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文成身后跟着一个姑娘,姑娘低着头看不清长相,但不是离尘宗的下人,估计是长垣阁自己的弟子。

    宿时月用衣袖把额角的汗水擦掉,说:“怀长老来我这临仙峰是有什么事吗?”

    怀文成笑得勉强:“在下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找时月姑娘,不知姑娘可否有时间,来和在下小叙片刻?”

    宿时月指指自己拿着的肥料。

    幻界没有化肥,肥料都是些粪肥绿肥骨肥的,味道并不好闻。宿时月自己闻习惯了,可怀文成这宗门长老平时闻的都是什么冷香、古檀、零陵香,哪里受得了这味道,都把那柄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折扇扇出重影了。

    “那长老就先进云中苑等着吧,我下完肥填好土就回去。”宿时月其实想坏心思地让这人多闻一会,可她还是觉得把小白菜种好更重要点,“松尔,你去给怀长老带路。”

    松尔应声,视线却总不住往怀文成身后的姑娘身上瞥。

    待三人离开,吴明凑到宿时月旁边,捏着鼻子问:“你怎么和这人认识的?”

    “昨天下山不是遇到阴尸了吗,他和那个越......那个长得怪凶的长老一起来的,”宿时月顺着坑把肥料撒好,“他怎么了?”

    “不是好人,”吴明愤愤道,“我有个朋友就在长垣阁,一开始他还老风光了,说他进了幻界第一门,还是怀长老的徒弟,结果......”

    宿时月看他一眼:“结果什么?”

    “结果我后来就没再见到他。”吴明语气落寞了些,“因为就是个小弟子,失踪甚至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所以你懂得,别跟那人走太近,就你这小身板,被人拐去炼成丹了都没人知道。”

    宿时月闻言笑笑:“没事,我相信光明正义的吴明少侠一定会救我的。”

    顺嘴捧了一句,宿时月不再管被说得飘飘然的吴明,埋头把肥料撒完,又下了种子,最后把土填好,用铁锹背面拍拍:“收工。”

    而吴明还在她耳边念叨:“虽然你这么说了,但以我的能力,就算拼尽全力,也没法在怀狐狸那里抢人啊,你说是不是?”

    “嗯嗯,”宿时月继续随口夸人,“但是我相信吴明少侠一定可以突破自己,一跃成为幻界第一,脚踩长垣阁手撕怀文成,无际都要为你俯首称臣。”

    “诶呀,你这么相信我吗?”吴明声音快飘上天了,“不过嘿嘿,师父对我俯首称臣什么的......还是别了嘿嘿嘿。”

    洗完手回到云中苑时,宿时月看见来风和怀文成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身后各都站着一个人。来风身后是崔连云,怀文成身后就是那个小姑娘。松尔站在桌边帮两个人斟茶,却依旧时不时看一眼那个姑娘。

    见状,宿时月歪头小声问吴明:“他是不是要开窍啊?”

    吴明嫌弃地看向宿时月:“你怎么这么龌龊,人松尔才多大?”

    宿时月:“......”

    得,白夸这小子这么半天了。

    “呦,时月姑娘来了?”怀文成拍拍自己旁边的圆凳,“快来坐,在下可是等你很久了。”

    宿时月闻言,在来风一旁坐下,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开口:“怀长老来是要做什么?”

    “阿依,你过来,”怀文成叫了声自己身后的姑娘,让她走到自己身旁,然后苦口婆心地说,“我这徒弟啊,最近修为实在滞涩。她昨日从方镇天那小子那里,领略了一番姑娘灵植的厉害之处,所以就闹着要我陪她来买一株。”

    宿时月看了阿依一眼。

    这姑娘垂着头,走路时两边刘海微微晃动,能看见她面色苍白,分辨不出是擦了粉还是病态白,可怎么都不像是会“闹着要怀文成陪她”的。

    怀文成似乎是看出宿时月的疑问,解释道:“这丫头向来怕生,在长垣阁可不是这个样子。”

    来风挑眉:“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她是中了什么巫蛊之术。”

    “来风公子真是说笑了,这巫蛊之术乃是禁术,长垣阁如此正道门派,怎会使用禁术?”

    来风不是很信地点点头,但也没再说话。

    宿时月没说信不信,只问:“既然是姑娘想买,那由姑娘来和我说便好。”

    “诶,”怀文成扇子晃晃,“时月姑娘不知道,阿依这丫头不会说话。”

    闻言,宿时月又看了阿依一眼。

    “况且啊,我此番来,也是想见见崔连云。”怀文成的视线又落到崔连云脸上。

    宿时月叹了口气:“那姑娘想买多少?”

    “姑娘昨天说要五灵石一株,现在不会也是吧?”

