起早已编地滴水不漏的回复之言，“回圣上的话，上个月惊蛰当日，圣上带着百官击鼓鸣锣行春雷礼时，臣女在行官队伍中遇到一名自称是季姓的男子，他浑身是伤已近垂死，此册之言乃他口述，后他不知所踪。”
重生一世的明兰知道皇帝在秦家破虏军放了一枚暗线便是季如言。只可惜他早已战死沙场，这会子用他的名义装着是他查了张延贪污军饷导致贻误战机的消息，反正张延罪证为真，季如言已死无对证，这使得这则消息更具说服力且任谁都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哦？”皇帝有些震动，语气竟然有些急迫，“他没给你其他什么？”
明兰装作貌似刚刚想起，紧张道：“没有，说是本有一枚虎纹玉佩可证明他身份，可惜在一路奔波时丢失。”
皇帝听到虎纹玉佩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颤，明兰不敢直视圣颜，只是凭借眼前那一双黄金靴子上抖动的珍珠感到皇帝此刻的震动。他感慨了一句，似乎很是难过：“难怪卿久久毫无消息，原是如此！”
明兰又壮着胆子回复，“回圣上的话，那人还有一言，只是臣女也不知其意！”
“说！”
“他说，圣上可尽信秦勇，秦央二人。秦勇有伤寿旧疾，秦央此生不可为！请圣上放心！”
随后，皇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明兰虽然跪的腿都麻了，出了一身冷汗，但也不敢稍微动一动。女主女扮男装终究是个隐患，她现在把女主的身份拆穿是破釜沉舟之计。确实是一步险棋，但不得不走。只要秦央是女子，她再大的功勋皇帝也不会再忌惮。只望皇帝看在她们秦家忠心耿耿，屡立战功，不要在听信谗言。
皇帝之言此时已听不出喜怒，“我大景有善用近战之刃的将领是幸事！有愿如此谏言者也是幸事！”
跪了太久的明兰没注意皇帝摆了摆手让她退下，还是边上的宦官示意明兰，她这才退出了房中。那宦官出来嘱咐下人道，“好生送顾娘子回宅！”
明兰亦恭敬得向眼前人行了谢礼。
这会子倒轮到那宦官惊奇了，面上竟和善了三分：“想不到顾监丞的女儿如此知书达理！”他又笑了笑点拨道，“顾监丞的福气在后头呢！”
那宦官回到房中，正看到皇帝在感慨，“秦家确实劳苦功高，朝恩看秦央此生不可为否？”
顾家女说的其实已是显而易见，宦官朝恩自知兹事体大不敢多言，“奴亦不知呢！”皇帝见他也不接话，也笑了，“都说不知其意！我看你们都聪明着呢！”
朝恩谄媚的笑了笑，“圣上英明！”
再听楼下原本人声鼎沸此时竟然安静下来，楼上七人莫名相望，皆屏息静默，细细听来。原来楼下一炷香时间已过，两派争执不休。颜振卿也不知所以，故而端正了态度，行了大礼，向明兰求教。却见青衣少女浅笑嫣然端庄而立，而眸中却灵动不已，比大家闺秀多一份天真，比小家碧玉多一份稳重，声如出谷黄莺，道：“因为这句话本来就是不对的！”
众人皆为惊奇！
“牛,马,羊,猪,鸡,狗是六畜”明兰镇定自若，在讲解道：“狗生狗，延续如此。马生马，延续如此。那么母鸡生的蛋，小鸡从壳中而出，所以，母鸡生的是不是小鸡呢？”
众人点头道是。
“既然如此，鸡生的并不是蛋，鸡生的是小鸡，只不过被一个壳包起来。狗生狗，牛生牛，鸡自然生的也是鸡了！所以，鸡生蛋？不对，鸡生的就是鸡！”三言两语，偷换概念。
颜振卿倒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说：“可是，娘子竟然用一个错误的题目误导众人，颜某不屑！”
他这话说的颇有几分道理，在场的学子们岂不是被少女玩弄于鼓掌之中？！
“哼！”明兰一声嗤笑，众人又是一惊，却听她连声质问，振振有词道：“在座皆是饱读圣贤书的才子，其人之言有错，就应指明改正。正所谓‘君子不器’，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小女子所言，可对？”
