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很不可思议。
夏油杰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硝子淡定地点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五条？算了。这种话题那家伙靠不住的。更何况这阵子他已经在外出差很久了。升上特级以后就是忙啊、连轴转。
“这份感情……虽然也不求他人足够理解。”
嚯、你看吧。
家入硝子眼皮也没有抬一下。这家伙就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呢。
“但姑且还是想听一下你的意见。”
就着背景音，硝子吐出一口烟，慢慢说道：“事前确认一下。”
“嗯。”
“你不是恋惨癖对吧。”
可能是言辞过于尖锐了，夏油杰“啊”的一声僵在原地。
硝子是很体贴的。你看、她就很懂得如何在合适的场合下保持沉默，留有足够的时间让对方调整心情。
语调变得严肃不少，跟刚才懒洋洋的姿态判若两人，身体也坐正了。果然是牵扯到XP的问题上，激起了某种不足为道的男子汉的自尊心吧。
夏油平静地回答：“也不是吧。”
像是那些卷入咒灵事件痛哭流涕的救助对象，同样有凄惨的命运，同样是弱者，他也没有那么轻易地就产生好感啊。
家入侧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总之、是有令人心动的点对吧。”
“看到她的时候，”杰的神色有点恍惚，“情不自禁地会想要笑出来。”
那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硝子熄掉了烟头：“加油。”
尊重，祝福。
虽然很想说，对方对你的感观如何呢，是你的一头热吧。但很明显，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吧。
嗯……尊重，祝福吧。
虽然说着姑且想听一下意见，但其实只是在单方面的抒发呢。
日下部若菜。
硝子对她的印象是有的——但与夏油眼中的那个人相距甚远。
“只要想，就应勇于尝试。”
在实验室，家入听到了前辈的这句建议。
彼时的若菜，观察着已故咒术师同僚的大脑，为苦于考取医师资格证的后辈进行了场生动的演示。
“硝子也来看看吧。靠近一点才能看得更清楚。”
后辈很自然地凑上前，研习着对方干净利落的解剖手法。
然而，日下部若菜要硝子看的并不是这个。
“察觉到了吗？术式的秘密，”前辈一板一眼地进行教学，态度十分严肃，“就在大脑中。”
需要教授的是手法没错。
应付考试足够了。
但更为重要的、是传达那颗勇于探索的、鲜活的心。
“对于反转术式的使用者而言，这是很重要的。”前辈完全不像是在形容一名咒术师，反而有点像是在与一名世俗界的科研工作者（脑科学家）对话。
虽然受到了如此贵重的提点。
但家入硝子对自己的未来看得很清楚。
前辈的这份好意也只能辜负了。
只是、硝子一次不经意的抬头。
对视的瞬间。
看到了。
若菜的眼眸深邃，如同虚空一般。眼中的好奇仿佛要吞噬世间所有的谜题。
真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呐、日下部前辈。
家入硝子不由得感慨道。
所以夏油、一头热会是一件很让人苦恼的事情哦。
……
…
说起来很不可思议。
夏油杰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青春的末梢。
在令人闷热烦躁的季节里，日下部若菜的存在，如同一丝凉风，或多或少消解了夏油身上的暑气。
无论什么时候遇上对方。
若菜的情绪总是很安定。
就好像——
就好像那一天，扯住夏油的衣领用力哭诉的女人，是不曾有过的幻象。
如此剧烈的转变，都源于眼前的咒骸小武。
“很奇怪吗？”
日下部若菜露出了困扰的表情。
处事泰然的社交高手夏油杰耸了耸肩，顺理成章地开启了话题：“一般人都会有的吧。或多或少都会觉得奇怪。”
“好奇怪啊。‘特级’的夏油君说‘一般人’什么的。”
她像是戳中了某个笑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那份痛苦……是真实的吧。”他斟酌用词。
“嗯。”若菜点点头，“是真实的。好不容易意识到的、重要的事情。所以，绝对不会放弃的。”
“哭泣、也是吗？”
对话显得没头没尾的。十分跳脱。
但夏油杰很自然地这么问着。
若菜也很自然地这么回答着。
“哭泣也是很重要的。痛苦也是很宝贵的记忆。”她注视着远处玩耍的孩子，“每分每秒的煎熬都是值得的。每个时刻都是无法舍弃的。”
的确是需要三份相互稳定的灵魂，让自主型咒骸诞生于世。
这都是夜蛾老师的恩情所在。
