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皇宫,掖庭狱。

    “娘娘,那罪妇就关在里面”。

    掖庭令周纪躬身一拜,恭敬地对他身后的华服妇人道。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近日圣宠隆眷的贵妃霍云绣。

    说起来,跟里面那位还是嫡亲的姐妹,只是如今一个贵为贵妃,一个沦为罪妇。

    个中境遇,当真是天差地别,令人不胜唏嘘。

    “周大人,开门吧,本宫奉皇上旨意,来处置犯妇”。

    “是”。

    周纪上前落了锁。

    “娘娘,这腌臜之地,奴才恐惊了娘娘贵体,不如由奴才代劳”,周纪小心地觑着霍云绣脸上的神色。

    霍云绣身后跟着一个绿衣宫女,那宫女手执一盏莲花宫灯,是这昏暗地牢里为数不多的光源之一。

    灯影重重,明明灭灭。

    她今日穿了一身缕金挑线纱裙,衬的她雪肤玉肌,身姿曼妙。

    这衣服霍云锦以前也爱穿。

    只不过以前她身为侯府嫡女,吃穿用度,样样皆是府里极好的。

    有一年中秋,府里给各院的小姐、少爷们添置衣物,霍云锦跟霍云绣同时看中了一款水蓝色缕金挑线纱。据说这种材质的纱产生苏南,极为珍贵,每年只有送进皇宫里的贡品里有。

    侯府也是得了太后娘娘的一点赏赐才有了这件。

    就因为嫡庶有别,这唯一一件珍品给了霍云锦。

    而她穿着这款缕金挑线纱裙,才在容和公主举办的赏花宴上艳惊四座,博了个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

    如今……

    霍云绣冷哼一声,她怕是比京城里最低贱的流民还不如。

    她压了压上扬的唇角,说:

    “不必,本宫的姐姐,本宫来送她一程”。

    “是,奴才就在外面候着,娘娘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便是”。

    周纪让出了道。

    “本宫与姐姐有些体己话要说,周大人自便”。

    周纪眸光闪了闪,躬身退了下去。

    霍云绣抚了抚云鬓,施施然踏进牢房。

    这里是大乾朝关押罪大恶极囚犯的地方,先皇在世时,以“仁”治天下,已经十几年不曾动用过这间牢房了。

    新皇登基,第一个被关进来的就是六皇子妃—霍云锦。

    牢内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腐味,还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霍云绣掩了掩鼻,嫌恶道:

    “绿珠,灯挑过来些”。

    “是,娘娘”。

    名叫绿珠的宫女提灯上前。

    霍云绣看见锈迹斑斑的刑架上绑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囚衣上染满了血,已经看不清衣服原本的颜色。肩胛处被穿了琵琶骨,两个发黑的血窟窿甚是扎眼。

    垂头披散着头发,无声无息的钉在刑架上。

    霍云绣心里一颤。

    来之前,饶是有心理准备,知道进了这掖庭狱,霍云锦不死也得扒层皮。

    但,真正见着了,霍云绣还是吃了一惊。

    霍云锦瘦了。

    血污的囚衣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像是挂在一副骷髅架子上。

    数天未洗的头发,黏糊糊的坨成一团贴在头皮上,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这哪里还有昔日京城第一才女绝代风华的样子。

    但,霍云绣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快感。

    她终于把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霍云锦踩在脚下了。

    从此,忠勇侯府只有她一个嫡女—霍云绣。

    而她会成为大乾朝最尊贵的女人,为皇室开枝散叶,也会贤名远播、母仪天下。

    她嘴角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款款移步,轻唤道:

    “姐姐,霍云锦”。

    刑架上那人动了动,乱发遮挡了她的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听她虚弱的应了一句。

    “云绣?是你吗?”。

    “是我”。

    霍云锦猛甩了几下头,露出她瘦如皮包骨的脸,脸上横七竖八的几道划伤,看上去狰狞可怖。

    唯余一双杏眼在黑暗里熠熠生光。

    “云绣,你是来接我出去的?”。

    “噗嗤”,霍云绣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

    “我笑姐姐还真是天真,六皇子萧呈乾谋反,皇上下旨满门抄斩,姐姐是她的皇妃,自然是要下去给他做伴的,妹妹我今日来便是来送姐姐一程的”。

    霍云锦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这庶妹向来温柔和顺,何曾见过这副面孔?