这一番巧言倒真找不出错来，更重要的恐怕是少女的言下之意！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她就太大胆了！
“西尼定国来袭，需要良木做箭。箭矢以柘木为上，次有檍木、柞树等，竹为下。可出产良木的南城千山府安仁州今年水患严重，砍伐良木却会导致水患加深，民众更是苦不堪言！”明兰直言，“这便是难处所在？是选择保护边境不被侵犯，还是护住安仁州的百姓不受水患？”这事大家都知道，今天众才子讨论了个半天就是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如今被小娘子反问，都不敢接话。
不过也是，这谁敢接话啊！
选制箭，便是将安仁州方圆千里的百姓置身水患之中，至少数以万计的人要离乡背土。可不制箭，西戎虎视眈眈，边境的百姓也是水深火热！不管选择哪一个都有一方百姓会有巨大牺牲，在座的学子知道只要脱口而出，被放弃的那个地方的万千百姓会恨他入骨，这仕途也与他们无缘了！
“······”
明兰也猜到了众人无言，索性也不再装了，“谁说一定要做个选择？”
众人又讶异了！二楼之人面面相觑，暗道此女来意莫非？明兰这才缓缓却又无比郑重地道，“难道我大景连一个不用远战之箭，用近战之刃的将领都没有吗？”
她连声质问，振振有词，字字如刀，直指人心。这会子周围真是噤若寒蝉了！如今，朝廷的风向已经有所变化。秦家破虏军这支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军队，如今却隐隐有了功高震主之势。而枢密院张延知事的一封上书阐明秦家军内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真道是“处处真知灼见，真是字字珠玑”，更是如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样的指控，让秦家破虏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在如今这样的情境下，谁敢站出来为秦家破虏军说话？许多人都选择了沉默，不愿沾染这趟浑水。
然而，在二楼的蔡晟、霍荣君、戚承筹三人，却在此时默契地看向了坐在最深处的君言。霍荣君性格最为爽快，他直接说道：“子诺，这小女子与你想的一样呢！”而白隽秀也在一旁附和道：“这太初府要热闹起来了！”君言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深邃。他手中的茶杯轻轻摇曳，道：“果然是她！最有意思！”
“你好大的胆子啊！”从楼上传来了中气十足的浑厚男音，“竟敢以女子之身妄议国事！”
众人心下一惊，熟悉门道的心中已有数，聪颖者已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明兰鼓起勇气，朝正南方向跪下行了礼，举起早已准备好的黄册子，高声呼，“臣女冒昧！以此之法，只为上达天听！臣女有要事禀告，皆在其册，还请圣上过目！”
此话一出，众人皆跪。
学子们皆知传闻官家有可能会来这著名的学子聚集地望江楼，但谁都没想到这是真的！自己高声谈论是不是已入圣听。三楼有一紧闭屋门的打开，一身锦绣绸缎之人快步走了出来。他缓步下楼接过明兰高举的册子，再三检查。确认安全无误后这才回到楼上。他这身衣袍已是华贵，更不要说腰间的佩玉。周围的才子们见状，跪下了一片。禁卫军也亮了真身，皆在门外守卫。管事的也懂，封了门不在进人。
明兰跪在那里，等着天子的召唤。
