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大开,卷起的轻纱曼舞,如风般自由无拘束。

    “哇……”地传来一声脆响的低呼声,打破了屋内看似有些不和谐的画面。

    貔貅吃痛地揉了揉发顶,转头一脸愤恨地盯着罪魁祸首,眼神几欲喷火,“重明鸟,你胆子肥了,居然敢打我。”

    “那又如何,要打回来么?”重明鸟眼帘一掀,并不以为意。

    而引起这一切的根源——金乌,此时闷不吭声地站在重明鸟身边,低着头,一对耳根微不可见地通红着。

    自从金乌的伤好些之后,貔貅便一直拉着金乌左看看右瞧瞧,仿佛见到什么罕见宝贝似的,最后重明鸟眼见着那只作祟的手略带好奇地捏上了金乌的脸……

    “滑滑软软的,真可爱。”貔貅尾音上扬,是显而易见的雀跃。

    是以重明鸟最终忍无可忍,无奈摇头之下,直接拎起貔貅的衣袖拉开,而后伸手对着她的脑袋就是一下子,“看看就好,别上手。”

    而后便是貔貅的痛呼以及金乌的羞窘。

    至此,貔貅撇撇嘴,无言以对,最终只能偏过头,许久才吐出一个字以表达自己的不满,“……哼。”

    她背身歪着脑袋,一双漂亮的橙黄色眼睛狡黠地转动着,唇角一勾,心下顿时有了主意。

    下一刻,貔貅回过头,一把扑到金乌的怀里,金乌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撞得差点踉跄,而怀里人却不管不顾,在自己怀里使劲蹭啊蹭。

    “我不管,金乌是我的。”貔貅紧紧抱住金乌不撒手,将头靠在她的胸口,开始撒起娇来,“乌鸦鸦,今晚和我一起睡,好不好嘛?”

    “貔貅姐姐……你……”金乌被貔貅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面上发热,目光却下意识地看向重明鸟那边,只见那人眼神幽幽,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凝视着怀里的人。

    金乌心里虽感无奈却也敌不过貔貅的软磨硬泡,最后只得小声应下了,“嗯……”

    “乌鸦鸦你最好了……”貔貅弯了弯眼眸,语气是说不出的荡漾,嘴角的笑意根本掩盖不住。

    “……”重明鸟微眯起眼,瞳孔中透着一股莫名的危险意味,看似嘴上没有言语,实则心里想把貔貅扔出门外的心都有了。

    末了貔貅靠在金乌的怀里,还不忘偏头冲重明鸟挑衅一笑,露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这重明鸟,四只眼睛也看不清楚形势了。

    重明鸟无视她的目光,看了金乌一眼,恰好对上她稍显紧张不安的目光,他的心头一阵发软,朝她安抚一笑,唇形略动,比了几个字 。

    虽无声,但她读懂了。

    他说的是——别怕,没事的。

    金乌心里的不安因他的安抚而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信任。

    重明鸟这才重新将目光放到那在她怀里的脑袋上,然而这颗毛茸茸的脑袋此刻可没空再看他,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温香软玉在怀,真是说不出的安逸呢,貔貅心满意足地蹭了蹭。

    望着眼前着实奇怪的场景,重明鸟忍不住摇头。

    算了,不和这只熊头熊脑的走兽一般见识。

    烛台中的蜡烛被点燃,火光跳跃,一下子照亮整个房间。

    案桌中间显眼地放着一个金色的罗盘,金黄色的盘面坚硬光滑,盘身缠绕着各式彩色纹样,在烛火下的映照下金光闪闪,精美得不可方物。

    一进门金乌就被这个物件吸引住了目光,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叫什么?”

    “通灵罗盘。”貔貅眉眼弯弯地回答道,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是北海的神器。”

    这罗盘是北海的神器,四合通灵罗盘,是她从北海临走前偷偷……顺出来的,对指引灵兽的踪迹有一定帮助。

    鲲鹏那个老小子,收藏了那么多神器,少一件应该也没关系的。

    只不过,她现下可没心思介绍什么罗盘,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金乌。

    貔貅在桌旁坐了下来,一双亮晶晶的橙黄色眼睛直直盯着金乌,纤长的手指轻点桌面,“小金乌,老实交代,你和重明鸟,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们……”

    她微眯起眼,故意欲言又止,一副了悟的模样。

    金乌手上的动作一顿,也默默在桌子旁端坐下,眼眸微垂,长长的淡紫睫毛投下一片小小阴影,“你看出来了……”

    本以为自己故意冷落重明就不会被貔貅发现,没想到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

    貔貅无奈抿嘴,就重明鸟看她那眷恋的眼神,只要眼睛没问题都能看出来了,但是有一点令她琢磨不透,“只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一直对他忽冷忽热的,我能感觉到你心里是有他的。”

    她能敏锐捕捉到金乌在面对重明鸟时隐藏的那一点顾虑,就像明明喜欢得不能自已,却偏偏要违背内心。

    金乌的唇下意识紧抿,指尖也无意识攥紧,良久,她终是叹了口气,娓娓道来,“你知道大荒乌鸦的故事么,在大荒这个世界,乌鸦代表的是苦厄和灾难,只要靠近乌鸦,就会变得不幸。”

