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托起的舒儿虽然心里明白师傅不在意她所做的错事，可面上的泪痕仍是不停息。
看着舒儿仍带着泪痕的脸庞，富江不禁问道：
“你觉得愧疚吗？”
“……舒儿心有余愧。”
“若心中有愧，又该如何？”
“当除愧情。”
“愧情又该如何除？”
舒儿顿住了，她知道该怎么做，可此刻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富江也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等着她的回复。
舒儿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富江平静的眼神，仿佛万物如一，没有特殊。
她咬紧了牙，一番齿间摩挲，沉默许久，开口道：“……当补偿。”
富江眉眼舒展，微微屈膝，摸了摸小女孩细软的头发。
“你愿意补偿吗。”
舒儿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唔！舒儿愿意！”
此刻顾不上失礼，舒儿抬臂遮住了眼睛，借着手臂堵住眼泪，想要借衣袖挡住面若，不想要师傅看到自己此刻泪涕交加的狼狈模样。
“师傅不看。”
“！”
舒儿惊得抬起了头，与富江垂下的视线对视。
“师、仙人！”
舒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富江宛然一笑：“你不想当我的弟子吗？”
是自己为这个孩子打开了不该不应打开的门，为她呈现了闻所未闻的世界。
她不能就这么将她抛下。
就像自己刚刚遇见崇阿里人一样。
他们是在苦难中打滚摸爬长大的，自己为他们呈现了可望而不可即的甜蜜，却无法兑现，自己便要为他们负责。
所以那一代的崇阿里人几乎都是自己的弟子。
之后的几代人，在第一代崇阿里人的庇护下长大，即便是风来雨往，他们脸上的笑容也不曾黯淡。
他们自小的生活环境就是在无形地告诉他们，这蜜，他们是尝得到的，这天，他们也是可够的。
可舒儿不同，她像是一群白天鹅里的灰天鹅。
如同第一代崇阿里人，与死亡共舞过。
格格不入。
“舒儿愿意！！”
反应过来的舒儿，当即想要对着富江磕了三个响头。
以往自己都只是在内心里喊句师傅，面上是万万不敢的。
毕竟虽然她和崇阿里的大家一起在仙人膝下求学，可也只是求学。
大家都知道能得仙人教导已是万中无一的幸事，不敢再造次，求得师徒缘。
可人的感情不是这么容易能控制的，若能控制，古往今来，便也不会有这么多痴男怨女了。
所以自然也有孩子一时情难自已，喊了富江一句师傅。
当时富江便摇了摇头：“不是师傅，我教你们的只是生存之道、立身之法，未修心性、未立志愿，这句‘师傅’，我是不配的。”
满座寂然。
……自那以后便只有仙人了。
回想往日，将头低下，却未曾感受到浸入骨髓的冷硬。
舒儿愣住了，直起身，低头看去——是枕头。
她在师傅那瞧到过。
舒儿此刻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只会呆呆地看着富江。
因为时间太紧促，只来得及从背包里随便一抽结果抽出枕头的富江：“咳咳！”
“师傅！”
舒儿的眼神当即清亮，神情关切。
富江放下刚刚遮掩的手，说道：“无事，这枕头是送你的。”
既然拿出了这个，那就先把这个当礼物吧。
富江内心愧疚——我以后会补偿你的，小舒儿！
“你向来心思细腻，这是好事，可你也因此忧思过多，乱了心神，扰了睡息。”
“此物赐你，可安心神，助你入眠。”
普通的枕头当然没有这个功效，也算是凑巧。
富江暗地里仔细一瞧，自己拿出来的刚好是先前为舒儿做的枕头。
这孩子平日里向来要争第一，往日里自己提问，她都是一个举手回答的。
自某一天开始，她便不再如此，上课也频频晃神。
富江见此感到奇怪，便特意让青鸟去问了牛伯（崇阿里里正）。
牛伯接到神使的指示后，也是马不停蹄地去找李仲问话。
可那时李仲自己也心神恍惚，问他也只回答了个入眠困难。
