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亭台榭,流觞曲水。

    名义上是为昨日演武比试的庆祝宴,实际上是各家趁机结交的好时候。各家的小姐公子都来了,也许对谁看对眼了,结为良缘,两家相互扶持,未尝不可。

    窗轩四敞,案上漆盘内果色鲜亮。翠竹绿柳,叶色攒青。最是人间欢乐处。

    正当大家尽兴之时,一匹骏马被牵至庭中。只见它通身火红,目光之中充满野性,那喷薄欲出的气息,让人不禁想到,若骑上它,在最荒凉的沙漠,最广袤的草原,将是多么地肆意潇洒。

    “各位!此马名为赤骥,乃是万里挑一的极品!今日,我特将此马牵来,望为它觅得有缘人!也是给在座诸位助助兴!"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大家窃窃私语。

    “这位李公子真是出手大方!”

    “真是想显摆家世,这么想出头啊?”

    “我看他是想费尽心思好皇族吧。”

    “可是这匹马确实是好马!”

    “对对对!”

    ……

    “多少钱,本县主要了!”

    众人看去,一位女子款款而来,亭亭玉立,姿态曼妙。头上坠着碧玉金钗,衣裙上绣着华贵的纹饰。她身后跟着十多个扈从,声势浩荡。

    众人见来人如此气派,纷纷打探着她的底细。

    “这是宜芳县主,她备受先帝宠爱,她祖父可是宰相,外祖是为国捐躯的大将军,哪能不气派呀!”

    宜芳县主见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心里很是得意,不论在哪里,她都要做众星捧月的那一个。

    “这匹马本县主要定了,待我送给陆渊哥哥,他一定会对我青睐有加!”想到这儿,宜芳县主嘴角微扬,仿佛下一刻陆渊哥哥就对她感激涕零。

    “县主,在下还有问题未说,要得此马,得先过了问题一关。若答对在下的问题,则分毫不取可得赤骥,若答不上来,则千金不换。”

    县主一脸不屑:“说吧,是什么问题。”

    众人也纷纷催他不要卖关子。

    那位李公子扬了扬手,院外一群侍从捧着盘子一一走了进来,盘子上是一个个一模一样的锦袋。

    侍从们走到众位贵人面前,正当众人一脸疑惑之时,李公子开口说道:"还请诸位随意挑选一个锦囊。”

    贵人们人手一个锦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些银子。大家面面相觑,相互比了比,发现有的人手里只有几两银子,有的人手里有几十两。

    看着大家一头雾水,李公子胸有成竹道:“各位,大家手里的锦袋,装着的是一些银子,都在百两之下。多少全凭刚刚的运气。不过,这匹马要一千两……而且不能使用手中钱袋以外的钱财……”

    他话还未毕,县主便得意洋洋道:“这有何难,你们,都把钱给本县主拿过来,我不信区区一千两还凑不齐了!”

    宜芳县主满脸得意,正等着众人把钱送到她手里,不过除了几个想攀高枝的,其他人并未理会她。

    她一看凑的钱远远不够,众人也并未如想象中那样争先恐后地送钱过来,不由得有些恼怒,“本县主命令你们把钱袋拿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依旧无动于衷。

    李公子看场面有些尴尬,连忙解释道:“县主,此次游戏不可使用身份压人。”

    其他人也窃窃附和,她见此,不好说什么,怕失了颜面。

    “我看干脆把马杀了,称给大家,以斤来卖,人人都能分到一杯羹!”

    “我看行!既然谁也不愿意把钱给别人,不如杀了,我也想尝尝这极品的味道!”

    “不可!如此良马,杀了何等可惜。”陆允在一旁喝止。

    “对呀,确实太可惜了!”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时,一个纨绔抽出匕首直指赤骥脖颈,大家措不及防,惊诧之余,一只手及时抓住了匕首,血顺着刀刃,像白练上的红线。

    “此马即便是在我北陆也是不可多得的良马,众人争论未休,你岂敢私自动手!”

    羽真隐另一只手翻转,狠狠擒住他的手腕,他耐不住疼痛,手一松,染血的匕首掉落在地。

    见他计谋未逞。大家连连叫好。

    虽是一副狼狈的样子,但眼见周围人对自己嗤之以鼻,便迁怒于羽真隐身上,觉得他多管闲事,驳了自己的面子,于是他狠狠盯着羽真隐:“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分!”

