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深有同感地点头:“确实像有病一样。”

    前桌转身靠过来,刻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他今天值日,来很早但就是待教室不走,啊对,有几个人和他打招呼,但他第一个对你说新年快乐。”

    说着她还用一种“你懂吧”的眼神看她,看的白念整个人都麻了。

    前桌观摩她的脸色,劝她:“不喜欢就拒绝吧,确实也是一种困扰。”

    白念头疼,说出自己的忌惮:“他没挑明我也不好说,只怕一开头被问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前桌露出怜悯且理解的神情,感同身受地叹息:“好无奈啊,你这还一天有一半时间要形影不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再换座位也不现实,白念头疼不已,前桌还给她出馊主意:“要不你假装有男朋友,懂事的男人自然就退出了。”

    白念实话实说:“我觉得都跟有病似的。”

    前桌开始嘎嘎乐,说:“对,都有病,家长和老师的看法其实挺对的,没有物质基础,空谈理想爱情,还是被夸太多,被捧太高了。”

    白念糟心地让她转回去,觉得这个新年开头挺不吉利,感觉这一年会有倒不完的霉。

    不不不,不能这么算,传统的中国人都是把大年初一当做新年伊始的。

    白念搓搓脸,强打精神进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状态,一直苦熬到晚自习前,整个教学楼乱哄哄的,在班主任和班长的带领下有序前往礼堂。

    白念坐板凳上没动,发现有几个人也是没有跟着去,包括正在埋头刷题的徐佳慧,还有一些趴桌上睡觉的人。

    她以为他们都是和自己一样向文姐汇报过的,直到她准备走的同桌停下来问她:“你不去看晚会吗?”

    白念回答:“不去,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她就眼睁睁见着谢武原地思考几秒后,一屁股坐回原位,赞同道:“也对,又没什么好看的。”

    看样子是不打算走了。

    白念不能接受,很想赶他离开,因为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前后左右就都没人了,空间更宽阔,意识更自由。

    “我不去归我不去,你怎么能和我一样没有集体荣誉感呢,赶紧去,给咱班凑个人头数。”

    谢武打定主意:“不去,我没必要为几个或许不好看的节目把自己硬控在礼堂一个多小时。”

    “崔婉和江清月都要上台,你不去捧场?”

    白念提的两位都是文科班里数一数二的艺术生,而且性格开朗落落大方,在班里有非常不错的人缘。

    当时节目单报上去崔婉的独唱江清月的小提琴独奏,包括谢武在内一群人都在起哄说要在两位表演结束后送花。

    一诺千金,谢武是不得不去了,但脸上还是有些不情不愿,最后想了想硕:“等我看完她们的节目我就回来。”

    白念这里有一个坏消息不忍心告诉谢武:抽签时江清月的手气差了些,节目排在最后一个。

    恰在此时学霸徐佳慧从题海中回魂,抱着水杯迷迷瞪瞪路过,听见谢武用一种向她爸向她妈抱怨不想去上班一样的撒娇语气和白念说:“我不想去晚会,没意思,我更想留在教室。”

    徐佳慧一个激灵,鼻子上挂的眼镜差点掉下来,她忍着怪异发出灵魂拷问:“晚会没意思,待在教室上晚自习就有意思了?”

    重点根本不在晚自习还是晚会上,重点,重点在……

    谢武窘迫地红了脸,见徐佳慧若无其事地路过去接水后,忽然靠近白念小声说:“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你到底明不明白。”

    白念看热闹的笑脸一僵,根本来不及反应,害羞的谢武同学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大有一种“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的洒脱。

    让白念连拒绝都没有机会,而且估计拒绝也没有用。

    闹哄哄的走廊逐渐安静,白念收敛情绪开始写作业,元旦虽然没假期了,但也没有假期作业了,白念花一节晚自习写完作业,然后就潇洒拎包走人。

    既然都不是很遵守规则,那白念也不想傻傻等他们晚会结束再离开,平生第一次早退,紧张的同时她还觉得有点刺激。

    徐纪年陪她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走廊上,明明眼睛看得见他,却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白念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出神。

    忽然徐纪年开口说:“新年快乐。”

    白念一愣,人机一样回复:“你也是,新年快乐。”

