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管家鼻青脸肿,说话声音都有些嘶哑,但恐惧令他不敢怠慢,一声高过一声重复通报。

    单苏面色不善地打开门,看到赵管家的脸,未出口的骂声变换了一遍,关心道:“这是谁打的?”

    赵管家捂着脸上的伤,“东家,你们去门外就知道了,他们来了好多人,是冲着江公子来的,千万要小心。”

    单苏虽然不好相与,但赵管家善良敦厚,跟了他三年,替他打理院中琐事,在他心中,已经将其当作自己人。

    他的人,哪能让别人轻易欺负了去?

    心头怒火腾起,单苏绕开赵管家走在前头。

    宋今禾和江景宴落在他身后,很快就落后一大截。

    江景宴的速度不紧不慢,有人比他更积极,他自然不会拒绝。

    江家众人来势汹汹,眼下正守在门外,有人向江老爷提议道:

    “老爷,我们何不闯进门去,气势上先压住里面的人,这样一来,兴许少爷就会乖乖听话。”

    这条本就距离有限的小巷,被他们的人堵满,显得有些逼仄,郭漠被挤到了前段,听到了这提议,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

    这脑残真是应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江景宴和他们,好比浮游与树,又怎么会被浮游的数量吓破胆?

    江老爷抬手止住眼前人想要继续建议的想法,沉着道:“就在门口等。”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站在前方的人视野中出现一道身材瘦削的身影。

    距离尚远,无法看清对方的样貌,但凭借身形,也能辨认出这是一个男子。

    有人急于邀功,大喊道:“少爷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队伍前后的人口口相传,都高度警惕起来。

    江老爷感受到士气高涨,一声令下,“带少爷回来。”

    “是!”

    所有人争先恐后,竞相穿过单府大门,此时这座小宅院的大门被众人衬托得有些狭小,因而有些人选择剑走偏锋,飞身跃起,从围墙上一跃而下。

    单苏原本怒气冲冲,没成想遇见了此等场面,错愕片刻,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连后退。

    后退几步后,眼前的人群几乎全部涌入了前院,不由分说就要捉他。

    躲过当先一人的袭击过后,单苏全力向后奔跑,总算看见了刚过拐角的罪魁祸首。

    “江景宴,你的人,自己解决!”单苏速度不停,边叫边跑,身影很快隐没在了拐角处,不见了踪影。

    宋今禾眼尖地看见了有人正在迅速向他们靠近过来,且来者不善,“江公子,小心!”

    江景宴早有准备,将腰间佩剑取下,用剑柄格挡袭击,抬手击退来人。

    击退一人之后,很快又同时冲上来三人,江景宴拉着宋今禾的手腕,带着她躲避攻击,同时精准用剑身屏退三人。

    来者数量众多,每每他击退一批,露出空地,便有新的人源源不断补充上来。

    宋今禾先是被他护着,后来江景宴发觉自己是袭击目标,她并不会被波及之后,便被他推离中心。

    江景宴用的力道适中,让她向着单苏逃离的方向踉跄了好几步才停住,但也不至于令她跌倒。

    这群人都是凡人,但体力极佳,被江景宴击倒一处还能起来再战,仿佛是一群蚂蚁见到了猎物,持续不断地向着江景宴靠近。

    江景宴的神魂容纳在凡人的身躯里,自然也会有凡人的负累,人,就是会累,会有支撑不住的时候。

    宋今禾自觉欠了江景宴的人情,需要做点什么。

    左右环顾之下,发现了猫在花坛后看戏的单苏。

    她猛然靠近,单苏被她吓了一跳,确认只是她一个人以后才拍拍胸口抚平激烈心跳,“你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宋今禾指责他,“这可是你的梦中人,居然躲在墙角看戏,太过分了。”

    “胡说八道什么,注意你的言辞,”单苏皱着眉头,瞪了宋今禾一眼,“况且江兄除了自身武艺高强,这些年来,除妖时濒死的妖邪在他身上留下的妖气痕迹,在夜里还会对他的战斗有些助益。”

    “只不过......”单苏拖长话音,没立即说出后面的话。

    宋今禾最讨厌别人说但是,催促他说后文,“别卖关子,有屁快放。”

    “真是粗俗,”单苏叹口气,“这些妖气能增益江兄的进攻性,却也容易令他丧失理智,若是被邪气所控,再想恢复神智,可就难了。”

    宋今禾倏地站起身道:“那岂不是很危险?”

