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层管理人员警惕地环顾四周,垃圾桶里用过的纸杯,他暗叫不好,坐下。

    开门见山道:“刘易斯实在是激进,一次便要裁将近一半的管理人员,要又降薪,把钱都补到基层去,说什么以身作则,他拿报社分红,这才是收入大头,每月薪水不过是个形式,当然无所谓,可我们普通管理人员却是靠这个生活,上海生活程度高,降薪实在是活不下去,再者,同为高管,他不拿,您怎么拿?他得了好名声,却要逼您一块作陪,周子健不在,同为高管能制约他的便只有您。”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腕间一只金表熠熠生光。

    陈轻舟未置可否,倒水,递给他。

    正说到激动处,中层管理人员声音激扬嘶哑,口干舌燥,一顿,不由得心喜,连低头着双手接过称谢,温热的杯身,他喝水,唇间感到几分烫意,来不及反应便连绵到舌尖,他顿时瞪大双眼,吃痛的便要叫喊一声,办公室外是人来人往的编辑部,他强忍着咽进肚子里。

    陈轻舟心下有了判断,道:“这也是好事,改革,总免不了阵痛。”

    中层管理人员急了,刘易斯要裁员,特别要裁管理人员,尤其是中层,到时中层势力势必会被削弱,基层管理势力虽受波及,但因为又要降薪,钱都补到基层去,基层势力又必然会被加强,所以折算下来倒也不亏,算中立,基层工作人员因为全受了好处,所以举双手双脚支持,对刘易斯肝脑涂地,中层势力从前处处压他们一头,这次改革若是叫他们得逞,他们少不了报复,他又是中层势力的领航人物……这怎么成?赶紧想法子!

    周子健,周子健养病南市,实际被排除在政治中心,空占个高管名额,陈轻舟态度暧昧,又据说有意和刘易斯结为盟友,却又存在竞争关系,社长只能有一位,候选人却有三名,刘易斯此举在拉拢基层势力,若成功,刘易斯势力定会加强,陈轻舟不可能眼看着他独占鳌头——他明白了!

    中层管理人员抬眸,目光灼灼:“中层管理有位老将退休,空出个位置来,您可有推荐人选?”

    陈轻舟笑了,他倒是不傻,虽然傲慢、愚蠢,可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又有几个是蠢货?

    陈轻舟随口说了个中立派的人员。

    但一个中层管理位置便想把她拉拢,可笑。

    中层管理人员明白陈轻舟想要更多。

    国际新闻栏目新上任了个负责人,叫杨念初的,由陈轻舟一手提拔,算是她的人,他的上任留下一笔烂摊子,他要处理好可不容易。

    中层管理人员道:“我看国际新闻栏目负责人杨念初是个可造之材,处处优秀,只是缺少经验,加以训练,必定能成为报社中流砥柱。”

    陈轻舟淡淡开口:“刘易斯改革,背后一定有格林支持,我们怎么好驳格林的意思了?”

    中层管理人员知道这不过是陈轻舟的说辞,报社上下谁不知道陈轻舟和格林亲同父子?格林静养,只有陈轻舟能见他,陈轻舟是格林一手提拔起来的,三十不到二十九岁的年纪便做了助理社长,和周子健、刘易斯这两个老人平级,除了她,谁还有胆量敢驳格林意思?

    中层管理人员咬牙说:“三个位置,不能再多。”

    中层管理人员一共九位,这是将三分之一壁江山给了陈轻舟。

    “代表位置?”

    并不是每个管理人员都是代表。

    “零。”

    “一个。”

    “成交。”

    陈轻舟后悔:“管理代表得由我来选。”

    “不成。你只能决定你所推荐的三人的一个。”

    “沈秀、钟敏、陈君,陈君代表。”

    沈秀,陈轻舟先前说的中立派人物,与刘易斯有着血海深仇——不可调节的矛盾,钟敏,小助理的名字,陈君,一个有名的□□,老人,年轻的时候和刘易斯一样激进,改革一度成功,后因‘他’的叛逃而失败,从此一蹶不振。

    中层管理人员犹豫:“确定?据我所知她不管事许多年了。”

    “确定。”陈轻舟道:“刘易斯不会放弃改革,我们能做的只有争取有利条件。”

    语速飞快的:“工作人员至多裁10%,管理人员一个也不能少;降薪范围不得高过5%,福利待遇不能取消;裁基层工作人员代表,管理人员代表酌情。”

    陈轻舟摇头:“他想要你的手脚,你只想掉段头发。”

    “您的意思……”

    陈轻舟道:“工作人员25%,管理人员三位,降薪范围10%,福利代表酌情部分取消,基层工作人员、管理人员代表不换。”

    “不成,”中层管理人员果断拒绝,“他是我的心腹大患,一定要裁。”

    “那没得谈,刘易斯不会答应。也可以再加一位工作人员代表上来。”

    中层管理人员代表难以置信地看陈轻舟:“一位便难对付,还要再加一位?”

