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了起来,冷风飕飕,地上的枯叶似乎久久没有人打扫,满是苍黄,院中身穿绯色官袍的尸体特别醒目,加上崔易的话,在场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确定是他?怎么会?”季然疑惑。

    为了尽快破案,他们赶着水路,日夜兼程,从京中不到半个月就来到徐州,这时间已经很快了。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对章府的灭门案进行了几次的讨论,都一致认为徐州知府翟木戎是第一嫌疑人,不仅是因为他在案发之后多次将案子压下不上报,试图追击章家剩余的仆人以免走漏消息,还因为他跟章天是私交甚深的多年好友。

    从崇元帝给的卷轴中得知,翟木戎的老师就是章天的老师,但据崔易所说,翟木戎对外称师的是另一个人,而且根据京中衙门捕快获取的信息来看,这两人对外毫无联系。

    作为一名乡绅,家资殷实,有一个当地知府的好友作靠山,对生意还是当地的生活都有好处,翟木戎因地位不同不联系实属正常,但性格油滑如章天,应该会主动示好才是。

    崔易颔首,“三年前,他回京中述职时,我曾经见过他。”

    当时意气风发,与现在的尸体的情况相距甚远,如果不是崔易眼力好,恐怕也认不出来。

    “你能查出翟木戎死了多久了吗?”崔易蹲在尸体旁边,看着挂在左侧的脸。

    “那就要仔细检查一番。”

    崔易安排士兵把尸体挪到平地上,经验逐渐丰富的捕快仵作穿戴整齐,开始就地验尸。

    手指轻轻按压,确认手臂皮肤已经不会回弹,也没有血液流动的迹象,翻看尸体后颈部的尸斑,位置也没有随着刚刚的移动而发生变化,一路往下,确认下肢的尸僵情况已经逐渐褪去,关节的僵硬程度逐步减弱,轻而易举地摆动手臂。

    手轻掀眼皮,内里是肉眼可见的浑浊,但还能看清眼球周围都是血点。

    算算时间,季然抬头道:“这人至少死了六到八天了。”

    “一般情况下,尸体在死后大约一到一个半时辰出现尸僵,这种情况下尸体的肌肉变得僵硬,下颌处的关节会成固定,无法移动,而两个时辰到三个时辰后,全身都会出现尸僵,而六个时辰到12个时辰后则会完全僵硬,关节部位靠人力根本无法移动。”她讲述人死后尸体发生的变化,崔易虽查案多年也有一定的了解,但未能如她那么知道详尽。

    “但是,这之后大概三到五天,尸体的僵硬程度会逐步缓解,但是现在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情况,尸僵缓解情况可能要到六到八天才会完全消退。”

    “出发前捕快说的当时翟木戎在府里没有出来过,那代表他也没有见到活着的翟木戎,下官猜测翟木戎至少在八天前就已经被人抓走囚禁起来了。”

    季然边说,她的手顺着话指着尸体的头颈、手腕的部分。

    崔易思衬片刻,问道:“那可知死因?”

    “下官判定是窒息。”季然的手再次回到尸体的脸,她指着眼睛,“证据是眼球上的红点,还有呈玫瑰色的牙齿颈部。”

    “但下官无法从外表查出因为什么导致的窒息,如果连二次验尸都无法查出,可能就要剖开,对内部进行检查才能查出具体的原因。”

    季然检查的时候,发现是窒息时就暗叫不好,之后她检查了尸体,先是脖颈处,并没有勒痕,确定此人不是被勒死。

    面部也没有浮沫,口鼻处也没有沙石的痕迹,也代表这人不是溺死。

    虽然牙齿间发现一根细线和舌头上有一些布料的棉絮,但除非切开喉管,确定里面是否有布团,是因为伸进喉咙堵住了气管,才能确定是因为被塞住导致的窒息。

    那最有可能是因为这人是喝下什么东西,或者是被人刺入毒针,导致呼吸困难,或者是喉头肿大形成的窒息而死。

    现在只有进行更深入的检查,甚至解剖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听到这话,崔易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在一旁蹲着的季然正好处于背光处,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良久,等得不耐烦的她以为被拒绝了,正好脚也有些痛,站起身,想再争取一下二次验尸和解剖的机会,就听到嗓音低沉的两句话。

    “好。”和“我安排地方。”

    季然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崔易竟然答应了,她上前两步,仰头问:“真的?”

