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宜转身去看,首先进殿的是刑部,跟在翟应辅身后的是两个被押着进来的熟悉面孔。

    那两人身上被用了刑,却尚且神智清明,看到殿中的李相宜时,不禁露出怯色。

    李相宜眸光微凛,看着二人扯出一个笑来,还真是好久不见呢。

    “臣,翟应辅叩见陛下。”

    随后而来的是胡又灯等人:“臣等叩见陛下。”

    “翟尚书,请起。诸位请起。”

    众人起身,而程家两兄弟则被扔到地上。

    明阳帝显然认不出地上这二人是谁:“什么东西?”

    风尽息凑近了一看:“啊,是你们二人啊,礼部郎中程继,户部员外郎程续。”

    李相宜淡淡的睨视着二人。

    风尽息又道:“你不是失踪了吗?”而后又指向程续:“你,不是畏罪潜逃了吗?怎么,迷路了?”

    祁少师上前回道:“秉大人,这二人的确出逃了。一个逃往古四都,被当地刺史接到京府的追捕令后巧合下抓捕,另一人则是被监察御史纪软捉拿于再州。”

    郑会劝自从见到这二人就将方才殿上争执的愤然给忘却了,脸色逐渐变白。

    纪软上前微拜:“大人,臣巡查再州,于已故的卫国将军老宅中,发现了此人。”

    风尽息扬眸:“哦?卫国将军,那如今掌家的可不就是卫国将军的遗孀永恩长公主了吗?”

    “不错,”翟应辅道:“这二人悉已招供了,京官乱象正是永恩长公主授意他们所为,并且,因着先前永恩长公主与李副使之故,这二人被逼着说出了许多李副使曾在御史台任职时的要务。”

    郑会劝猛然抬头,这些……不都是他所为吗?怎么又成了永恩的手笔了?

    李相宜察觉到郑会劝的异常,芊眉一凝。

    守备司世申随即道:“风大人,下官配合大理寺胡大人已经将那夜幸存谋逆的守备司守卫审过了,他们的确是受命于永恩长公主,截杀李副使。”

    言罢,胡又灯递了一份证词给风尽息:“这是他们指认贼首季户为永恩卖命的证词。”

    风尽息大略扫过后又问:“京官乱象,是何图谋?”

    翟应辅挥手,身旁的主事也将供证交予风尽息。

    “八月二十四日,小太子百日之宴,京府巡检司与守备司皆忙于护送皇亲官眷入宫赴宴,又值此二人配合永恩长公主制造出了京官乱象,意欲此时趁乱诛杀李副使。”

    “更是……”

    不及翟应辅说完,一旁的崇安侯立即道:“更是为了将李副使引出京城,绑了臣的独子景桉为诱,实在是欺人太甚!”

    明阳帝抬手支住下颚:“什么?景桉如何了?”

    “万幸在李副使的指挥下,被隐宗宗师所救,只受了些皮外伤,如此小事还请陛下莫要让皇后娘娘知晓了。”

    明阳帝点头:“那就好,既然并无大碍就不必让皇后忧心了。”

    明阳帝与羲王一母同胞,皆是继承了九黎太后的上乘容貌,如此玉面君王,不及而立尚且称得上贪玩,对什么都是不甚上心。

    漫不经心又问:“七姐为什么要杀李副使?”

    风尽息垂眸扫过地上两人:“陛下在问话,活够了吗?”

    眼见是在同他们讲话,回想起贵太妃的威胁,程续立即道:“回陛下,长公主是为了先前李副使拒婚于楚王殿下,使得长公主记恨,故有此为。”

    风尽息显然不信:“只是为了这?你当本官是傻子吗?”

    云笙皱眉,分明就是因为先生揭开了贵太妃将皇商所盈钱财流入私囊为楚王养私兵之事,更是为此杀害她父王母妃。

    云笙双眼泛红,就要张嘴之际被李相宜一把拉住,好在殿上人多没被明阳帝等人瞧见。

    云笙看着李相宜露出质问的神色,李相宜只得低声道:“贵太妃还未返京,现在不是时候。”

    然而,这句话纵然压的再低,依旧被风尽息听到耳朵里去了,不露痕迹的看了她一眼。

    程续支支吾吾不敢说话,翟应辅接上:“所以,臣觐见也是为了向陛下请旨,将永恩长公主自云上府移至大理寺审问。”

    风尽息看向明阳帝:“陛下,您以为呢?”

    殿内再次寂静,处决皇族必须得有皇帝的旨意,可这也是动了皇族的脸面。

    忽而,疾风骤然破开殿内珠窗,吹入阵阵秋风。

    明阳帝不甚在意,“既然都指向她,那就审啊。三法司会审,宗正寺旁录,待案子结了直接将她从玉牒之中除名,不必再来回朕。”

    “是。”

    “翟尚书,胡大人。”李相宜静默良久忽然开口道:“还有一事。”

    翟应辅回望她:“李副使请讲。”

    “我逃亡途中,曾遇一队乞丐装扮之人拦路,不明其身份,若是被迫害的百姓还请尚书大人还他们一个公道。”

    翟应辅蹙眉:“城外也有暴徒?”

    李相宜摇头:“不像,他们并无功夫傍身。现在应该是收押在京府牢狱之中。”

    “还有此事?”

