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绕的藤蔓忽然变成了无数鬼手,使劲把她摁在棺材里,狰狞的声音在耳边叫嚣。

    “她居然没死,赶紧摁住她。”

    “活人也下葬吗?”

    “管她是不是活人进了棺材都是死人,外面的百姓都在看着别在这时候出错。”

    更多怨愤咒骂声如潮水喷涌而来,尖锐、刻薄又阴狠,恍惚间洛遥分不清现实,只觉被阴冷的气息全身包围。

    “把这恶妇打死,不能让她出来作恶。”

    “那要是她怨恨我们变成鬼索命怎么办?”

    “那就用锁魂钉钉死她,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淫/荡的狐狸狐狸精就该死,不用锁魂钉封死没准做了鬼还要勾引男人,这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

    “钉死她,钉死她,钉死她!”

    先是肩膀上的剧痛接着是手臂,大腿,脚踝,最后尖锐的硬物抵在印堂上,硬生生破开坚硬的头骨。

    洛遥痛到想嘶吼,可她发现自己喊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棺材从眼前合上,沉闷、尖锐的封棺声再次响起,空间不留一丝缝隙。

    血腥味在黑暗中弥漫,从前种种如过眼繁花,盛开眼前。

    ***

    连日无休止的大雨冲破了河堤,百姓流离失所,随着灾民越来越多,但是谁会在乎一个小小的沁阳。

    如今梅雨季节,多地皆受灾害影响,自然是都城周边最为紧要,等到最后才轮到小小的沁阳县。

    加上沁阳周边环水,灾害频发,道路早就被冲毁,因此过了两月依旧不见朝廷的救灾粮。劫后余生的百姓躲过了洪水,却没躲过米粮耗尽的灾厄。

    如今,沁阳县令只能用自己府中存粮来救济百姓,但存粮渐渐不足,所有人都要面临饿死的状况,县中米粮也贵如黄金。

    米粮山商赵霍、李为利形成牟利小团体,将普通大米卖到了平日二十倍的价格。

    灾难之时仍有人大发难财,武朗听闻怒不可遏,令两人恢复正常价,两人虽有怨气,但官威之下也不得不同意。

    但百姓却依旧没有买到粮食,武朗知道两人阳奉阴违,上前缉拿被妻子王心莲拦住,“如今百姓积怨已久,恐怕只要一个矛盾就能爆发冲突,粮食是唯一活命的关键,掌握粮食的赵霍、李为利也决不能乱动。”

    “我这还有出嫁时带回来的嫁妆,夫君可拿去一用,先将那两人手里的粮食买下来。”

    征用米粮两人绝不同意,为今之计只有此法。

    “辛苦娘子,日后我一定把娘子的嫁妆赎回。”

    武朗心中羞愧,但也不得不去做,家中存粮消耗殆尽,自己的妻子又已经怀胎三月,不能每日过着吃不饱饭的日子。

    府衙外面饿得皮包骨头的百姓黑压压一片,每一声呻吟都压在父母官武朗身上。

    朝廷拨下的赈灾款层层削扣,到了沁阳又能剩下多少,如今道路冲毁,或许那点微末的粮食永远也不会到。

    当天,武朗买下了二人私藏整整四车的粮食,二人酝酿大挣一笔的计划胎死腹中,对于武朗怨恨更深。

    府衙外面快要饿死的百姓终于吃到了活命的粮食,一连三日府衙门外大锅煮的米粥就没有停过,百姓感激之余,人群中却流出了揣测之言。

    “我听在府衙任职捕快的表兄说,府衙里的存粮早就空了,县令大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

    “县令大人给我们吃的就行为什么还问这么多?”

    另一人凑过来说,“前些晚上我看到有好几辆马车到县令府上,然后次日早上县令就开始施粥了。”

    “啊,这粮食哪里来的?”

    好奇的人越来越多,男人神神秘秘小声说,“如今水灾已经爆发两月,按道理朝廷的赈灾粮食早就到了,可你们看见了吗?”

    有人惊恐地瞪大眼睛,“你是说县令大人吞了我们的赈灾粮!”

    那人连忙摆手,“我可没这么说,就算是赈灾粮也落不到我手里,现在起码每天还能有一碗粥喝呢!”

    一碗粥,吃不饱,也饿不死,恰到好处让身体每天都能清醒地感受饥饿的痛苦。

    怀疑在本就怨气横生的沃土里很容易种下,快速滋生,渐渐的怨念盖过了对于每日施粥县令的感激,甚至生出更浓的怨气。

    为什么每天只能喝一碗粥,让他们天天忍受饥饿的痛苦。

    有人说——

    “因为县令大人想自己吃饱。”

    有人在挣扎——

    “县令夫人怀着身孕,还坚持为我们施粥,一定心里还有我们这些子民的。”

    那人又说——

    “那是因为吞并赈灾粮的主意就是县令夫人提出来的,想要朝廷的赈灾物资充了他们的私囊,自古当官哪有不剥削百姓的,苦的只有百姓罢了。我在府衙的表哥对于这些事情可是一清二楚。”

    流言愈演愈凶,甚至再离谱都会被人奉作真相。

    “你们恐怕不知道就连县令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县令的,而是私会的情夫所生。”

    “怎么可能?”

