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尤解尘才喝了两口茶的时间，侍卫已回来了，刀柄上沾染了点点血斑。
那女子一进入车厢，就像一个脏兮兮的乞丐登上精雅大堂一般，显得格格不入。
她穿着一袭脏兮兮的粗布衣裙，长发凌乱，脸上也染了点点污泥，但难掩眉目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又温柔，又朦胧，恰似像江南初春烟雨。
这女子正是不声不响失踪的应兰。
她乖巧，懂事，温和，谁也没料到她会忽然离开。
昔日的应兰，水灵灵的双眸里总是充满期待、憧憬、像寒冬过后的暖春。
一年之计在于春。
很多人都喜欢春天。寒冬过去，万物复苏，花红柳绿，在家里避冬的富人总算能脱掉身上价值千金的貂裘，放下白铜打造的暖手炉，携着妻儿仆人，外出泛舟，踏青。
穷人更喜欢春天，只因春天风和日暖，再也不必一大早就顶着风雪进城卖菜了。
大部分人都喜欢春天，所以当他们看见应兰含笑的眼神时，心里也已对她生出好感来。
令人惋惜的是，春天也有结束的时候。正因春天会结束，才更令人惋惜，美好的事物亦是如此。
应兰眼里的春天已结束了。
她的眼神已变得空洞、迷茫、低沉。
她举起手中的画像，呆呆地问：“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丈夫？”
准确来说，她手里的并不是画像，只不过是一张纸上画着几条弯弯曲曲的线。
如果一个人不是呆子，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那么自然看得出，应兰疯了。
幸好这车里的人既不是呆子，也不是瞎子和傻子，所以他们知道，应兰似乎疯了。
疯子的意思，是指患有眼中精神疾病的人，他们言行举止或疯癫，或古怪，为大众所不能理解，所以被成为疯子。
一个人既然是疯子，自然不能以寻常方式同她交谈。
张奶奶露出怜惜的神情，长长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秋萤本想问应兰：
为何会在这里？
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应兰似乎没有认出她，只一个劲儿的问他们有没有看见她丈夫，他们回答没有，应兰便要下车。
一面走，一面喃喃地道：“我的丈夫不见了，我要找我的丈夫。”
秋萤忙伸手拉住她，她忽然惊叫一声，挣扎起来。
尤解尘恐她伤害秋萤，忙拉开秋萤，挡在她身前，温声道：“我知道你丈夫在哪里，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应兰听了，呆呆地看着他，问道：“你知道我丈夫在哪里？有没有骗我？”
幸好她还知道别人会骗她，还不算无药可救。
尤解尘道：“他就在我家，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应兰方安静下来，眼里沁出泪珠，嘴角却微微上扬，颔首道：“好，找夫君，找夫君。”
一路上，马车驶了没两步，应兰便一个劲儿地问：“要到家了吗？我的夫君在哪里？”
尤解尘道：“你夫君就在我家里，你若好好的坐着，我就带你去见他，若你太吵，他或许就不想见你了。”
应兰听了，忽然闭上嘴，缩到角落蹲着，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不说话。
秋萤见她又可怜，又落魄，又狼狈，心里忽觉难过极了，忍不住红了眼眶，不由得瞪了尤解尘一眼：“你莫要吓她。”
尤解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是不这样，恐怕我们一路都得不了清净。”
见秋萤眉头紧锁，又问她应兰的事。
邱莹略略一想，自己对兰姐姐的事也不甚了解，起初只知她忽然失踪了，后来又在应如愿寄来的信中得知莲儿曾瞧见了她，她与一个男人在一起，便知她是同男人私奔了。
她将此事告诉尤解成，尤解尘道：“那便是了。只因为那男人负了她，伤心至极，才变成这个样子。”
见秋萤眼圈儿泛红，心下不由得一软，柔声安抚：“你不必担心，到得京城，我找最好的大夫给她瞧。”
秋萤转眼看向应兰，应兰也一眨不眨看着她，忽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睁大眼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说话。