    胡又灯点头:“确有此事,是黄俊夫带来的,李副使安心,此事会和黄俊夫一起查明的。”

    李相宜点头谢过。

    皇帝给了风尽息一个眼神,风尽息当即会意。

    “既然如此,刑部司郎中邓妙已经领旨去查宁郡王世子一案,在结果出来之前,所谓的行贿、叛国一事暂且搁置。待结果出来再行续查,省的杂乱无章让人钻了空子。

    至于郑少卿之死,郑少卿本就是大理寺之人为保公正就移交刑部由翟尚书亲查。”

    “谨遵陛下圣谕。”

    “永恩长公主所造下的祸业由大理寺一一核实,待罪证归纳完结,由三法司与宗正寺定罪执行。罪臣黄俊夫死而复生,背后之人是谁也由大理寺查明。”

    胡又灯拜下:“臣接旨。”

    “再有,京官乱象牵扯诸人,以及这程家兄弟和守备司那些逆贼,皆有官身依律由御史台纠察论罪。”

    祁少师俯身颔首:“下官领命。”

    “世守备,给你们府尹传个话,那些收押在京府牢狱中的暴乱者和作乞丐摸样的人一同拷打审讯起来,查明来历审明主犯。敢谋杀朝廷命官其性质恶劣冒犯朝廷之威,不必再徇仁厚之礼法而行。”

    “是,末将明白。”

    “内侍省何在?”

    后殿一人闻声而出:“内侍省何意,听候风大人差遣。”

    风尽息点点头:“还有劳何少监走一趟云上府,传一道旨意,现羁押于上京的月影贼人由云上府隐宗审讯,旨意降给云上府少府萧青棠。”

    “奴婢领旨。”说罢应声而下。

    一切安排妥当,风尽息回首望向高坐之人:“陛下,臣按您的意思都吩咐下去了。”

    御座上,甚至没听明白怎么回事的明阳帝打了哈欠站起身来点点头:“嗯做的好,就这样吧。”

    说完不等众人跪安就在一众师从仆婢的簇拥下匆匆自后殿离场而亡了。

    风尽息无奈叹息,而后又道:“那今日就到这里,各位大人辛苦。”

    领了命的翟应辅几人与风尽息客气了一番就带着人离去了。

    崇安侯见此,与李相宜相互颔首致意后也信步离去,既然永恩已经收押定罪,那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再看向一时像被灌了哑药的郑会劝,同方才咄咄逼人的判若两人,眼中划过疑虑和不安。

    李相宜轻笑一声,朝他走过去:“郑大人,今夜的戏,您可还满意吗?”

    见着李相宜,郑会劝眸子暗下去,如临大敌:“原来,李副使早就预料了今日的局面,所以,我儿就是你杀的!”

    “你都把戏台子给我搭好了,却怪我粉墨登场?”

    桩桩件件,都在提醒着郑会劝看向李相宜的棋局:“你……你…”

    李相宜微微凑过去:“看来今天的戏还没有让郑大人开怀啊,不过没关系,我会唱到您满意的那一天。”

    “从程续二人嘴里套取我的要务是你,一手策划宁郡王世子杀人致使裴颜受贿是你,包括搅乱朝局的京官乱象也和你脱不了关系。

    可惜,冒进被抓的是永恩,所以这一局败了贵太妃只能断臂求活干脆将所有事都推到永恩身上。

    死一个,总好过你们两人都送命的强。况且,一个外嫁的公主哪里比得上堂堂尚书左丞用的顺手呢?”

    从程家两兄弟的供词指证永恩的那一刻,郑会劝便也猜到了这些。

    只是他独子身死却没有损到李相宜分毫,怎能让他甘心。

    郑会劝咬牙切齿:“李相宜,今朝丧子之痛,来日我要让你百倍偿还!”

    李相宜收了笑意:“好啊,我等着。”

    两个侍卫进殿,将郑祖贵的尸身抬起,郑会劝冷哼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李相宜轻笑出声,她还真是……迫不及待了。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李相宜的衣摆,朝下看去,这只手带着血痕沾落在她的衣摆处。

    程继面露惧色开口哀求:“女君,我们已经按少师所说指认永恩,求您念在往日的情分,给我们兄弟二人一条生路。”

    两人遭到反噬的样子落在李相宜眼中,说不清的情绪。

    她蹲下身来平视着程继:“离了上京往北去,哪里都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

    语气淡淡,却让程家二人刻入骨髓,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是,属下明白,谢女君高抬贵手。”

    “谢女君。”

    李相宜挥手,示意候在殿内多时的殿中省之人把程续二人带走。

    殿上当即清净多了。

    “最后,牵扯到这些案子中的几位,”风尽息过来,视线落在李相宜身上,道:“例如李副使和至老王爷长蕴郡主等人,在案子了结前就不要离开上京了,以候随时传唤。”

    李相宜拧眉,限制行动?

    长蕴点点头表示应下。

    照理说,风尽息如此合乎常情,却也不是必须不可,他明知道单怀论道就在这几日……

    “风尽息,你不敢去单怀?”忽然,李相宜以十分笃定的语气点明。

    风尽息迎上李相宜的眼眸含笑道:“就这么给我拆穿了?一点情面不留啊?好歹我还帮了你。”

    从李相宜眼中映出了他眉眼含笑的戏谑之姿:“既然这样,清规也别怪我了。”

    李相宜蹙眉:“什么?”

    “贵太妃还未返京,现在不是时候。”风尽息把刚才听进去的那句话给她重复了一边:“什么不是时候啊?清规这是又盯上贵太妃了?”

    不仅李相宜错愕,云笙更是心下一慌:“你会武!”

    风尽息哈哈一笑:“哪里的话?我不过就是一个只愿红帐花酒的废物罢了。”

    而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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