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霍央见他神色比茅厕里的石头还冷硬,忽然叹了口气,颇有几分遗憾地道:“罢罢,便是义父自作多情,孩儿不愿成亲,便不成罢!”语罢,对门外吩咐道:“送新娘子回去。”
忽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极轻,极柔的声音:“你为什么不答应?”
尤解尘一听见这道声音,身形一顿,蓦然回头,怔怔地看着屋外。
“你,你……”
霍央笑道:“傻小子,猜有什么用?新娘子就在你面前,你揭开盖头不就知道了?”
盖头已揭开。
尤解尘亲自揭开的。
盖头下是一张白皙秀美的脸,少女眉如远山,眼如明波,尤其眉间一粒嫣红的胭脂记格外醒目。
尤解尘揭盖头的手顿在半空,呆呆的看着她。
少女微微一笑,脸上浮出一团红晕,垂眸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
尤解尘干巴巴地道:“我没有不愿意,只有最笨的笨蛋,最傻的傻子才不愿意让你嫁给我。”他顿了顿,又问:“你呢?”
“你呢”是一个反问词。就好比当别人问你吃饭了没有时,你回答“你呢”,就是在问对方有没有吃饭。
这本是一个很简单明了的词,但人的心思向来比文字复杂,所以尤解尘问的这句“你呢”,便含了多种意思。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你为什么突然愿意嫁给我?
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我?
但同样的一句话,传到十个人耳里便有十种不同的意思,所以秋萤只选择了她愿意懂的那种意思。
她抿唇一笑,低低道:“我愿意嫁给你。”
她悄悄觑着尤解成,纯思绪忽然飘回那一夜,那一个山洞。
彼时,她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虽不能说话,身子却已有感知。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怀抱是这样温暖,这样令人心安。
他紧紧抱住她,脸贴着她的脸,忽然,他的唇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触碰她的唇 ,然后,她就听见他的心脏“砰、砰、砰、砰”跳起来,如雷声震动,又如雨落屋顶。
昨夜,他苦恼地将郝甜甜做的这一出恶作剧告诉张奶奶,本希望张奶奶骂郝甜甜胡闹 ,但不曾想张奶奶却说:“好事儿!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呀!”
张奶奶拉住她的手,笑吟吟道:“奶奶早有此意。他虽是你兄长,但到底不是亲的 ,若你二人将来成了夫妻,又知根知底,便可相互照顾一辈子了。”
不待秋萤说话,张奶奶又道:“前些时日在你外祖母家,奶奶已看出那小公子对你有意思,便不好同你说得,但如今那公子早与官家小姐儿结了亲,我看萤娃子莫要惦记了。”
秋萤沉默片刻,才道:“倒也不是。”
得知大老爷要未应如愿办亲事,她心中虽失落,倒也不至于伤心绝望,只是到底有些舍不得。不知怎的,她一见他,心中便生出一种亲切感来,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同他说话,好似前世就得识得似的。
但自打到京城来,心思都已花在应兰身上,不知不觉,惦念他的次数也已渐渐地少了 。
而对于尤解尘,她心中倒是复杂得很,自己也难分辨对他是何种感情。只因他二人实在是太过熟悉,是以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同他结亲,届时是叫他夫君呢,还是叫他兄长呢?
她想着想着,只觉脸儿又开始发烫,索性背过身,不看张奶奶。
张奶奶微阖的眼里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如讲故事般缓缓道:“那小姑娘虽说是为你和她做亲,但若你不愿意,尤小子便要同她成亲了,萤娃子果真不后悔?感情的事儿,虽一时未发觉,但在一起久了,总能慢慢培养起来的。”
秋萤心中一阵纠结,一阵犹豫,始终下不了决定,只道:“可是我不知哥哥他……”
一句话未说完,脸儿已羞得通红,再说不下去了。
若是……他不喜欢她,那一夜在山洞中,他又怎会偷偷摸摸的亲她?若他果真想娶她,他又从未对她表明心意。
儿时,他虽说要她做他的媳妇,但毕竟童言无忌,怎能当真?
