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山间传来缕缕清风,拂面而过,带起秦臻乌黑的发丝。

    她见了绣夏安下心来,勾着唇对着她笑了笑,推脱了几句,“我还得回寒秋寺陪我母亲呢......”

    虽然不是那些拿人的小厮丫鬟,但这个时候碰上谢令仪,也让她有点脸红心虚,毕竟她推脱的时候用了卧病不起的由头。

    绣夏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笑着摇摇头:“秦小姐,就耽搁片刻。”

    秦臻也不想为难绣夏,跟着她走进了一座在山上的园子,很像秦臻刚刚遇见妙仪的那个独立小院,但这个大些,里头屋舍林立,清幽雅致。

    进了门,秦臻见着了许久未见的谢令仪。

    他在树下的红木茶桌边坐下,往瓷白的杯盏上斟茶,身旁还站着他的侍从青生。

    秦臻也不客气,直接在他的对面坐下,目光一抬,落到青生身上。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身边没有小厮,不好直奔那个和尚的庙里,但青生可以去。

    接过茶杯,望着谢令仪笑了,故作镇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谢郎君年纪轻轻就要当官了呢?真厉害,我父亲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孩子,在梦里都能笑醒......”

    对面的男人不接她的马屁,抿了抿醇香的茶,慢悠悠开口:“不是卧病不起吗?这么就来齐云山了,还到处乱跑。”

    “哈哈......”秦臻尬笑两声,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送你的墨怎么样?是我父亲去徽州淘来的。”

    谢令仪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面上柔和了几分,“还没用上,过几日试试。”

    难为她还记得挑东西......

    不久绣夏带着丫鬟把两碗面和几碟小菜端了上来。

    “秦小姐既然来了,不如和郎君一道用晚膳?”绣夏把筷子送到秦臻的手边。

    秦臻犹豫,手上要接不接,不小心撇到谢令仪的眼神,方才的雨过天晴转瞬而逝,面上换上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谁让她有求于人呢。

    秦臻接过了筷子。

    青生在饭桌前等着伺候他的郎君,没注意到秦小姐的眼神。

    还是谢令仪看到她那贼兮兮的神情,实在看不过眼,撇了青生一眼。青生半晌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去了秦臻的身旁候着。

    秦臻看见他,眼睛都亮了几分,暂且放下筷子。

    这不是刚好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青生,帮我做一件事呗?”

    青生一听她这么说话,看向对桌的郎君,郎君看了他一眼。

    这是同意了?也是,他家郎君什么时候舍得拒绝秦小姐。

    “小姐你直说罢,小的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秦臻脸上绽开笑颜,眼睛都亮了不少。

    大概花了十天,要准备拿到那几个月的时间了,她要赚翻了。

    青生得了吩咐,没愣着,跟郎君行了礼,便匆匆往外去了。

    秦臻两眼弯弯,回过头,注意到桌上的菜。

    两个小碟子上摆着蒜蓉青菜和卤牛肉,还有两碗面条。

    “今个怎么吃面?”谢令仪和她一样,从小就更喜欢吃米饭。

    拿起筷子挑了几根面条才发现,那面条又细又长,泡在骨汤里,上面卧着一个鸡蛋和几根绿叶。

    长寿面。

    谢令仪目光一直落到秦臻身上,不曾移开一分,观察着她面上的神色。

    “这是我今年的长寿面,自然要依贯旧例。”

    秦臻听进耳朵里,低着头,在人看不见的角度面上闪过几分动容。

    她拿起筷子夹了面条,一口吸进嘴里没咬断,把面条完完整整吃了,末了拿了公筷,夹了牛肉,放进他碗里。

    抬起头,认真看着他,带着坚定:“我们都会长命百岁的。”

    他们两个住的近,年纪相仿,常常一块玩,也一块过生辰......

    ——

    秦臻踏着霞光下山,在最后一抹橘红消失前,进了落脚的寺庙。

    青生办妥了,找到了几个被张良玉哄骗的小弟子,明日便找上门里讨公道,张家都自顾不暇了,看到时候谁还想得起这次相看。想到这层她的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好不容易应付完母亲,秦臻简单擦了身子,躺进了铺好的床铺。天气冷了,寒秋寺不像秦府,要热水沐浴麻烦。

    一夜无梦,她睡得香甜。

    清晨,她对镜梳妆,身旁站着她贴身的丫鬟朱银。正在帮她梳着发,嘴里开始和自家小姐说着昨晚的事。

    “小姐,你是不知道,昨夜夫人房里闹得可凶了......”

    秦臻顺着她的话头问:“怎么了,快给我说说?”按时间,那些小和尚不该那么快啊。

    朱银照着小姐的描述,把小姐满头乌发编了个长辫子,和麻花辫不一样,那辫子松松垮垮的,配上了一颗颗的珍珠,格外好看。

    把最后一朵绒花戴在一个合适的位置,最后理了理,马上开口:“昨夜三小姐冲进了我们夫人的屋子,哭得梨花带雨,还带着几个师太,说是......”

    朱银说到最后才想起来夫人的叮嘱,急急止住了话头。

    秦臻心下一跳,生怕秦淼出什么事,马上转身:“你到是说啊,有什么我听不得!”

