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清晨,天气逐渐转凉,虽然南方的日照依旧强烈,但是空气中少了那种热空气的闷热,仿佛老天终于肯让在高温下持续了大半年的人们得到喘息的机会,不再每天大汗淋漓。

    刷新一下手机上的公交时刻实时更新,林凌越在车站等车的人群中望向来车的方向,车还有2站路才来。这趟公交是林凌越每天上下班通勤都搭乘的线路,途径好几个白领们聚集的办公区,所以每天搭车的人都很多。

    上班的人们大多是来这座城市打拼的年轻人,大家仿佛心有灵犀地保持沉默,哪怕是在车上都很少有人聊天说话,要么戴着耳机听音乐,要么闭眼补觉,要么刷手机看看视频和新闻,车站和车厢内都非常安静。人与人之间保持着距离,这就是很多人说的“大城市没有人情味”的意思吗?林凌越偷偷瞟了一眼坐在车站长椅上补觉的男生,自顾自地想着。

    作为一个刚毕业就独自来到这座南方城市工作的单身女青年,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和执念,在很多人犹豫着是要去一线城市奋斗还是回老家安定下来的时候,她拖着一个行李箱,火车转地铁、地铁转公交地跑了全城几个地方,租了一个小单间,就这么落了脚开始跟着每天早晨倾巢而出的上班族们一起早出晚归。回想起那个时候拖着行李箱到处换乘找路的自己,并不觉得凄惨或者是辛苦,印象深刻的只有酷热的天气和停不下来的汗水。

    公交车从远处的路口拐角处缓缓驶来,林凌越拿出手机提前准备好二维码,站在队伍中准备排队上车。她突然觉得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回过头发现是一个穿着黑色衬衫背着黑色双肩包的男生,看起来年纪和自己差不多,比自己高一个头,那个男生站在林凌越身后,声音听起来有些尴尬,“你好,不好意思,我的手机没电了,身上也没有现金,可以麻烦你帮我付一下钱吗?我之后微信转给你。”林凌越回过身,登上车,扫了两次手机后侧过头说:“好了,可以了。”

    身后的男生非常感激地看着林凌越,“谢谢你!你留个微信给我吧,我到公司后转钱给你。”男生一边说,一边从双肩包里翻找些什么。林凌越不以为然地拒绝了,这点小钱没必要特意加微信要回来,“没事,不用了。”为了能让更多人上车,她向车厢里走去,挤进了人群之中。男生看到她已经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后面的乘客还在源源不断上车,只得先作罢。

    在这个晚睡的城市,早上到公司之前的这段时间,车上的大部分人都在闭眼补觉,车内异常安静。林凌越则是耳机不离身,她戴上耳机,开始在音乐里神游。始终对不上林凌越的视线,又看到她戴上了耳机,这下估计是真的还不了钱了,董嘉晨心里感激了一阵,幸亏今天碰到了好心人,要不然早上估计会迟到。

    车到站了,林凌越收起耳机,下车走向公司大楼。自己会在这条路上走多少个来回呢?路边的商铺老板会不会早就认识我了?林凌越的脑瓜子时刻都在思考着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她的大脑除了睡觉之外几乎就没有放空过,旁人总觉得她看起来一脸认真,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总是会非常容易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这个时候任何外界的事物都干扰不到她,这也是为什么她走路从来不东张西望,能够非常从容地不加入同事们的闲聊,看起来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的原因。

    刚进办公室,林凌越就感觉到一阵手忙脚乱的气息。科长陆柏宣看样子已经到办公室很久了,他撸起衬衫袖子,胸前的工牌已经有点歪斜,埋着头把办公桌上一摞刚打印好的文件分成单独的一小份。

    他注意到林凌越的脚步声,抬眼看到她背着斜挎包走进来,微微一笑,“你来了,快来帮我一起把这些文件整理好,等下部长要开分析报告会,汇报这个季度的部门提案,四十分钟后在会议室,抓紧时间。”

    林凌越赶紧放下包,从自己的工位上走到科长的桌子旁,帮忙整理文件。站在科长身边,她感觉到有一丝丝紧张,整个人手脚变得有些僵硬,眉头微微皱起。

    科长陆柏宣才三十出头,年纪轻轻就被提拔为部门的科长,这是整个公司都非常少见的,以前的科长几乎都是从外部门或者集团其他子公司调过来的,而他是第一位从业务科室被提拔上来的年轻科长,这让林凌越对他无比尊敬,也有一些好奇,他到底是有什么过人的能力能被如此重用。陆柏宣总是穿着西装裤和淡蓝色衬衫,戴着工牌,头发看得出来用了些啫喱,把刘海梳起来定了型。站在他身旁,这才能够近距离观察到他的样子,林凌越虽然没有直视他的脸,手上也在不停地忙活着整理文件,但是她的心思和眼神的余光偷偷分散在了这位科长身上。“有点香啊,也不像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的香味,是不是用了什么香水?”她的思绪又开始神游。这时,关乐怡踩着新买的高跟鞋,手握一杯奶茶,轻轻推开办公室玻璃门,看到陆柏宣和林凌越两人围着科长办公桌扒拉着一堆A4纸。她比林凌越早进公司半年,虽然年龄和林凌越差不多,但她却有着不符合自身年龄的成熟和眼力见,凭借哪里有八卦哪里有我的性格,有时可以看到她跟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同事在一起聊天。