这时,忽听窗边有人道:“我最讨厌磨磨唧唧的女人了,莫说他喜欢你,就算他不喜欢你,而你喜欢他,也只随自己的心意嫁过去就完事儿了,怕什么?”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窗棂敞开,一个小丫头坐在窗台上,一只手撑在身侧,一只手从随身背着的小布包里掏出瓜子儿来吃。
秋萤道:“是你。”
郝甜甜甜甜地笑道:“正是我。”
秋萤道:“你来找我,有什么话说么?”
郝甜甜道 :“只是闲得无聊,来听听墙角罢了!”说着,她又拍手笑道:“你们这些庸俗女人,就好像嫁了男人,就要一辈子守着他似的。若你嫁过去,心中不欢喜,休了他便是,又有什么的?你若不嫁给尤大人,那这是再好也没有了,明日我去当他的新娘子,他若从了我,那再好不过了,若不从……”她嘿嘿笑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又狡猾,又阴鸷的笑:“若让我在旁人面前失了面子,我一不开心,可能就会宰了他,反正死了他一个,我爹爹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义子 。”
语罢,她微微仰身,不知对谁说了一句:“对吧?”
窗外夜色浓郁,夜色中传来一道寒凉的声音:“ 是,主人!”
这个人一说完,她忽然跳起来,拍了拍手:“我看除了喜服之外,还得先准备一副棺材!”说完这句话,她忽然不见了。
夜风吹得窗帘吱呀呀的响,一阵惨淡的白雾漫进屋中来。
02
眼前一片红。
这是红盖头的颜色,不是血的颜色。
秋萤被这一方红盖头遮住了视线,既看不见尤解尘,也看不见外面的天地。
身侧各有两个人扶着她,她只能跟着她们走。
耳畔有欢笑声 、祝福声、小孩的嬉笑声,杯盏碰撞声,秋萤只觉如漂浮云端一般,四周恍如梦境。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叫声,接着听“咔嚓”“ 轰隆隆” “铛铛铛”的声音响起,秋萤揭开盖头,只见地上一片刺目的红色,如水流一般往低处留下。
不是盖头的颜色,是血的颜色。
既然有血,就一定有人受伤,这道理简单的就好像看见一根鸡骨头,就知道有人刚才吃过鸡一样。
血是从尤解尘身上流出来的,那把本该插在霍央身上里的利刃,现在已插在他的身上 ,而霍央早已退后几尺,四五十名带刀侍卫围成一个圈,将他护在中央。
弯刀已出鞘,在阳光下泛着刺骨的寒光。
刺骨的寒光和刺目的鲜血交相辉映,刺得秋萤头晕目眩。
她脚下一个踉跄,一交跌在地上,又急忙爬起来,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至尤解尘身边,脸色已发青:“哥哥,你,你撑住,我这就去找大夫!”
她对四周人看热闹的人叫道:“劳烦你们去替我哥哥找大夫,快去!”
尤解尘见她面无血色,眼里泪珠滚滚,似要碎了,方才心中本有意捉弄她,此时不由得心疼起来,一时又舍不得捉弄,只捉住她的手,温声安抚道:“这刀并未刺中要害,我不会死的,你放心。” 说到此处,又忍不住补充一句:“只不过有点疼。”
秋萤闻言,眼泪哗哗落下:“只是有点疼吗?”
尤解尘摇头,苍白的脸上冒出粒粒细汗,犹如一张被水浸湿了的白纸,“嘶”了一声:“不是有点疼,是很疼很疼……”竟含几分撒娇意味。
秋秋哭道:“那要怎么办你才不疼 ?”不待尤解尘说话,她喃喃道:“对,对,吃药,吃药就不疼了!”
