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还是黑暗一片，钟寻大口喘着气，后背湿淋淋的。冷风从窗户外钻进来，钟寻一个激灵，他昨天忘记关书桌前面的窗户了。
靠在床头上，钟寻呆望着暗黑虚无里莫个角落，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其实不想这么早醒来的，要是可以一觉睡到大中午，钟寻才不愿这么早就来面对新一天的开始。
痛苦是并不会随着新一天的开始而有结束。
大脑空白是逃避的好选择，钟寻枯坐着，一直到眼睛里那处角落逐渐清晰，窗户外面红光照射进来，房间里亮堂了，他也必须要穿衣起床了。
还是得去有那个恶鬼的地方，钟寻满嘴泡沫，见到镜子里面的他眼睛红肿，一派小可怜的模样，内心不由得再次唾弃起自己来。
喝完奶奶给他买来的豆浆后，钟寻提起装有肉包子的塑料袋子，跟奶奶道别，他感觉自己像是赶去上刑场。
“包子都没吃完，怎么那么着急？”钟奶奶在厨房里处理今天买来的菜，听到自己孙子从洗手间出来后，还没几分钟就要出门，便系着围裙走了出来。
“奶奶，我们今天下午的数学课有小测试，我想多点时间复习下。”钟寻对着奶奶咧嘴微笑，他的数学成绩相比其他科目要差点，他学起来吃力，奶奶是知道的。
“诶哟，学习重要，身体更重要，早饭是一定要好好吃的。”奶奶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她欣慰孙孙的懂事，双手在围裙上擦干水后，又匆匆跑到餐桌上挑出三个橘子来，装在了塑料袋里。
“下课之后，记得要吃水果。今天是周五，奶奶给你买了一只土鸡，你放学之后早点回家，就别去同学那里了哦。“
看到手上又多出一个塑料袋，钟寻还是微笑着，事实上，他什么也吃不下。
经过小饭店时，钟寻有意朝里面探找黄微的身影，但没能如愿。倒是老板朱明浩见到他往店子里张望，放下手上的抹布，热情地招呼钟寻：“小朋友，是想吃点什么啵？这里粉面都有。“
可能她在里面的厨房忙活吧，钟寻摇摇头，有点失望，他企图从一个萍水相逢的姐姐那里获取一些力量。拿着已经冷掉的包子，他坐上公交车站台的长凳，还是张嘴咬了一口。
不想上学，这个念头一直在围绕着钟寻。年纪还不大的男孩儿看着清晨的车水马龙，想象着自己拥有时间暂停的超能力。
要不，自己出场车祸也行，钟寻天马行空着。他看小说的时候，经常能看见主角在关键时刻出车祸的桥段，重伤躺在医院里后就什么也不用管了，要是被撞到失意更是一身轻松，直接开启新生活。
但手中沉甸甸的橘子提醒着他，还有一个牵挂着他的奶奶呢，他还不能出车祸。
通往学校的公交车终于还是过来了，钟寻扔掉只吃了一口的包子，撅嘴上了车。公交车出点小故障也可以哦，或者可以遇上堵车，一直堵到下午。
钟寻直到进学校大门，还在想着或许会有一个未来的自己能穿越回来拯救现在的他。下课铃声响起，耳边有了喧嚷声，钟寻浮想联翩地爬楼梯，自动忽略了从他两边走过的学生。
“他还敢回来啊？听易乾维身边的人说，这个娘们儿要倒大霉了。”不怀好意的声音刺耳，钟寻被迫从想象中抽身而出，他的头颅快要压断脖子了。
先去到了办公室，钟寻低声向老师说明自己回家的情况。昨天，可能就是易乾维他们给老师说自己“摔了一跤”，钟寻干脆便也直接套用了这个借口。
反正自己说出被欺负的事实来，老师也不会相信的。
在学校里，钟寻成绩还算优秀，从不惹是生非，长得也乖巧秀气，老师们基本上不会怀疑他说出的话。见到低着头的钟寻，班主任刘老师叮嘱了他几句以后要多注意安全，以后，凡事要提前报告老师，别让家里人和老师担心。
这个孩子的监护人是奶奶，父母倒是没出现在学校里过，刘老师拥有五年班主任的经验，多少也能明白一些学生家里难说的隐情，对钟寻这个听话的学生也会上心一点。
但这个孩子性格内敛，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心思暴露给别人，刘老师对此又有些头疼。她是能看出钟寻在班上男同学里面不合群的，但她没想太多，因为还是能看到偶尔有一两个男孩找钟寻说话，平时也没听到有传出钟寻被欺负的消息。
