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要想办法,可宋芷习惯于将一切争端都在苗头阶段消灭,短时间内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她闷闷不乐地一个一个捡着餐盘里的鸡米花,没察觉吴懿在她对面坐下。

    “怎么了?”

    宋芷抬起眼皮:“能不能给我一个清净?”

    吴懿咬着筷子头,露出一个疑惑表情:“你不开心?为什么。”

    宋芷沉默。

    “难道是自习室的同学?不用担心,我去找过他了。”

    真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宋芷微笑,正愁怎么在不暴露自己尾随的情况下和吴懿说这事:“你找他干什么了?”

    “我让他对自己的能力重新进行评估,根据真实水平谨慎定位目标院校。”

    哇,他竟然学会冠冕堂皇了。宋芷大为惊叹,这就是分手令人成长吗?

    “你重说。”宋芷和蔼可亲地鼓励前男友。

    吴懿停顿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我骂他没有脑子。”

    “哇哦。”宋芷干干巴巴地感叹,“他没有套你麻袋吗?”

    吴懿摇头。

    “那他不会是在准备套我麻袋吧。”

    吴懿可疑地停顿了。

    “你看,你一进门就坐到我旁边。你把那位同学骂得心头火起,报复不到你,报复我怎么办。”宋芷试图启发他。

    “剁了他?”

    “……你说什么?”

    “剁了他。”吴懿很无辜地点头,“我已经疑惑很久了。为什么每次发生事情你总是和和气气的?说话拐弯抹角,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听懂的。”

    宋芷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吴懿指的是什么。

    她想起两人暑假一起去村里社会实践扶贫项目。两人拜访手工工坊时正好撞见了村民在打牌。本想着宣传扶贫效果的村干部黑着脸上前阻止,没收桌上摊开的扑克牌与麻将毛票。她在一旁善意地帮忙劝说,打牌赌钱不利于家庭和睦。吴懿却无视驻地干部的瞪视,蹲在村民们面前,慢悠悠地与他们打成一片,听村民们抱怨手工扶贫项目占用他们的游戏时间。

    她总是顾及着人生地不熟,不能发生冲突,要保护好自己和小懿,所以试图和稀泥。吴懿却从来不管这些,他想要问卷调查,就直接去问了;想要拜访哪一户,就直接走去了。也不管驻地干部在门口听到屋内麻将碰撞声后脸色一变,想将他们引开。

    她不明白,为什么吴懿从来不看别人脸色。就算给别人造成麻烦也不在乎。

    就像她保研失败,吴懿也不认为需要赶到她身边来安慰。他只会查阅公示资料,然后回复一个“哦”字,表示他知情,失败就失败,接着做该做得就行。

    如果他们没有分手,宋芷会苦口婆心地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的社会戾气这么重,你这样持续下去小心哪天被人提着刀砍了……

    但是他们分手了。

    宋芷只会叹气:“嗯,我拐弯抹角,我瞻前顾后,我磨叽,我麻烦。吴懿同学你继续吃,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被撂在原地的吴懿对宋芷的情绪百思不得其解,再次找上了顾一鸣。

    “阿芷不乐意我陪她一起学习。”

    顾一鸣硬生生从吴懿的面无表情里看出了委屈。

    顾一鸣很痛苦,他只想学习,他不想继续参与学姐学长的感情纠纷。他很有同理心地认为,如果宋芷学姐和他一样只想学习,肯定也不乐意吴懿学长继续打扰她。

    “那就不用强行一起了。”顾一鸣苦口婆心地劝,“宋芷学姐的复习本来开始得就迟,现在已经9月中旬,学长只需要等待大概三个月,考试就结束了。”

    吴懿的面无表情里传达出了沮丧。

    在过去的大学三年里,顾一鸣一直在向几位学长学姐请教保研技巧,所以在这分手的修罗场里,他完全处于金字塔地位的最底层,即,被全面压制无法反抗的状态。

    吴懿这副“我不管,你想办法”的样子完全无法放着不在意,顾一鸣只能继续口干舌燥地把话翻来覆去讲:

    “我很能理解学长的心情。但考研这件事我们真的帮不上什么忙,它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我们除了祝福与等待别无他法。”

    顾一鸣看吴懿得不到建议就不说话,干脆心一横摊牌:“学长到底是想要劝学姐回心转意,还是想帮助学姐考研?”

    对这个问题,吴懿倒是没有像顾一鸣想象中的那么激动:“都要。”

    “……啊?”

