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打在京郊别院的青石板路上,溅起的水雾甚至都沾湿了廊桥上丫鬟婆子的裤脚。

    “最近的雨真是不小,云杉,你一会去外面找个小厮去看看附近陵水的涨势,让护院们都警醒些。”

    “好,我收完箱子赶早就去嘱咐,这边地势低,万一雨水倒灌就不好了。不过嬷嬷,殿下这都快中秋了也不回府吗?”

    年纪较大的嬷嬷转身给了年轻女孩一个告诫的眼神,语气严厉的说:“这是你该管的事吗,做好分内的活。”

    云杉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说什么,小跑着收箱子去了。

    这时另外一位穿着绯红间裙,簪着金钗的貌美女子从正院出来,正巧碰上了嬷嬷教训小丫头。

    笑道:“什么事竟然惹的我们楚妈妈大动肝火呀。”

    楚妈妈不理貌美女子的打趣,只谈正事:“梧桐,殿下来别院住已经是天大的委屈了,衣食都不可再有任何疏忽,你仔细照顾着。”

    这位衣着华丽,脸更是比金饰还夺目的女子竟只是永宁公主的侍女——梧桐,听到这话也敛了神色,说:“我定然不会让殿下受委屈,楚妈妈你放心。”

    “你也在公主府这么多年了,公主来这边还愿意带着你,自然是信任你的,你别怪我多嘴。”楚妈妈说。

    梧桐轻轻拍了拍楚妈妈的手臂,说:“殿下向来想得开,连殿下都没丧气,我们也别哭丧着脸,一时住在这边而已,早晚要回公主府的。”

    楚妈妈回握了一下梧桐的手,就匆匆离开安排庶务去了。

    虽然别院的下人都有些忧心永宁公主,但永宁公主本人在房中却玩的正开心,看到梧桐进门,笑着说:“快看金楠穿这个衣服好不好看。”

    金楠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曾因美貌惹了祸事,父母兄长都因此而亡,其余亲族为保住性命,将她交于权贵,后来几经波折,前几日孤身逃脱到临山寺被永宁公主所救,留在了公主身边。

    屋子里金楠穿着月白色流光锦,还戴着整幅珍珠头面,把本就清丽脱俗的容貌衬的像仙子下凡,不知道的以为哪家的神仙妃子。

    沈熙和看着美人十分满意,而金楠却在梧桐踏进屋门的时候连声央求:“梧桐姐姐,你快帮我把头面摘下来,这太贵重了,我不敢动。”

    沈熙和不许,说:“我喜欢,就这么穿着吧。”

    金楠想要跪下,却碍于流光锦,动都不敢动,急的眼泪都在眼圈里转了。

    梧桐劝到:“殿下,您别吓金楠了,穿这一身她连路肯定都不会走了,还怎么做活。”

    “我喜欢,梧桐。”沈熙和倚靠在软榻上歪坐着,散发,只一个清透的水绿镯子松松的挂在手腕上,半截手臂白的晃眼。

    梧桐默然,转过来帮金楠把头冠戴的更稳。“殿下喜欢,你就穿着,改日发了月银多做几身漂亮衣服。”

    “几件衣服,还需你们自掏腰包。”沈熙和笑着打趣。

    金楠脸上写满了不安,但不敢推拒,喏喏应下。

    屋子里的其他侍女都衣着光鲜,纷纷笑着说:“公主就喜欢奴婢们穿的漂漂亮亮的,没事的。”

    沈熙和向来把美人当花园里的花欣赏,如今下雨,又无其他玩乐,就拿出来箱笼整理,看到合适的钗裙就送予丫鬟,反而沈熙和自己向来爱简单素净的装扮。

    “今日没有朝日邸报送过来吗?”

    “殿下,您忘了,今日休沐。”

    沈熙和有点恍惚,竟又过去了十日,这样算来,已经在别院住了四十五日了。

    又谈到拜帖,梧桐有些生气,“可见世人都势力,连府上的几位公子最近都轻忽殿下了,自从殿下来了别院除却云雁公子来过两回,其余人连影子都没见到。”

    沈熙和对此并不意外,失势的公主自然没人刻意逢迎,那几人委身做男宠也不过是情势所逼,羽翼丰满后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沈熙和不会因为这点事情生气,不过多少有一分心冷。

    配着屋外连绵不断的雨水,沈熙和心里有点窒闷,挥退了侍女,早早拉下床帐预备休息。

    半梦半醒间,有人影被月光映照在纱帐上,沈熙和轻轻坐起,心知不妙,却无处可躲。

    杀手也没让沈熙和等待太久,电光火石之间,就一把拉开帐子,准确的把手中剑刺进了沈熙和胸口。

    沈熙和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口鼻就被鲜血充斥了。

    杀手的脸掩映在黑暗中,靠近沈熙和一把拔出刀:“几位公子让我向您请安。”

