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谦,马上出宫去找其他人,届时在城外等我。”

    褚爻施展轻功,追着那人跃上殿顶。

    长箫被当做投枪掷出,如流星划过天际。

    季知禅在空中难以调转方向,但他突然卸力,长箫只从头顶擦过。

    褚爻猛地踏步,比不曾停顿的武器更快,捞回神乐向他劈下。

    “怎么是你?”

    “这话该我来问。”季知禅架枪抵挡,双脚死死抓住地面,不肯后退半分,“怎么又是你?”

    “上面是谁的人?”

    兵马渐近,有人注意的此处的情况,出声询问。

    不能再在宫中停留了!

    褚爻借力前翻,跃上宫墙。

    门楼上的弓箭手一惊,齐齐举弓,箭雨袭来。

    见褚爻在上方被绊住,季知禅走宫门突围。

    “砰,砰,砰!”

    褚爻扫棍,将弓箭手尽数击落,又挑住他们身体,高高抛起,砸落在季知禅身前,形成阻碍。

    季知禅踩着他们向右挥抢,褚爻下腰转箫,锒铛声又猛又急,数招后两人分开,黑压压的人群已经堵在了宫门处。

    地面不能走,宫墙却可以。

    三丈的高度让大部分人都望而却步,没有人能跟上来。

    褚爻回身看去,见季知禅也翻身跃上宫墙,诧异一瞬,挡开他抡来的一枪,轻点垛口紧随而去。

    一前一后的追赶过后,趁两人站在同一面宫墙上,褚爻拎箫点刺,妄图将他击落。

    果然被躲过了啊。

    褚爻心中轻叹,收回神乐。

    白虎门将至,出了这道门便能离开皇宫,两人默契地不再兵戈相向。

    靠近皇宫外围,追兵渐少。

    褚爻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击柝声再度响起。

    “咚——咚,咚!”

    一慢两快,三更天了。

    外面已经宵禁,纵使皇宫内的动静再大,百姓们也不敢出门。

    更何况,宫外已经听不到厮杀声了。

    武库在皇宫东北方向的最角落,同白虎门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宫内看是火烧连云,宫外看只有一望无际的黑。

    黑夜将整个长清城都笼罩在静谧之下。

    有巡夜的士兵发现了褚爻和季知禅,想要呵止之。

    季知禅毫不手软,将阻碍他前行的纷纷杀掉,直奔怀河。

    褚爻顺着季知禅突围的路线跟上他,一路畅通。

    “止步!”

    执金吾麾下持戟拦在怀河前,明亮的火光映出岸边繁多的龙舟。

    此处不是渡口,鲜有船只,只是端阳将近,赛龙舟这项活动必不可少,正好方面了他们走水路逃逸。

    褚爻足尖轻点地面,从众人头顶越过。

    月华浮于水面,映出她青色的衣袍,一尘不到,万劫无磨。

    季知禅的动作与她几乎同步,两人双双落至同一艘龙舟上。

    龙舟骤然载重,圈圈涟漪以向四周荡漾开来。

    水波纹的形状发生改变,龙舟驶离河岸。

    全身而退。

    季知禅用破甲枪抵住长箫,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连声音也是如出一辙的冷漠,“紧追不放,为何?”

    “哼。”褚爻手上用力,也不变换招式,扳手腕儿似的,就同他比臂力。

    “当着我的面杀人,你说呢?”

    “你也是同行吗?可他从头到尾都是我打伤的,赏金不能分给你。”

    褚爻气笑,双手突然卸力,长箫变作短箫。

    季知禅预判她会攻击,长枪往前送出,等见到短箫被抛至空中时,季知禅意识到判断失误,但已经来不及了。

    “同样的招数,怎么能用第二次呢?”

    褚爻按住枪柄,给他来了一记膝击,松手时,神乐回到手中。

    天子死得蹊跷,全然不似章锐所说那般,逃往了宫外,褚爻不知季知禅对这件事了解多少,有心试探:“没能杀掉亲王,倒是杀了皇子,下一步,是不是该杀天子了?”

    “没钱,不杀。”

    褚爻脑中思绪千回百转,从季知禅短短的四个字中读出两个消息。

    天子非他所杀,季知禅甚至根本不知道天子驾崩一事。

    雇主没有下达刺杀天子的任务。

    不过,季知禅此前替柳氏杀人,这次也是吗?

    季知禅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那我出钱,你替我杀一个人?”

    “多少,杀谁。”

    褚爻话锋一转:“可你上次任务失败,找你杀人没什么保证吧?”

    季知禅盯着她的浅灰色的眼睛,“知道伏影吗?”

    不知道。

    但褚爻点头。

    “我在里面,代号破军。”

    什么意思?