明兰原先想通过贵女诗会能幸得见皇后之面，以献此册，奈何不得。以父亲八品官的资格是不足以上朝面对天子，若传此册经枢密院之手，依然不得。最终求父亲探明天子行迹，此举风险极大，实属无奈之举。只是这事必须要做，而且要尽快尽早，所以，明兰不得以放手一搏。此册乃是前世明兰住在一射之地时，最终知道枢密院张延知事诬陷秦家破虏军。她将得知张延后世所作为皆写明于册，只求能救下父母，阻止太初城破且火烧都城的隐患。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官家终于召见了明兰。
三楼房中
随着领头人入内，明兰便行大礼跪在皇帝的面前，她的心跳得如同雷鸣，耳边传来皇帝深沉而有力的声音：“你姓顾？朝中顾氏官员不多啊！”
原先预测官家马上会问她闺阁女子如何得知张延贪污军饷，没想到皇帝有此一问。此时跪在天子跟前的她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圣上的话，家父正是国子监丞顾修！”
然而，皇帝的问题并没有就此打住，他继续追问：“你大伯是门下给事郎顾昶？”
明兰点头回是！
她一下子忘记了封建时代以家族为系，所以只说了她父亲。若有罪则牵连九族，在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父亲对自己说的爹娘永远在自己身后的意义。
皇帝正看着明兰谏言的册子，他再问：“此消息从何得知？”
明兰这才说起早已编地滴水不漏的回复之言，“回圣上的话，上个月惊蛰当日，圣上带着百官击鼓鸣锣行春雷礼时，臣女在行官队伍中遇到一名自称是季姓的男子，他浑身是伤已近垂死，此册之言乃他口述，后他不知所踪。”
重生一世的明兰知道皇帝在秦家破虏军放了一枚暗线便是季如言。只可惜他早已战死沙场，这会子用他的名义装着是他查了张延贪污军饷导致贻误战机的消息，反正张延罪证为真，季如言已死无对证，这使得这则消息更具说服力且任谁都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哦？”皇帝有些震动，语气竟然有些急迫，“他没给你其他什么？”
明兰装作貌似刚刚想起，紧张道：“没有，说是本有一枚虎纹玉佩可证明他身份，可惜在一路奔波时丢失。”
皇帝听到虎纹玉佩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颤，明兰不敢直视圣颜，只是凭借眼前那一双黄金靴子上抖动的珍珠感到皇帝此刻的震动。他感慨了一句，似乎很是难过：“难怪卿久久毫无消息，原是如此！”
明兰又壮着胆子回复，“回圣上的话，那人还有一言，只是臣女也不知其意！”
“说！”
“他说，圣上可尽信秦勇，秦央二人。秦勇有伤寿旧疾，秦央此生不可为！请圣上放心！”
随后，皇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明兰虽然跪的腿都麻了，出了一身冷汗，但也不敢稍微动一动。女主女扮男装终究是个隐患，她现在把女主的身份拆穿是破釜沉舟之计。确实是一步险棋，但不得不走。只要秦央是女子，她再大的功勋皇帝也不会再忌惮。只望皇帝看在她们秦家忠心耿耿，屡立战功，不要在听信谗言。
皇帝之言此时已听不出喜怒，“我大景有善用近战之刃的将领是幸事！有愿如此谏言者也是幸事！”
跪了太久的明兰没注意皇帝摆了摆手让她退下，还是边上的宦官示意明兰，她这才退出了房中。那宦官出来嘱咐下人道，“好生送顾娘子回宅！”
明兰亦恭敬得向眼前人行了谢礼。
这会子倒轮到那宦官惊奇了，面上竟和善了三分：“想不到顾监丞的女儿如此知书达理！”他又笑了笑点拨道，“顾监丞的福气在后头呢！”
那宦官回到房中，正看到皇帝在感慨，“秦家确实劳苦功高，朝恩看秦央此生不可为否？”
顾家女说的其实已是显而易见，宦官朝恩自知兹事体大不敢多言，“奴亦不知呢！”皇帝见他也不接话，也笑了，“都说不知其意！我看你们都聪明着呢！”
朝恩谄媚的笑了笑，“圣上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