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梁少淮在的地方从来不会冷场。

    他不像梁庭月那般寡言,他自小就口舌伶俐,善于讨父母和长辈的欢心。

    梁少淮问:“是老吴送你来的吗?”

    老吴是梁庭月的司机,大部分时间是老吴开车,偶尔梁庭月会自己开车。

    “是。”剩下的话没有说,意思是问梁少淮有什么事情。

    “今晚不如我们一起回一趟家,等下让老吴先送青云回去。”

    凌青云百无聊赖地戳着盘中的迷迭香,听到梁少淮提到她,还问:“哥,怎么样?”

    梁庭月放下刀叉,整理了下袖口,说:“可以。”

    问了梁庭月,梁少淮又问凌青云:“青云,可以吗?”

    明明已经替她做好了决定,再说不愿意好像不识好歹似的。

    “……我都行。”

    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地铁站,坐了地铁到她家还要再步行几百米,确实不如有专门的司机送她。

    包里的手机隐隐发出震动,是有人打来电话了。

    凌青云朋友不多,大多是点头之交,和父母也很少交流,平时是通过微信,他们不会忽然打电话过来。

    只有一个可能——

    凌青云从包里翻出手机,来电人显示:陈清。

    十有八九是视频或账号出了什么事。

    她说:“我去接个电话。”

    顺着服务员指的方向找到厕所,有人在镜子前补妆,手机还在震动,凌青云尽量不影响到别人,她按下接听键,小声地说:“喂,怎么了?”

    陈清的声音很急,“青云,你快看视频底下的评论,有一条评论忽然上了热评。”

    凌青云昨天晚上还翻看了视频,没什么奇怪的,“怎么了,我昨天刚看过,很正常啊。”

    她一说陈清更急了,敢情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清催促她说:“你看看就知道了。”

    “好,先挂了。”

    凌青云倚着墙壁打开那个最新发布的视频,前排的评论都很正常,有夸她家里布置温馨的,也有求同款的。

    再往下翻,一条今天中午发的评论上了热评。

    评论的人头像是某个动漫角色,昵称叫“平平无奇天大圣”。

    这位顶着齐天大圣的网友在视频下评论说:博主就这么爱恰烂钱吗,这个牌子前两天才上过热搜,你今天就发视频发软广给它洗白,一条人命不值钱是吧。

    楼中楼评论里有附和的,也有为凌青云辩解的。

    通过他们的话凌青云大概明白了,说的是她的视频里出境的一个烧水壶。

    可那个烧水壶她买了半年,没必要现在才做广告,更何况品牌方压根没有找她,她打哪门子的广告。

    凌青云忍住心中的一股气,去搜索了一下,这个牌子前几天确实上了热搜。

    原因是它家产品在使用的过程中自燃,造成了火灾。

    使用者是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人,因为午睡他没能及时发现,等邻居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看了看发布时间,是四天前。

    那天是凌青云在医院忙前忙后的日子,她一整天几乎没怎么看过手机。

    第二天品牌方将热搜降了下去,凌青云没能看到相关的新闻。

    她在脑子里梳理情况,边思考边回复那名网友:你好,我为不知道这件事而道歉,因为前几天在医院照顾病人很少看手机。但是我要为自己解释一下,这个烧水壶是我自己买的,已经用了半年,以前的视频也出现过,绝对不存在洗白或者打广告的情况。对于那位老人的离世我也非常难过,回去后我会换一个牌子的烧水壶,同时重新剪辑视频。

    人命是正常网友的底线,他们不能接受这样的品牌出了事后继续圈消费者的钱,凌青云十分理解,她自己也是正常人。

    因此她说的也都是实话,只是如果网友不信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陈清像她的舆情监测官,如果不是她,凌青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她给陈清发了条消息:已经解释过了,辛苦你还要时刻关注评论。

    那边秒回:没关系,解释了就好!

    奇怪的事一堆接着一堆,凌青云叹了口气。

    回到餐厅里,只见梁庭月一个人,梁少淮竟是不见踪影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问梁庭月:“他呢?”

