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嫂子问:“夫人,咱们今年就留在这里过年?”

    看样子是八九不离十了。

    毕竟都快腊月了,就算现在立刻启程,回北京也得至少一个月,怎么着过年也在路上。

    张宛点头:“就在这边,也挺好的。”

    虽然说留着赵鸣一个人在北京,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他那么大的房子住着,那么多人伺候着,成天舞刀弄枪,他孤单个屁呀。

    现在,他忙事业忙的热火朝天的很呢。

    “今年我们就在这边了,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启程北上。”

    照她的意思,最好再往南走,或者沿江西下也行。

    只怕赵鸣一个人在那头顶不住。

    “行。”

    何嫂子问张宛:“老爷,他不来这边和咱们一起?”

    谁?

    一时之间,张宛真的很难把赵鸣和“老爷”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古代成年男子都是留胡子的,据说张居正的胡子就造型优美。

    如果没胡子,那八成就是太监了。

    这里的赵鸣自然也有长胡子,打理起来还有点麻烦,实在不如剃了干净。

    但他也不敢剃,知道但凡敢动手、一定有一大堆的说法。

    长了胡子的赵鸣,真的显老,都像赵小照的爷爷了。

    “他不来,他在北京。”

    何嫂子估计是看她现在今天心情不错,忍不住说:“夫人,等老爷回来时,你们还是应该多多亲近。”

    亲近?亲近什么?

    亲近干什么,自然是造人喽。

    张宛没想到,都穿越了,居然还要被催生二胎?

    就连穿越之前都没人催他们。

    她和赵鸣反正是不想。

    双方的爹妈也都被赵小照这旺盛的精力给惊呆了、吓怕了。

    “再来一个?不行不行。”

    万一再生出一个赵小照2.0来,或者更糟糕,干脆是个加强版,那就欲哭无泪了。

    而且,到时候还会连带着他们一块遭殃。

    爸妈根本不怕儿女丁克,怕的就是他们想要枝繁叶茂,又当甩手掌柜。

    “这个嘛……”

    张宛笑笑没接话,正想着要去哪里逛逛,买些什么东西。

    更主要的,自然也要探查一下周边的民情。

    不过也不急,反正多少再得在这边住一段时间。

    张宛连大年夜那天吃啥菜都想好了。

    不过赵小照从来不会让她这么省心,张翼突然慌慌张张跑回来。

    “不好了,干妈,小照丢了!”

    赵小照丢了,这不足为奇。

    张宛简直希望他每天都丢那么几个小时,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不过这里可不是现代社会,不说遍地都是人贩子,反正也不少。

    再说了,小兔崽子一只丢了没事。

    但若是当朝太子而且是独苗太子丢了,这可就大事不妙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一定是赵小照自己瞎跑出去玩儿了。

    “到底怎么回事?”

    她问,“许师父呢,他不是跟着你们吗?他人呢?”

    “本来是跟着的。”张翼抹了一把脸,“我们四个在湖边玩,结果……”

    “哪个湖?”

    “那个……”张翼也叫不出名字来,“就那个大湖。”

    那就是玄武湖了。

    张宛心里一个咯噔,这小子不会跳湖里游泳了吧!

    这么冷的天,他这不是傻了、是疯了!

    “然后呢?”

    “我们几个躲猫猫。”张翼说,“然后小照说为了捉弄许师父,就和我们换了衣服……”

    张宛两眼一黑,她就这知道,这王八犊子没一天消停的!

    不管是许呈,还是东厂暗中的人,主要保护的就是赵小照,而不是别人。

    那天杨慎和小照一起掉进水里,大家都去捞赵小照。

    要不是许呈心好,根本没人管杨慎的死活。

    “干妈。”张翼呜呜呜,“他不会真掉湖里了吧?”

    张宛琢磨,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

    这大冬天的,许呈急的满头是汗,差点儿就要跳进湖里去找人了。

    不过他不敢。

    玄武湖,可是皇家园林。

    进去是要砍头的。

    就算他不怕被砍头,这么大的湖面,他也根本不知道从何处找起啊。

    那几个东厂的兄弟也出来了。

    都这个时候了,人都找不着了,也不用管什么明处暗处了。

    几个人把方才赵小照他们四个玩闹的地方翻了个遍,一无所获。

    “夫人,您怎么来了?”