    陈轻舟心中嗤笑,面上和他耐心解释:“换一位与他意见相左的上来,让他们内斗。”

    “明白明白。”中层管理人员连连点头。

    陈轻舟端茶,送客的意思:“那先这么定了,解释权归我。”

    中层管理人员疑惑:“您的意思是……”

    “会唱戏吗?你唱曹操,我唱关羽。”

    基层工作人员代表进来,手拿着一份文件,干净的垃圾桶,他站着,一手将文件递给陈轻舟。

    言简意赅:“我已经争取到了五分之二会议成员签字。”

    陈轻舟坐着没动,抬眸看他。

    他继续说下去:“连中层代表内部都有人倒戈,大势已去,加入我们才是最好的选择。”

    “是吗?”陈轻舟笑了,“你拿到了五分之二会议成员的签字?”

    基层工作人员颔首。

    “中层代表内部出了叛徒,有人倒戈?”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这么说来,”停顿,“你只差至关重要的两票提案便可直接通过,而这两票,在我手里。”

    “你只有一票,还有一票在杨念初手里。”他纠正。

    “演技不错。你们都知道他是我的人。”

    基层工作人员代表一顿:“你想要什么?”

    陈轻舟笑而不答,四肢舒展,姿态轻松:“刘易斯提案,你和基层管理人员代表四目相对眼神交流时,他摇头;你和中层管理人员舌战,他在一旁观望,见中层管理人员渐落下风时才站了出来:你们不是一条心,他趋利避害,是根墙头草,我说得对吗?”

    基层工作人员代表缓缓握紧拳头,陈轻舟最后一段话落下,他猛地攥紧,再次重复:“你想要什么?”

    陈轻舟向后一仰:“被我说中了——”前倾,“你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一个代表位置,管理人员代表,杨念初——别急着拒绝,”陈轻舟微笑,“我知道你能办到。”

    基层工作人员代表阴晴明暗多变。

    陈轻舟耐心等待。

    许久后:“管理代表不是善茬。”

    “所以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出戏——从一开始,刘易斯便没指望他的提案能被全部通过吧。”

    基层工作人员代表惊愕抬头看她。

    陈轻舟笑了:“只有疯子才会这么激进。”

    基层工作人员代表不语。

    陈轻舟继续说:“你得告诉我你们的底线,中层代表不会妥协,他来找过我,要我一定不要签字,态度很强硬,就算我签了字,”她手指着文件,“然后了?他们照样可以拖,拖到事情不了了之,这就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吗?60分和0分哪个好?这是利报的好事,我们都清楚,报社好了,我们才能好,你们需要一个人和他们接洽,和他们谈判,这个人有且仅有一个,便坐在你面前,你得告诉我你们的底线,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那么,免谈。”

    沉默。

    陈轻舟有的是耐心。

    半响后,语速飞快:“裁工作人员20%,管理人员四位,代表一位,降薪范围25%,福利待遇酌情保留。”

    沉默,康桥。“从诛九族到诛八族?”

    顷刻,停顿,基层工作人员代表发问:“你的意见?”

    “裁工作人员20%,管理人员三位,降薪范围10%。”

    基层工作人员代表道:“我需要和刘易斯协商。”

    陈轻舟向后一靠:“过时不候。”

    基层工作人员代表沉思。“借用一下电话。”

    “请用,不谢。”

    基层工作人员代表语速飞快、言简意赅的将当前情况介绍给了刘易斯。

    刘易斯说了什么。

    基层工作人员代表将听筒递给陈轻舟:“刘易斯请您接电话。”

    陈轻舟接过。

    电话那头,刘易斯的声音。“可以,但裁代表一位。”

    陈轻舟思考。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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