    难道她以往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

    她不是来救她的,是来取她性命的。

    闻言,霍云锦一颗心沉了沉,肃声道:

    “妹妹,纵使你贵为皇妃,也无权动私刑,假传圣旨是会被诛九族的”。

    霍云锦不信萧呈煜会如此待她。

    她十三岁时,跟随娘亲去城外凤鸣山上的大觉寺上香,回程途中遇到了一伙打劫的山匪,若非被路过的三皇子萧呈煜所救,她与娘亲焉有命在。

    从此,霍云锦一颗芳心都在萧呈煜身上。

    直到阴差阳错之下,她与萧呈乾滚到一张床上,还被人捉奸在床,不得不嫁给六皇子萧呈乾,做了六皇子妃。

    纵使嫁为人妇,霍云锦始终忘不了光风霁月的三皇子萧呈煜。

    所以,在得知他也有意争那个位子时,她便义无反顾地做了他在六皇子府的细作,将府内的任何风吹草动悉数告知,萧呈乾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竟是出卖他的内鬼,几次行动鬼使神差的被打断,一步受制,便步步受掣,此后,萧呈乾在夺嫡之争中处处落于下风,最终一败涂地。

    为了替萧呈煜拉拢朝臣,霍云锦更是不顾忠勇侯府跟萧呈乾的脸面,辗转承欢于诸位朝臣的床榻之上。

    堂堂侯府嫡女,六皇子妃,活的堪比青楼名妓。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京中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百姓都说,六皇子妃原是个人尽可夫的□□,可惜了六皇子天横贵胄,头上竟也被种了青青草原,沦为京城笑柄。

    就连瑞儿,也被声名狼藉的她带累。

    被人说是野种,流言传进宫里,先皇多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不肯认瑞儿为皇孙。

    可怜四岁稚儿,被天家厌弃,走哪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要不是萧呈乾还愿意在皇子府里留他一口饭,瑞儿哪能平安长大。

    霍云锦以前并不如何在意,今生不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在谁的床上又有何干?

    倘若这副皮囊,能助她心爱之人得偿所愿。

    她心甘情愿。

    之后,霍云锦更是拉着他外公肃亲王跟铁甲卫助萧呈煜成事。

    外公戎马一生,早已卸甲归田,本该在家清闲养老,却为了她,硬是卷进这腥风血雨的夺嫡之争。

    她被关进来三天了,还不知外公如何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霍云锦掏心掏肺的给了萧呈煜她能给的一切。

    她不信。

    她不信萧呈煜会如此绝情。

    “姐姐,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绿珠,拿圣旨”。

    绿珠自袖间取出一抹明黄绢布,递给霍云绣。

    霍云绣素手展卷在霍云锦面前。

    绢布上御笔亲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咨六皇子妃霍云锦,不遵妇德,行为不检,企图混淆皇室血脉;又犯谋逆大罪,数罪并罚,着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凌迟!!!

    他竟要将她千刀万剐。

    霍云锦看的目眦皲裂,只觉胃里一股血气自下而上涌上来。

    “咳咳”。

    霍云绣凤目微挑,冷冷道:

    “你可看清楚了,皇上亲笔,盖了玉玺的圣旨”。

    果真,那绢布右下方一枚通红玺印。

    “噗”。

    终是没压住上涌的血气,一口黑血喷出。霍云绣躲避不及,被喷了满脸。

    “你……”。

    “好,很好,萧呈煜,你如此负我,天理难容,天理难容呀”。

    “你住口,皇上名讳,岂是你这罪妇能直呼的?”。

    “刽子手,还不动手”。

    霍云绣柳眉倒竖,厉声喝道。

    牢门外走进来一个提着行囊的中年壮汉,他将行囊往地上一放,拱手一拜。

    “娘娘”。

    “行刑吧,别让她死太快了”。

    霍云绣一双凤眼里淬满了阴毒。

    “是”。

    刽子手自行囊中取出一把短柄小刀,蹲下身,照着霍云锦的小腿扎过来。

    霍云锦瞳孔一缩,恐慌尤甚。

    听闻凌迟之刑,要在活人身上生刮几千刀,技艺高超的刽子手能在刮净最后一块肉时还能让死囚吊着一口气。

    前朝有个姓刘的太监,被末帝处以凌迟的极刑,据说当时的刽子手统共割了三千多刀,那太监才断了气。

    她浑身一冷,突然剧烈的挣动起来,刑架上的铁链被晃的咣当作响。

    她不能死,她得活着!