    张宛心想,我能不来么,就兔崽子那肚肚肠肠,你们都玩不过他。

    最好他是玩的!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可张宛还是忍不住伸手试了试湖水。

    此时北京的湖啊河啊早冻的结结实实的了,能在上头溜冰。

    南方少有这种状况,但也确实是冰冷刺骨。

    “他一定没下水。”张宛想了想,“八成是溜别处玩了。”

    看着张翼他们三个给冻的不轻,她先让人把他们三个送回去。

    张尔说:“干妈,小照不会自己跑回去了吧。”

    这倒也不好说。

    这小子总是不走寻常路的。

    “如果他回去了,就着人来通知我。”

    此时夜色已经完全黑了,冬日天色本就暗的早。

    她正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办,突然猛地回头,指向湖中心。

    “那里……”

    许呈也感觉到了,几乎和她同时转头,顿时瞳孔剧震。

    “那是——”

    只见湖中心,不知何时突然燃起熊熊的火光。

    许呈哑声说:“那不是后湖黄册库?!”

    说起来,应天是留都,依旧设有六部。

    北京有的那一套,它基本都有,但多是一些养老部门。

    不过有两个例外,一个是兵部,一个是户部,都是掌实权的。

    兵部,需管辖南直隶和周边各省的防务、驿站、车马。毕竟应天作为留都,最本质的职能就是守备。

    户部,则负责南直隶的税赋,代管浙江、江西、湖光的税赋。

    这几地的税收,几乎是全国一半了。

    除此之外,它还管理全国的盐业和黄册。

    盐业好懂,所谓黄册,就是大明的户口本。

    上面以户为单位,详细登载乡贯、姓名、年龄、丁口、田宅、资产。并按从事职业,划定户籍,主要是民、军、匠三大类。

    大明洪武十四年推行黄册制度,就是各地每十年搞一次人口普查、编造一次赋役册籍,一式四套。

    其中三套用青色封、称青册,由布政司、府(州)、县各存一套。

    一套用黄色封面、上交户部,称黄册。

    洪武年间,帝国的首都还在南京。

    朝廷就挑选了玄武湖上的岛屿,用来放置每届的全国新册。

    然后,通过对比清查,厘校讹舛,汇总户口、田土、税粮总数,进呈御览。

    如今,虽然迁都北京了,但黄册库还是留在南京,依旧还在这湖心岛上。

    库内禁绝灯火,湖内外防卫森严,平时与外界完全隔绝。

    你若想要游湖泛舟、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就连湖内生产的鱼、蟹、茭、茨、薪、草,也不许周边湖民打捞采摘。

    每年只允许附近居民在冬季指定时间到湖内打鱼两次,每次限期五天。

    至于这管理参与黄册库的官吏,若有敢有私受财物、偷抄洗改黄册者,不分首从、皆斩!

    “是黄册库烧了!”

    许呈心想,完了完了完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了!

    张宛想的却是,一边是赵小照不见了,一边是黄册库着火了?

    这近在咫尺啊,可不能怪她瞎联想。

    “这两者,该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难道——是那小王八羔子烧的?!

    可是,就算赵小照想,他又没有翅膀,怎么可能飞到湖心去?

    冷风中,张宛的额角却出了汗,眼皮子跳了又跳。

    左右都跳,这也分不清是吉还是凶。

    “许呈。”

    “夫人。”

    “带着东厂牌子吗?”

    东厂?许呈惊讶,她竟然知道自己是东厂的人?

    虽然暗处有人的事,张宛也知道。

    但他没想到,她居然如此清楚地知晓大家的身份。

    “在。”

    许呈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太够用。

    他知道这一家子不是凡人,但总也不可能是仙人吧。

    “你先去查看黄册库的事,到底是什么原因。”

    “那少爷……”

    张宛闭上眼睛:“他的事,我有数。”

    隔着宽阔的湖面,他们也能感觉到对面火光冲天。

    这些精心保存的黄册,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自然,册子一式四份,少了这一份,还有那三份,不是什么大事。

    可张宛不记得历史上有后湖黄册库失火之事。

    如今他们一来就有了,看来她和赵小照、其中一定有一个瘟神。

    嗯,赵小照的可能性更大。

    “这火能救吗?”

    不过,此时就在岛上的赵小照,关心的已经不是火救不救的问题了。

    而是他的小命保不保的问题。

    这火,是真的已经烧到他的眉毛啦!

    不是夸张,是真的!

    赵小照左顾右盼,突然一双大手一把抱住他,把他拎了起来。

    然后轻车熟路直接夹在自己胳肢窝里。

    还不等他大叫,来人直接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不过,因为火烧的噼里啪啦的,装黄册的木架子更是倒的稀里哗啦。

    所以他没听清对方说的什么,只依稀听见前三个字。

    “小殿下……”

    小什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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