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安娜站在门口,手里的蔷薇沾着鲜红的血水。

    “我们的另一位客人呢?”

    安娜没法动手,和祂交易的人不止一个。

    她们各有各的规则。

    “真是好久不见。”安娜感慨道,这位老朋友比她幸运很多,不需要繁琐的仪式,也不需要像怪物一般,就能保持原来的模样。

    如果没有多年前突如其来的一场交易,她应该早就成功了。

    希尔身后的大火总会让她想起来几十年不得已的失败。

    但是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不要忘记今天晚上的晚宴。”

    “非常感谢。”

    希尔脸上没有表情。

    身后的火焰在房门打开的瞬间顺着走廊蔓延开来。

    只剩下十二点了。

    ***

    尤沉是被冻醒的。

    海面上的风刮得一点不留情。

    小船上就她一个人,说好的威尔逊和小史密斯不见人影。

    她能看见远方的巨大黑影。

    邮轮上的火光连接着天际的橘红在海面上升起一座巨大的孤岛。

    尤沉离得不是很远。

    但有一个问题,她现在想要回去得靠角落的小船桨。

    要不然……

    划船是一件很累的事。

    尤沉爬上甲板的时候,手都还是抖的的,但是她没空休息一会。

    因为倒霉的威尔逊正挂在桅杆上。

    月亮挂在他的身后。

    风把他的声音刮得毫无痕迹,尤沉从威尔逊夸张的嘴形里大概辨认出,说的是希尔和安娜在花园,赶紧去救她们。

    威尔逊还有一句别管我没说完,就看见尤沉头也不回地转身往楼顶跑去。

    其实也可以管管他的。

    尤沉一路往上走,荆棘扎穿了摇摇欲坠的船板。

    连片的花布满了墙面。

    抬头还能看见木板破洞间漏下的月光。

    火还没有蔓延的这里。

    只能闻到厚重的焦味和经年不散的霉味。

    除了被挂在甲板上的威尔逊,一路上,尤沉没有看到任何人。

    当她踏上通往花园的最后一级台阶,沉闷的钟声从邮轮深处传来。

    十二点了。

    “欢迎我们的客人。”

    安娜阴测测的声音比海风还要诡异,她的身后开着几簇巨型蔷薇。

    花蕊中央,是属于人类的头颅。

    “你就这么对你的会员朋友吗?”

    他们的身体连接着荆棘,只能从偶尔颤抖的皮肤判断,他们还活着。

    小史密斯也在,和史密斯夫人捆在一束。

    融化的皮肤让两张脸粘在一块,很难分清到底是属于谁的五官。

    “朋友?”

    安娜像是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他们只不过是养料罢了。说到底,这还要感谢你,是你给我的灵感。”

    “不过我这里,倒是真的有你的朋友。”

    蔷薇随着安娜的声音散开,露出花园被困住的一角,希尔从听到声音的一刻就开始感觉不好了,本来就苍白的脸上很难找出新的表情。

    “人都到齐了,是时候该开始晚宴了。”

    安娜抬手呼唤沉睡的蔷薇,它们凭空生长,缠绕着开出新生的花,入口的大门被遮挡得严严实实,这里的每一根荆棘,都是她意识的延伸。

    “刚好能补上最后一点。”

    尤沉知道,安娜说的是她脚踝上的刺青。

    疼痛就是从那里蔓延开的。

    尤沉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这片地方已经布满了属于安娜的荆棘,她被固定在原地。

    属于埃文斯的生命被抽走。

    而安娜是花园的中心。

    源源不断的生命被抽取。

    她培育出来的所有花都将一点点回馈她。

    安娜喜欢听植物吮吸的声音,把一点点养分从四面八方运输到本体,维持住生命的前进。

    很神奇吧。

    明明每一根枝条初生时都格外柔弱,却能拼命获得一点微不足道的养分。

    她看着面前的人脸色一点点变苍白,人类会在疼痛的时候狰狞脆弱,也许她会求饶呢?

    不过可惜,安娜没有听到。

    她惊诧地感觉到了危险。

    荆棘告诉她该停下、远离。

    为什么呢?

    安娜已经很少有这种情绪了,植物的本能迫使她松开。

    不过好在,所有的东西已经回归原位了。

    尤沉被丢在希尔旁边,安娜并没有给她再捆绑上。

    匍匐的荆棘足够在某一刻折断她脆弱的脖颈。

    “为什么回来了?”希尔不解,有人上赶着送死也是很稀奇。

    “怕你一个人放火忙不过来。”尤沉活动着脚踝。

    可真疼啊。

    海面亮起的火光趁得天幕一片橙红。

    催生起新的日出。

    安娜沿着花园走了一圈,等待着海浪汹涌的一刻,海神会来收取属于祂的祭品。

    “待会记得点火。”

    希尔把手里攥的火柴塞到尤沉手上。

    多一人,她确实会轻松很多。

    只剩下一件事需要完成,烧毁植物。

    这里的植物只剩下安娜。

    还有组成她的希尔。

    “等到她全部转移完不行吗?”尤沉问道。

    “分不开的。”

    风从希尔身上穿过,单薄得就像马上飘向天际的风筝。

    她面前的海是幽暗深邃的,一如她缓慢生存的那些年。

    从一开始,她们就相互搀扶着活着,所以安娜需要拿众多的会员交易,去换取最后一点生命的转移。

    同样的,也只有她们都消亡,一切才会结束。

    哀鸣从海底传来,世界在震颤,该到收取报酬的时刻了。

    你是选择当永生的花,

    还是火种燃起的木柴?

    “别忘了。”

    风把声音吹散,就如同断了线,坠入海底的风筝。

    ***

    9月14日

    大火烧了一整夜。

    黑蔷薇邮轮在破晓时返航。

    年迈的老太太在航行中突发疾病,不幸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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