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宿时月都在种灵植、收灵植、种灵植、卖灵植......在山上山下之间来回。

    低级灵植一周长成一波,她就一周下山去卖一趟,以此往复。差不多过去一个月时,宿时月的小钱兜里足足有了小五十金石。

    离重头戏第一批中级灵植的“出生”,还差不到两个月。

    宿时月一开始不愿带着来风一起去摆摊,可是来风死皮赖脸地跟了几次后,宿时月又发现这人真的很好用——那张世间罕见的俊脸,能替宿时月揽来不少出手阔绰的仙子;而那张得理不饶人的臭嘴,又能“劝退”很多想来找事的修士。

    一举两得,不用白不用。

    而且这人也识趣地很,不需要他的时候,来风就靠在树上做些小手工,不是编些小筐、帽子,就是做个木凳。要不就用穿不了的衣服布料做几个小钱兜,实在闲得不行了还会做小孩穿的那种肚兜。

    宿时月有次看见他坐在床上,正专心致志地往那小白肚兜上绣“福”字。宿时月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个,来风只说:“以后总用得到嘛。”

    宿时月:“什么时候能用的到这玩意?”

    对方假意思索片刻,道:“那就看你了。”

    他话说得没头没尾,宿时月一开始没听懂,听了一耳朵就转身离开。一直到前脚踏出门槛,她才突然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锄头三两下回到床边,毫不留情地踹了来风小腿一脚。

    来风被踹得歪了一下,还笑呵呵地对宿时月说:“别害羞嘛。”

    宿时月又羞又恼地,还想再踹他一脚。

    日子过得很平常,就连小猴......吴明的脾气都被慢慢磨光,不知道是不是来风说“饿他几天,磨磨他脾气就好了”的事起了作用,吴明从峨眉山的猴子成了那金丝猴。

    不过面对“饿得磨性子”这件事,吴明一开始倒是有骨气地很,说自己也是过过吃不起饭的日子的人,怎么可能会为饭而曲躬折腰。

    但他还是没撑过三餐白馒头的第四天,原因无他——来风做饭太好吃了。

    无际两个“宝贝”都在临仙峰,时不时就拽得二五八万地上来走一趟,美其名曰是来视察这俩小子的工作,其实宿时月每次都能看见,这人在偷偷给俩小子塞钱。

    反而是现在的吴小明,每天早晨看见宿时月出门,还会殷切地冲她打招呼。每到那时候,他旁边的松尔也抢着问好,还不等宿时月回复,这两个人就先一来一回地杠上了。

    宿时月:“......”

    宿时月甚至计划着,如果还能回到现在,自己能立马去考小学教师资格证。

    过了霜降,天就冷了不少。

    宿时月提前用卖灵植来的钱,给家里四口每个人置备了几套冬衣。但总归只有不到五十金石的存款,宿时月就算是想买那些大红锦袍也买不起,抱着几个品质稍好点的毛褐就回来了。

    宿时月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就连大学都是在南方,一辈子没见过雪,也没体会过北方的秋冬季节。南方秋天温度虽然是比夏天低些,可有时候到了秋末也还是穿着半袖。

    她没遇到过极致的一场秋雨一场寒,所以当听见来风说:“这两天估摸着要有雨。”的时候,她脑子里想的还是——

    那正晒着的小麦种子要收了。

    只是修真界没有天气预报,或者说准确的天气预报没传到临仙峰,来风又是个纯纯半吊子。他说最近要下雨,可宿时月再问他什么时候下的时候,来风又摇头说这可看不出来。

    宿时月无法,她又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天气,只能祈祷老天爷能让这雨在她赶得过来的时候下。

    可天不遂人意,一天夜里,宿时月刚刚睡下,门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雨声。

    她几乎腾得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动作之大也惊扰了睡在一旁的来风。男人声音带着被吵醒的茫然,伸手拽拽宿时月的里衣衣摆:“怎么,做噩梦了吗?”

    宿时月也怀疑自己做噩梦了,她凝神听了片刻,差点崩溃:“噩梦成真了!”

    说完,她连外袍都来不及穿,踩着鞋后跟就跑出了房间,将来风的呼唤留在脑后。

    小麦种子晒在那七分田边上,离云中苑不远,几乎出了门就是。但宿时月跑过去时,浑身上下依旧没有一处干的地方,原本宽松的棉质里衣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被雨水淋湿的头发也糊在脸上。

    可宿时月管不了这个,她庆幸自己今早没把铁铲拿回家,拾起铁铲就奋力把地上的小麦种子铲拢到一起。

    她这种子还是前些天托无际给带上来的,冬小麦的种子种前需要晒上几天,宿时月本想着赶在十月前把种子晒好,到时候直接下地,可这一被雨水一淋,计划完全泡汤了。

    “时月!”