但使咒骸成为“小武”，成为若菜眼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小武——却是基于刻骨铭心的记忆。
肉.体、灵魂、以及记忆。
仅仅只是比夜蛾正道原先的手法多出了一个维度，便让“日下部小武”得以死而复生。
但这个“仅仅只是”，就耗费了若菜巨大的心血。
因为死去的肉.体情报本身就附着原主的记忆。
在多出了一个维度的前提下，如何处理肉.体和灵魂情报是相当棘手的，可不是多出一倍工作量那么简单啊。
她的情感、她的爱、她与小武相处过的每分每秒（数据）——都倾注（输入）在了咒骸（终端）身上，成为它之所以成为他的动因。
数据的提取转化过程漫长且艰辛。
且在这一过程中，要暂时抽离出日下部若菜最珍贵的情绪。
咒术规则中，咒力与负面情感往往是相辅相成的。所以说这一步相当冒险。
不够熟练的提炼萃取技术让她不由得成为了空壳一具，时不时还会发生记忆紊乱。在他人眼中，这便是悲伤至极的表现。
但这是值得的。
每分每秒的煎熬，换来了现在每分每秒的幸福。
“话说、我哭了吗？”她显得有点惊诧。
想到当时的情形，夏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抱着我大哭了一顿，说实话，有点尴尬。”
嗯。这也很正常。
论文憋不出一个字。
实验进展陷入瓶颈。
实验结果涉及到重要的人的生命。
崩溃大哭是很正常的事情。
哪怕是天才外科医生，也很难波澜不惊地给重要之人做危险程度巨大的手术吧。
若菜眺望着小武，获得了狗狗咒骸兴奋的挥手示意。
“所以说、咒术师……你觉得如何呢？”
绕了很大的远路，这才是夏油杰真正想问的。
刚才的一番对话只不过是开启愉快交流氛围的钥匙。
接下来的才是关键。
听到略显突兀的话语，日下部若菜终于侧过身，将注意力分给了身边人一点点。
“咒术师。”她缓慢地重复着这个词汇。
色彩斑斓的。
唇边吐露的、让人迷醉的词汇。
幼时漂浮的神奇体验。
失去重力的感觉。
“人类自始至终都被重力束缚着。”
反重力（妈妈的术式体验）。这是她咒术的起点。
想到这里，若菜露出了不同的笑容。
那是从未有过的、令夏油素未相识的笑颜。
与呼唤着“小武”时幸福的恬淡——全然不同的、充满张力的鲜活表情。
仿佛整个人都被点燃。
不仅是上半身，日下部若菜整个身体转过身来，正对着他。
不再是懒懒的聊天。
此刻，全身心被调动了起来。
注意力也百分百集中在了对话者这里。
“如果要打比方的话，咒术师、或许就好比是能够挣脱重力束缚的存在。在未来，这份可能性……或许会进化为全新的物种也说不定。我很好奇。究竟会发展成怎样的世界呢。”
夏油杰愣住了。
这是意想不到的答案。
同样的问题，夏油曾经也问过后辈。
灰原雄说着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做好眼前的事情就很好了。
那时的夏油杰或多或少也感觉到了一丝清爽的凉意。
哪怕只有一瞬，因炎炎夏日而绷紧的神经获得了片刻放松。
但这不够。
远远不够。
这不是夏油杰想要的答案。
二级咒术师灰原雄可以只做好眼前的事情就足够，但特级咒术师夏油杰不可以。
“杰，你应该好好休息。明天的任务我再考虑一下安排给——”
“老师，交给特级以下的术师，他们很可能会死哦。到时候照样是悟和我去善后吧。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有意义啊。”
这是心里话。
但没有看不起别人的意思。
这是实话。
只做好眼前的事情根本就是不够的。
因为咒灵事件每天都在发生。
因为咒灵而导致的、毫无意义的死亡，每天都在发生。
“咒术师是挣脱重力的人类吗。”是意想不到的答案呢，夏油杰苦中作乐地笑道，“哪里挣脱啦，不是一直还在束缚着的吗？”
漫长的任务列表在这儿。
咒术师的守则在这儿。
需要被保护非术师在这儿。
“重力……哪里都是。”他托着下巴，神色冷漠，“越是强大，就越是被束缚。”
悟也是。
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做任务了。
已经行走在了很遥远的前方。
悟比自己还要辛苦吧。
但是、这正是强者的余裕。曾经的自己或许也拥有这份余裕，只是……
不由得感到一丝悲伤。
“是这样啊？”
日下部若菜冷不丁地打量起他。
就好像第一次将眼前的生命体看在眼中。
“你是这样认为的啊？”
说出暴论的夏油杰依然保持着相对放松的托腮姿势，没有变动：“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若菜想到了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这也是一种选择。只是、这样一来，我对你而言就没有任何参考性了。”
“是吗。”他收起了撑住的右手，让游离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对方的脸上。