    “实不相瞒我表哥刚好是那情夫,他可是亲口承认县令夫人背上有块红色胎记。”男人贼兮兮地挑动其他男人眼里的好奇心。

    “你们恐怕不知道县令夫人看着端庄贤淑,私底下可对我那表哥爱的很呢,一日不见便要缠着我表哥,要不是担心自己糊口养家的职位不保,才不会干这种没有道德心的事情。”

    没人会在听八卦时率先考虑内容的真假,而是期望能听到更多隐秘劲爆的内容,满足内心的探知欲。

    在基于对他人不好的印象下,很容易自然而然把道德败坏的事情归于此人的品性。

    王心莲是他人口舌之下的牺牲品。

    “原来还有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你们别不相信,听说县令夫人经常去寺庙祈福,每次在后院的柴房里私会。”

    又有人私语,“我好像看到县令夫人今天就去了一趟寺庙。”

    带着大胡子的男人等热烈谈论的人群散开,偷偷往寺庙的方向去时,脸上笑意奸诈,低着头往无人的方向去,拿掉脸上遮掩面貌的胡子,俨然是赵霍的模样。

    丛林中有一个被绑着的老嬷嬷,正是王心莲幼时的乳娘,她挣扎着期望男人放过她,可依旧逃不过人头落地的下场。

    暗处,拎着淌血刀尖的男人走出,语气轻松完全不像是刚杀了人的样子,“多亏了这个老妈子,要不然还真不知道县令夫人身体上的秘密。”

    赵霍问道:“贤弟人都找好了吗?”

    “大哥放心,就等着武朗主动走进来叫他永无翻身之日。”

    李为利浮腻的脸肉鼓出一道道褶子,满面油光尽是凶恶之相,“断我们兄弟二人的财路,就是县令也得滚下去做鬼。”

    ***

    王心莲近来心里总是不安,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安分,看到如今灾民局势暂稳,便想着去寺庙祈福祈求一切顺利,孩子能平安出生。

    拜完之后,马车却忽然坏了,于是只能暂住寺庙偏房休息,可坐着坐着困意上涌。

    不知不觉中,下身逐渐钝痛,踢门声伴随着惊叫声让她清醒过来。

    入眼竟是一个赤裸的陌生男子在自己身上,王心莲惊惧万分,“你是谁,竟然......”

    房门忽然被踢开,是听说自家夫人出意外慌乱赶过来的武朗,后面是急急赶来看热闹的灾民。

    两眼相对,两人皆是脸色煞白,王心莲慌乱将衣服拉扯身上,“夫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背叛的怒火充斥脑海,胸口气血翻涌,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抽出捕快的刀当场朝床上的男人捅去。

    “等等。”

    两个字像钉子一样狠狠钉在心口,往日白首偕老的情谊都像是一场笑话,拿着刀的手止不住颤抖。

    “你还护着这个奸夫。”

    “不是,我是想——”

    查明真相几个字未说出口,人头已经被当场砍下,飞溅的鲜血浸透了王心莲的衣裙,恶心的味道让她半天说不出话。

    “县令夫人背上还真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啊!”

    听到看热闹灾民的话,武朗戾气上涌,他的夫人私密的地方竟让其他男人看了去,手里的刀恨不得向说话的男人砍过去,却在下一刻如坠冰窖。

    “听说县令夫人常常在寺庙私会情郎,就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县令的,那情郎还说县令夫人背上有拇指大小红色胎记,竟然都是真的。”

    红色胎记,孩子不是他的。每一个字都将武朗打入地狱,几乎稳不住脚步。

    不是亲近之人,怎么可能看到私密的地方。

    武朗脑子里一团乱麻,怒火将理智烧成了一团浆糊,王心莲手脚发冷,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竟然知道自己身上有块胎记,更不明白刚才死的男人是受谁指示。

    一团无形的网狠狠罩住了她,看着她痛苦挣扎。

    “夫君,不是你看到的这样,这不是真的......”

    王心莲的手指一直控制不住颤抖,武朗失望的眼神更让她心如刀绞,“你信我。”

    武朗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脑袋胀痛,让人把围着的群众清走,府衙的捕快忽然着急赶来,“大人不好了,灾民暴动,围住了府衙,说要拿回他们的赈灾粮。”

    “哪来的赈灾粮!”

    府里的粮食都是夫人用嫁妆换来的,朝廷的赈灾粮根本没个影子,捕快又在催促,怕晚一点粮食全部被抢光了。

    灾民暴动的消息传上去,他这个县令也就此做到头了。

    王心莲看着身着官服威风凛凛的依靠毫不犹豫离开,终于哭了出来。

    夫君终究不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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