    貔貅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她诉说着,就像在讲述一个极其遥远的故事。

    很久之前,在大荒之境,乌鸦并不是一被提起就厌恶的存在。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越来越多的异兽无故遭受飞来横祸,甚至许多飞禽走兽因此灭亡,一时间百兽忐忑不安。

    后来通过观察,群兽就发现那些受到厄运的飞禽走兽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与乌鸦接触过。

    凡是与乌鸦接触过的异兽,都没有好下场。

    渐渐地,飞禽走兽便开始排斥乌鸦,久而久之,乌鸦也就渐渐变成了不幸的象征。

    金乌同样作为一只乌鸦,自然而然就背上了这些蜚语流言,也承受了她本不该承受的针对和冷嘲热讽。

    金乌垂下眼睑,神色是若有若无的哀伤,“你是重明的至亲好友,我怕你介意,更怕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傻金乌,你怎么会这样想呢?”貔貅忍不住摇摇头,语气是说不出的无可奈何。

    果然爱这种情感确实会让双方的头脑变笨,明明两人都是那样聪慧的性子,却都为了对方变得如此。

    因为太在意,所以才会害怕。

    她认真望着金乌,说出心中所想,“我很喜欢你的,你那么好,是值得被爱的。”

    她尊重重明鸟的的选择,而且她也相信重明鸟的眼光,他是那样的慈悲和温暖,他的判断同样也不会差。

    “爱……么,我也可以拥有爱么?”金乌眨了下眼,略有犹疑地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似乎觉得‘爱’这个字太飘渺了。

    “可以的。”貔貅坚定地点头,走到金乌面前,语气轻柔下来,“万物生灵皆有其存在的意义,纵使一花一草都有追求爱的权利,你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可是,乌鸦终归是不幸的,我不想让你……让他……让你们受到伤害……”金乌的眼里依旧是一片灰暗,似乎多少束光都照不亮。

    饶是她不再怀疑貔貅的话,却也无法做到说服自己。

    貔貅的心中微微一动,耐心地继续安抚她,“乌鸦又如何,再如何不幸也没有定生死的能力,凡事自有定数,你又何需为没有发生的事情徒增烦恼。”

    生死有命,怎可被一介异兽轻易左右。

    况且关于乌鸦的传言,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向来不信那种无稽之谈。

    吉凶祸福,信则有不信则无。

    金乌听完她的这一番话在经过漫长的沉默后,最终决定和自己妥协。

    也许,可以尝试着放下顾忌,去追寻本心呢?

    她抬起那双散发着紫色流光的眼眸,望着貔貅静待的样子,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她不知道什么话能表达她出此刻内心的情感。

    貔貅终于松了口气,她微微一笑,语气也轻松下来,“谢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画地为牢,勇敢面对自己的心,我能看得出来,重明真的很喜欢你,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自己的心。”

    在此前,她从来没有见过重明鸟如此鲜活的样子,他对旁人从来都是以礼相待,温恭但是疏离,直到见到他和金乌在一起的时候,他望向金乌时,流露出的目光是那般专注而缱绻,仿若眼中只有金乌的存在,便再也容不下其他。

    原来喜欢一个人,眼神是真的做不了假的。

    金乌的脑海里浮现起那人敛眉正色的模样,嘴角也不自觉露出一抹明丽的笑意,“嗯,我相信他。”

    那样冷静却又那样热烈的重明鸟,所有的情绪都因她而喜怒于色,一切就只为了一个她。

    金乌想,不管前方的路有多么艰难险阻,有他在身边,她便可以与他一起并肩而行,哪怕是一点未知的奇迹,她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争取。

    哪怕,沿途风景恍惚。

    哪怕,结局尚未可知。

    翌日,清晨的第一束阳光落在屋檐上,叶片上的露水反射着透亮的光,貔貅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站在回廊前,闭上眼愉悦地享受这此刻的岁月静好。

    就在这时,一阵轻飘飘的声音身后传过来,“昨晚睡得还好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貔貅吓了一跳,反射性转头,就看到了那立在一旁的颀长身形,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身红衣,红棕色的长发在风中微扬,细长的桃花眼略挑起,此时正悠哉悠哉注视着自己。

    对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睛,明明是阳春三月,貔貅却莫名觉得一阵寒风朝她吹过来。

    嗯,这一定是错觉。

    “还好还好。”貔貅朝他招招手,干笑了两声,声音却底气不足,带着莫名的心虚意味。

    重明鸟不说话,只点点头,视线却不由地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红蓝相映的眸光微闪。

    见他这般,貔貅知他心中所想,她试探性问出声,“要不要进去看看她?”

    重明鸟再次缄默,一抹迟疑快速闪过眼底瞬间又被压下,复出言,“不用。”

    心门紧闭无法打开,唯有心的钥匙能解开尘封已久的心锁。

    仅一门之隔而已,他相信,未来的他和她,一定会比现在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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