“嗯。因为我很喜欢啊。”若菜的答案直截了当，“我喜欢术式，喜欢咒力，喜欢咒术师……因为喜欢，才会努力、才会想要理解、才会尽可能地更加娴熟、更加有趣地使用咒术。”
最后。
“一切的源头都是喜欢（兴趣）。”
这就是她的答案。
“但是，夏油君好像不是这样的。”
“一直在勉强自己做这些事情。”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种心情。”
“但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呢。”
就像填报志愿的时候，对于未来想要从事的冷门专业没有丝毫的动摇。早已下定决心。即便一时挫折，也认定了能从中获取乐趣的、可以一辈子学到老、玩到老的事业。如果你想要参考这份选项，那么这对你而言没有丝毫可比性。
若菜正是这样看待咒术师这个职业的。
如果不是喜欢，一开始就不会纳入考量，不会去投入，不会去全神贯注。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一开始也不会有别的选项。
“真是纯粹。”
夏油忍不住感慨道。虽然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但还是为此感到高兴。
是为有这样的咒术师感到高兴。
还是为认识到若菜的另一面感到高兴。
或许都有吧。
但若菜的答案与夏油杰想要的答案南辕北辙。
不仅起点不同，终点也是不一样的。
夏油杰身处漫无止境的、备受煎熬的马拉松。
日下部若菜在自我挑战地攀登珠峰。
他们正在进行的是截然不同的赛道。
自然也就无法相互参考。
“但可以共勉吧。”他举起左手。
若菜歪着头：“这是要做什么？”
“哈！”夏油左手向前，朝空中比了一个击掌的动作，“就是这个。”
“那、与君共勉。”
她反应过来。
很快，彼此的掌心对碰。
畅想着未来世界的她，喜欢咒术的她，享受着这一切的她……对于这样的若菜而言，咒术师是有意义的。
即便是与自己全然不同的意义。
若菜也在自己的道路上艰难地前进着。
目视着她的笑容。
情不自禁地也将笑容挂在了嘴边。
果然……他还是喜欢着对方。
即使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真意。
但知晓了这样的她，自己也不想认输。
被这份笑容所救赎的人，正是寻求意义的咒术师。
夏油杰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硝子淡定地点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五条？算了。这种话题那家伙靠不住的。更何况这阵子他已经在外出差很久了。升上特级以后就是忙啊、连轴转。
“这份感情……虽然也不求他人足够理解。”
嚯、你看吧。
家入硝子眼皮也没有抬一下。这家伙就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呢。
“但姑且还是想听一下你的意见。”
就着背景音，硝子吐出一口烟，慢慢说道：“事前确认一下。”
“嗯。”
“你不是恋惨癖对吧。”
可能是言辞过于尖锐了，夏油杰“啊”的一声僵在原地。
硝子是很体贴的。你看、她就很懂得如何在合适的场合下保持沉默，留有足够的时间让对方调整心情。
语调变得严肃不少，跟刚才懒洋洋的姿态判若两人，身体也坐正了。果然是牵扯到XP的问题上，激起了某种不足为道的男子汉的自尊心吧。
夏油平静地回答：“也不是吧。”
像是那些卷入咒灵事件痛哭流涕的救助对象，同样有凄惨的命运，同样是弱者，他也没有那么轻易地就产生好感啊。
家入侧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总之、是有令人心动的点对吧。”
“看到她的时候，”杰的神色有点恍惚，“情不自禁地会想要笑出来。”
那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硝子熄掉了烟头：“加油。”
尊重，祝福。
虽然很想说，对方对你的感观如何呢，是你的一头热吧。但很明显，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吧。
嗯……尊重，祝福吧。
虽然说着姑且想听一下意见，但其实只是在单方面的抒发呢。
日下部若菜。
硝子对她的印象是有的——但与夏油眼中的那个人相距甚远。
“只要想，就应勇于尝试。”
在实验室，家入听到了前辈的这句建议。
彼时的若菜，观察着已故咒术师同僚的大脑，为苦于考取医师资格证的后辈进行了场生动的演示。
“硝子也来看看吧。靠近一点才能看得更清楚。”
后辈很自然地凑上前，研习着对方干净利落的解剖手法。
然而，日下部若菜要硝子看的并不是这个。
