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莲的眼中具是震惊。

    她要将许不倾一起送回苗疆吗?

    杨久安一看就知道她误会了,她道:“阿月,你应当是在苗疆待了很久吧?”即使换了装束,口音与习惯却不会变。

    沈小莲点头,好似她来这里只会点头了。

    杨久安道:“我看的出来,你说他们都来见过我,那他们一定是你的伙伴,你的过去,你的朋友,你的牵挂都在那里,你不能和子阳一样,完全离开那里,我成全你。”

    杨久安看着她道:“我会让你回家,也会让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沈小莲觉得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她最多也就是希望一年能多见几次阿倾,霍先生不再备战。她不觉得沈家村是她的故乡,她觉得苗疆才是,所以,她阴差阳错过来这一次,除了想看看霍十九外,便是想请她劝劝霍先生。

    除了世子,只有她能使霍先生退步,她能看得出来,霍先生为了她的计划,收敛很多。

    沈小莲向杨久安坦白了,没有丝毫保留。

    霍思齐当初想制作的是使人忘情的蛊,但最终弄出了使人忘记所爱之人的蛊,这个蛊实验下来,发现危害太大,容易使人记忆错乱。

    霍思齐察觉杨久安即将再次回京入局,便想约她出来,霍思齐虽然带着蛊去赴会,却没真想把这个不成熟的蛊虫给她种下,怕伤了她,因所爱之人范围太广,霍思齐怕她把世子也忘了。

    在霍思齐眼中,杨久安所有的成就,都是属于世子的,只是她思想跳脱,和他意见相左,可就本质来说,她也不算外人。这种想法虽然傲慢又自大,可事实就是如此,哪怕风六也不能取代世子的地位。

    杨久安对世子的感情,并不比霍思齐差了多少。世子尊重她,理解她,甚至支持她,而杨久安对他,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对待亲子也不过如此。

    所以,霍思齐当初只是预备着试探她,劝她投入世子的怀抱,万一呢?

    没想到风六撞了进来,还激怒了霍思齐。

    霍思齐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失去记忆的风六如果发现自己身上有不知名的蛊虫,肯定会豢养护心蛊换掉噬情蛊,从而把相思蛊的母蛊也拿掉。母蛊死了,主人没死,子蛊也很快就会脱离持有者,不会有伤害。正好帮霍十九这个不懂事的死丫头去掉子蛊。

    可没想到失了记忆的风六怎么也不肯去培养护心蛊,都怀疑他是不是连怎么制蛊也给忘了。

    沈小莲至今记得霍先生被气得整夜整夜练.枪的模样。还叨叨着“为什么!凭什么!”

    沈小莲道:“那个蛊,附到了相思蛊上,但是我们并不知道母蛊持有者在哪里……”

    她小心道:“风先生身上,一直有一张卷发女人的小像……”

    杨久安撑着脑袋听完了,她扣了扣指甲,真没想到相思蛊还有这种功效,难怪祈月一直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他是怕蛊种在了别人的身上。她对沈小莲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在我身上。”

    沈小莲将自己知道的不该知道,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个遍,她也不知道,怎么到了杨久安跟前,连老底都被揭完了,还是自己主动揭开的,最后,她问道:“十九姑娘,你打算怎么去劝霍先生?”

    杨久安敲了敲脑袋,道:“其实,这个事还没有成,我是不该跟你说的,但如今你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我便透露给你,可你千万不要往外说。”

    沈小莲连忙点头,杨久安凑近她的耳旁,将她走之前就做好的工作悄悄与她说了一遍。

    随后,她坐回原位,得意道:“我一直觉得,等我后年回来,应该就能听到好消息了。霍先生到时候就没空想着打仗造反了。”

    沈小莲目瞪口呆,喃喃道:“这真能成吗?”

    杨久安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懂,我了解他。”杨久安这三年内一有空就想杀了霍思齐,可如今风六好好的待在她身边,恢复记忆也指日可待,也就没那么恨了。

    既然他们那么不对付,日后把他们分开就是了。

    老想着打仗确实不好,南边的事儿,必须处理一下,不过听沈小莲说风六已经投诚,还把世子请去了苗疆,想必出不了什么事儿。还是原定计划更重要一些。

    杨久安衡量了一下,便道:“我这里还有事情,必须出关。不如你留在这里,我派人保护你,你不用担心子阳,他是子正的弟弟,既然世子在那,相信他很快就会来接你。”

    杨久安心想,世子竟然没有告诉她,大概是不想让她知道霍思齐在做什么,毕竟抄家灭族的大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理解,往好的方面想,也许是不想让她费心再下一次苗疆,毕竟世子知道,她在黎国的计划已经刻不容缓了,必须在这两年解决。

    沈小莲听着杨久安的安排,她好像永远都那么淡然潇洒,运筹帷幄。

    沈小莲忍不住问道:“你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吗?愤怒?悲伤?惶恐?你总是有空去关心别人,不关心关心自己的事吗?你真的爱风六吗?”

    沈小莲见到杨久安后,觉得她就是自己心中想象的样子,可她太平静了,温情中又透着无情,却总能轻而易举俘获别人的心。

    难怪别人都叫她活菩萨,哪里有点活人的气息。

    杨久安倒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总觉得这姑娘对她过于关心熟稔了,要知道,她可是隔了十五六年,第一次见到她。

    交浅言深是大忌讳。

    可杨久安转念一想,她不打算再隐瞒她和风六的事儿,这姑娘与她有些渊源,不算交浅?