富江也只当舒儿是因此晃神，特意切换了[白术]，用些提瓦特特有的草药烘制一番，用[霓裳花]织成的布料将其包裹，做成了枕头。
想来当时他们一家已经接见了阳武县县长，知道了嬴政会来的消息，想毕便是因此而晃神。
解决了舒儿的问题，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嬴政了。
先前与舒儿进行对话时，富江便让青鸟将他们带进屋内稍作歇息。
掀开帘子，富江一抬头，便看见嬴政和李仲几人在椅凳上坐立不安。
第一次接触到凳子的嬴政几人不太适应这陌生的物品。
虽然不雅，但的确舒适。
回去后便让工匠仿制。
已经询问过青鸟的嬴政想到。
不同于因为新奇之物而坐立不安。
李仲和阿苜是担忧仙人日后对舒儿的安排。
听见珠串碰撞声的众人回头，李仲是第一个站起身来的。
神情局促： “仙人，此事完全是我一人之错！舒儿她……”
话未说完，富江安抚地点了点头：“此事我已知道，不必多言。”
怕李仲多想，也加了句：“舒儿日后也会根据跟我修行。”
“哎！是，是！”
等到准确回答的李仲心中的石头顿时落下，连忙应道。
富江随即将视线转向嬴政：“秦皇，你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嬴政也很给面子，没有说什么仙人你都知道我什么时候来了却不知道我来是干什么的这种没情商的话。
虽然他也不知道什么是情商，但他知道高人说话向来是不清不楚的。
就像他饲养的那一群术士，每次给他丹药，问他们有什么作用，劈里啪啦一大堆，又是古人云又是仙人的，就是不说明确。
他都习惯了。
再说刚刚在屋内的时候，庭外的对话他也是能听到一些，明白这位仙人不是像那些方士一样在打太极，只是习惯于引导。
嬴政起身，肃然道：“政欲脱离生死之困，望请仙人赐长生不老药！”
富江抬手抿唇，笑道：“你为何觉得我有长生不老药呢？”
“政曾闻夏朝有穷国的国君后裔持弓射日，避免了天下沦为焦土，西王母因此为他赐下长生不老药。”
他又说道：“即便仙人手中不曾有长生不老药，也该知其在何处。”
富江宛然：“我手中确实有长生不老药，可我为什么要给你呢？
“西王母赐下长生不老药，是因为后羿拯救了苍生，他的子民纷纷视他为英雄。”
“你呢，秦皇，你的子民视你为英雄吗？”
嬴政哑口无言。
他向来认知清楚，知道除了老秦人，六国黔首纷纷视他为暴君，更何况是英雄呢。
眼见气氛又沉寂了下来，李斯明白，是该自己提问的时候了，这个时候接着聊仙药不要，需要另起话题：
“敢问仙人，莱弥娅大人去了何处？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吗？”
“你们凡人不是向来对色泽艳丽之物感到恐惧吗？竟然还想与莱弥娅相见。”
富江调笑道，语气促狭。
一直守在嬴政身旁的蒙毅心中一凛，祂是故意的！？
李斯内心踌躇，这么说呢，这位仙人的性格比想象中的要、要亲切？
房屋内的众人顿时不知该如何言语，你看我，我又看看你，就是没人开口。
眼见没人说话，最后还是富江破了这冰局。
“既然诸位皆不言语，那么秦皇，你先随我来吧，我有一物赠你。”
嬴政虽不解，但打算起身跟随。
眼见陛下打算独自前去，忧虑开始在蒙毅眉间汇聚。
“蒙上卿也一同吧。”
掀开珠帘，浅金的碎光照映富江的眉眼，盈盈闪烁，宛若玛瑙。
仿若清风吹拂，从那珠帘的缝隙吹来，扰乱了那如雪的发丝，叮当作响间，也扰乱了蒙毅的心。
蒙毅内心慌乱，不敢多看。
“……是。”
确认仙人和陛下已经走远，李斯扫了一眼眼前的三人，眼神幽深：
“陛下的疑问自由仙人解答，斯的疑问却是希望由在座的各位解开。”
“你想说什么。”
李仲抬起头，眼神晦涩。
抚了抚杯身的纹路，李斯专注的感受着其晶莹洁白的质感，内心再次为仙物的奇妙而赞叹，面上却是一副滴水不露地模样，问道：“既然你不是崇阿里的里长，为什么阳武县县长张直一直认为你是里长？”
李仲默然，就当李斯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李仲说话了。
“此事说来话长。”