“察觉到了吗？术式的秘密，”前辈一板一眼地进行教学，态度十分严肃，“就在大脑中。”
需要教授的是手法没错。
应付考试足够了。
但更为重要的、是传达那颗勇于探索的、鲜活的心。
“对于反转术式的使用者而言，这是很重要的。”前辈完全不像是在形容一名咒术师，反而有点像是在与一名世俗界的科研工作者（脑科学家）对话。
虽然受到了如此贵重的提点。
但家入硝子对自己的未来看得很清楚。
前辈的这份好意也只能辜负了。
只是、硝子一次不经意的抬头。
对视的瞬间。
看到了。
若菜的眼眸深邃，如同虚空一般。眼中的好奇仿佛要吞噬世间所有的谜题。
真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呐、日下部前辈。
家入硝子不由得感慨道。
所以夏油、一头热会是一件很让人苦恼的事情哦。
……
…
说起来很不可思议。
夏油杰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青春的末梢。
在令人闷热烦躁的季节里，日下部若菜的存在，如同一丝凉风，或多或少消解了夏油身上的暑气。
无论什么时候遇上对方。
若菜的情绪总是很安定。
就好像——
就好像那一天，扯住夏油的衣领用力哭诉的女人，是不曾有过的幻象。
如此剧烈的转变，都源于眼前的咒骸小武。
“很奇怪吗？”
日下部若菜露出了困扰的表情。
处事泰然的社交高手夏油杰耸了耸肩，顺理成章地开启了话题：“一般人都会有的吧。或多或少都会觉得奇怪。”
“好奇怪啊。‘特级’的夏油君说‘一般人’什么的。”
她像是戳中了某个笑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那份痛苦……是真实的吧。”他斟酌用词。
“嗯。”若菜点点头，“是真实的。好不容易意识到的、重要的事情。所以，绝对不会放弃的。”
“哭泣、也是吗？”
对话显得没头没尾的。十分跳脱。
但夏油杰很自然地这么问着。
若菜也很自然地这么回答着。
“哭泣也是很重要的。痛苦也是很宝贵的记忆。”她注视着远处玩耍的孩子，“每分每秒的煎熬都是值得的。每个时刻都是无法舍弃的。”
的确是需要三份相互稳定的灵魂，让自主型咒骸诞生于世。
这都是夜蛾老师的恩情所在。
但使咒骸成为“小武”，成为若菜眼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小武——却是基于刻骨铭心的记忆。
肉.体、灵魂、以及记忆。
仅仅只是比夜蛾正道原先的手法多出了一个维度，便让“日下部小武”得以死而复生。
但这个“仅仅只是”，就耗费了若菜巨大的心血。
因为死去的肉.体情报本身就附着原主的记忆。
在多出了一个维度的前提下，如何处理肉.体和灵魂情报是相当棘手的，可不是多出一倍工作量那么简单啊。
她的情感、她的爱、她与小武相处过的每分每秒（数据）——都倾注（输入）在了咒骸（终端）身上，成为它之所以成为他的动因。
数据的提取转化过程漫长且艰辛。
且在这一过程中，要暂时抽离出日下部若菜最珍贵的情绪。
咒术规则中，咒力与负面情感往往是相辅相成的。所以说这一步相当冒险。
不够熟练的提炼萃取技术让她不由得成为了空壳一具，时不时还会发生记忆紊乱。在他人眼中，这便是悲伤至极的表现。
但这是值得的。
每分每秒的煎熬，换来了现在每分每秒的幸福。
“话说、我哭了吗？”她显得有点惊诧。
想到当时的情形，夏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抱着我大哭了一顿，说实话，有点尴尬。”
嗯。这也很正常。
论文憋不出一个字。
实验进展陷入瓶颈。
实验结果涉及到重要的人的生命。
崩溃大哭是很正常的事情。
哪怕是天才外科医生，也很难波澜不惊地给重要之人做危险程度巨大的手术吧。
若菜眺望着小武，获得了狗狗咒骸兴奋的挥手示意。
“所以说、咒术师……你觉得如何呢？”
绕了很大的远路，这才是夏油杰真正想问的。
刚才的一番对话只不过是开启愉快交流氛围的钥匙。
接下来的才是关键。
听到略显突兀的话语，日下部若菜终于侧过身，将注意力分给了身边人一点点。
“咒术师。”她缓慢地重复着这个词汇。
色彩斑斓的。
唇边吐露的、让人迷醉的词汇。
幼时漂浮的神奇体验。
失去重力的感觉。
“人类自始至终都被重力束缚着。”
反重力（妈妈的术式体验）。这是她咒术的起点。
想到这里，若菜露出了不同的笑容。
那是从未有过的、令夏油素未相识的笑颜。
与呼唤着“小武”时幸福的恬淡——全然不同的、充满张力的鲜活表情。
仿佛整个人都被点燃。
不仅是上半身，日下部若菜整个身体转过身来，正对着他。
不再是懒懒的聊天。
此刻，全身心被调动了起来。
注意力也百分百集中在了对话者这里。
“如果要打比方的话，咒术师、或许就好比是能够挣脱重力束缚的存在。在未来，这份可能性……或许会进化为全新的物种也说不定。我很好奇。究竟会发展成怎样的世界呢。”
夏油杰愣住了。
