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是为了系统任务,为了让张姨娘满意。

    她对上谢令仪的眼睛,看见了他黝黑眸子里的自己。眸光忽闪,低头不再看他。

    她不能说。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她这些天的行为的动机好像只能是对谢云山的爱慕,不能是张姨娘......

    谢令仪看到她乌黑的发顶,了解了她的沉默,心里微微抽痛,垂落两边的手紧紧握拳,手背上头虬劲的青筋凸起。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语气冰冷:“好,我知道了。”

    心里却在盘算着步子,想着什么力道,什么距离。

    见时候差不多了,他忽然转身迈步,把不敢抬头的人留在原地。

    秦臻一抬头便是他决绝的背影,心里蓦然发凉,不规律的跳动刺激着她紧绷的心弦。

    “谢令仪,你去哪里?”

    她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喊得很大声,语气有些不可置信,后头的青生和朱玉都愣了,朱玉反应过来,上前守在秦臻身旁。

    青生第一次看到自己郎君把秦小姐抛下,这会子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心里狐疑,是不是郎君吓唬人的?但那不回头的背影......

    秦臻愣住了,直直看着他的背影。她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不敢再往下想,她回神,提起裙角跟上。

    走了几步跟在谢令仪身后,她见着人的背影,犹豫伸手,急急跨了几步,拉着他的袖子。

    很快便被宽大炙热的手掌拉开,秦臻愣愣看着被拉开放下的手,脚步也顿住,面色有些发白,眼眶微微发红。

    谢令仪手上还残留着她微凉的体温,手指蜷缩,把碰上她手腕的指尖握在掌心,似是想保留那一闪而过的亲密无间。

    再等等。

    “谢令仪,我冷,头疼......”

    谢令仪驻足回眸,入眼便是脸色惨白,发丝凌乱,鼻头被冻得发红的人......

    秦臻眼眶酸涩,声音带着哭腔,见他终于回头,吸了吸鼻子,快步跑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扯住他的衣袖。

    抬眸,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兮兮望着他。

    谢令仪眸光落到她纤细的手腕上,眼底闪过心疼。扯着她的手,上了马车,接过青生递过来的玄色大氅,把她裹着严严实实,还往她手里塞过来一个模样精致的手炉。

    “回府吧。”

    青生在外应了一声,心里也思索起郎君的心思,这是翻脸吗?看郎君那殷勤样,也不像啊。

    在马车上,秦臻想着和谢令仪继续说话,但他一直淡淡的,只是手上递来了温热的茶水。

    秦臻脑子乱得很,见他拒绝沟通,也兴致缺缺,很快安静下来,整个马车一直静到了谢府门口。

    临了临了,她突然就看见谢令仪一脸平静望向马车门,一眼都不愿意给她。很快怒火中烧,秦臻最后决定刺他两句。

    “你最好一辈子别看我了,看一眼就长针眼。”

    不敢多留,怕他生气,气鼓鼓地走了。

    谢令仪掀开帘子,见着她披着他的衣裳,拿着他的手炉匆匆进了秦府。朱玉还在马车上,被怒气气冲冲的秦臻落下了。

    朱玉连忙起身,在下马车之前,听到一声嘱咐:“回去记得盯着她喝碗姜汤。”

    谢令仪下了马车,青生就跟在他身边,装着平常的样子问了一句:“郎君直接回问心居歇息吗?还是去给夫人请安。”

    平常谢令仪白天上朝去刑部,晚间回来后都回去给谢夫人请安,然后回院子里休息。

    谢令仪点头。

    青生更懵了,他家郎君怎么就真的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谢夫人郑青黛坐在软榻上,乌发垂下,面容柔和,此刻正在明亮的烛光下看账本,身旁有着几个婆子丫鬟伺候。

    听到幼子的话,她微微蹙起眉头。催她给谢云山早日定下新妇?他什么时候操心这件事了。

    她翻过手中的书页,抬眸问道:“你替他着什么急?”

    谢令仪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他成婚了,才能到我。”

    从小看着谢令仪长大的嬷嬷捂嘴笑了笑,打趣道:“我们郎君是着急了。”

    郑青黛瞥了他一眼,随口道:“你急不来,秦六小姐才多大?但是云山今年也二十了,该成婚了......”

    往日送去秦家的东西哪样得经过她眼皮底下,自己儿子的心思她看得出来。

    谢令仪没理会前半句话,对着母亲揶揄道:“母亲可得好好看看,要让张姨娘满意......不然她可要日日来找母亲了。”

    他的母亲自是向着他的,给谢云山选新妇肯定不会选到臻娘头上......最好选一个张姨娘满意的不行的人。

    郑青黛瞪了谢令仪一眼,嗔怪道:“你一个晚辈,嘴里说什么呢?”

