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拐八拐,苏言之终于走到了一座大宅子门前,只是与记忆中相比,眼前的宅子显得格为破败荒凉。

    牌匾上,尘土覆盖,蛛网密布,“陈宅”二字早已模糊不清,地面上铺满了腐烂的落叶,一看就是许多年没有人打扰所致。

    他心下一惊,一个箭步上前,正欲敲门,却有人叫住了他。

    “公子,这家人已经不在了,你不必再敲门了。”

    “你是何人?”苏言之转身,宅门前的石狮子边,站着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妪。

    “我是陈宅十年前的下人,陈家人已经都不在了,你又是何人?这十年来从未有人回来过。”

    老妪背已经挺不直了,昏暗的双眸满是岁月的痕迹,她的脸掩在长发后,看不真切。

    “你这老太婆胡说八道什么,我不过离开几天,怎么就十年了!”

    苏言之如今智力和记忆都停留在孩子阶段,讲起话来情绪外露。

    他蹙着眉瞪着眼,一时气不过,竟然走到她面前去理论。

    老妪:“真的已经过了十年了,你何时离开的啊?”

    “你!那你说,陈家人都去哪儿了!”苏言之怒斥道。

    老妪一丝不恼,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们都死了,十年前,陈家为了给少爷和小姐寻医治病,举家搬迁,路上遇到了劫匪,满门都遇害身亡了!”

    “什么?”苏言之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少爷小姐,陈家不是只有我一个吗?你……你胡说!”

    他一步步后退,老妪摇了摇头,“小子,你别是脑子糊涂了吧,陈家人早就死了,要不是我当时回家探亲,没有跟他们一起去,没准今天你连我都见不到。”说罢,她便离开了。

    “你说谎,我爹娘怎么会死,我不过是离开几天,是被人拐骗。”

    苏言之坐在陈宅门口语无伦次,他不相信老妪的话。

    “她一定在骗我!我不信!”

    在车村村里逛了好几天,他逢人便问:“陈家人都去哪儿了?”

    得到的答案与老妪所言如出一辙,他内心也愈发疑惑苦闷。

    “到底怎么回事,我分明只是离开几天,爹娘怎么会死呢?”

    某天他饿得饥肠辘辘,抱着腿坐在树下休息时,一个嘴角带痣头梳高髻的女人找到了他。

    女人满脸笑意,装束不俗,不是从贫苦家庭出来的人。

    “你可是陈家的大公子?”女人站在不远处张望他,语气带有几分试探。

    闻言,苏言之抬眸,“你是什么人?认识我?”

    “你叫我露姨就行,我当然认识你啦,你就是陈家的大公子嘛。”

    “那你知道我父母都去哪里了吗?我遇见一个老婆婆,她说我家人都死了。”苏言之愁眉苦脸道。

    “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你父母以及陈家人都活的好好的呢,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不信我带你去看?”露姨温声安抚道。

    “真的?”苏言之喜上眉梢,顾不得空空如也的肚子,连滚带爬地跑到她面前,“大姐姐,我爹娘在哪儿?你赶紧带我去啊!”

    “公子你别急啊,你来了许多天想必还没有吃饭吧,我这里有一张饼,你在这里乖乖吃完,吃饱以后露姨就带你去找你爹娘怎么样?”露姨从包袱里拿出一张饼,递给了他。

    苏言之饿得狠了,接过那张饼后想都没想便吃了下去,露姨眼神微眯,看着他把饼一口一口吃下去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吃饱了没呀?”

    苏言之眼神迷离地看着露姨,“吃,吃饱了……露姨,你怎么一直在晃啊……我的头好晕,好晕。”

    三日后,车村村全村门扉紧闭,所有人都躲在家里不敢外出,更有甚者在门前贴上了黄色的符咒。

    整个村子上空逐渐被浓厚的迷雾笼罩,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连犬鸣鸟啼之声都听不见。

    午夜时分,一支送亲队伍吹吹打打,缓缓从浓雾中走出来。

    暗夜中,白雾与妖异的红色交织在一起,远远望去,诡异而又迷人。

    送亲的人们个个神情肃穆,脸上涂着刷白的颜料,轿夫头上也冒出了涔涔的汗液,好似肩头抗的不是轿子,而是驮着泰山前行。

    “这是哪儿?”苏言之坐在轿子里,身体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他嘴里塞着满满一团白布,连话也说不出,只能在心里哀嚎。

    听见了外面热热闹闹的唢呐声,他内心暗想:“这是有人娶亲吗?可是……怎么是我坐在轿子里!”

    他一下一下挣扎着,却发觉身体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

    内心焦灼不安的同时,一只枯黄斑驳的手伸进轿子里,露姨头幽幽伸进轿子,阴恻恻看着他。

    “别出声,惹怒了鬼王,你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是你!”苏言之瞪大双眼,他事到如今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他在嗓子眼里出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轿子,露姨打开帘子的一角,那些阴森森的送亲队伍缓缓朝他转过头,身子却没有转。

    他们脸色发青,倏忽咧嘴一笑,眸中的黑色逐渐扩大。

    露姨又拿了几根绳子,将他结结实实地绑在轿子上,这下他动弹不得。

    在行进的途中,他明显感觉到轿子附近的风声愈发狂躁,前方还逐渐传来了水流的声音。

    透过轿帘露出的缝隙,一条幽深黑暗不见尽头的小桥出现在他面前,小桥两侧还悬浮着跳跃的鬼火。

    “这到底是哪里啊……”

    风声渐停,轿子也跟着停下来,远处有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人送到了?”