    对江景宴来说,他根本就不需要所谓邪气来为自己增强战斗力,他自己的力量足矣。

    她想提醒江景宴小心,但眼下他被层层围困,她却又不敢用言语交流,生怕这成了对方拿捏他的手段。

    犹豫间,江景宴已经击退所有人,这些人基本上都被他攻击过两次,再加上他有意加重力道,被击中要害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身躯倒在地上,无力再战。

    宋今禾长舒一口气,她的担心真是多余,江景宴无需担心邪气,早在邪气开始影响他之前,便可以脱离战斗了。

    她欣喜地向他靠近,才发现此时站在江景宴对面,还有一人。

    此人便是江老爷。

    他眼见此次带来的人被江景宴轻松覆灭,顿时心中打起鼓来,脸上仓皇苍白的神色,竟令他看起来突然苍老许多。

    他就这么静静站在江景宴面前,两人之间相隔着一段距离,若是他有什么行动,江景宴有足够的时候反击。

    既然对方没有动手的意思,江景宴也收起佩剑,打趣道:“父亲大人此次前来,是想要与我谈婚论嫁,还是学习管理家业?”

    江老爷抖抖胡子,声音里带着颤抖,“你母亲,过世了。”

    江景宴嘲讽的笑僵硬在嘴边,在记忆里搜寻到一张温柔的脸,声音古井无波,“什么时候?”

    “就在一个时辰前,”江老爷两手交握,拇指相互揉搓,“她临终前,想见你。”

    江老爷补充道:“我担心你不愿去,所以才召集了这么多人来。”

    江景宴思绪放空,已经没有在听眼前的人说什么。

    他回忆起自己刚来人间的时候,抚养他长大的那个女人,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

    那个人,竟然不在了吗......

    宋今禾看出他情绪不对,轻声在他耳边唤道:“江公子,你还好吗?”

    江老爷抬头看着月亮引入云雾中,眼中的晦暗神色随着阴云一闪而逝,不能再拖延时间了,不然他的小儿子也保不住!

    他现在已经没有别的依仗,担忧江景宴还要拒绝,只能继续上演苦情戏,强迫自己挤出两滴眼泪,面露悲伤道:“你母亲,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江景宴道:“走吧,我去看看她。”

    江老爷喜出望外,忙在前边带路,“好,我们回家。”

    宋今禾跟在他身边,“我跟你一起去。”

    她虽然不知江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肯定不会是温馨和睦的家庭。

    江景宴不可置否,任由她跟在身边。

    三人一路到了江府门前,宋今禾惊觉,她居然又主动凑进了麻烦事里,从前的她可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太好奇了,江景宴这样的神仙,也会对凡人产生感情。

    况且跟在他身边,她自然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危。

    没错,就是这样。

    迈过心头障碍,宋今禾进入江府,左顾右盼,也不知是否受到初始恶劣影响作祟,她总觉得这里处处透着诡异。

    江府比起单府来,大了不止一星半点,但这样宽广的院落内,除了他们三人,一个人影都没有。

    自觉不擅辨认路径的宋今禾,紧紧跟在江景宴身边,随着江老师绕了不知几条小径,总算到了目的地。

    寝房门前檐下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将门前照得清晰,宋今禾眉头一跳,低头看向地面,琢磨出不对味来。

    等等,地面上深褐色的痕迹,怎么那么像干涸的血迹?

    她耸着鼻子嗅闻,没从空气中捕捉到血腥味。

    江老爷推开房门道:“快去吧,你母亲就在里面。”

    他自己倒退三步,笑着道:“我还有许多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未来得及差人准备,就先失陪了。”

    宋今禾望着江老爷离开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她看向江景宴,“你的母亲,真的在里面吗?”

    江景宴道:“在。”

    他能够感应到屋内还有另外的邪气存在,但也能够感受到那个女人残存的微弱气息。

    已经快要消散殆尽了。

    江景宴转头与宋今禾目光相接,认真问道:“我有一条名为离别的路,你愿意陪我走吗?”

    宋今禾被他郑重其事的态度影响,点头道:“我愿意。”

    或许江景宴第一次经历,但对宋今禾来说,这种离别她经历过很多次,已经能够习惯。

    伴随着吱呀声,房门被推开,门外的暖光投射进屋内,驱散了些许黑暗。

    沉沙还维持着婴儿的体型,但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狂喜,他狞笑着向江景宴快速靠近,还不待触及他的衣袖,就被一股力道甩开。

    江景宴嫌恶道:“别打扰我,恶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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