这个阶段的孩子大多还是想获得他人的接纳，钟寻性格文静，平时都是和女孩子玩得好，但心里肯定还是想能有多点男孩儿的认可。可是他过于敏感了，没那么大大咧咧，于是会把身边男同学和他的玩闹当成一种欺负，刘老师想起之前钟寻找她说过他有被班上的易乾维一伙欺负，样子扭扭捏捏的，跟个女孩子一样不好意思。
当时她还特地把班上所有的男生召集在一起说过这件事，但大家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好几个人都说易乾维是在开玩笑，钟寻小气的很，他们也常常打打闹闹得玩。
因为不想事情闹大，男生们会对钟寻有意见，刘老师便自认为“明智”的只把易乾维以及和他玩得好的几个男同学留在了办公室。而钟寻只是站在角落里埋头，没说过几句话。
“老师，我是想和钟寻交朋友，就经常逗他玩，没想到他这么没意思，还找你打小报告。我可没欺负他的，不信你可以问我身边的人，或者把他的室友找来。”易乾维面色坦荡，还流露出了对钟寻的鄙夷。“我没想到他是这样开不起玩笑的人。”
“老师，易乾维跟我们玩的时候，我们可没有什么不满，都是男生，矫情什么呀。”
“就是，一点小事就找老师说，他是小学生嘛？”
“老师，我们没有欺负他，你别被他给骗了，要不是易乾维找他一起玩，我们还不愿意理他呢。”
男生们七嘴八舌，而钟寻只是站在角落里埋头，沉默不言。刘老师见状，心里不免认定了钟寻的“无理取闹”。这个易乾维在班上混得开，同学缘好，但也没传出过有什么拉帮结派的不良行径，平时热衷于参与班级活动，就是偶尔过于好动了点，都算不上问题学生，刘老师望着一眼不发的男孩，叹了口气。
顾及到钟寻的自尊心，刘老师虽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但还是象征性的对易乾维他们训斥了几句：开玩笑一定要注意分寸，要考虑到其他同学的感受。
事后，为了不让这个心思细腻的男孩感到难堪，刘老师还贴心的没有再单独找过钟寻。她想让这件小事化了，于是，在易乾维他们走后，刘老师拍拍钟寻臂膀，只说了一句：“男孩子就不要想那么多，大家没有坏心的。”
这位细心的老师无奈的忽视了钟寻红通的脸庞，以及他那悬而未落的泪水。刘老师更没有过多安慰这个受伤的男孩，为了他成长得更为坚强。男孩儿嘛，还是别太矫情了。
但小孩子的开的玩笑可不一定就小，大人的考虑也不一定全然正确。撒谎这个技能从幼童到老人都是可以灵活运用的，且让人难以分辨。而一些源自人类最原始的恶劣，则更是不分小孩和大人的年纪，无论有没有经受过教育引导，都会有人类选择遵从此恶。
凌强压弱，仗势欺人，抱团护己，这些东西或许又不能称之为恶，既然人们在群体活动中有产生了这些行为，那就说明在它们也是自然之物，是一种正常的现象。而至于其中受到的伤害的人是属于少数，沉默的少数人。
在班里的钟寻如坐针毡，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到书本上，但周围似有若无的打量目光令他如芒在背，钟寻总感觉身边的人正在辱骂他。耳边真实的声音和脑子里面的幻听交织融合，钟寻像是一头扎进了水泥地里，整个人都模糊了。
下课之后，钟寻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去洗手间。有几个和他熟识的女同学见他此异态，走过来关心了他几句，邻近的两三个男同学则立马发出几句怪叫。害羞的女生们各有心思，脸皮子薄，听到有调侃的坏笑，便慌了神又坐回到原位去了，远远的在言语上安慰了钟寻几句。
恨不得身上有罩子的钟寻没有收到这些关心，也挡住了莫名其妙的坏笑。他趴在桌子上，腹痛难忍，这周他就没吃过几餐饭，一闻到荤腥味就想呕吐。实在撑不住了，钟寻也就是喝点白米粥垫垫肚子。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了，班上的同学往前后两个门慢慢流散出去。钟寻耳边的噪音在渐渐消弱，他舒了一口，盯着窗户外面枝头上的黄叶子。
