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夏油若菜自我转变为咒骸,夏油杰就没再和自己的妹妹说过一句话。

    僵持。

    一直这样僵持着,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偶尔若菜会拜托悟过来,反复转达甜点记忆体会在体内产生毒素这件事情,但杰仍是不为所动。

    咒术师是不太有空闲的,夏油杰亦是如此。升入二年级后,很快他们就迎来了一个棘手的任务。

    ……

    冲绳守夜的晚上,悟正在和若菜打电话。

    总是这样呢。

    虽然嘴上对“恋爱”这件事矢口否认、还笑话持有这种看法的人,但夏油杰却对二人的“恋情”深信不疑。

    人形咒骸并未参与此次星浆体事件,但倍感无聊的悟总会忍不住和她发短信。

    即便自己在白天已经提醒过对方长时间维持无下限的损耗,可为了任务顺利,悟依然选择继续警惕那群可能在暗处待机的诅咒师们。

    这么想着的夏油杰有些感慨,却也同意了。因为他相信悟的实力。

    ……

    …

    若菜没有骗他。长期使用记忆体在体内形成毒素的这件事是真的。

    但恐怕对于这点,身为制作者的她也仅仅只是有着相关的常识和知识而已,并不是真的了解、也未曾体验过副作用的真实情况。

    因为若菜几乎是盖亚记忆体百分百的适格者。在她体内,无论多久、多么强大、多么高限度的盖亚记忆体都不会产生副作用。

    即便是放在园咲琉兵卫口中“被地球选中的家族”之列,若菜也是极为优秀的那一个,正因如此,她才是博物馆组织最为理想的继承者。

    ——所以,她并不能具体地知晓。

    此刻夏油杰所承受的“过量毒素”究竟是何种感受。

    ……

    “要是你死了,我还真不知道你手里的那些咒灵会怎么样。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比较好。”

    朦朦胧胧。在薨星宫前。

    “你可真是得了父母的恩惠啊。”

    濒死的体验。

    若菜她、不止一次的、也有过类似的感觉吧。

    在天与暴君恰到好处的斩杀后。

    夏油杰的意识陷落在海平面之下。

    随后,曾经在每个夜晚、困扰着他的“猛毒”追了上来。

    我就说吧、夏油杰一直是个很能忍耐的家伙。

    ……

    【悟。】

    【啊——】

    【怎么样?什么样的心情!】

    多么美妙啊。

    这份甜蜜、毫无疑问是幸福的滋味。

    他就是这样一点就通,无论若菜提出多么夸张的议题,五条悟总是能秒答般做出回应,还每次都能踩在她最兴奋的点上。

    【很开心。】

    【但还没有满足哦!】

    多么新奇啊。

    这份甜蜜、毫无疑问是幸福的滋味。

    她就是这样总有惊喜,无论五条的脑电波跳跃得有多么离谱、无论五条的需求有多么的贪得无厌,在她看来都不会显得困扰,她总是注视着他、以一种认真的眼神。

    他们的相处是如此轻松自在。

    二人彼此牵着手,像日剧一样奔跑在各家甜品店里,用一百种不同的方式品味热恋,演绎着夏油杰视角下的浪漫剧目。

    【诶,是给我吃的吗?】

    突然接收到了悟的投喂,这让若菜略显惊讶。

    【因为我想吃嘛。】

    说着没有满足的家伙时不时将过量的甜味涂抹到对方口中,然后认真践行着自己的想吃。

    五条悟吃下了甜点的味道,也同时将甜蜜的热恋.舔.进了嘴里。

    【怎么样?】

    【还没有满足哦!】

    果然。

    “悟。”

    处于第三视角下的夏油杰忍不住道。

    “你这家伙、果然在说谎啊。”

    嵌入记忆体的脖颈处有些隐隐作痛。

    然而与夏油杰夏日的苦闷相比,这份痛苦只不过最为微不足道的一笔。

    ……

    …

    夏天到了,时不时听见阵阵蝉鸣。

    星浆体的任务失败后,好像有什么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然而,对于沉浸在五条家古老卷轴的夏油若菜而言,四季节气的变化有些难以捕捉,因为学习的时间过得飞快啊。

    差不多都找遍了。

    但依然没有找到津美纪身上不知名诅咒的解决方案。

    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若菜思考着这段星球记忆里能用的基本都差不多了,是时候结束这段旅程了吧——

    然而,就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安静不发一言地站在自己背后的人。

    她没有叫他哥哥、也没有叫他杰。

    “有事吗?”

    若菜这么说着。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对方了,虽是如此,但其实若菜有在夏油杰昏睡时偷偷采取行动。她一直在单方面“见”他,只是从他这面而言,二人是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没指望得到杰的回答,但很神奇的是,他开口了。

    “很久没有回一趟家了。你不会想家吗?”

    听起来很像是一句破冰的台词。

    若菜点头。

    也好,回去一趟吧,就当是与这一世的父母最后的告别了。

    即便有了破冰发言,回家路上,身为兄长的他依旧是沉默不语。仿佛只是奉父母之命前来、喊她回家就算结束使命了。

    “记忆体……用着还好吗。”

    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看向他脖颈处。

    “托你的福,每个晚上都睡不好觉。”想到如猛毒一般困扰着自己的噩梦,他的话语略带嘲讽。

    若菜倒是觉得很搞笑:“谁让你自己不愿意取出来的?”