    吴懿以为是他没有理解:“阿芷要考上研究生,也要成为我的女朋友。”

    顾一鸣抓狂:“你自己也知道主语是学姐啊!学姐考研与否,要成为谁的男朋友,都是她选择的路啊!我们只是这条路的旁观者啊?”

    “不是旁观者。”

    顾一鸣人傻了:“啊?”

    “你是,我不是。”吴懿较真每一个他遇到的问题:“我不是阿芷的旁观者,我是会参与的那个人。所以——”

    顾一鸣无法理解这种认知。

    但这并不妨碍他感觉自己就像那个走在路边的狗,无缘无故被人踹了一脚。

    “我还能做什么?”吴懿让问题回到了原点,“我知道自己不擅长人际交往,麻烦学弟帮我了。”

    顾一鸣只好苦中作乐。

    往好处想,学长现在至少学会说“麻烦”了,对吧。

    “你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

    吴懿:……?

    顾一鸣急忙拿出手机:“我的意思是,学长为什么不问问万能的购物软件呢?考研必备,或者考生礼物什么的。反正学习我们也帮不上忙,不如看看物质方面?”

    另一边,回去以后宋芷联系了许莹颖。

    “他去自习室找你了!”许莹颖怒形于色,“这人怎么就不肯消停?”

    “我也不知道啊……他以前不这样的,”宋芷回忆,“高三的时候,我曾经问他要不要一起学习,他反问我英语单词过完第三遍没有。结果现在反而是他又粘过来了。”

    许莹颖是真的在为吴懿阴魂不散发愁。她对闺蜜的实力有信心,但她确实也没见过一边处理感情纠纷一边考上研的。

    要不……许莹颖灵机一动:“我找个你们专业的学长或者学姐给你讲讲专业课吧?这样你就不用一天24小时待在自习室里了,还能躲躲那个不干人事儿的同学。”

    “不用吧……”宋芷第一反应是拒绝,“我一个人也可以。”

    “我问问N大哲学系的朋友,你别急着拒绝。”许莹颖参加各校夏令营攒下一堆联系方式,想法一出,她很有行动力地掏出手机。

    宋芷伸手按住她:“那个,学费什么的……”

    许莹颖一愣,然后摆摆手:“都说你别着急了。我先问问,别担心,我懂你在顾虑什么。”

    宋芷想起许莹颖的家庭情况,抱歉地松手。

    许莹颖其实并没有在公开场合讲过她的家庭。甚至早些年因为舍友的嫉妒陷害,在校园里风评不是很好。

    许莹颖与导师合作发表第一篇论文时,舍友谣传许莹颖家里人用学术资源打压她,威胁她想继续学习就要把论文让给许莹颖。实际上许莹颖的家人无权无势,甚至不喜欢这个太过执拗的女儿。后来许莹颖小范围地澄清了这件事,是舍友抄她的作业还用她的邮箱给老师们发骚扰邮件。

    但校园里的流言蜚语难以在短时间内消失,顾一鸣学弟能在这种情况下和她们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宋芷一直是有些敬佩的。顾一鸣学弟在社会实践中邀请了吴懿学长,宋芷顺势加入了他们,这才认识了许莹颖。

    哦对,她那个时候还在政治学院。说起来,无论政治学还是哲学,她的两位学弟都是顾一鸣的舍友。

    而且许莹颖的家人是完全不想为这个女儿支付求学的成本。相比之下,宋芷的家人虽然在性别上颇有意见,但由于生育时的政策要求,既然没有别的选择,也只能把所有资源都倾斜到宋芷一个人身上。只要不是太离谱的大额支出,宋芷并不会遇到太多麻烦。

    可以说,她的处境其实比莹颖还要好一些。

    宋芷安安静静地看着许莹颖给有希望的人一条一条编辑消息。

    要好好加油啊!宋芷暗暗给自己鼓劲,一定要考上啊!

    许莹颖的速度很快。她找到了一位去年上岸N大中哲的学长,并且为两人牵线搭桥。报酬的事情对方并不强求,大方地分享了自己留存的文件,并表示他自己留着也没用。许莹颖了解这份资料的市场价后,帮助宋芷强硬地转给了对方至少七成。

    对方高兴地表示,你人真好,我下周去你们城市有调研,顺便和你见面聊聊吧。

    宋芷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当吴懿在顾一鸣的推荐下选购了坐垫,抱着那个胖乎乎还带着藤蔓的西瓜片记忆棉坐垫,面无表情地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步入哲学院时,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宋芷正和一位身高一米八的男生站在走廊里谈话,而且表情——

    非常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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