    虽然杨久安觉得自己和沈小莲不算熟悉,可沈小莲的生活却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自然比她更适应二人的相处。

    沈小莲继续道:“我不懂,你接下来的事,比自己的爱人还重要吗?为什么不跟风六解释清楚,不告诉他真相,他花了很多功夫来寻你的,为了去找世子调停,他天寒地冻的便去了京城,到了京城也不敢去找你。”

    杨久安听到那家伙竟敢在冬天上路,眉头狂跳。

    见沈小莲言语之中颇为激动,杨久安一瞬间福至心灵,她想了解自己的想法和生活,即好奇又别扭。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杨久安等她说得差不多了,回道:“爱人和事业两者是不能比较的,至于为什么不解释,是因为我不能确定失去记忆的他,还能不能得到我的信任,我的身上不止有我自己的命,还背负着数不清的人的生活与信仰,我不可以那么自私。”

    随后杨久安起身打开门,将远处的祈月唤来。

    祈月的心跳很快,这么久依旧无法平息,他看着杨久安道:“公主,我可以再牵一下你的手吗?我想确认一件事。”

    杨久安道:“行。”

    她将手递给他,随后道:“你看我的手多好看,每次一看到自己的手,我就想起望春楼那件事,心里面,总是很痛。”

    祈月牵着她的手,突然愣住,忘记去探查。

    杨久安与他对视,然后朝沈小莲道:“你看,他连我在说些什么都不知道,我如何信任他?又如何与他解释清楚?”

    他们之间,太多故事,太多感慨,无数的夜里,灵魂与思想的交流,那是没有办法复刻,也没有办法用语言描述的,如果他不自己去努力追寻,二人之间,只会渐行渐远。有些事,她只能辅助罢了。

    解不解释都没有意义,她没有时间停留,她和风六的理想与计划,就算只有她一人,也不能搁浅,这早已经不是他们个人的事。

    沈小莲愣住。

    祈月抓紧了她的手,感受到了那只蛊虫。他看着杨久安认真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你因此而否定我,实在让我伤心。”

    杨久安看向他,午间的风吹过庭院,这个客栈是她的私产,楼上楼下都是自己人,此刻皆不同程度地开着窗,听着院中的交谈。

    帆歌看着许知秋坐在圆桌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桌面,她垂眸,沉默地转身,继续透过缝隙望向窗外。

    祈月道:“你说我们曾经是挚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但我相信,我没有将你当成朋友,从始至终都没有。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是爱你的,那不是朋友的爱,你的身体里有相思蛊,你看起来并不会使用它,那一定就是我为你种下的。”

    祈月牵起杨久安的另一只手,一同放在自己的心口,“曾经的我,一定是爱你,害怕辜负你,怀着与你同生共死的心,才将这只子蛊放在自己心头。”

    他的眼中蕴含着熟悉的深情,几乎使杨久安产生了错觉,他缓缓道:“我知道我不是你记忆中的风六,可自打我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这是命运的相遇,使我在寻找你的过程中,越陷越深。”

    “我仅仅只用了三天,就决定放下所有,一步一步靠近你,虽然没有共同的回忆,但请你相信,我比之前的我,更爱你。”

    祈月并不是像杨久安所想的那样,仅仅只是肤浅的一见钟情,冷静下来后,他会思考,他会思念,每次想到他与这个人曾经有着无可替代的羁绊,心脏就像泡在了水里,让他难以呼吸。

    他的记忆是空虚的,权力尊荣,荣华富贵都无法填满,每个深夜都有无数瑰丽柔美的梦,醒来却什么也想不起,只有愈发深沉的寂寞和空荡荡的心。他不停地在寻找着什么,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是在寻找画像上那个人。

    可自从见到杨久安后,一切都落实了,仿佛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不再飘忽。

    祈月道:“如果你对我还有那么一丝感情,请不要说出这样令我伤心的话,如果我不记得,请你告诉我,我会用尽全力,去体会你的心,不论是痛苦还是欢乐。”

    祈月缓缓地放开她的手,他想开了,如果曾经的自己是一厢情愿,可好歹得到了信任,他不过是重新开始罢了,就算是朋友,他也会待在她的身边。

    杨久安的手温暖干燥,仿佛天生就在他的掌中,光是移开紧握她的手指,就已经用尽全力。

    他看着她的眼睛,那么清透温柔,一见就会深深沉溺其中。

    这双眼缓缓的靠近,慢得仿佛过了百年,冰凉的发丝滑过他的下颌,温暖的呼吸打在他的颈窝。

    一阵令人心跳失控的香气闯入他的鼻尖。

    杨久安投入了他的怀抱,克制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院中不同程度地响起抽气声。

    祈月僵在原地,随后反应过来,试探性地圈住了怀中的人,越抱越紧,脑袋里如走马灯一般闪过许多情景,那些藏在阴影中的面容,逐渐替换。

    天朗气清,这种幸福感慢慢释放在他的心头。

    只在一个瞬间,祈月感到胸口一阵剧痛袭来,疼得使人眼前一花,晕过去前,只见杨久安纤白的指尖,沾上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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