李斯也不介意：“那便娓娓道来。斯此刻有的是时间。”
看着舒儿仍带着泪痕的脸庞，富江不禁问道：
“你觉得愧疚吗？”
“……舒儿心有余愧。”
“若心中有愧，又该如何？”
“当除愧情。”
“愧情又该如何除？”
舒儿顿住了，她知道该怎么做，可此刻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富江也没有催促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等着她的回复。
舒儿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富江平静的眼神，仿佛万物如一，没有特殊。
她咬紧了牙，一番齿间摩挲，沉默许久，开口道：“……当补偿。”
富江眉眼舒展，微微屈膝，摸了摸小女孩细软的头发。
“你愿意补偿吗。”
舒儿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唔！舒儿愿意！”
此刻顾不上失礼，舒儿抬臂遮住了眼睛，借着手臂堵住眼泪，想要借衣袖挡住面若，不想要师傅看到自己此刻泪涕交加的狼狈模样。
“师傅不看。”
“！”
舒儿惊得抬起了头，与富江垂下的视线对视。
“师、仙人！”
舒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富江宛然一笑：“你不想当我的弟子吗？”
是自己为这个孩子打开了不该不应打开的门，为她呈现了闻所未闻的世界。
她不能就这么将她抛下。
就像自己刚刚遇见崇阿里人一样。
他们是在苦难中打滚摸爬长大的，自己为他们呈现了可望而不可即的甜蜜，却无法兑现，自己便要为他们负责。
所以那一代的崇阿里人几乎都是自己的弟子。
之后的几代人，在第一代崇阿里人的庇护下长大，即便是风来雨往，他们脸上的笑容也不曾黯淡。
他们自小的生活环境就是在无形地告诉他们，这蜜，他们是尝得到的，这天，他们也是可够的。
可舒儿不同，她像是一群白天鹅里的灰天鹅。
如同第一代崇阿里人，与死亡共舞过。
格格不入。
“舒儿愿意！！”
反应过来的舒儿，当即想要对着富江磕了三个响头。
以往自己都只是在内心里喊句师傅，面上是万万不敢的。
毕竟虽然她和崇阿里的大家一起在仙人膝下求学，可也只是求学。
大家都知道能得仙人教导已是万中无一的幸事，不敢再造次，求得师徒缘。
可人的感情不是这么容易能控制的，若能控制，古往今来，便也不会有这么多痴男怨女了。
所以自然也有孩子一时情难自已，喊了富江一句师傅。
当时富江便摇了摇头：“不是师傅，我教你们的只是生存之道、立身之法，未修心性、未立志愿，这句‘师傅’，我是不配的。”
满座寂然。
……自那以后便只有仙人了。
回想往日，将头低下，却未曾感受到浸入骨髓的冷硬。
舒儿愣住了，直起身，低头看去——是枕头。
她在师傅那瞧到过。
舒儿此刻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只会呆呆地看着富江。
因为时间太紧促，只来得及从背包里随便一抽结果抽出枕头的富江：“咳咳！”
“师傅！”
舒儿的眼神当即清亮，神情关切。
富江放下刚刚遮掩的手，说道：“无事，这枕头是送你的。”
既然拿出了这个，那就先把这个当礼物吧。
富江内心愧疚——我以后会补偿你的，小舒儿！
“你向来心思细腻，这是好事，可你也因此忧思过多，乱了心神，扰了睡息。”
“此物赐你，可安心神，助你入眠。”
普通的枕头当然没有这个功效，也算是凑巧。
富江暗地里仔细一瞧，自己拿出来的刚好是先前为舒儿做的枕头。
这孩子平日里向来要争第一，往日里自己提问，她都是一个举手回答的。
自某一天开始，她便不再如此，上课也频频晃神。
富江见此感到奇怪，便特意让青鸟去问了牛伯（崇阿里里正）。
牛伯接到神使的指示后，也是马不停蹄地去找李仲问话。
可那时李仲自己也心神恍惚，问他也只回答了个入眠困难。
富江也只当舒儿是因此晃神，特意切换了[白术]，用些提瓦特特有的草药烘制一番，用[霓裳花]织成的布料将其包裹，做成了枕头。