    “要分此马,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人群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目光随即被那张清丽的面庞吸引了,双瞳剪水,浑身自带一股钟灵的气质,她微微地抿着唇,嘴角边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宿弦穿过围观的人,径直走到羽真隐身前,捡起地上的匕首。他立即拉住她,不想血染在她手上。

    她的手被染红,但她没有在意,宿弦推开羽真隐的手,一脸冷峻地走到那纨绔身前,直直地盯着他。

    “你想……干什么?”他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但看到对方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难免泄了气,气势上也弱了几分。

    宿弦持起染血的匕首,慢慢靠近他的脖颈,他一下慌了神。她把匕首缓缓下移,“物归原主。”那眼神分明冷得像寒冰一样。

    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接过匕首,不过还是故作镇定地问了一句:“那你……说说。”

    宿弦转身面对那匹赤骥,摸了摸它的鬃毛,“果然是匹好马。”

    “胤都之中,各世家名门都会饲养名马,不为骑射,只为在赛马盛会中领先众人。”

    说完,她看向大家,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宿弦不慌不忙道:“赤骥名贵,若是杀了取食,自然无法发挥它最大的价值。所以,它倒是可以在大大小小的赛马比试里,物尽其用。大家都知道领先的马可为主人赢得丰厚的报酬,而拔得头筹的更是可遇不可求。”

    “没错,我北陆良马万千,但今日之赤骥确实是匹不可多得的好马。”羽真隐在一旁附和道。

    “那,姑娘想怎样呢?”李公子对她的话饶有兴趣。

    “我们每人手中不足百两,谁也无法独自占有它。可是,若是每人原意拿出自己的钱,凑够那千两银子,这匹马就归我们每人所有。但,”宿弦抬眼看着赤骥,眉毛轻挑,“每个人都拥有它,都想乘骑它,可是它不能日日任人乘骑,免不了要争抢一番。”

    “可是,若训练它进行赛马比试,它必将为我们大家赢得丰厚的回报。按照大家最初为买下它而出钱的多少,这些报酬就按分给大家。若我出一成,则我可分一成。”

    看着大家有些动摇,宿弦继续说道:“我知道各位出自名门,家境殷实,不在乎那些蝇头小利。只是,今日的难题是要解决如何得到这匹马,若要得到它,就免不了大家要把钱凑起来。可是,这样一来,大家又当如何分配它,是杀其食肉?相信各位都会惋惜,也不原意。而且人人都想分得一块好肉,可是好肉是有限的。所以,与其分其□□不如分其带来的钱财,按所出得所得,也是公平的。”

    “我愿意。”羽真隐首先赞成,并把自己的钱袋放在宿弦手上。

    “那各位意下如何?”她尽力挤出一个端庄的笑。

    众人思索片刻,确实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于是纷纷表示赞同。

    “好,”李公子边鼓掌边向宿弦投来赞许的目光,“既然这位小姐想到了法子,也是合情合理的,那么,就遵照我刚刚说的话,这赤骥就归她所有。各位手中的钱袋,虽不多,但就当是在下清大家的一点茶水钱。”话毕,他对大家恭恭敬敬地作了作揖,因为这些贵人们,可不是能轻易得罪的对象。

    看着主人都这样说了,大家也无话可说,纷纷散去,各自继续玩乐。

    “恭喜小姐,赤骥是你的了,我想,它遇到了一位好主人。”李公子过来祝贺道。

    “公子客气,那我定不辱使命。”宿弦向他回了礼。

    羽真隐走了过来,故意将那只受伤的手藏于身后:“宿弦姑娘,谢谢你。”

    他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半月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你刚刚握住匕首,受了伤,眼下赶快去找随行的医官包扎一下才好。”

    羽真隐犹豫再三,慢慢抽出身后的手:“无碍。”

    见他毫不在乎的样子,她从袖中抽出一块丝绢,拉起他的手,将丝绢系在他的伤口上。

    “这匹马,是我送予殿下的。”

    羽真隐心中一惊,自己也无大恩于她,何必送此大礼。

    看着他震惊的眼神,宿弦忍俊不禁道:“殿下一直以来都往济善院送去衣物、食物、药材、书籍,还时常去看望小豆子他们,容婶都同我说了。况且殿下曾护过我一次,就当我报答殿下的舍身相互之恩。”

    “不不,这是我该做的,并非谋求回报。”

    “我对马一窍不通,可北陆百姓多能骑善射,若是在我手下,赤骥必不能肆意驰骋,刚刚我答应过那位公子,会好好对待赤骥,如今,我便是要为它寻一位良主。况且,刚才是你救了它。胤都城外有山林沃原,任君驰骋,希望能有殿下家乡的景色。”

    “我……”羽真隐刚要开口,姑娘便转身走了,丝毫拒绝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楼弃,把马带下去安置。”看着那抹倩影,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眼里的笑意。

    “其实,我不再拒绝了。”他看着手上的丝绢,上面绣着一轮圆月,被片片祥云围绕着。

    宿弦本来不喜到这些人多嘈杂之地,不过,得知今日有名马赤骥,索性想着若能得此马,送予北陆二殿下,自己利用他之事…算是抹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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