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缈下意识道:“大理寺丞没问题。”

    “纪姑娘这么确定?”

    “实不相瞒,我与大理寺丞谢垣熟识。”纪云缈琢磨几瞬,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遮掩,便坦然告知,“他品行端正,绝不会做这种事。”

    而且原书里谢垣从头到尾都是端方正直的君子,从未崩过人设。

    陆行泽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你倒是信任他。”

    虽然纪云缈觉得这话似有深意,但她也懒得探究,左右不影响查案。

    “现任大理寺少卿原是主簿,得户部尚书卢寄鸿举荐,由主簿连升四级官至少卿。”陆行泽歪着身子往后一靠,斜倚着扶手念出一长串,语气有些兴致缺缺,“好像醉春楼背后之人也不是那么难找。”

    纪云缈表情复杂瞪着他,心里有些无语,难怪当时玉芷说大理寺有人来查失踪案且倒戈,他就说信息足够了。

    敢情那时候就把人都推断出来,方才还问她有的没的,看她在那里蒙头分析半天,果真是闲得慌拿她打发时间吧!

    “那你还真是机智。”她气不过,抱着手臂斜睨他一眼,阴阳怪气了几句,“那待会儿打算怎么做,小的给你打打下手配合配合!”

    “纪姑娘消消气,你愿意跟我同去,就在边上看戏。”陆行泽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语气诚恳,“或者你若觉得无趣,就在这儿睡一觉等我出来也行,这里很安全。”

    纪云缈:“……”

    我也好想像你们一样自信。

    见纪云缈坚持同去,陆行泽简略说了几句计划,虽有风险,但时间紧迫,也容不得他们从长计议。

    俩人在房内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响起敲门声:“公子。”

    推开门,发现是方才那个带路的小厮,只不过这次他身后跟了几名魁梧男子,个个眼神凶狠,正死死盯过来。

    哦豁,搞这么大阵势!

    小厮弯身行礼,毕恭毕敬道:“贵客请随奴才往楼上去,管事的在雅间等着两位。”

    俩人一言不发跟在小厮身后,那些魁梧男子立马围上来,将他们夹在中间,就这么绕了几个弯,停在一个房门前。

    小厮轻叩几声,等待片刻后,推开门回身朝俩人示意。

    “贵客,请吧!”

    *

    待进了门,那引路的小厮跟在二人后面,反身将房门落了闩。

    “咯哒”一声,引得俩人俱是回望。

    陆行泽瞥了眼门闩,低低的笑声从面具中传出:“这是何意,难不成怕我们跑了?”

    引路小厮面不改色:“贵客说笑了,既是谈生意,不想让其他人打扰罢了。”

    “你们想得倒是挺周到。”

    陆行泽看了眼低眉顺目的小厮,若无其事收回目光,主动往里走。

    纪云缈跟在他身侧,四下打量起这个房间,跟他们来时二楼那雅间的布局很像,只在入门处摆着一座巨大的屏风,遮挡住外面人视线,光线也晦暗许多。

    怎么没看到窗户……

    她眉头微微蹙起,暗自摸向腰间。临行前,林风竹将一枚精巧的烟花弹交给纪云缈,再三叮嘱:“我跟方佑带人在楼外守着,若是查出证据或者需要支援,拉开它。”

    没有窗户意味着施放不了信号,还得找时机出去才行。

    绕过正中央那个巨大的屏风,四名配着武器的侍卫分别站在四角目不斜视,先前楼外那个龟公坐在太师椅上,正阴测测看过来,手里还端着一杯茶。

    见着二人,干瘪的脸上立马堆起笑容,奈何笑意笑意不达眼底,他又生得尖嘴猴腮,鼠目好似冒着精光,只平添了几分惊悚。

    见他站起身,陆行泽在他开口前打断:“客气的话就免了,直接谈正事。”

    龟公脸上笑意渐渐消失,他坐回去轻啜一口茶,慢条斯理开口:“我听玉芷说,你们要来谈生意,什么生意?”

    “自然是曼陀罗散的生意。”

    “啪嗒”一声,他将瓷杯搁在桌上,用食指卷着嘴角边几根稀疏胡须:“我这生意做得好好的,何必让人来分一杯羹?”

    陆行泽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意味深长道:“巡抚司的人已经在顺藤摸瓜追查此案,阁下难道不知?”

    龟公动作一顿,立马沉下脸来,面目狰狞:“追查又如何,巡抚司手伸得这样长,迟早要让他们好看!”