黄叶子飘啊飘，在光溜的树枝上摇摇欲坠。深秋了，学校里树木的叶子大批大批的掉，钟寻踩在叶子们的尸体上，悲哀的感觉油然而生。但现在见到这片孤零零的叶子，钟寻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静静等待着，它的掉落。
“钟寻，易乾维说必须要和你有个了断，你踢他那一脚算是惹毛他了。”传话的小弟又来了，不过，这次的小弟并非是原先公园里郊游那个，而是换成了小树林里帮大哥压人的一个。
“他这次邀上了好几个人，我没参加，就是过来告诉你一下。”那个小弟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同情，“易乾维说他这次不会到学校里找你麻烦，是会在校外，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过，你也别想着报警喏，他们不会让自己被抓到的。你，你就想想其他办法。”小弟似乎挣扎许久，才又憋出了后面两句话。
像是害怕被人发现，这个小弟说完话后迅速往门窗浏览了一遍，也不看钟寻作何表情，自顾先走掉了，他不想一不小心就被打入大众敌对的一方，少数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友善互助的道德秩序本来就是人类执意要编织的一件外衣，它质量不好，一不小心就会被里外的爪牙给撕烂。
视线有短暂被东西遮住，钟寻眨眨眼，还是没能屏蔽掉这个同学传递的信号。他惹毛了易乾维，大哥踢了几脚也没有原谅他，他要大祸临头了，钟寻接受到了这个信息。
他不想慌里慌神的了，为着一件还未发生的事情像个绝症的病人。明确知道那个易乾维会要整治自己，钟寻反而松了口气，他想做个从容赴死的犯人，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努力不去做个怂包，钟寻默默定下了目标。
一不留神的功夫，窗户外面的黄叶子就不见在树枝上。钟寻还没来得及观察它掉落时的情景，是被风刮走的呢？还是自己实在没有力气站下去了？
下午的数学小考，钟寻静下心来。他脑子回忆着自己记过的那些数学公式，在草稿纸上步骤清晰的做着演算，将确切得到的结果填在了空格上，速度不紧不慢。
将自己能力范围内可以答出的问题写完，钟寻一张数学试卷差不多也就都完成了，只剩下了三个填空题。这次数学考试，钟寻出乎意料的感觉良好。
以往，钟寻虽然记得那些老师要求背诵的公式定理，但如何去在题目中套用却又是一个难题。他听课的时候就吃力，于他而言，那些字母符号搭配在一起完全就是穿凿附会。定理规则组建的理性世界让他很难理解。但今天，就如同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他像是有一根筋被打通了。
交卷的时候，钟寻心里有小小的雀跃，他很期待这次的数学考试成绩。他确信自己会得到一个比之前有所进步的好成绩，下午破云而出的小小阳光令钟寻不总是在阴霾中了。
临近放学的时候，钟寻就急忙提前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他想早点赶回家里去，奶奶在等着他呢，还给他准备了好菜，他一定要尽力多吃点，饿肚子还是不好的，这周作业不多，他今天就可以写完，明天，他可以挑一本小说开始看……
坐在位置上的钟寻脑子里马不停蹄的想着，他恨不得自己可以空间瞬移。这样，老师一宣布放学，他就可以在下一秒站到家里换鞋的玄关处。
心脏怦怦跳得厉害，钟寻盯着老师头上的钟表。他深呼了好几口气，试图缓解控制不了的紧张。他待会儿要跑快点啊，回家回家，奶奶等着他的呢。
“钟寻，你待会儿别急着走，有人要找你说件事。”后面的一个男同学拍拍钟寻的背，小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已经背上书包的男孩猝不及防，没有回头，他已经感受到了好几个朝他望过来的目光。
在教室里，他们还是不敢怎么样的吧，钟寻想着，要是马上就跑掉了，很丑啊，他不要当怂包。