    宿时月隐约听到有人在叫她,可澎湃的雨雾将声音隔绝,她没听清,只当是自己的幻觉。直到头顶的雨停住,她才茫然地抬起头,结果看到了一把油纸伞。她回过身,看到了身后的男人。

    来风低喘着气,抬抬下巴示意宿时月拿着雨伞。

    宿时月还处于不知道来风什么时候出现的茫然状态,下意识遵循对方的动作,接过油纸伞。

    来风把一直放在臂弯护着的毛褐搭在宿时月身上,然后俯下身把铁铲从宿时月手中拿过,最后指了指云中苑:“你先回去。”

    宿时月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想把油纸伞塞回来风手里,急道:“你这个身子你出来干什么?找病的吗?”

    雨很大,宿时月怕自己声音小了来风听不见,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

    “你呢?”来风不接伞,只低头看着宿时月,“穿个里衣就跑出来,鞋不知道穿好,伞不知道拿,灯也不知道打。临仙峰是个峰,不是平地,你脚一滑可能就不知道摔哪去......我是找病的,你是找死的吗?”

    宿时月被说得一愣,下意识想要反驳,又反应过来他确实没说错。她一下子噤了声,低头看着自己鞋尖静了一会,然后说:“那我把这个种子拢到一起,再帆油布盖上就行,用不了多久,你先别挡我道。”

    来风轻叹一口气,推推她的后背,指着云中苑:“我来,你先回去。”

    “你——”

    “听话。”来风蓦地来了这么一句。

    宿时月顶着他的视线眨眨眼,最后还是回了云中苑。片刻后她又拿了把伞,回到来风身边,踮脚撑在他头顶。来风没有再拒绝,他只是确保宿时月还乖乖撑着伞后,就回过头继续干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来风把帆油布盖到堆起小山的种子上。

    他转过身低头看着宿时月,虽然宿时月已经尽力帮他遮雨,可男人的状态和宿时月没什么两样。

    一向对自己外表十分满意且在意的男人,如今甚至可以说得上狼狈。

    宿时月抬脚把他额间的湿发拨开,看见男人浓如墨色般的瞳孔,又看见雨滴顺着发丝落下,最后还被他的睫毛挡了一下,来风也不受控制地微微眯眼。

    这一幕不知道戳到了宿时月哪里的笑点,她突然看着来风笑起来。来风被她笑得有些懵,可看着对方的笑容,又忍不住也跟着扯起嘴角。

    他把铁铲随手丢到路边,拿过宿时月手里的另一把伞给自己打着,然后抬手也把宿时月脸上的乱发拨开,含笑问:“你突然笑什么?”

    宿时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对着来风摆摆手,正想说什么话,却突然感觉浑身一轻:“喂!”

    来风把宿时月打横抱起,不管对方的反抗把人紧紧锢住:“别乱动了,再动鞋掉了,到时候还要出来捡。”

    宿时月立马不动了。

    来风很满意的点点头:“鞋都不知道好好穿,露着脚后跟等雨水和你亲密接触吗?”

    “你不是虚吗,怎么还能抱得动我?”宿时月不理会他的话,反而质问起来。

    “你才多重?”来风轻哼一声,“况且,男人不能说虚。”

    宿时月:“......”

    哪里学的?

    来风把宿时月放到桌子上,又弯腰把她脚上的鞋子脱下放到一边。做完这些,他站起身转身要离开,却被宿时月拽住衣袖:“你干嘛去?”

    “去给你烧水,淋成这样,到时候要起热病。”

    “什么热病,起不了的,”宿时月刚刚紧张和兴奋的情绪一扫而过,现在的她眼眶酸涩,下一秒就能两眼一闭睡个大觉,“我都好多年没发烧过了,没事。”

    “没事也要泡一会,好好坐着,我一会就过来。”来风这次没给宿时月拒绝的机会,他在宿时月手背拍了几下,转身离开。

    宿时月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愣神。

    眼睛再闭上时,她好像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吃蛋糕?”个子不到宿时月胸口的小豆丁跟在她身后,扑腾着小腿想抓她的手,“姐姐,姐姐你等等我。”

    宿时月听见了,但她觉得当时的自己没听见。

    因为那个个子才一米左右的宿时月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半点没有停下的意思,而她的口中也正念着:“等等我,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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