    他来回踱了几步,站定后双手向两边摊开:“贵客若想参与,为何不拿出一点诚意。”

    说罢扯起嘴角,望过来的眼神阴险毒辣:“把面具取下来。”

    “这可不行!”陆行泽毫不犹豫拒绝,抬手在自己面具上轻叩几下,“生意没谈成,只要想法子出了醉春楼,还能做个不想干的陌生人;若暴露了身份,怕是再无容身之处。”

    龟公冷哼一声:“你以为今日还能活着走出这里?”

    趁着陆行泽与龟公交涉,纪云缈一直在旁边观察龟公的表情和动作。

    她总觉得这人说话有种违和感,每次做决定的时候,他都会停顿一下,也不像在思考,倒像是在等别人的指示。

    “在下能不能活,你又做不得主,怎不让能做主的出来说?”

    龟公一愣,猛地起身挥袖子,将桌上瓷杯打翻在地:“我如何做不得主?”

    不对劲,哪有人发脾气前还先卡一下壳的?

    陆行泽眼疾手快将纪云缈拉到一边,避开四处飞溅的碎裂瓷片。

    纪云缈察觉他身体变得紧绷,显然动了怒,慌忙暗中扯扯袖子,示意他冷静。

    陆行泽回望她一眼,直接转身朝站在侧后方的引路小厮走过去。

    龟公见状,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慌乱,站在他身后的侍卫也将手放在了武器上。

    “管事的。”陆行泽轻笑一声,不再往前走了,“让他们不要冲动,和气生财。”

    那带他们过来的引路小厮直起身子,整个人瞬间气质都变了,再不复方才畏畏缩缩的模样。

    他缓缓抬起头,是一张非常普通的大众脸,看起来十分憨厚和善,放在人群中根本记不住的长相。

    即便身份暴露,面上也丝毫不显情绪,此刻依旧笑吟吟看着俩人。

    “贵客果然好眼力,不知是如何发现的?”

    “一定要这样浪费时间吗?”陆行泽沉吟一声,有些不客气道,“陪着你们闹了半天,有些烦了。”

    “好大的口气!”

    那猴脸龟公厉声斥责,表情都有些扭曲,颤巍巍指着他:“你…”

    小厮面露不悦,抬手打断他的话,礼貌朝陆行泽颔首:“我很好奇,烦请解惑。”

    陆行泽有些不耐烦扫了他一眼,余光又见纪云缈面具里露出来的眼中也带着好奇,思索片刻还是缓缓坐回椅子上。

    “你方才敲门时,装作等待里面的指示,实不相瞒,在下耳力甚佳,倒是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你这样做,为的就是给人留下里面人是主,你是仆的印象。”

    “至于此人,动作太过明显。”他用下巴指着龟公,语气听着万分嫌弃,“每次说话之前都会看向这边,只怕看的不是在下,而是站在身后的你了。”

    小厮听完,面无表情朝龟公看过去,脸上没什么情绪:“废物。”

    龟公赶紧低下头,浑身颤抖退到一边。

    “何必苛责下属,他看起来快要吓坏了。”陆行泽轻笑一声,像是极为好脾气帮别人说情,“你的存在就不合理,跟着进来像是侍奉在侧。但事关曼陀罗散,想必这也不是一个普通仆人能听的。”

    “贵客还知道些什么,不如一并说出来。”

    “比如说,在下知道你是户部尚书的人。”

    “又比如说,我的同伴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证据,正准备趁着花魁大会在今晚将你们一网打尽。”

    一直风轻云淡的小厮这才变了脸色,咬着牙笑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既是来谈生意的,贵客请在此稍等片刻,我去请东家来!”

    纪云缈暗自欣喜:鱼儿上钩了。

    正琢磨待会儿该如何释放烟花弹,见陆行泽忽然起身朝她走来,牵住她的袖子,示意她远离屏风,去墙角的圆椅上坐着。

    她虽不解,还是按照队友的意思来。

    陆行泽做完这一切后,自己又回到了原处,开始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房间里其他人见此举动,只目不转睛盯着,见没有异状,便也没来阻止。

    那小厮出了门,召来一名女子,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见她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便神色凝重折返回来。

    他回到厅内,眯着眼睛仔细打量陆行泽好一会儿,抬手道:“贵客,烦请将面具摘下来。”

    陆行泽没有应声,也没有动作。

    “我说,”小厮加重了语气,“把面具摘下来!”

    正在这时,房间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悠长的哨音,像是某种鸟类的鸣叫。

    小厮恶狠狠看过来:“你在耍什么花招?”

    话音刚落,“哐啷”一声巨响,房间门被暴力踹开,有一扇门板直接飞出来,撞上正中央的屏风,将它砸了一个大洞。

    卫霖伸着长腿大喇喇迈进来,环顾四周,皱眉不满道:“怎么磨磨唧唧搞这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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