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个伶牙俐齿的好姑娘,国公夫人好福气,看来主母和亲娘之间关系匪浅了,听闻,夫人多年前发卖了一个婢女,近日竟然一跃成为姐妹,真乃好事一桩,似国公夫人这等大气的女子,世间少见,也是国公爷的福气。”

    这人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看来上一辈的恩怨也颇为深重,沈雁栖明显听到岑氏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扶着岑氏。

    岑氏打掉她的手,径直走到林氏身前。

    这二人似乎是要打算撕破脸皮了。

    周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许多人的目光都投向这里。

    “多少只用应付一个,不像丞相府的大夫人,亲女不在身边可谓是凄凉,三小姐的生母可是你亲妹,论大气,我不如你。”

    她们的脸上精彩纷呈,林氏眼中迸发着不甘,姐妹共侍一夫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而她怀有身孕之时,亲妹登堂入室。

    若不是那人头胎也是个女儿,那她的地位就要岌岌可危。

    这么些年一直在斗。

    眼见情况愈演愈烈。

    叶咏馨和沈雁栖同时上来扶人,再发展下去,今日铁定要出事的。

    沈雁栖也百思不得其解,岑氏平日里那么冷静沉着一人,怎么突然变了。

    “娘,别置气,今日是个大日子。”

    “用你说!”

    岑氏言辞激烈、眼神凶狠,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另一边的情况也是如此。

    叶咏馨遭到冷遇后看向沈雁栖,反思方才与其发生的争执顿觉莫名其妙。

    按照沈如锦的性格,怎么会善待沈雁栖。

    两人生母之间的仇怨不可谓不深。

    “沈小姐,你我可曾有什么误会?”

    她明显感觉到沈雁栖话里对自己的讽刺。

    “你我初见,哪来的什么误会,快快入座吧。”

    沈雁栖知此人心眼小,心思缜密,国公府的大事可不能让这人看出来了,所谓唇亡齿寒,她此时与定国公府是绑在一起的。

    二人纷纷携着自己的“母亲”入座。

    沈雁栖轻拍岑氏后背帮她舒一口气。

    “母亲勿要伤神,不值当。”

    岑氏看到正脸,不知怎么回事,心底里的气焰霎时消散了一半。

    沈雁栖生得柔美可人,就是女子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岑氏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和自己越来越像的模样,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眸中有泪光,曾几何时,自己不曾这般,不过十几年光阴,竟把自己磋磨得不成样子。

    沈雁栖自然注意到她的异常,心中有些触动,拿帕子帮她擦拭眼泪。

    岑氏躲开,疾言厉色道:

    “既得利益者,有什么好说的。”

    沈雁栖为之一愣,她哪来什么利益,今日之后就是要离开的。

    她继续放低态度:

    “看来母亲对我误会颇深,父亲待我娘的态度你也见了,我当然也是一样的,说实话,我对他没报什么期望,只是娘亲执念太深,我也不想和姐姐为敌。”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这般温顺了,岑氏应不会明面上为难她和娘亲了。

    “你最好老实点。”

    话语还有几分发颤,身体也绷得紧紧的,沈雁栖体贴地帮她按摩。

    指头流连于几处大穴上,酥酥麻麻的感觉游走全身,岑氏感觉通体畅快许多。

    戒备的身心放松下来。

    眼神无意瞟到自己亲生女儿那边,自从沈如锦回家后,更加冷漠,从不主动亲近她,对待沈琢倒是如往常一般。

    忧思袭上心头,此刻纤细的手指正到了她的双肩,每一下都恰到好处,就是跟着她快二十年的奴婢也难以做到这种程度。

    沈雁栖非她亲女,亦非从小在身边教养长大,能做到如此,只能是为了张氏。

    张氏纵使在别的地方逊色她甚多,可有一个贴心、健康的女儿。

    “你平日就是这般帮你娘按摩的?”

    她胸中泛起一股酸意。

    “娘亲身体不好,总是伤到自己,这是我跟一位老郎中学的,母亲你可好一些了?”

    沈雁栖手移到她的虎口,接着揉捏,眼中没有半点他念,似乎也乐在其中。

    岑氏眼眸有些发酸。

    “倒是好了许多,你做这些求什么?”

    “我娘在何处,我,我可以与她多说几句话么?”

    沈雁栖许久不见亲娘,心里甚是挂念,不知她身上的病可好些了?

    国公府是不缺大夫、药材的,希望娘能好一些。

    岑氏看她眼神真挚,便不作怀疑。

    “她在你父亲身边,今日趁这个机会,也为你挑一个夫婿。”

    岑氏起身,拉着她到一排珠帘处。

    女眷在内,男客在外,此次沈琢携带着张氏在外亲自帮她挑选夫婿。

    “你可瞧瞧,有无看得上眼的,这次我便不为难你了。”

    “母亲何时为难过我。”

    沈雁栖面上维持着端庄的笑容,心中不详的预感逐渐加深,这可不太妙,她并不想这么快就谈婚论嫁。

    “可是为何这样着急?”