    褚爻将将入世,对山下势力的情况真的是两眼一黑。

    就在她猜测这个代号背后的涵义时,季知禅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追兵来了。”

    褚爻回头看了一眼,也抓起船桨。

    两人一同摇桨,很快与后者拉开距离。

    趁着这个空档,褚爻打量起季知禅来。

    眉和眼都是细长上挑的,唇峰形状鲜明,本该使面部五官变得柔和,他却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反而显得冷峻,棱角分明的轮廓,更像是嵌了刀锋进去,实在是很有攻击性的长相。

    季知禅注意到褚爻的视线,细长的眼睛微眯,朝她递来一眼。

    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又来了。

    褚爻正要移开目光,惊觉季知禅有动手的意图,一把扔掉船桨。

    两人顷刻间便打了好几个来回。

    季知禅扣住褚爻的下颌时,冰凉的玉箫也贴上了他颈侧的动脉。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季知禅忽然松手。

    褚爻不明白他的意图,“发什么疯?”

    季知禅相当淡然,理所应当地道:“脸,看回来。”

    褚爻:“……”

    所以是她先看了他的脸,这人也要看回来?

    “幼稚。”褚爻骂他一句,听到身后传来水声,知道是官兵又跟上来了。

    季知禅也注意到声响,“一起,解决掉他们?”

    此处已离岸边有些距离了,跟着他们的只有两条船,在这里将人都解决了,可以绝后患。

    褚爻端坐不动,“你不是很厉害吗,看看实力?”

    季知禅瞥她一眼,抄起破甲枪飞向追兵。

    褚爻将龙舟停在原地,身体转了个方向,开始观战。

    沉重的长枪砸下,士兵连带着底下的座椅,都被捅了个对穿。

    龙舟裂了。

    季知禅如法炮制。

    两艘龙舟上的人顿时“噗通噗通”地落水,溅起巨大的水花。

    季知禅踩在龙舟的残骸上,于河面之上游走,宛若幽灵。

    鲜血积满了破甲枪的血槽,淌到怀河里,顿时染红大片水域。

    结束了。

    季知禅用怀河水洗净枪上的血迹,回到褚爻所在的龙舟上。

    “如何?”

    褚爻言不由衷:“厉害。”

    “要我杀谁?”

    褚爻沉默。

    季知禅一顿,右手握上长枪,“你骗我?”

    神乐在褚爻手中展开,“想打架?”

    季知禅直接动手,代替了回答。

    两人又打了起来。

    但到底是褚爻略胜一筹,将季知禅踹下了水。

    季知禅是落水了,但他落水之前拽住了褚爻的脚踝。

    “噗通,噗通。”

    褚爻也被拉下水了。

    季知禅率先浮出水面,抹了把脸上未干的水迹,“哗啦”一声,大片水珠又挂在了他的脸上。

    褚爻干的。

    欣赏了一眼他狼狈的样子,褚爻向龙舟游去。

    季知禅再次睁眼看到的便是一张白玉无瑕的侧脸,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游至褚爻身旁,在水下勾住她的脚。

    褚爻被绊得向前栽去,整个人刚没入水里,又被搀着手臂扶了起来。

    “咳咳!”

    趁她咳水,季知禅迅速游开,很快扒上船舷。

    “唰——”

    破空声响起,季知禅骤然回身,握住长箫,以免它砸到龙舟上,“你想游到岸上?”

    褚爻抽回神乐,“我的船,你凭什么上?”

    季知禅不解:“你的?”

    褚爻右手猛地盖到船身上,暗自运转内力,“我的。”

    褚爻移开手掌,“姜爻”二字显露出来。

    季知禅看了眼一望无际的江面,带着迷茫的眼神回到龙舟前,“我可以给钱。”

    褚爻也看了眼一望无际的江面,“不要钱,你来划船。”

    季知禅点头,去了船尾摇橹。

    褚爻惊奇地站在原地片刻,枕着双手躺下,开始享受起来。

    这个角度可以望到季知禅削尖的下巴,视线上移,偷看被抓了个正着,褚爻就光明正大的看。

    季知禅也微微低头,与她对视。

    “五万两,把让你来杀二皇子的雇主杀了。”末了,褚爻又补充一句:“真的。”

    话音刚落,季知禅便移开了目光。

    “少了?我可以加钱。”

    “我有职业操守。”

    “那遇到有人要你杀从前的雇主怎么办?”

    “不冲突。”

    褚爻嘴角一抽,捏碎一小块身下的木板,忍住动手的冲动,这龙舟在她手里脆弱不堪,还是等到岸上再打。

    须臾,褚爻眼神放空,留下一部分心神注意季知禅的动静,琢磨起皇宫后续的情况。

    月落参横,天际绽露一丝灰白的曙色,与早晨江面未散的薄雾交横绸缪,东曦从这般空蒙中冉冉升起,霞光弥漫间,鸢飞鱼跃。

    朝阳尚未从海平面彻底喷薄而出,水天相接,让人分不清二者之间的边际。

    待到云蒸霞蔚时,舟身传来轻微颠簸。

    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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