这是意想不到的答案。
同样的问题，夏油曾经也问过后辈。
灰原雄说着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做好眼前的事情就很好了。
那时的夏油杰或多或少也感觉到了一丝清爽的凉意。
哪怕只有一瞬，因炎炎夏日而绷紧的神经获得了片刻放松。
但这不够。
远远不够。
这不是夏油杰想要的答案。
二级咒术师灰原雄可以只做好眼前的事情就足够，但特级咒术师夏油杰不可以。
“杰，你应该好好休息。明天的任务我再考虑一下安排给——”
“老师，交给特级以下的术师，他们很可能会死哦。到时候照样是悟和我去善后吧。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有意义啊。”
这是心里话。
但没有看不起别人的意思。
这是实话。
只做好眼前的事情根本就是不够的。
因为咒灵事件每天都在发生。
因为咒灵而导致的、毫无意义的死亡，每天都在发生。
“咒术师是挣脱重力的人类吗。”是意想不到的答案呢，夏油杰苦中作乐地笑道，“哪里挣脱啦，不是一直还在束缚着的吗？”
漫长的任务列表在这儿。
咒术师的守则在这儿。
需要被保护非术师在这儿。
“重力……哪里都是。”他托着下巴，神色冷漠，“越是强大，就越是被束缚。”
悟也是。
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做任务了。
已经行走在了很遥远的前方。
悟比自己还要辛苦吧。
但是、这正是强者的余裕。曾经的自己或许也拥有这份余裕，只是……
不由得感到一丝悲伤。
“是这样啊？”
日下部若菜冷不丁地打量起他。
就好像第一次将眼前的生命体看在眼中。
“你是这样认为的啊？”
说出暴论的夏油杰依然保持着相对放松的托腮姿势，没有变动：“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若菜想到了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这也是一种选择。只是、这样一来，我对你而言就没有任何参考性了。”
“是吗。”他收起了撑住的右手，让游离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对方的脸上。
“嗯。因为我很喜欢啊。”若菜的答案直截了当，“我喜欢术式，喜欢咒力，喜欢咒术师……因为喜欢，才会努力、才会想要理解、才会尽可能地更加娴熟、更加有趣地使用咒术。”
最后。
“一切的源头都是喜欢（兴趣）。”
这就是她的答案。
“但是，夏油君好像不是这样的。”
“一直在勉强自己做这些事情。”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种心情。”
“但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呢。”
就像填报志愿的时候，对于未来想要从事的冷门专业没有丝毫的动摇。早已下定决心。即便一时挫折，也认定了能从中获取乐趣的、可以一辈子学到老、玩到老的事业。如果你想要参考这份选项，那么这对你而言没有丝毫可比性。
若菜正是这样看待咒术师这个职业的。
如果不是喜欢，一开始就不会纳入考量，不会去投入，不会去全神贯注。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一开始也不会有别的选项。
“真是纯粹。”
夏油忍不住感慨道。虽然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但还是为此感到高兴。
是为有这样的咒术师感到高兴。
还是为认识到若菜的另一面感到高兴。
或许都有吧。
但若菜的答案与夏油杰想要的答案南辕北辙。
不仅起点不同，终点也是不一样的。
夏油杰身处漫无止境的、备受煎熬的马拉松。
日下部若菜在自我挑战地攀登珠峰。
他们正在进行的是截然不同的赛道。
自然也就无法相互参考。
“但可以共勉吧。”他举起左手。
若菜歪着头：“这是要做什么？”
“哈！”夏油左手向前，朝空中比了一个击掌的动作，“就是这个。”
“那、与君共勉。”
她反应过来。
很快，彼此的掌心对碰。
畅想着未来世界的她，喜欢咒术的她，享受着这一切的她……对于这样的若菜而言，咒术师是有意义的。
即便是与自己全然不同的意义。
若菜也在自己的道路上艰难地前进着。
目视着她的笑容。
情不自禁地也将笑容挂在了嘴边。
果然……他还是喜欢着对方。
即使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真意。
但知晓了这样的她，自己也不想认输。
被这份笑容所救赎的人，正是寻求意义的咒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