靠在床头上，钟寻呆望着暗黑虚无里莫个角落，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其实不想这么早醒来的，要是可以一觉睡到大中午，钟寻才不愿这么早就来面对新一天的开始。
痛苦是并不会随着新一天的开始而有结束。
大脑空白是逃避的好选择，钟寻枯坐着，一直到眼睛里那处角落逐渐清晰，窗户外面红光照射进来，房间里亮堂了，他也必须要穿衣起床了。
还是得去有那个恶鬼的地方，钟寻满嘴泡沫，见到镜子里面的他眼睛红肿，一派小可怜的模样，内心不由得再次唾弃起自己来。
喝完奶奶给他买来的豆浆后，钟寻提起装有肉包子的塑料袋子，跟奶奶道别，他感觉自己像是赶去上刑场。
“包子都没吃完，怎么那么着急？”钟奶奶在厨房里处理今天买来的菜，听到自己孙子从洗手间出来后，还没几分钟就要出门，便系着围裙走了出来。
“奶奶，我们今天下午的数学课有小测试，我想多点时间复习下。”钟寻对着奶奶咧嘴微笑，他的数学成绩相比其他科目要差点，他学起来吃力，奶奶是知道的。
“诶哟，学习重要，身体更重要，早饭是一定要好好吃的。”奶奶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她欣慰孙孙的懂事，双手在围裙上擦干水后，又匆匆跑到餐桌上挑出三个橘子来，装在了塑料袋里。
“下课之后，记得要吃水果。今天是周五，奶奶给你买了一只土鸡，你放学之后早点回家，就别去同学那里了哦。“
看到手上又多出一个塑料袋，钟寻还是微笑着，事实上，他什么也吃不下。
经过小饭店时，钟寻有意朝里面探找黄微的身影，但没能如愿。倒是老板朱明浩见到他往店子里张望，放下手上的抹布，热情地招呼钟寻：“小朋友，是想吃点什么啵？这里粉面都有。“
可能她在里面的厨房忙活吧，钟寻摇摇头，有点失望，他企图从一个萍水相逢的姐姐那里获取一些力量。拿着已经冷掉的包子，他坐上公交车站台的长凳，还是张嘴咬了一口。
不想上学，这个念头一直在围绕着钟寻。年纪还不大的男孩儿看着清晨的车水马龙，想象着自己拥有时间暂停的超能力。
要不，自己出场车祸也行，钟寻天马行空着。他看小说的时候，经常能看见主角在关键时刻出车祸的桥段，重伤躺在医院里后就什么也不用管了，要是被撞到失意更是一身轻松，直接开启新生活。
但手中沉甸甸的橘子提醒着他，还有一个牵挂着他的奶奶呢，他还不能出车祸。
通往学校的公交车终于还是过来了，钟寻扔掉只吃了一口的包子，撅嘴上了车。公交车出点小故障也可以哦，或者可以遇上堵车，一直堵到下午。
钟寻直到进学校大门，还在想着或许会有一个未来的自己能穿越回来拯救现在的他。下课铃声响起，耳边有了喧嚷声，钟寻浮想联翩地爬楼梯，自动忽略了从他两边走过的学生。
“他还敢回来啊？听易乾维身边的人说，这个娘们儿要倒大霉了。”不怀好意的声音刺耳，钟寻被迫从想象中抽身而出，他的头颅快要压断脖子了。
先去到了办公室，钟寻低声向老师说明自己回家的情况。昨天，可能就是易乾维他们给老师说自己“摔了一跤”，钟寻干脆便也直接套用了这个借口。
反正自己说出被欺负的事实来，老师也不会相信的。
在学校里，钟寻成绩还算优秀，从不惹是生非，长得也乖巧秀气，老师们基本上不会怀疑他说出的话。见到低着头的钟寻，班主任刘老师叮嘱了他几句以后要多注意安全，以后，凡事要提前报告老师，别让家里人和老师担心。
这个孩子的监护人是奶奶，父母倒是没出现在学校里过，刘老师拥有五年班主任的经验，多少也能明白一些学生家里难说的隐情，对钟寻这个听话的学生也会上心一点。
但这个孩子性格内敛，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心思暴露给别人，刘老师对此又有些头疼。她是能看出钟寻在班上男同学里面不合群的，但她没想太多，因为还是能看到偶尔有一两个男孩找钟寻说话，平时也没听到有传出钟寻被欺负的消息。
这个阶段的孩子大多还是想获得他人的接纳，钟寻性格文静，平时都是和女孩子玩得好，但心里肯定还是想能有多点男孩儿的认可。可是他过于敏感了，没那么大大咧咧，于是会把身边男同学和他的玩闹当成一种欺负，刘老师想起之前钟寻找她说过他有被班上的易乾维一伙欺负，样子扭扭捏捏的，跟个女孩子一样不好意思。