    她还想在见一眼瑞儿,那个她从未倾注过一丝母爱的孩子。

    手脚被缚,肩上被穿了琵琶骨。

    任她再挣扎,都是徒劳。

    霍云绣清理完脸上的血迹,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做困兽之斗。

    那刀子扎进肉里,深可入骨。

    霍云锦惨叫一声,疼的她眼前发黑。

    血顺着她白皙的小腿流下来。

    霍云绣两眼放光,像嗜血恶魔闻到了猎物的血腥味一样兴奋。

    “哈哈哈哈”,她笑得得意。

    “姐姐,我知你放不下那孽种,你猜那孽种去哪了?”

    霍云锦忍痛望向她,哑声问:

    “瑞儿呢?你们把瑞儿怎么样了?”。

    “看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告诉你,查抄六皇子府时,那孽种本可以跟着六皇子逃走,偏要跑出来找他娘,被御林军抓了个正着,御林军不知那是姐姐的孩子,当作逆党一刀砍了他的头,尸身嘛,已经拿去喂狗了”。

    “不”,霍云锦歇息底里的哀嚎一声。

    刽子手拽着刀柄一划拉,割下来一块肉。

    “啊,瑞儿,我的瑞儿”。

    那孩子自出生时起,她从未尽过为娘的责任,想起他躲门后孺慕的眼神。

    霍云锦心痛如绞。

    牢房外,周纪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暗忖道:

    贵妃娘娘是个狠角色。

    霍云绣满意的看着她极致痛苦的样子,继续说:

    “六皇子倒是对姐姐一往情深,可惜呀,姐姐从未珍惜,六皇子原本已经逃出京了,不知怎的,又折回了皇城,想来是找那孽种跟姐姐的,皇上便设了个瓮中捉鳖的局给拿了,眼下想必已就地正法了,若是没有姐姐,皇上要抓他可真是要费一番功夫呢”。

    霍云锦脑中浮现出一张英俊清冷的脸。

    萧呈乾?

    没想到,最后来救她的人会是他。

    可惜,她这一辈子眼盲心瞎,一心扑在萧呈煜那条忘恩负义的豺狼身上。

    若有来世,我霍云锦定当赴汤蹈火,为君所使。

    刽子手的刀已刮净她小腿上的肉,露出皮肉下的森森白骨,血流了一地。

    然而,她像是没有察觉到疼,神思恍惚。

    瑞儿跟萧呈乾未能保全,那外公呢?

    覆巢之下无完卵,萧呈煜想必是不会放过她外公一家。

    但她尚存一丝希望。

    像是知晓她心中所想,霍云绣无情掐断了她最后的念想:

    “你还不知道吧,肃亲王府三日前已被满门抄斩”。

    “啊啊啊啊啊”。

    生机断尽,挚亲死绝。

    霍云锦凄厉哀嚎,眼中竟流出了血泪。

    “他们可都是因你而死,姐姐你当真是个祸水,待你死后,我便是侯府唯一的嫡女,我的儿子会继承皇位,而我会成为大乾朝最尊贵的女人,我的哥哥会立下赫赫战功,封侯拜相,而你霍云锦,只会在这暗五天日的牢里被一刀一刀刮净一身血肉”。

    霍云绣是知道怎么在她心上插刀的,一字一句,剜的她心在滴血。

    她一口银牙咬碎,恨不能生啖其肉,最终,一腔愤恨都化作恶毒诅咒。

    “萧呈乾、霍云绣,我堵上我的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纵使死后化作厉鬼,也要让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我今世所受之苦,来世定要你们十倍、百倍偿还”。

    霍云绣眸色一凛,厉声斥道:“还磨蹭什么?割快点,本宫等着回去复命”。

    凌迟之刑,要在活人身上刮上上千刀。

    霍云锦被割到第三十二刀时,便咽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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