秋萤轻轻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锦帕，沾了些茶水，一面柔声哄着，一面替她拭去脸上的污泥，这时才看清她眼皮上竟有淤青，似是被人殴打过的痕迹。
应兰初时有些怕她，怔了一下，忽地双手护住头顶，小声地哀求道：“不要打我，我听你的话，我听你的话，再不跑了！”
秋萤柔声哄道：“姐姐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她说话时，就像是一个温柔的母亲正哄着自己哭闹的小孩，应兰一听，睁开一只眼，怯生生地看着她，喃喃道：“你不打我……不打我……”
秋萤用手帕轻轻擦拭她的脸颊：“我不会打你，这里会没有人会打你。你饿不饿？我给你糕点吃，好不好？”
应兰闻言，怔了片刻，才放下双手，露出一个痴痴的笑来：“饿了，吃糕点，吃糕点……”
话音方落，尤解尘已递了碟子过来，应兰怯生生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秋萤。
秋萤微笑点头，应兰这才抢过尤解尘手中的碟子，脏兮兮的手抓了糕点，狼吞虎咽起来。
尤解尘道：“当个疯子也挺好的。”
秋萤疑惑地看着他：“你发疯啦？”
尤解尘道：“希望如此。”
秋萤道：“什么意思？”
尤解尘笑道：“如果我疯了，你也会像哄她这样哄我。”
秋萤想到张奶奶还在一旁，不由得有些羞赧，便道：“这么大人了，说话还像小孩子似的，羞不羞？”
应兰拍手笑道：“羞不羞？羞不羞？羞羞羞！”
秋萤见状，轻轻叹了口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盼兰姐姐早些好起来……”她转头看向尤解尘，期待地问道：“你说，兰姐姐真的好起来吗？”
尤解尘并不是大夫，又怎么会知道她能否好转过来？但见她看自己的眼神含着期待，信任，就好像他说好，应大姑娘就会好起来一般，心中霎时将治好应大姑娘的病当做己任，保证道：“莫担心，我一定会让她好起来。”
秋萤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从不愿让她失望。
尤解尘才喝了两口茶的时间，侍卫已回来了，刀柄上沾染了点点血斑。
那女子一进入车厢，就像一个脏兮兮的乞丐登上精雅大堂一般，显得格格不入。
她穿着一袭脏兮兮的粗布衣裙，长发凌乱，脸上也染了点点污泥，但难掩眉目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又温柔，又朦胧，恰似像江南初春烟雨。
这女子正是不声不响失踪的应兰。
她乖巧，懂事，温和，谁也没料到她会忽然离开。
昔日的应兰，水灵灵的双眸里总是充满期待、憧憬、像寒冬过后的暖春。
一年之计在于春。
很多人都喜欢春天。寒冬过去，万物复苏，花红柳绿，在家里避冬的富人总算能脱掉身上价值千金的貂裘，放下白铜打造的暖手炉，携着妻儿仆人，外出泛舟，踏青。
穷人更喜欢春天，只因春天风和日暖，再也不必一大早就顶着风雪进城卖菜了。
大部分人都喜欢春天，所以当他们看见应兰含笑的眼神时，心里也已对她生出好感来。
令人惋惜的是，春天也有结束的时候。正因春天会结束，才更令人惋惜，美好的事物亦是如此。
应兰眼里的春天已结束了。
她的眼神已变得空洞、迷茫、低沉。
她举起手中的画像，呆呆地问：“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丈夫？”
准确来说，她手里的并不是画像，只不过是一张纸上画着几条弯弯曲曲的线。
如果一个人不是呆子，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那么自然看得出，应兰疯了。
幸好这车里的人既不是呆子，也不是瞎子和傻子，所以他们知道，应兰似乎疯了。
疯子的意思，是指患有眼中精神疾病的人，他们言行举止或疯癫，或古怪，为大众所不能理解，所以被成为疯子。
一个人既然是疯子，自然不能以寻常方式同她交谈。
张奶奶露出怜惜的神情，长长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秋萤本想问应兰：
为何会在这里？
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应兰似乎没有认出她，只一个劲儿的问他们有没有看见她丈夫，他们回答没有，应兰便要下车。