    露姨谄媚地走到村长面前,“村长,送到了,这次为姑娘挑选的赘婿与先前不同,虽然脑子有点问题,但是身体里却有灵力涌动,且修为不同寻常,我已经给他下了足量的药,没个三天恢复不了的,姑娘若是与他结了亲,定然可以功力大增,为我们车村村带来更多福祉。”

    “做得好。”

    村长摆摆手,几个惯用力气的好手从他身后走过来。

    “阵摆好了吗?”

    “摆好了,待会儿完成冥婚仪式,就可以把他下葬了。”

    “嗯,好,把帘子打开吧,让我亲自看看这次选的赘婿。”

    送亲的人把轿帘打开,苏言之被五花大绑侧躺在轿子里,当他看见村长鼻歪脸斜的面孔,顿觉比以往见过的所有妖怪鬼魅都可怕。

    一张枯树皮般的脸孔上斜着一条长长的刀疤,左眼全无黑眼仁,应当是看不见事物的。

    “为何我的脑子里会浮现妖怪和鬼魅的样子?”

    村长满意地看着他,“不错,确实比以前的那些歪瓜裂枣看起来舒心,脑子有问题更好,好把控。”

    话音刚落,周边岩壁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爬行的声音。

    “村长,大小姐,大小姐来了……”一个高个子壮年脸色刷白,语气止不住地颤抖。

    “慌什么!废物,这是我给我闺女准备的赘婿,她来看看怎么了?”村长微愠道。

    “是是,我失言了。”

    “那是什么东西。”苏言之嘴被白布堵着,腮帮子觉得一阵一阵麻。

    女鬼从岩壁上跳下来,浑身飞扬着饱含怨气的腥臭血丝,她快步爬到村长脚边,像是畜牲对着主人摇尾乞怜一般蹭了蹭他的衣物。

    “别碰我!那才是你的猎物!要不是你不小心被毓华门的人伤了,我会这么劳心费力地给你找祭品吗?”村长斜视着女鬼,那眼神仿佛多看一眼也嫌脏。

    “你生前最喜欢俊俏的公子,这是我这次给你新选的赘婿,你去看看,可还喜欢?”

    言罢,女鬼便听从他的命令爬到了轿门前,她好奇地看着苏言之,却仿佛被什么事物吓到了,陡然弹出了轿子,蜷缩在村长背后哆哆嗦嗦。

    “没用的东西!吸了他的修为,你以后可要更加努力地帮爹啊,爹可都是为了你好!”

    “准备仪式!”村长一声令下,众人便把五花大绑的苏言之架起来,将他带到了一个血淋淋的法阵前。

    他一次又一次地对着村长摇头,而女鬼也愈发不安。

    村长:“别愣着了,赶紧取血截发!”

    众人都不敢靠近女鬼,而女鬼今晚不知怎么回事不安躁动异常,一直拒绝别人取血断发。

    “村长,大小姐一直拒绝取血断发,怎么办啊?”露姨慌张地说道。

    村长看了一下混乱的现场,也开始焦躁起来,“什么时候了?”

    “快三更了,过了三更就不好摆仪式了,效力也会大不如前。”

    露姨抓住女鬼的一只手臂,没想到女鬼力气巨大,用力一甩反将她推倒在地。

    “算了,别弄了,直接把这个赘婿扔进棺材里!悬棺术完成要紧!”

    村长催促道,后背渐渐被冷汗浸透,他心底也是有些发怵的。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苏言之极力抗拒进入冰冷的棺材里,在心里一直在求救。

    “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无论是什么,只要能救我,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真的?”

    在被推进棺材的一瞬间,一个清越而又熟悉的声音顺着凉风吹进他的耳朵里。

    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棺材板里,只觉五脏欲裂般疼痛。

    盖上棺材盖的一瞬间,苏言之的周边都跟着安静起来,只有一下又一下钉钉子的声音。

    突然间,他感觉整个人飞了起来,头顶随惯性撞到棺材板,脑瓜子嗡嗡的,周身还有绳子摩擦产生的吱呀声。

    “列阵!!!快列阵!”村长催促道。

    几个青壮年依次坐在岩壁下画好的血阵中,五道光柱纷纷朝空中的悬棺飞去。

    “我可以救你,但你要发誓,以后你什么事都要听我的,你若是不答应,那我就任由你被女鬼吃掉好了。”

    “我答应你,以后我什么事都听你的!!!”

    苏言之在棺材里大声喊道,棺材里的氧气愈发稀少,他的力气也到了竭尽的边缘。

    “好!”

    话音刚落,众人头顶云海翻涌,一道紫色雷电劈空而来,照彻长夜,一下击碎了岩壁上的大红色的悬棺。

    电光降落,地面崩塌,激起万千火树银花。

    苏言之感觉周身空气朝他涌过来,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一只柔软的手臂温稳至极,揽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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