    千算万算没想到今晚保安大爷在值班,严进严出,白念只瞄一眼,逃离校园的想法便灰飞烟灭,但她实在不想回教室,犹豫再三,去了操场。

    晚上操场空无一人,只有远处路灯的微弱光线照明,红色橡胶跑道上是树枝交错扭曲的影子。

    她和徐纪年并排散步,走了两圈之后又找一个台阶坐下,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声穿过树枝。

    白念注视远处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和徐纪年分享说:“夏天晚上的操场会更好玩,尤其周六,因为天气很热又没有风扇,晚上大家都会到操场避暑乘凉。”

    夜跑、散步、真心话大冒险,有玩牌打游戏的,也有趁着夜色偷摸谈恋爱的小情侣,自然最后的结果都是教导主任带着保安提着手电筒赶人。

    如今这里冷冷清清,手放外面一小会儿就凉的和冰块一样,白念蜷缩一团,本能想往徐纪年身边靠,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一只没有实体的鬼,动作陡然僵住,神情也不自在。

    徐纪年看她一眼,倒没说什么,主动靠近她,大腿贴着大腿,亲密无间。

    白念目光挪到头顶槐树树干间的一个鸟巢上,告诉徐纪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高一那年秋季运动会,下午的时候我就坐在这里偷懒,当时背着书包刚觉得渴了,打开书包,一只小麻雀直勾勾从树上掉下来进我的书包里。”

    徐纪年语气诧异:“真的假的?”

    白念跟念绕口令一样,说:“听着挺像假的,但真的是真的。”

    当时她还和魏时宇在玩幼稚的恋爱游戏,有在人家比赛时去给对方加油助威,端茶倒水的义务,男子4*400米接力,班里的同学都在给自家班加油,只有白念混在汉字班里好不自在。

    还要被幼稚的男生提问:“你是我们班的吗,就来给我们班加油。”

    白念被烦的要死,又因为陪魏时宇错过老张的点名,最后心烦意乱地躲台阶这里消化情绪。

    一团柔软的生命从天而降,白念瞬间被治愈,那小麻雀一点不认生,啾啾啾的元气满满。

    在遇见徐纪年之前,白念将小麻雀的到来视为人生最大的奇遇。

    不过麻雀是自由的,白念养了它几天,清水米饭,偶尔切点火腿丁,等它自己会飞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她不能指责一只麻雀没良心,相处的短暂时光也已经足够美好,但每一次注视电线杆上的麻雀时,白念总会想,里面有没有自己的一只,它会不会在某一天,再次落在自己面前。

    从麻雀联想到徐纪年,白念又忍不住想,徐纪年会不会也离开,在某一天时机成熟之后,一声不吭地离去,白念无法再找到他,只能偶尔看树看云,稍做想念。

    “你会走吗?”

    她不能问麻雀这个问题,但她可以问徐纪年。

    徐纪年沉默许久,反问她:“那你会接受我缠你一辈子吗?一辈子如影子一样的鬼魂,怎么都甩不掉,你不会有一天厌烦吗?”

    白念:“怎么会?”

    “怎么不会,”徐纪年语气冷静,陈述事实,“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学习,工作,恋爱,成年后会有自己的家,你有自己忙碌精彩富足的一生要闯荡,你能接受,人生每一阶段都时时刻刻有个我吗?”

    为什么不能?

    白念想想,换一个问法问自己:为什么不能接受他,成为自己的家人。

    再不会有一个陌生人,能给白念如徐纪年一般的安全感和悸动了。

    那是三次救命之恩。

    白念觉得如果以后她能因为什么选择抛弃厌烦徐纪年,那一定只能是被夺舍了。

    元旦寒冷的冬夜,白念搓着手单方面做出决定,她要和徐纪年做一辈子的家人,她会和一只鬼魂共度余生,想一想还是很酷的,对不对?

    “徐纪年。”

    白念很少直接正式地喊他的名字,刺手脱口而出,郑重的同时也有一点紧张。

    “我不讨厌你,你以后,一定不要随便离开。”

    天气还得怪冷的,说出这句话后白念有点乱,她不敢看徐纪年的反应,一路小跑又回教室,徐佳慧对她折返很惊讶,问:“怎么又回来了?”

    白念实话实说:“校门出不去,在操场待了一会儿,想念教室的暖气,就回来了。”

    徐佳慧抱着自己的枸杞红枣茶,老干部似的批评白念:“折腾,回头再发烧进医院就老实了。”

    “靠!这简直过不去的黑历史,求别提。”

    白念听的脸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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