    沈熙和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倒在床上,失去意识。

    再一睁眼,天光大亮,沈熙和低头一看,身上并无伤口,床上也没有一丝血迹。再仔细一瞧,这里已然不是别院的布置,而是公主府的卧房。

    好像别院的一切都是梦境,沈熙和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外间的侍女见公主醒来,进来听候吩咐。

    “紫檀?”沈熙和不确定的语气说。

    “殿下,是我,您要不要喝点水。”紫衣姑娘有着与紫色相称的名字。

    当沈熙和确认是紫檀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好似回到了年少时。紫檀是母后去世派到自己身边的,朝事或是庶务样样精通,后来有机会去了科举考试,外放做官去了,在任上病逝。

    沈熙和环抱住紫檀的腰,带着哭腔说:“紫檀姐姐,你离我近点。”

    紫檀轻轻抚着沈熙和的背:“小主子,做噩梦了吗?”

    沈熙和摇头,脸上的泪水洇到紫檀的腰封上,嘟囔着:“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等沈熙和心情平复下来了,小口喝着紫檀倒的温水,才腾出机会问:“今天哪个日子。”

    “淳化十四年四月初四,过两日便是殿下生辰了。”

    原是沈熙和十六岁那年,在淳化十三年,沈熙和及笄,被允许开府别居。离了宫更是没人管束,那两年是沈熙和人生中最风光肆意的两年。

    也是在去年,沈熙和府中后院住上了四位公子。

    想到此处,沈熙和目光微冷,不想再养一群白眼狼,吩咐道:“把后院的公子明日都叫过来,我有话对他们说。”

    紫檀叹了口气:“殿下,那些男人哪个是安分的主,不过是逐利而来,您也别在他们身上太费心了。就说李定光,若不是您肯出手,他早就替堂兄顶罪去大牢了,结果现在不过是您不许他去北疆,就向您耍脾气,真真的恃宠而骄。”

    “好的,紫檀姐姐,我知道了。”沈熙和答应着。

    紫檀倒是震惊,平常沈熙和最厌恶听到的就是这种规劝的话,今天倒是没有不耐烦,许是真的哪里委屈到了,心里暗暗想:后院那几个确实该好好敲打,等明日殿下见过他们后我多嘱咐他们一点。

    第二日,沈熙和叫了西院的主簿带了文书过来,这么多年,公主府的事务沈熙和还是头一次关心,把正在工作的李主簿都惊的不行,抱着近日的处理文书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

    “殿下,不然我叫公主令过来给您详细汇报一下近期事务。”

    沈熙和摆摆手:“不用,你先回去,文书留下我自己看看。”

    不过实话实说,沈熙和自从皇后逝世就再也没有接触这些事务,加之皇后临终前恨不得把自己唯一女儿的一辈子安排好,留的人各个精明强干,沈熙和自然也就不爱操心。反正不管怎么样,公主是不会被亏待的。

    上辈子别院禁足沈熙和也是吃到了教训,这辈子居安思危,头等大事就是看看公主府如何运作。

    看了整整一天,沈熙和也没什么进展,这些文书说的话也不过都是一个意思,看不出重点,气的沈熙和把手中文书一放,直接叫侍女传膳。

    已经是晚膳时间,菜足足摆满了整个桌子,可偌大的桌上却只坐了沈熙和一个人。

    “紫檀,通知公子们回来了吗?”沈熙和皱着眉头说。

    紫檀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在沈熙和的目光下有些艰难的说:“几位公子都有事情回绝了。”

    沈熙和还特意交代了厨房做丰盛一些,最后一顿饭想着好聚好散,没想到四年前他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既然如此也不必给任何人留面子。

    “把回话的人叫过来,我听听什么理由比我的传召还重要。”沈熙和命令。

    不一会,四个院内的回话人就过来站作一排。

    紫檀向来利索:“一个个说,从大公子先来。”

    最先就是方澄鹤的主事,说话也像方澄鹤一样冠冕堂皇:“殿下万安,澄鹤公子他早早约定和辅国公家二公子还有沅陵侯家的大公子应酬,这两家与公主府也向来交好,实在脱不开身,特叫老奴前来告罪。”

    接着云雁的侍从也解释:“主子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殿下,不敢前来。”

    许青与这边派来的是个账房,只说:“许公子在商会那边,最近都在过账,实在脱不开身。”

    而李定光这边来的就是一个年轻小厮,也说不出什么理由,只说李定光在京畿大营,没办法过来,急的满头大汗。

    沈熙和怒极反笑,既然如此,别怪我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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