    她可是很有责任心的开发者,绝对不让任何瑕疵品在市面上流通。

    早在很久以前,甜点记忆体的时效刚过不久,毒素还未生效时,她就偷偷潜入夏油杰的房间、替换掉了那枚未完成品。

    现在夏油杰一直在使用的、是若菜改良完善后的正式产品——甜心记忆体2.0——的副本。

    是的,本体在她的身上,不然他损耗掉的能量从哪里补充呢。所以每隔一段时间,若菜都要打昏他,将新的情报同步更新到夏油那边的记忆体副本中,这样便可保持食用咒灵球的口味变化。

    “真是个迟钝的家伙。”她眨巴眨巴眼,有点无语。

    难不成这家伙还无知无觉、自以为继续使用的是失效的甜点记忆体吗。不可能吧,感受到口味的变化,肯定就能立刻意识到了吧,除非夏油杰是个无可救药的蠢材。

    怀着这样松快的心态回到老家,然而,在闻到某个气味后,顿时感到了不安定。

    “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凶手说着。

    门是敞开的。

    家中已没了活人。

    若菜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犯人,在.弑.亲.之后、还刻意把剩下的一位血缘至亲带回来亲眼见证凶案现场。

    “无论是对你而言,还是对我而言……”

    他在说什么鬼话。

    若菜脱口而出:“家人是很重要的。”

    听到这个回答,杰不禁大笑:“你觉得你有底气说这话吗?在你选择成为全新的自己、抛弃了这个家之后。”

    “你是在报复我吗?”

    莫名的、若菜有些明白他的心情。

    就像她曾为抛弃属于虎杖香织的那份过去的那个人感到愤怒一样,夏油杰也为抛下了亲人的妹妹感到愤怒。

    “一半一半吧。”

    平时连半句心声都不肯吐露的夏油杰、在这个时候格外坦诚。

    “你觉得是家人吗?”他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受害者,“有血缘关系就是了吗,无法看到和自己相同世界的家人、真的能够相互理解。”

    “当然可以啊。”

    “有吗?在哪里。”

    若菜从心底脱口而出——有啊、我的弟弟悠仁,即便身处不同的世界,看不到相同的风景,一定、一定也是会相互理解的吧。

    然而,说不出口。因为这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如果是真的,她早就回仙台了。

    “没有哦,若菜……即便现在,我也无法与你相互体谅、相互理解、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更别提无法看见咒灵的猴子了。”

    一半一半,一半指的是为了自己选择的真意、未来践行的方式,即便是双亲,也不能成为特例;另一半则是完成这一切后,顺手报复眼前这个抛下了自己的、他那冷酷的妹妹。

    “不是正在感同身受着吗?夏油杰——你体内的、我的记忆体!不是正在感同身受着吗!”

    “别开玩笑了!与其那样半吊子的感受,我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感受!”

    “那就还给我啊!省得我浪费精力收集回忆给你充能!还给我!”

    “我不要!”

    相互倾吐着诅咒彼此的话语,兄妹二人大打出手。

    “我讨厌你——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吧。但是!夏油杰,是我的失败!是我将我的失败、错误地归结到你的头上!你要怪就怪我好啦!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搏斗的碰撞声里,能够听到这样交心的话语。

    “故意表现得任性,有事没有都要麻烦你——我向你道歉了啊、也改正了啊!也承诺过——我再也不会了啊!”

    然而这样的话语只会刺痛彼此。

    “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若菜!我宁可你继续讨厌我!继续表现得任性!继续麻烦我!也不愿你去麻烦别人!”

    这样的话语只会让彼此难堪。

    “也不愿……也不愿你成为陌生人。我无法原谅——无法原谅这一点——不是悟将你从我身边夺走的!是你、若菜,是你主动抛下了我!不需要我!这样的话,那我不是连责备悟的借口都没有了吗?!”

    大口喘着气。

    依稀可以从语调里听到绝望的歇斯底里。

    太晚了。

    此刻的交心,已经太晚了。

    夏油杰选择了自己的真意,无论如何也会付诸前行。这不会因若菜的意志而改变。

    【那就只能杀了你了。】

    【是啊……就是这样,若菜。我们之间、果然还是相互诅咒的关系比较适合吧。】

    最后,从兄长残破的躯体中掏出了甜点记忆体的副本。

    污染的好严重。

    难怪、他没有从口感的变化中发现记忆体被妹妹替换、效果继续维系的事情。

    因为他的诅咒(负面情感)多到——早就把甜蜜的回忆给侵染得非常彻底了。

    她的Sweety(甜点)完全被夏油杰变成了别的东西。

    原本美好的滋味,被使用者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一边又一遍强迫的回味,逐渐浸透成噩梦般的猛毒。

    早已替换成完成品的副本,它是没有毒素的……是夏油杰的诅咒本身,成为了无法降解的毒药。

    【原来,你一直诅咒着我啊。】

    【是啊,这就是我对你的诅咒(爱)。】

    ……

    …

    ——《夏油若菜·上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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