一面走，一面喃喃地道：“我的丈夫不见了，我要找我的丈夫。”
秋萤忙伸手拉住她，她忽然惊叫一声，挣扎起来。
尤解尘恐她伤害秋萤，忙拉开秋萤，挡在她身前，温声道：“我知道你丈夫在哪里，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应兰听了，呆呆地看着他，问道：“你知道我丈夫在哪里？有没有骗我？”
幸好她还知道别人会骗她，还不算无药可救。
尤解尘道：“他就在我家，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应兰方安静下来，眼里沁出泪珠，嘴角却微微上扬，颔首道：“好，找夫君，找夫君。”
一路上，马车驶了没两步，应兰便一个劲儿地问：“要到家了吗？我的夫君在哪里？”
尤解尘道：“你夫君就在我家里，你若好好的坐着，我就带你去见他，若你太吵，他或许就不想见你了。”
应兰听了，忽然闭上嘴，缩到角落蹲着，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不说话。
秋萤见她又可怜，又落魄，又狼狈，心里忽觉难过极了，忍不住红了眼眶，不由得瞪了尤解尘一眼：“你莫要吓她。”
尤解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若是不这样，恐怕我们一路都得不了清净。”
见秋萤眉头紧锁，又问她应兰的事。
邱莹略略一想，自己对兰姐姐的事也不甚了解，起初只知她忽然失踪了，后来又在应如愿寄来的信中得知莲儿曾瞧见了她，她与一个男人在一起，便知她是同男人私奔了。
她将此事告诉尤解成，尤解尘道：“那便是了。只因为那男人负了她，伤心至极，才变成这个样子。”
见秋萤眼圈儿泛红，心下不由得一软，柔声安抚：“你不必担心，到得京城，我找最好的大夫给她瞧。”
秋萤转眼看向应兰，应兰也一眨不眨看着她，忽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睁大眼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说话。
秋萤轻轻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锦帕，沾了些茶水，一面柔声哄着，一面替她拭去脸上的污泥，这时才看清她眼皮上竟有淤青，似是被人殴打过的痕迹。
应兰初时有些怕她，怔了一下，忽地双手护住头顶，小声地哀求道：“不要打我，我听你的话，我听你的话，再不跑了！”
秋萤柔声哄道：“姐姐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她说话时，就像是一个温柔的母亲正哄着自己哭闹的小孩，应兰一听，睁开一只眼，怯生生地看着她，喃喃道：“你不打我……不打我……”
秋萤用手帕轻轻擦拭她的脸颊：“我不会打你，这里会没有人会打你。你饿不饿？我给你糕点吃，好不好？”
应兰闻言，怔了片刻，才放下双手，露出一个痴痴的笑来：“饿了，吃糕点，吃糕点……”
话音方落，尤解尘已递了碟子过来，应兰怯生生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秋萤。
秋萤微笑点头，应兰这才抢过尤解尘手中的碟子，脏兮兮的手抓了糕点，狼吞虎咽起来。
尤解尘道：“当个疯子也挺好的。”
秋萤疑惑地看着他：“你发疯啦？”
尤解尘道：“希望如此。”
秋萤道：“什么意思？”
尤解尘笑道：“如果我疯了，你也会像哄她这样哄我。”
秋萤想到张奶奶还在一旁，不由得有些羞赧，便道：“这么大人了，说话还像小孩子似的，羞不羞？”
应兰拍手笑道：“羞不羞？羞不羞？羞羞羞！”
秋萤见状，轻轻叹了口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盼兰姐姐早些好起来……”她转头看向尤解尘，期待地问道：“你说，兰姐姐真的好起来吗？”
尤解尘并不是大夫，又怎么会知道她能否好转过来？但见她看自己的眼神含着期待，信任，就好像他说好，应大姑娘就会好起来一般，心中霎时将治好应大姑娘的病当做己任，保证道：“莫担心，我一定会让她好起来。”
秋萤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从不愿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