她颤颤巍巍站起身,正要去找药,只见一个老大夫带着一个扎着乌油辫子的小少女匆匆赶来。小少女是跑着来的,小老头是被人扛着来的,方一落地,他二人立时奔至他身侧,打开药箱,忙忙地替他止血拔刀。
霍央见他神色比茅厕里的石头还冷硬,忽然叹了口气,颇有几分遗憾地道:“罢罢,便是义父自作多情,孩儿不愿成亲,便不成罢!”语罢,对门外吩咐道:“送新娘子回去。”
忽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极轻,极柔的声音:“你为什么不答应?”
尤解尘一听见这道声音,身形一顿,蓦然回头,怔怔地看着屋外。
“你,你……”
霍央笑道:“傻小子,猜有什么用?新娘子就在你面前,你揭开盖头不就知道了?”
盖头已揭开。
尤解尘亲自揭开的。
盖头下是一张白皙秀美的脸,少女眉如远山,眼如明波,尤其眉间一粒嫣红的胭脂记格外醒目。
尤解尘揭盖头的手顿在半空,呆呆的看着她。
少女微微一笑,脸上浮出一团红晕,垂眸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
尤解尘干巴巴地道:“我没有不愿意,只有最笨的笨蛋,最傻的傻子才不愿意让你嫁给我。”他顿了顿,又问:“你呢?”
“你呢”是一个反问词。就好比当别人问你吃饭了没有时,你回答“你呢”,就是在问对方有没有吃饭。
这本是一个很简单明了的词,但人的心思向来比文字复杂,所以尤解尘问的这句“你呢”,便含了多种意思。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你为什么突然愿意嫁给我?
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我?
但同样的一句话,传到十个人耳里便有十种不同的意思,所以秋萤只选择了她愿意懂的那种意思。
她抿唇一笑,低低道:“我愿意嫁给你。”
她悄悄觑着尤解成,纯思绪忽然飘回那一夜,那一个山洞。
彼时,她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虽不能说话,身子却已有感知。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怀抱是这样温暖,这样令人心安。
他紧紧抱住她,脸贴着她的脸,忽然,他的唇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触碰她的唇 ,然后,她就听见他的心脏“砰、砰、砰、砰”跳起来,如雷声震动,又如雨落屋顶。
昨夜,他苦恼地将郝甜甜做的这一出恶作剧告诉张奶奶,本希望张奶奶骂郝甜甜胡闹 ,但不曾想张奶奶却说:“好事儿!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呀!”
张奶奶拉住她的手,笑吟吟道:“奶奶早有此意。他虽是你兄长,但到底不是亲的 ,若你二人将来成了夫妻,又知根知底,便可相互照顾一辈子了。”
不待秋萤说话,张奶奶又道:“前些时日在你外祖母家,奶奶已看出那小公子对你有意思,便不好同你说得,但如今那公子早与官家小姐儿结了亲,我看萤娃子莫要惦记了。”
秋萤沉默片刻,才道:“倒也不是。”
得知大老爷要未应如愿办亲事,她心中虽失落,倒也不至于伤心绝望,只是到底有些舍不得。不知怎的,她一见他,心中便生出一种亲切感来,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同他说话,好似前世就得识得似的。
但自打到京城来,心思都已花在应兰身上,不知不觉,惦念他的次数也已渐渐地少了 。
而对于尤解尘,她心中倒是复杂得很,自己也难分辨对他是何种感情。只因他二人实在是太过熟悉,是以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同他结亲,届时是叫他夫君呢,还是叫他兄长呢?
她想着想着,只觉脸儿又开始发烫,索性背过身,不看张奶奶。
张奶奶微阖的眼里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如讲故事般缓缓道:“那小姑娘虽说是为你和她做亲,但若你不愿意,尤小子便要同她成亲了,萤娃子果真不后悔?感情的事儿,虽一时未发觉,但在一起久了,总能慢慢培养起来的。”
秋萤心中一阵纠结,一阵犹豫,始终下不了决定,只道:“可是我不知哥哥他……”
一句话未说完,脸儿已羞得通红,再说不下去了。
若是……他不喜欢她,那一夜在山洞中,他又怎会偷偷摸摸的亲她?若他果真想娶她,他又从未对她表明心意。
儿时,他虽说要她做他的媳妇,但毕竟童言无忌,怎能当真?