当时她还特地把班上所有的男生召集在一起说过这件事，但大家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好几个人都说易乾维是在开玩笑，钟寻小气的很，他们也常常打打闹闹得玩。
因为不想事情闹大，男生们会对钟寻有意见，刘老师便自认为“明智”的只把易乾维以及和他玩得好的几个男同学留在了办公室。而钟寻只是站在角落里埋头，没说过几句话。
“老师，我是想和钟寻交朋友，就经常逗他玩，没想到他这么没意思，还找你打小报告。我可没欺负他的，不信你可以问我身边的人，或者把他的室友找来。”易乾维面色坦荡，还流露出了对钟寻的鄙夷。“我没想到他是这样开不起玩笑的人。”
“老师，易乾维跟我们玩的时候，我们可没有什么不满，都是男生，矫情什么呀。”
“就是，一点小事就找老师说，他是小学生嘛？”
“老师，我们没有欺负他，你别被他给骗了，要不是易乾维找他一起玩，我们还不愿意理他呢。”
男生们七嘴八舌，而钟寻只是站在角落里埋头，沉默不言。刘老师见状，心里不免认定了钟寻的“无理取闹”。这个易乾维在班上混得开，同学缘好，但也没传出过有什么拉帮结派的不良行径，平时热衷于参与班级活动，就是偶尔过于好动了点，都算不上问题学生，刘老师望着一眼不发的男孩，叹了口气。
顾及到钟寻的自尊心，刘老师虽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但还是象征性的对易乾维他们训斥了几句：开玩笑一定要注意分寸，要考虑到其他同学的感受。
事后，为了不让这个心思细腻的男孩感到难堪，刘老师还贴心的没有再单独找过钟寻。她想让这件小事化了，于是，在易乾维他们走后，刘老师拍拍钟寻臂膀，只说了一句：“男孩子就不要想那么多，大家没有坏心的。”
这位细心的老师无奈的忽视了钟寻红通的脸庞，以及他那悬而未落的泪水。刘老师更没有过多安慰这个受伤的男孩，为了他成长得更为坚强。男孩儿嘛，还是别太矫情了。
但小孩子的开的玩笑可不一定就小，大人的考虑也不一定全然正确。撒谎这个技能从幼童到老人都是可以灵活运用的，且让人难以分辨。而一些源自人类最原始的恶劣，则更是不分小孩和大人的年纪，无论有没有经受过教育引导，都会有人类选择遵从此恶。
凌强压弱，仗势欺人，抱团护己，这些东西或许又不能称之为恶，既然人们在群体活动中有产生了这些行为，那就说明在它们也是自然之物，是一种正常的现象。而至于其中受到的伤害的人是属于少数，沉默的少数人。
在班里的钟寻如坐针毡，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到书本上，但周围似有若无的打量目光令他如芒在背，钟寻总感觉身边的人正在辱骂他。耳边真实的声音和脑子里面的幻听交织融合，钟寻像是一头扎进了水泥地里，整个人都模糊了。
下课之后，钟寻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去洗手间。有几个和他熟识的女同学见他此异态，走过来关心了他几句，邻近的两三个男同学则立马发出几句怪叫。害羞的女生们各有心思，脸皮子薄，听到有调侃的坏笑，便慌了神又坐回到原位去了，远远的在言语上安慰了钟寻几句。
恨不得身上有罩子的钟寻没有收到这些关心，也挡住了莫名其妙的坏笑。他趴在桌子上，腹痛难忍，这周他就没吃过几餐饭，一闻到荤腥味就想呕吐。实在撑不住了，钟寻也就是喝点白米粥垫垫肚子。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了，班上的同学往前后两个门慢慢流散出去。钟寻耳边的噪音在渐渐消弱，他舒了一口，盯着窗户外面枝头上的黄叶子。
黄叶子飘啊飘，在光溜的树枝上摇摇欲坠。深秋了，学校里树木的叶子大批大批的掉，钟寻踩在叶子们的尸体上，悲哀的感觉油然而生。但现在见到这片孤零零的叶子，钟寻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静静等待着，它的掉落。