    这个“他”不必多说,指的是梁少淮。

    “有朋友找,出去了。”

    “噢……”

    两人之间气氛极其尴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凌青云在心里抱怨梁少淮,这个家伙怎么能留她一个人面对他哥。

    她的情绪在心里百转千回,只见梁庭月伸手递出一张纸条,他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一只很有观赏性的手伸到了凌青云面前,她愣了愣,下意识接住那张纸条。

    白色的纸,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一串号码,是手机号。

    凌青云见过梁少淮写的字,是中规中矩的字迹,看得出下了功夫练过的。

    梁庭月的字清隽而有力,和他本人一样,真正的字如其人。

    凌青云认为梁庭月并不想和她有过多关系,是为了梁少淮他才这样,她说:“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

    听了凌青云的话,梁庭月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只说:“你随意。”

    _

    在一颗巨大的悬铃木下,卢净秋找到梁少淮。

    她今天穿天蓝色亚麻长裙,戴无框眼镜,口红是橘红色调,称得皮肤很白。

    “嗨,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她语气轻快。

    卢净秋手上拎着几个购物袋,看样子是在附近的商场购物。

    五分钟前梁少淮收到卢净秋的消息,她拍了张照片,是路边停着的一辆车,她问:这是你的车吗?

    梁少淮回她:是,在附近吃饭。

    紧接着卢净秋说:正好,我们能见一面吗?

    于是两人约定在这棵树下见面。

    梁少淮说:“怎么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卢净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她眉眼间有温和的笑意,“逛街的时候看见的,感觉很适合你。”

    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梁少淮是懂得的,尤其是异性的礼物。

    他眉心微皱,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银质黑蝶珍珠领带夹,梁少淮一眼看出这东西价值不菲。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你的东西。”

    梁少淮清楚地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和异性一旦越过某一个点,后续很容易发展成不清不楚的关系。

    卢净秋预料到他不回收,但她也没有接梁少淮递过来的东西,“这个领带夹和你很相配,除了你它大概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主人,而且再回去退很麻烦。”

    一男一女站在树下,周围风声簌簌,氛围正是小说里写得爱情的氛围。

    梁少淮不想分辨卢净秋的真是目的,餐厅里的人还在等他。

    他干脆说:“你等一下把发票发给我,我把钱转给你,当作是你替我买的,可不可以。”

    卢净秋挽了挽鬓边被风吹乱的头发,依然是笑着的,“可以啊,总之它已经找到了最适合它的主人。”

    梁少淮目送着卢净秋离去,晚风太纷乱,吹得她的发丝飞扬,吹起她的长裙裙摆。

    望着那抹身影消失,他转身回到餐厅,在庭院里遇到正往外走的凌青云和梁庭月。

    两人一前一后,凌青云说:“刚想去找你。”

    “没事,”梁少淮笑了笑,“就遇到了个朋友,多聊了几句。”

    凌青云看到他拿的东西,问:“你手里的是什么,也是那个朋友送的吗?”

    “领带夹,托她买的。”

    凌青云随口说:“你这朋友男的女的。”

    她不是在查岗,顺着他的话问的而已。

    梁少淮实话实说:“女的。”他又没有劈腿,当然不至于隐瞒。

    三人走到马路旁,梁庭月提前给老吴发了消息,他开着车过来了。

    车子越开越近,凌青云发现这辆车很眼熟,黑色的,卡宴,车牌号也熟悉。

    是之前梁庭月开着载她的那一辆。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梁庭月说:“老吴,你先送这位小姐回家。明天早上不用去御景湾接我了。”

    老吴应下,“明白了。”

    凌青云拎着包上车,她猜出来了,那天梁少淮开的车是梁庭月的。

    难怪从那天后再也没见他开过。

    老吴问凌青云:“小姐,你要去哪里?”

    “长南路金溪园小区。”

    这边梁少淮二人也上了车,他不忘叮嘱过梁庭月的事,问:“刚才我不在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梁庭月坐副驾驶,他目之所及有许多凌青云的痕迹,比如车上的黑猫摆件和发绳,后座的毛绒玩偶。

    看来凌青云改变了梁少淮很多,他从前最不屑在车上放乱七八糟东西的人。

    梁庭月说:“你认为呢?”

    梁少淮忍不住吐槽,“大概不怎么样,要不是我主动找你,你根本不会搭理我。”

    很久很久以前,他妈说过,梁庭月是养不熟的狼崽子,面冷心也冷。直到今天,梁少淮对这句话依旧持保留态度。

    “嗯,这倒是实话。”

    梁远声和徐悦住在城南老宅,梁庭月兄弟俩在那里长大,十八岁成年后父母为兄弟二人在市中心购置了新的房产,那之后两人先后搬了出去,相隔不过三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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