这时,忽听窗边有人道:“我最讨厌磨磨唧唧的女人了,莫说他喜欢你,就算他不喜欢你,而你喜欢他,也只随自己的心意嫁过去就完事儿了,怕什么?”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窗棂敞开,一个小丫头坐在窗台上,一只手撑在身侧,一只手从随身背着的小布包里掏出瓜子儿来吃。
秋萤道:“是你。”
郝甜甜甜甜地笑道:“正是我。”
秋萤道:“你来找我,有什么话说么?”
郝甜甜道 :“只是闲得无聊,来听听墙角罢了!”说着,她又拍手笑道:“你们这些庸俗女人,就好像嫁了男人,就要一辈子守着他似的。若你嫁过去,心中不欢喜,休了他便是,又有什么的?你若不嫁给尤大人,那这是再好也没有了,明日我去当他的新娘子,他若从了我,那再好不过了,若不从……”她嘿嘿笑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又狡猾,又阴鸷的笑:“若让我在旁人面前失了面子,我一不开心,可能就会宰了他,反正死了他一个,我爹爹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义子 。”
语罢,她微微仰身,不知对谁说了一句:“对吧?”
窗外夜色浓郁,夜色中传来一道寒凉的声音:“ 是,主人!”
这个人一说完,她忽然跳起来,拍了拍手:“我看除了喜服之外,还得先准备一副棺材!”说完这句话,她忽然不见了。
夜风吹得窗帘吱呀呀的响,一阵惨淡的白雾漫进屋中来。
02
眼前一片红。
这是红盖头的颜色,不是血的颜色。
秋萤被这一方红盖头遮住了视线,既看不见尤解尘,也看不见外面的天地。
身侧各有两个人扶着她,她只能跟着她们走。
耳畔有欢笑声 、祝福声、小孩的嬉笑声,杯盏碰撞声,秋萤只觉如漂浮云端一般,四周恍如梦境。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叫声,接着听“咔嚓”“ 轰隆隆” “铛铛铛”的声音响起,秋萤揭开盖头,只见地上一片刺目的红色,如水流一般往低处留下。
不是盖头的颜色,是血的颜色。
既然有血,就一定有人受伤,这道理简单的就好像看见一根鸡骨头,就知道有人刚才吃过鸡一样。
血是从尤解尘身上流出来的,那把本该插在霍央身上里的利刃,现在已插在他的身上 ,而霍央早已退后几尺,四五十名带刀侍卫围成一个圈,将他护在中央。
弯刀已出鞘,在阳光下泛着刺骨的寒光。
刺骨的寒光和刺目的鲜血交相辉映,刺得秋萤头晕目眩。
她脚下一个踉跄,一交跌在地上,又急忙爬起来,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至尤解尘身边,脸色已发青:“哥哥,你,你撑住,我这就去找大夫!”
她对四周人看热闹的人叫道:“劳烦你们去替我哥哥找大夫,快去!”
尤解尘见她面无血色,眼里泪珠滚滚,似要碎了,方才心中本有意捉弄她,此时不由得心疼起来,一时又舍不得捉弄,只捉住她的手,温声安抚道:“这刀并未刺中要害,我不会死的,你放心。” 说到此处,又忍不住补充一句:“只不过有点疼。”
秋萤闻言,眼泪哗哗落下:“只是有点疼吗?”
尤解尘摇头,苍白的脸上冒出粒粒细汗,犹如一张被水浸湿了的白纸,“嘶”了一声:“不是有点疼,是很疼很疼……”竟含几分撒娇意味。
秋秋哭道:“那要怎么办你才不疼 ?”不待尤解尘说话,她喃喃道:“对,对,吃药,吃药就不疼了!”
她颤颤巍巍站起身,正要去找药,只见一个老大夫带着一个扎着乌油辫子的小少女匆匆赶来。小少女是跑着来的,小老头是被人扛着来的,方一落地,他二人立时奔至他身侧,打开药箱,忙忙地替他止血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