    林凌越看到关乐怡今天又是精致的妆容和精心搭配的衣服,觉得非常佩服,毕竟自己是宁愿早上能多睡十分钟就不会早起多上一层粉底或者多画一个眼线的人。对于这种风雨无阻带妆上班的精神,陆柏宣也经常调侃,想把关乐怡推荐到前台接待去提升公司形象。

    “快过来帮忙,等下要和部长开会汇报季度提案。”陆柏宣说完又看了眼手表,虽然心里非常反感这种临时性的紧急通知,但是必须沉着冷静地应对,不能自己带头露出任何紧张的情绪。作为科长,他负责整个市场企划科的任务核心,有时压力大到想解甲归田,辞职去哪个深山老林种地隐居算了,但是看着这一个个格子间里坐着的码字工们,他还是重新拿起一份提案草稿开始用荧光笔修改校正。

    企划科的氛围随着部长的到来而凝重,仿佛连办公室照明都黯淡了一些。企划科的其他同事也提着公司纸袋跟在部长和客户的身边,边走边谈论着这个季度的市场反馈情况。陆柏宣已经和林凌越、关乐怡布置好了会议室,打开电脑投屏,一切准备就绪。林凌越坐在会议室电脑前,负责控制屏幕。今天上午估计都是要一直开会了,不知道下午还要不要继续,午饭等下去食堂吃什么呢?趁着开会前的间隙,她打开手机刷了刷外卖店铺,想从菜单里找找灵感。陆柏宣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发呆的林凌越,转头问坐在身旁的关乐怡:“今天估计要开会开到下午,中午我和部长那边的人一起叫食堂送餐到接待室。下午开完会我们科室一起去聚餐吧,正好明天周末,你问问大家想去哪家餐厅,餐费从科室经费里出。”关乐怡一听这话就来劲了,马上开始在科室微信群里发起聚餐投票。

    会议时间过得特别漫长,陆柏宣拿着提案稿对着屏幕演说了一整个上午,中间还穿插着部长和其他部门负责人的轮番提问,他的额头在投影仪的照射下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临近中午,会议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企划科的同事都松了一口气,幸好在科长的把关下,提案总体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林凌越感觉自己快长在椅子上了,她站起身准备收拾东西赶紧去食堂吃饭,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和久坐让她的大脑和腹部都有些不适。陆柏宣刚打完订餐电话,便带着部长一行人往接待室去了,关乐怡开心地跟林凌越说:“下午就没我们什么事了,一起去吃饭吧,顺便想想晚上去哪里聚餐,反正老大说了科室报销餐费,想吃什么随便提!”

    下午又是漫长的会议,除了陆柏宣需要继续留下来旁听外,企划科其他同事都回办公室各忙各的。

    周五的下午总是美妙的,不是要紧的工作都可以堆到下周一来做,坐在林凌越对面工位的李霖戴着蓝牙耳机偷偷地打开手机上的购物网站,他心仪已久的键盘要开始秒杀活动了,这次一定要买到,反正下午老大不在,抢到键盘这个周末可以好好打两天游戏。他是企划科的游戏大神,由于爱打游戏,长期缺乏锻炼,瘦弱的小身板看起来弱不禁风,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副黑框眼镜,这个形象简直可以说是非常宅男了。关乐怡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大概性格特征、生活轨迹,因为根本不难猜。

    林凌越的企划案刚刚写到一半,电脑突然黑屏了,“啊!我的文档没保存!”这台破电脑让她几个小时的心血打了水漂,良好的教育和稳重的性格让她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李霖拖着转椅绕到她的座位旁,看了看显示器和主机说:“你是不是踢到电源线了?”林凌越看向桌子底下的接线板,电脑的电源插头微微翘了起来,这下只能怪自己了,场面有些尴尬。李霖弯下腰把电源插头按了回去,起身打开电脑电源,他的视线一直停在电脑屏幕上,用十分冷静的声音安慰着一脸懊恼的林凌越:“放心吧,可以找回来的。”听到李霖这么说,林凌越有些感激,李霖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特别是电脑出了什么问题他都会第一时间帮忙。

    关乐怡从林凌越旁边的位置投来暧昧的眼光,她提高声音问:“你们俩有没有想好晚上去哪聚餐啊?吃完饭还可以续第二摊哦,要不去喝酒吧?”林凌越向来是一下班就开启off状态,跟工作划清界限,聚餐和团建活动什么的对她来说简直是义务加班。

    李霖还是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今天晚上的部门聚餐并不反感,甚至还想着要不要推荐一些好吃的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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