想来当时他们一家已经接见了阳武县县长，知道了嬴政会来的消息，想毕便是因此而晃神。
解决了舒儿的问题，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嬴政了。
先前与舒儿进行对话时，富江便让青鸟将他们带进屋内稍作歇息。
掀开帘子，富江一抬头，便看见嬴政和李仲几人在椅凳上坐立不安。
第一次接触到凳子的嬴政几人不太适应这陌生的物品。
虽然不雅，但的确舒适。
回去后便让工匠仿制。
已经询问过青鸟的嬴政想到。
不同于因为新奇之物而坐立不安。
李仲和阿苜是担忧仙人日后对舒儿的安排。
听见珠串碰撞声的众人回头，李仲是第一个站起身来的。
神情局促： “仙人，此事完全是我一人之错！舒儿她……”
话未说完，富江安抚地点了点头：“此事我已知道，不必多言。”
怕李仲多想，也加了句：“舒儿日后也会根据跟我修行。”
“哎！是，是！”
等到准确回答的李仲心中的石头顿时落下，连忙应道。
富江随即将视线转向嬴政：“秦皇，你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嬴政也很给面子，没有说什么仙人你都知道我什么时候来了却不知道我来是干什么的这种没情商的话。
虽然他也不知道什么是情商，但他知道高人说话向来是不清不楚的。
就像他饲养的那一群术士，每次给他丹药，问他们有什么作用，劈里啪啦一大堆，又是古人云又是仙人的，就是不说明确。
他都习惯了。
再说刚刚在屋内的时候，庭外的对话他也是能听到一些，明白这位仙人不是像那些方士一样在打太极，只是习惯于引导。
嬴政起身，肃然道：“政欲脱离生死之困，望请仙人赐长生不老药！”
富江抬手抿唇，笑道：“你为何觉得我有长生不老药呢？”
“政曾闻夏朝有穷国的国君后裔持弓射日，避免了天下沦为焦土，西王母因此为他赐下长生不老药。”
他又说道：“即便仙人手中不曾有长生不老药，也该知其在何处。”
富江宛然：“我手中确实有长生不老药，可我为什么要给你呢？
“西王母赐下长生不老药，是因为后羿拯救了苍生，他的子民纷纷视他为英雄。”
“你呢，秦皇，你的子民视你为英雄吗？”
嬴政哑口无言。
他向来认知清楚，知道除了老秦人，六国黔首纷纷视他为暴君，更何况是英雄呢。
眼见气氛又沉寂了下来，李斯明白，是该自己提问的时候了，这个时候接着聊仙药不要，需要另起话题：
“敢问仙人，莱弥娅大人去了何处？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吗？”
“你们凡人不是向来对色泽艳丽之物感到恐惧吗？竟然还想与莱弥娅相见。”
富江调笑道，语气促狭。
一直守在嬴政身旁的蒙毅心中一凛，祂是故意的！？
李斯内心踌躇，这么说呢，这位仙人的性格比想象中的要、要亲切？
房屋内的众人顿时不知该如何言语，你看我，我又看看你，就是没人开口。
眼见没人说话，最后还是富江破了这冰局。
“既然诸位皆不言语，那么秦皇，你先随我来吧，我有一物赠你。”
嬴政虽不解，但打算起身跟随。
眼见陛下打算独自前去，忧虑开始在蒙毅眉间汇聚。
“蒙上卿也一同吧。”
掀开珠帘，浅金的碎光照映富江的眉眼，盈盈闪烁，宛若玛瑙。
仿若清风吹拂，从那珠帘的缝隙吹来，扰乱了那如雪的发丝，叮当作响间，也扰乱了蒙毅的心。
蒙毅内心慌乱，不敢多看。
“……是。”
确认仙人和陛下已经走远，李斯扫了一眼眼前的三人，眼神幽深：
“陛下的疑问自由仙人解答，斯的疑问却是希望由在座的各位解开。”
“你想说什么。”
李仲抬起头，眼神晦涩。
抚了抚杯身的纹路，李斯专注的感受着其晶莹洁白的质感，内心再次为仙物的奇妙而赞叹，面上却是一副滴水不露地模样，问道：“既然你不是崇阿里的里长，为什么阳武县县长张直一直认为你是里长？”
李仲默然，就当李斯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李仲说话了。
“此事说来话长。”
李斯也不介意：“那便娓娓道来。斯此刻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