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赶到徐府时,徐直正好也在,他正坐着品茶,似乎是在专程等着他的到来。

    “暮云呀,我们父子又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徐直伸手招呼暮云坐下,顺手替他倒了一杯茶,有些感慨的说,“你恩师的事我听说了,不要太难过,事情能这般收场已经很难得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一番造化。”

    “义父不必为我挂心,恩师的事我已经安顿好了,我们会再见面的。”不会太久的,暮云相信。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世间之事,恩怨纠缠难断难分,若无法看破是会很苦的。”

    几十年身在官场明争暗斗,归心谷一役,他都不必费心去猜便能知道,这就是一盘棋。

    张晗也好,徐暮云也罢,他们都是这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虽然他徐直心属尧汉,站队尧汉。但他也不能否认,设下此局的便是丞相,还有紫衣。战场上的厮杀,战场外的对弈,他们二人都是下棋之人。赢一局,输一局,你来我往。

    天下作棋盘,人命作棋子。

    他们所有人,都是棋子。

    “义父是有心事吗?若义父有什么难处,可以同我讲。”

    “为父无碍。”

    “眼下我已经离开铜雀了,不再是铜雀的白衣尊者,也不属于任何一方。现在的我,只是徐暮云而已。倘若义父有难处,有需要帮手的地方,可以直接同我讲。我一定会帮的。”

    “为何突然会离开铜雀?你不是一直都很信赖你的义兄紫衣吗?”

    “他一直对我很好,但这种好是有目的的,只因我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恩师说的是对的,我不适合铜雀不适合战场,我只适合做我自己。”

    “也罢。既然你开诚布公的讲明了你的立场,我们父子一场,我也坦白告诉你我的立场。我意不在骁月,只在尧汉,我一直站队的是尧汉。以前我们分属不同的阵营,我也一直无法对你坦诚。现在好了,你不属于任何一方,那你作为我的义子,便有权力知道我真正的意愿和归属。我们不是敌对的双方,便可以维系好单纯的父子关系。我很抱歉,一直以来都在对你隐瞒。”

    听到这样的答案,暮云不觉得太意外,内心反而很平静。在来之前,他一直在提醒自己,不必抱期望。所以就算答案不如意,也没什么好失望好痛苦的。但,还是有些难受和难过。

    只因坐在对面之人,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是他的义父啊,是他要唤作父亲的人。他们是父子,是亲人啊。

    “来的路上我已经猜到了一些,倘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特意来讲。虽然这个答案确实有些令人难过,但好在我已经有了些准备。不得不承认,我的人生啊,它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骗局东拼西凑来的。每个人都带着不一样的目的,每个人都没有对我坦承过。谁都不愿对我讲明他们心中真实的想法,更没人问过我,到底愿意站在哪边?愿意走哪一条路?”

    “现在想想,只有恩师吧,他竟然是唯一一个没有欺骗过我的人。可能,我就是一个无法让人相信的人。”体内的剑气都有些乱了。

    “暮云,我很抱歉。虽然我有欺骗你的理由和立场,但欺骗就是欺骗,我无法为自己辩解。”

    “到此为止吧。我们之间可能没有父子的缘份,只有养育的恩情。提一个要求吧,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替你办到。”他告诉自己别去在意了,别去在意那些不在意你的人,那样只会换来满身的伤口。他就是太过执着太过看不开,所以剑气才总是要失控。

    “如果你觉得这种方式更好,那便依你了。我这次接到的任务是偃月刀,帮助飞羽找到偃月刀。”

    “此事我应下了。”暮云道,“如今我和铜雀已经撕破脸,就算他们不知道你真实的身份,也会因为我的关系来对付你。你继续留在洛城已经不是明智之举,我可以送你离开。等事情告一段落,你若想回来,我便再送你回。”

    “不必。昨日飞羽才建议我返回尧汉,但我拒绝了。这里有我的任务,死我都不会离开。在我心里,任务重于一切。我无法成为一个好的养父,也无法对你全心全意的付出。暮云,我们之间确实少了一份父子亲缘,以前是因为立场的阻碍,如今却又是覆水难收。其实这样也好,不做父子,对你来讲反而是更好的选择。我的性格,不适合。不怕坦白地讲,过去也好将来也罢,无论平日里我如何在意你重视你,但若与任务相比,都是可以舍弃的。在我的生命里,任务是重于一切高于一切的,与这相比,其它的都是微不足道的。”

    【徐直的心肠挺硬的。】

    【一生只有任务,没有其它。】

    【这样的人做卧底是最合适的,永远不会被感情左右。】

    “你能说这番话代表你确实在对我坦白,总比继续隐瞒要好上太多。”

    “若此刻我还无法对你坦白,那对你就太残忍了。不必在意我,那样也就不会被我所伤。为我伤,不值得。”他就是一个不称职的义父,明知无法全心全意的对他,当初就该冷漠一些,不该给他那些许温情。

    “人心是肉做的,不是石头做的。我确实挺难受的,但我当初也确实是感动过的。今日之后,便不会了。你不在意我,挺好的,至少不必以后的哪一天再来被你舍弃。早早做决断吧,十年的养育之恩,我无法置之脑后。若有一日你身处危难,我必拼尽所有来救你出险境。”

    “我领养了你,给了你一个栖息之所。我也同样利用了你,利用着你铜雀的身份。在这身份的背后,我获得过很多便利,也得了一些掩护。这些年我在朝中能够安然无恙,也是有你白衣尊者的身份做后盾的。所以,我们之间,算是互惠互利了。若还要算这养育之恩,那我着实有些羞愧无颜了。”徐直说到这,长长的叹了口气。

    “暮云啊,告诉你一件事吧,就当是我的弥补。若你还身处铜雀,这件事我是万万不能说的。不过好在,如今你已离开铜雀,那告诉你反而是对的。”

    “何事?”

    “在这世上,你是有真正的亲人存在的。你的至亲兄长他还活着,你并非孤身一人,你终于能有亲人为伴了。”那才是你,真正的亲人。

    “啪”暮云手中的茶杯掉落,摔在地上。

    “...兄长?”

    “...你是说...我哥他...还活着?”

    “是的。”

    “...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他来找你了,就在昨日,来向我打听你的消息了。”

    “那他人呢?”

    “他去了城西疑冢寻找偃月刀,他便是飞羽焉逢。”

    “不可能!”暮云一下站了起来。他和焉逢之间可是有杀师之仇,就算恩师得了造化,就算他可以不报师仇,但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握手言和。不做敌人已经了不起了,竟然还要做亲人,这世道是否有些太过可笑!

    “事实如此。你可以亲自去向他求证,这是你们兄弟二人之间的事,我就不便多干预了。”

    “我现在就去找他问个明白,最好不要是真的。”在他身上,他从未感受到一点亲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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