    崔易轻点头,示意将士先将尸体搬到章府中院的房间里,转头对季然说,“除了解剖尸体,我们还要先检查一番章府,看这里是否还有未知的灭门案线索。”

    说完,走过尸体旁边,进入正院。

    季然笑笑,只要肯答应解剖的要求,就是好上司,她也不在乎是不是要现在解剖,她随着崔易,也走了过去。

    经过尸体时,余光瞄到尸体面部的情况,她停下脚步,蹲下。

    还戴着口罩的脸微微俯下,抬头道:“大人,留步,这尸体上还有线索。”

    崔易停住,回身走了过来,也跟着一起蹲下,动作之自然,好似已经做了上百遍,这段时间在京中,他们搭档一起查案,确实经常做这个动作。

    “你看,这人脸上已经有轻微的灰尘,但是身上的衣服,连最容易脏的下摆都是干净的。”

    二人一下陷入沉默,都想起了他们刚刚在外面看到的微微敞开的大门,很有可能凶手就是在他们来到这里前,为死者穿上这身衣服,再把尸体从某处转移到这里,还特地将手腕处的绳子解绑,摆成这个模样后就离开。

    他们很可能与凶手擦肩而过。

    一想到这里,两人就开始回想这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但回忆半晌,毫无收获。

    崔易吩咐几名将士,让他们到附近探查一下看附近有没有居民或者小贩,询问一下看是否见到有人从章府大门走出来。

    之后,两人跨过垂花门,走进正院。

    映入眼底的是一片混乱,一张从中间裂开,像被人用东西砸过的桌子,另一张则四脚朝天地放着,周边堆放着好几个缺胳膊少腿的椅子,地上还散落了饭菜,碗筷。

    看起来是章府的主子们在用饭时,突然发生的凶案,但看这现场的情况,并不像有人从外面进来行凶,反而比较像外来的一拨人与里面章府的人发生的打斗。

    只是章府抵抗不了,就此丧命罢了。

    思考片刻,季然觉得这个思考方向缺少尸体的情况作为证据支撑,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章家人的尸体进行验尸才可以进行正确的推测,不然进行再多的推测也没用,可能性太多。

    看着地上饭菜,她蹲下收集了一些,想拿回去让齐礼检验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毒或迷药,这样能够多一些线索。

    起身,周遭将士们走动的声音一下子远了,季然意识到,她将要被拉入这里的案发现场,但却是徐州知府翟木戎的。

    身体漂浮起来,她看到房间内有一名样貌端正的中年男子,身材瘦削,脸跟刚刚看到的尸体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那么浮肿,是翟木戎。

    他的手脚被绑在一根木棍上,季然见过这种绑法,她小时候的邻居叔叔,就是从养猪场里扛着一只这样绑着的猪,拿去菜市场里的现杀现煮猪杂粉,说这样新鲜。

    唯一的区别是男子是反着被绑,背对着木棍,嘴里还被塞了一团布料,他艰难地不停在挣扎,手腕处使劲地摩擦,嘴里呜呜呜地叫。

    由于翟木戎是背对着凶手,从季然的角度,她无法看到凶手是谁,后面到了光线幽暗的廊道里,更是完全看不清加害者的身形。

    之后,他被人带到另一块地方,随意的扔到地上,这里季然没有见过,但从路上的墙壁与木材来看,应该是章府里的某个房间,光线也是从充足逐渐到匮乏,那很可能是他们还没勘查过的后罩房。

    凶手走了,只剩死者一人留在屋内,只见等了好一会,似乎注意到暂时不会有人过来,他将布料吐出,开始挪动身体,似乎对这里的环境相当熟悉。

    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张废纸,翟木戎先咬破舌头,艰难地将废纸吃进去,最后吐出一坨沾血的纸团,还特地用头藏到角落。

    做完这些事情的他,大喘着气,挪回原来被扔进来的地方,再将布料吞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过了一会,刚刚的那个人又进来了,手上拿着个有豁口的碗,拿走嘴里的布团,硬逼着翟木戎咽下碗里的东西。

    他拼命挣扎,濒死竭力拒绝,途中豁口割伤了凶手的手,水里滴进几滴鲜血。

    最后还是喝下,水进入了肚子,没过多久,死者满脸青筋,面目狰狞,身体和被绑死的手脚不停地在地上用力磨蹭,不停咳嗽,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声音,像是在说水一字。

    过了一会,翟木戎死了。

    神奇的事,他的面容逐渐恢复到他们一进前院看到的那样平静,像睡着般。

    站在那里良久,凶手欣赏着死者生前最后的这一连串的动作,过了一会,他解开绳索,先脱下翟木戎的外衣,手指像大量一般,点了点头部,双手使劲,用力地往左拧断翟木戎的头,随后逐一用巧劲拧断肩膀、手肘、大腿,小腿、脚踝。

    就跟个木偶一样,无处都可掰断。

    随后拿起木棍,不停地用力敲击胸骨和脊柱,确定都断了。

    最后,凶手从桌上拿起似乎早已准备好的针线,开始穿针引线。

    季然不禁毛骨悚然,他这是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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