    “你心中难道没点数?”

    岑氏眉眼舒展,牵着她的手指向了沈琢,沈琢能这样热情,定然不是转性想做好一个父亲。

    自然是要用她的联姻巩固自己的势力。

    沈雁栖眼皮耷拉,心里一阵难受。

    “我这就要为父亲铺路了?”

    侯门子女的婚姻向来不由己,她能有这几日的一段误会,似乎已经不错了。

    沈琢不可能让她安稳离开的,是她想得太浅了,以为只要恢复身份便能离开。

    眼眸蓄满了泪水,岑氏见状不知为何心口一堵。

    “也不会随便让你嫁的。”

    “我明白。”

    鸟入笼再难有广阔的天地了。

    她无暇审视那些男人如何,一眼能看出绝伦容貌、不凡气度,但心性如何是个未知数,而她的心,早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母亲,你有后悔过吗?”

    她突然这么一问,岑氏不禁有些慌乱,喉咙发干。

    后悔?这件事她到未曾想过。

    沈雁栖猜到她会是这个样子。

    “您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相中了父亲?”

    岑氏轻抿嘴唇,将目光收回,集中在她身上。

    “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这不难猜,想必当年的父亲一定是极好的,才会让你在千万人之中选中了他。”

    岑氏噗嗤一声笑出来。

    “没这么夸张,无非是寻一个顺眼一些的罢了。”

    语毕,她轻叹一口气,及笄之年到今已经十七年了,她竟差点亲手重现当年的场面。

    “母亲,昔日可是有不顺眼的?”

    岑氏面上一热,神情恢复之前的冷峻。

    “你放肆了。”

    “乡野出身,未免粗鄙了些,日后要劳请母亲多多教导。”

    这话原是岑氏说的,今日送还给她。

    岑氏面色又柔和许多。

    “张氏人不是个东西,竟然有你这么一个讨喜的女儿,这点我不如她。”

    “姐姐容貌、才学均在我之上,竟不能得母亲欢心吗?”

    一番交谈,她们之间热络了些,沈雁栖逐渐放开胆子。

    “曾经也是个乖巧的,可自从十年前那次大病……”

    岑氏眸色渐深,不欲再说,偏头看沈雁栖,少年笑眼盈盈,与昔日总扑她怀里叫娘之人稳稳重合。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啰嗦了。”

    沈雁栖立即闭口了,她退开。

    岑氏遣一位婢女到身旁,将沈雁栖带到到老太太身边。

    “祖母。”

    “真像啊。”

    老太太亲昵地拉着她的手。

    “这些年苦了你了,我一定尽力补偿。”

    沈雁栖摇晃着脑袋眼底的泪水也摇出几颗出来。

    旁人端来茶水,沈雁栖给老太太敬茶,动作假装笨拙,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

    “不愧是乡下来的庶女,一点规矩都不懂,模样和沈大小姐没什么差别,气质却如此,哈哈哈哈……”

    老太太面上也有些难看。

    周围的声音不算大,但沈雁栖还听得十分真切。

    这些都是她今日应当要受的,衬托沈如锦,这是她答应岑氏的。

    可是沈琢要拿她的婚姻做文章,却放任这些人嘲笑她。

    看来并没有多少在意,她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

    其实这样倒还不错了,她不用耗费太多心神在沈琢身上。

    “祖母,我娘沉疴不愈,可寻了良医么?”

    老太太眉头紧皱,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你娘有病在身?”

    沈雁栖点点头。

    “虽说是一些小病,到底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张氏疯癫之事不能宣之于口,不然会出大乱子的。

    老太太笑着说:

    “这事儿你父亲会留意的,你这小丫头,瞧着真俊,不比锦儿差呀。”

    “哪里比得上姐姐?我容貌粗鄙,可没人夸我相貌,也就是祖母心善,不忍贬损我。”

    她低头,幽怨感十足。

    “你这孩子,哈哈哈哈,哪个混蛋敢贬损我的孙女!”

    老太太紧握着她手,带着人走,一一向自己老姐妹引荐。

    沈雁栖一一拜见,这些贵妇她一个也不认得,介绍过后还是头晕晕的。

    这一顿下来,就到了晌午了,饭桌上,女眷一室,男客一室,不过通过帘子她还是看到了陆行云,偷偷看一眼即可不过这一瞬即逝的眼神叫沈如锦看见了。

    她气愤地看着沈雁栖。

    两人四目相对,沈如锦刀:

    “妹妹,刚才在看谁?可是有相中的儿郎了?我让母亲为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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