“钟寻，易乾维说必须要和你有个了断，你踢他那一脚算是惹毛他了。”传话的小弟又来了，不过，这次的小弟并非是原先公园里郊游那个，而是换成了小树林里帮大哥压人的一个。
“他这次邀上了好几个人，我没参加，就是过来告诉你一下。”那个小弟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同情，“易乾维说他这次不会到学校里找你麻烦，是会在校外，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过，你也别想着报警喏，他们不会让自己被抓到的。你，你就想想其他办法。”小弟似乎挣扎许久，才又憋出了后面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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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友善互助的道德秩序本来就是人类执意要编织的一件外衣，它质量不好，一不小心就会被里外的爪牙给撕烂。
视线有短暂被东西遮住，钟寻眨眨眼，还是没能屏蔽掉这个同学传递的信号。他惹毛了易乾维，大哥踢了几脚也没有原谅他，他要大祸临头了，钟寻接受到了这个信息。
他不想慌里慌神的了，为着一件还未发生的事情像个绝症的病人。明确知道那个易乾维会要整治自己，钟寻反而松了口气，他想做个从容赴死的犯人，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努力不去做个怂包，钟寻默默定下了目标。
一不留神的功夫，窗户外面的黄叶子就不见在树枝上。钟寻还没来得及观察它掉落时的情景，是被风刮走的呢？还是自己实在没有力气站下去了？
下午的数学小考，钟寻静下心来。他脑子回忆着自己记过的那些数学公式，在草稿纸上步骤清晰的做着演算，将确切得到的结果填在了空格上，速度不紧不慢。
将自己能力范围内可以答出的问题写完，钟寻一张数学试卷差不多也就都完成了，只剩下了三个填空题。这次数学考试，钟寻出乎意料的感觉良好。
以往，钟寻虽然记得那些老师要求背诵的公式定理，但如何去在题目中套用却又是一个难题。他听课的时候就吃力，于他而言，那些字母符号搭配在一起完全就是穿凿附会。定理规则组建的理性世界让他很难理解。但今天，就如同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他像是有一根筋被打通了。
交卷的时候，钟寻心里有小小的雀跃，他很期待这次的数学考试成绩。他确信自己会得到一个比之前有所进步的好成绩，下午破云而出的小小阳光令钟寻不总是在阴霾中了。
临近放学的时候，钟寻就急忙提前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他想早点赶回家里去，奶奶在等着他呢，还给他准备了好菜，他一定要尽力多吃点，饿肚子还是不好的，这周作业不多，他今天就可以写完，明天，他可以挑一本小说开始看……
坐在位置上的钟寻脑子里马不停蹄的想着，他恨不得自己可以空间瞬移。这样，老师一宣布放学，他就可以在下一秒站到家里换鞋的玄关处。
心脏怦怦跳得厉害，钟寻盯着老师头上的钟表。他深呼了好几口气，试图缓解控制不了的紧张。他待会儿要跑快点啊，回家回家，奶奶等着他的呢。
“钟寻，你待会儿别急着走，有人要找你说件事。”后面的一个男同学拍拍钟寻的背，小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已经背上书包的男孩猝不及防，没有回头，他已经感受到了好几个朝他望过来的目光。
在教室里，他们还是不敢怎么样的吧，钟寻想着，要是马上就跑掉了，很丑啊，他不要当怂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