    但张姨娘也是那个柔弱性子,什么都要来给她说,可她平常的做派也不像那些强势性子的主母  啊。

    不知想到什么,郑青黛开口询问:“张姨娘前几日来说,要给云山准备晓事的丫头,张姨娘的意思就是云山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要也给你准备?”

    谢府对子侄的管束严格,不允许男子过早通晓人事,不希望他们沉迷女色,耽于享乐。

    屋子丫鬟婆子都竖起了耳朵,翘首以盼。很少有不想当主子的奴婢。就算是通房,如果以后的夫人心善,抬成姨娘,再有一个孩子,这一辈子就不是端茶倒水的命了。

    再说,郎君是夫人的幼子,英姿出众,才华横溢,年纪轻轻成了探花郎,未来前途一片坦荡,若能伺候他,也是她们的福气。

    谢令仪低下头,压下上扬的唇角,让人摸不清神色。

    谢云山要有通房了。

    “我就不必了,母亲给二哥好生张罗吧。”

    郑青黛身边的嬷嬷面上添了些着急:“郎君怎的不用?”她女儿长得俏丽,身段又好,未曾婚配......

    那嬷嬷见夫人看着自己,连忙低头,压了情绪,轻声找补:“男子怎么能不会人伦之事......”

    郑青黛这时候也抬眸:“知道你心悦秦家姑娘,但男子三妻四妾乃平常事。总要有人为你绵延子嗣,也不好让你以后的夫人生生受着你的鲁莽......”

    她有些担心,秦臻年岁轻,身子虚,应是受得了夫妻敦伦,但随之而来的生育之苦呢?若是有意外,又该如何?

    谢令仪对着母亲直言:“子嗣一事不着急,但是儿子天赋异禀,生性聪慧,自会自学成才,一定会好生伺候我以后的夫人......”

    郑青黛真是受不住他的那张嘴,直接把手边的手绢卷起来朝他身上扔:“你个浑不吝的,不知羞耻,嘴巴也没个把门......”

    他没觉得有何羞耻,男女情事不就是人的欲望吗?色欲和食欲并无不同,都稀疏平常。

    他从来不避讳,也不会把这事看得多重要。合理的宣泄欲望才能控制欲望,一味的忍着,只是表面功夫。

    他就是表面功夫,因为臻娘在意。一件东西,有一点让她不满意,就会弃之不用。

    长久的相处让他知道臻娘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谢令仪回院子的路上吩咐了青生几句。

    青生面上带着狐疑,但还是点头应下。

    不知道他家郎君为何要管二郎君的房中之事?

    谢令仪面色淡淡,望着自己院子的墙面出神。

    他不在意是不是真的喜欢,毕竟他总会让谢云山在臻娘心里烂透发臭......

    ——

    回了弦月阁,朱玉就先到了小厨房,吩咐人熬了姜汤,而后服侍秦臻把衣物褪下,发现手上的大氅不是小姐的。

    内室一股股热气从地板升腾而上,把整个屋子烘得温暖。

    “小姐?这件衣服好似的郎君的。”

    秦臻托着下巴,点点头,没什么回应。朱玉把姜汤端上来,随口一句:“小姐快喝吧,可别冻着了。方才谢郎君特意吩咐奴婢,记得伺候小姐喝。”

    秦臻哼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喝了姜汤,洗漱一番,进了被窝。

    夜色如墨,月上梢头,徒留几道月影。

    “小姐?还没睡吗?”

    朱银今日守夜,在小姐的卧室外头的美人塌上添了铺盖,还未躺下,里头的动静便传来。

    秦臻翻来覆去睡不着,披着被子起身,把一些灯盏灭了,等到光线愈加昏暗的时候,她又觉得渴,又爬起来去喝桌上的水。

    来来回回,她不可避免地弄出一些动静。

    “没事,你睡吧。”

    秦臻叹了一口气,重新躺下,温暖的被窝唤不出她的一丁点睡意。

    她手上扣起了锦被上的图案,脑子里的思绪如一团混起来的毛线,怎么都掰扯不清楚。

    张姨娘那头的任务她付出不少,从一开始的套近乎,到后头的送礼,她舍不得让她的金钱,精力打水漂。还有完成任务的奖励,让她现在停手直接兑换,她是不愿意的。

    就差一点了。

    只要她拿到那些时间,不仅身体上能更加保险一些,她还能有多余的时间去与系统交换那些医学资料。

    以后再慢慢来,就是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链条,她就不用再一个一个去攻略。

    现在她必须认下这顶爱慕谢云山的帽子,为了张姨娘满意,为了身边的人觉得合理。

    但是谢令仪呢?

    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她惧怕谢令仪的远去。不一定是爱情,但肯定有依恋......

    她不能与他明说,他也对她狠不下心。

    要不先哄着?她也不一定会与谢云山走到成婚的那一步,就算到最后一步......

    意识渐渐模糊,朦胧间,秦臻脑海里浮现谢云山羞涩真诚的样子。

    她就不能两个都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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