    “五灵石是对你们的价格,”宿时月喝口茶,“一般弟子当然是原价,不过现在中级灵植不卖,只有低级灵植。”

    宿时月见怀文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问,“所以长老想买多少?”

    “那就先来十株吧。”怀文成大开口。

    “那不行,”宿时月拒绝,“我们这个限购,一人一次最多买三株。虽然一开始并没这要求,但是现在供不应求,就不得不要求限购了。”

    怀文成叹口气:“唉,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先来三株了。”

    宿时月让吴明取来三株低级灵植,将灵植递给阿依。阿依小心翼翼地将三十银石递给宿时月,宿时月与她手指相碰,却感觉对方的手在细微发抖。

    来风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好了,现在灵植也买了,崔连云也见了,怀长老是不是就要走了?”

    “暂时还走不了,我还想和崔连云聊一聊呢。”怀文成的视线落到崔连云身上。

    崔连云摇头,声音冷淡:“我没有和你聊天的兴趣。”

    怀文成笑笑:“现在的话可能由不得你......不知来风兄意下如何?”

    “不巧了,”来风向后一靠,翘起二郎腿,“我也没有要和你聊的兴趣。”

    怀文成:“......”

    他看向宿时月,宿时月也无奈地点头说:“是的,我们都没有想和你聊的兴趣。而且我还有菜要种,怀长老没别的事的话,还是先离开吧。”

    怀文成没话说了,他留下一句“那在下日后再来”,就离开了。

    “终于走了,”宿时月叹了口气,瘫倒椅子上,“跟这人聊天聊得我发毛。”

    来风凑到宿时月身边:“哪里发毛?让我看看。”

    宿时月懒得和他扯这些乱七八糟的,问:“我来之前你们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我单纯看这人不顺眼,他找我搭话我也懒得回他。”来风优哉游哉喝口茶,指指松尔,“哦,就是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特别激动,我都怕一个没看住着小子就扒到怀文成身上咬人。”

    宿时月转头看松尔,那小子站在门前,看着怀文成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作。

    “松尔,”宿时月叫他,“松尔?”

    “我在,”松尔猛地一震,转身回到桌边,“时,时月姐。”

    吴明走到他旁边,探头往他看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小子不会真的要开窍吧?”

    松尔皱眉看他:“你在说什么瞎话?”

    吴明指着自己歪歪头,看样子想骂人。宿时月连忙防患于未然,问松尔:“你和那个姑娘认识?”

    松尔犹豫一会,还是说:“对,刚才那个姑娘是我小时候,在离尘宗山脚村子里的玩伴。”

    “但她刚才没认出你?”

    “不知道,”松尔低头,衣服布料被他用手揉搓,“但是她变了好多,她以前不叫阿依,她叫鸣鹊,因为她很像小鸟,声音也很像......对,她不是哑巴。”

    “还有呢?”来风问。

    “那时候我们俩都是乞儿,村子里乞丐也分高低贵贱,年纪小的,又没有大人护着的,就很容易被排挤欺负。那时候我们俩年纪相当,所以算得上相依为命。”松尔说到这顿了顿,“然后她四岁的那年,就被长垣阁带走了,那之后她还时不时会带些好吃的好玩的来给我。”

    “再之后呢?”

    松尔耸耸鼻子:“再之后她很久没有来过,我也被无际长老带回了离尘宗,我们就没见过......都有七八年了。”

    “你没想去见见她?”宿时月问。

    “她以前经常说自己在长垣阁过得很好,不愁吃不愁穿的,还希望长垣阁哪天也能把我带走,所以我就......”

    “变化很大啊......”宿时月喃喃道,“这长垣阁到底做了什么?”

    “不止这些,”一直沉默的崔连云突然道,“那个姑娘身上的灵力波动很不对劲。”

    “怎么说?”

    “什么意思?”

    宿时月和松尔同时问。

    崔连云看了来风一眼,来风正慢条斯理地给宿时月倒茶。

    崔连云懂了,这是“随你便”的意思,于是他道:“那个姑娘身上的灵力波动很奇怪,像是被下了锁魂咒。”

    “就是那个一旦被母体下咒,自身所有活力都会汇聚在母体身上,变成一个有自我思想但是只能被母体操纵,而且母体要他死他就得自愿去死的那个锁魂咒?”吴明突突突说了一堆,说得松尔脸色由白转青。

    宿时月脸色也不好看,她没想到原来这种小说里才有的,跟开挂没区别的东西,幻界里也有。

    她正想开口问这个有没有解决的办法,来风突然捧着杯子递到她嘴边,情绪淡淡,带着些殷勤:“娘子,来喝水。”

    宿时月:“......”

    现在是喝水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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