    朱银被小姐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半路截住的话脱口而出:“说是有人轻薄她?”

    秦臻皱着眉,催促朱银去拿她衣裳,一个又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里涌现。

    是真的有人轻薄她?还是她故意的?

    她脑海中适时想到秦淼相亲时,张玉良被她气得甩袖而去的样子。

    秦臻连忙穿上了衣物,急匆匆带着朱银去了母亲的厢房。

    她在门外听到声音不小的吵嚷声。

    “秦三夫人,你便是如此教女儿的?小小年纪不知羞耻,胡言乱语......”

    躲过外头母亲的陪嫁侍女,秦臻直直踏进厢房,里头坐着站着跪着,有不少人。

    容清秋一看见自己女儿便起身把人拉到身边,让她坐在桌子旁边,低声抱怨:“你来做什么?真是什么地方都横冲直撞......”

    一道略带尖利的女声传来:“这是夫人的女儿?看着不错啊,是个美人?娘,不如给良玉娶这个?”

    “张夫人就这么教导儿媳的吗?满口污言秽语!”

    容清秋回过头,瞪着张夫人的儿媳林氏,眼眸里泛出寒光。

    张夫人当然知道这是容氏的亲女儿,哪能乱说,指着林氏厉声骂道:“你这个时候就闭嘴罢,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做主!”

    随后,她讪讪对着容清秋出声:“我这个儿媳小门小户,不懂事,夫人见怪。但今个的事,确实是你家小姐的错,也不知道秦家书香门第,怎么就生了个满口谎言的女儿!”

    秦臻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的秦淼身上,只见她面色发白,眼底有着淡淡的乌青,脸庞上不仅有泪痕,还有掌印。

    谁上手了?

    她凑到旁边立着的四婶婶身边,小声问了问。

    “诶,三丫头昨晚哭天抢地进了你母亲的厢房,当时我也在,三丫头哭诉,说那个张良玉轻薄她......还带了几个师太来作证。”

    秦臻昨日跟着张良玉,知道他去偷情了。

    秦淼是诓人,但她还能搞到人证......秦臻眼底闪过几分赞许。

    “那如今怎么这样了?”她抬眼瞥了瞥还在对峙的几人。

    “你母亲当场做主要推了和张家的亲事,清晨,那个张夫人便找上门来了,和三丫头对上......那张夫人说张家小公子昨晚给她念佛经,没有出门。”

    秦臻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个师太,这不是有人证吗?那张夫人也是说谎,半斤八两,谁还比谁真了?

    四婶婶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跪在地上的姑子,叹息道:“那不知怎么回事,那些姑子被张夫人和她们主持一问,便什么都招了,说是三丫头拿金银财宝让她们说了谎话。”

    秦淼在被揭穿的时候,被那林氏扇了一巴掌,日夜未进一口水,那一掌扇得她头脑发昏,心下生出了几分恐慌,被那张夫人钻了空子,直接把她的罪名定下。

    这样的结果也行,起码张家不会再继续聘她为妇,往后是回老家还是去佛寺她都认了。

    “这件事是三丫头做错了,这婚事定是不成了,您看怎么办?”

    容清秋狠狠瞪了跪在地下的秦淼,忍着气和张夫人轻声细语商量,毕竟秦家不占理。

    张夫人被林氏扶到椅子上,她装模做样给婆婆顺气。

    “我娘都被气出病来了......”

    那张夫人扯住林氏的衣袖,让她往后头去,对着容清秋和颜悦色:“不如今日这件事就过了?亲家之间没什么好计较的。”

    秦臻再后头听到动静,心里咯嗒一声。

    这是还要娶秦淼啊?

    秦淼这会子倒也没有傻愣愣的,直接扑到容清秋脚下,抱着她的腿,面上含泪,一直摇头。

    “还是算了,孩子还要在家管教管教再出阁......”容清秋虽然心里抱怨秦淼把人当猴耍,还被拆穿,留下一个烂摊子让她收拾,但看秦淼凌乱的的衣着和面上的通红的指印,心里还是软了几分。

    “算什么算,相看也看了,三丫头便是张家的人了!”

    没见着人,但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到屋内,听到这个声音秦淼的面色又苍白了几分,整个人瘫软到地上。

    是秋姨娘带着秦淼的生母江姨娘来了寒秋寺。

    秋姨娘江姨娘一来,秦淼的婚事那就不是她母亲一个人可以决定的,毕竟有婆婆和秦淼的生母在场。

    秋姨娘一进来便和张夫人聊起来,还让人奉上了热茶,可谓是谄媚至极。江姨娘也只是低眉顺眼站在身边,从进来到现在也未有一眼找过自己的女儿。

    秦臻悄悄绕上前去,把秦淼扶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轻声安慰:“地上凉,喝点热茶。”

    秦淼呆滞的接过,双手捂住那温热的茶盏,头一直低着,眼眶里涌出泪珠,一下一下滴进茶杯里,溅起一朵朵水花。

    秦臻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秋姨娘抢先和张夫人谈论着的聘礼,把容清秋拒绝的话堵了个严实......

    真是讽刺啊,怎么就如此偏心吗?要卖了一个给另一个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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