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浅浅地吸了口气，一颗心提了起来。
那件事要是好事，晚上聚会夏维就说出来了，特地大半夜找她聊，多半是坏事或者悲剧。
夏维：周炀的妈妈在他读小学时，去世了，邻居们都传他妈妈是被气死的，因为他爸爸要离婚，跟别的女人结婚。后来，没过多久，周炀的爸爸果然再婚了，女方姓陈，陈阿姨带着个儿子，跟周炀一样大，叫陈墨。周炀跟陈墨关系非常不好，两个人常常吵架，甚至是动手打架。
夏维：周炀学习不好，常跟校外的人鬼混，很多家长拿他当不听话的反面教材，小区里的家长们议论了很长时间。
姜思柔她赶紧捡起来。惊讶得张着嘴，手机掉了，从床上滚下来，落到地板上，发出啪嗒声。
她赶紧捡起来。
夏维：那件事在我们这里挺轰动的，周炀读初一还是初二吧，冬至那天跟陈墨吵架，下午六七点钟的样子，陈墨离家出走。很不幸，陈墨被车撞了，当场就死了。”
姜思柔惊讶得张着嘴，手机掉了，从床上滚到地板上，发出啪嗒声。
她赶紧捡起来。
夏维那边又是“正在输入”，姜思柔等不急了，双手飞速按着手机：你确定没弄错？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记得周炀长什么样？或者只是同名同姓。
夏维：没有弄错啊。
姜思柔一颗心止不住下沉，她看了眼窗外，浅咖色的厚重窗帘隔绝了夜色，房里只有白炽灯惨白的光。
夏维：我听我爸妈说起过，那件事发生后，周炀在学校里变得很沉默，很多家长担心自家孩子跟他学坏，变得叛逆，不听话，对意见颇大，后来他转学了。
夏维：我不是说他坏话，毕竟我跟沈峤是好哥们，你也是周蔚蓝的好朋友，我觉得该告诉你一声。”
姜思柔握着手机，久久不语。
突然想起两年前爷爷发病被送去急诊，她着急过马路，没留意到右转的车，周炀疾言厉色地批评她的场景，历历在目。
好脾气的他很少生气发火，她当时也不理解，嫌他啰嗦，所以他当时肯定也害怕再次见到车祸吧。
难怪他不愿提及常津市，难怪他平时一副稳重温和的样子，其实却和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他一想起那晚，肯定很痛苦！
姜思柔咬着唇，打字：他肯定也不想这种事发生。
她下定决心了，一定要拿下周炀，往后余生，她都要陪着他，只有天天跟他在一起，当他难过的时候，她才能安慰他呀。
周炀看着沉沉夜色，站在阳台抽烟。他捻起衣服，嗅了下，身上的油烟味很重，让他的思绪有点儿混乱。
他的母亲马玉莲，是个唠叨的人，她说话似乎都不需要歇气，连珠炮似的钻进耳朵里，吵得脑袋都要炸掉。
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长身体，多吃点饭，别挑食，早点长大，别让妈妈担心哦。”
他觉得这是废话，难道他饿了还不知道吃东西吗？为什么总念叨这句话？就跟开闸放水一样，没完没了，任他怎么反驳，她就是不听。
现在他才明白，这句话里有着她的关心和期盼。
如她所愿，他总算长大了，不挑食了，工作也还不错，但她再也看不到了。
抽完一根，他又点上了一根。
这时，兜里的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来一看，还是姜思柔发来的消息：周炀，我的信用卡不见了，你明天上班帮我看看在不在车里吧。
周炀的思绪被姜思柔的消息拉回现实。
月饼不满今晚主人回家不抱它工作，故意打翻了它的碗，把猫粮弄得到处都是。
周炀皱眉，大步走向月饼，将闹腾的它按住，让它趴在地上，开始训它。
月饼委屈巴巴地趴着，一下都不敢不动。
周炀腾出手，回消息：好，明天回复你。
姜思柔：晚安。
周炀：晚安。
姜思柔并没有询问周炀的家庭情况，这又不是古代封建社会，找对象，还要看父母是否健全，八字是否合适。
不过，周炀肯定会深深地自责，甚至可能已经产生了负罪感，所以他才会拒绝自己。
她很想安慰他，帮助他走出过去，这事得循序渐进。
一早，姜思柔收到周炀的消息：你的信用卡找到了，什么时候拿给你？
姜思柔说：你什么时候有空？
周炀：假期前都可以了。
简短的聊天很快结束，姜思柔做事一般凭本心，也没有经验，抱着手机发了会儿呆，也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了。
姜思柔说：明天下午我去你家，顺便看看月饼。
周炀：好。
第二天早上，姜思柔不到六点就醒了，起来煎鸡蛋吃，手背不小心碰到了锅边，被烫到了。
她把手放到水龙头下，冲着。
不怎么疼，但是还是留下了红色的印字。
她吃了早餐，想着在家也没什么事，便去超市买了些蔬菜和肉，还给月饼买了鸡肉味的罐头，装满两个大购物袋。
周蔚蓝不是说希望下一个幸福的是她么，那她就再努力一次好了。
上午十一点半，姜思柔出现在周炀家门口，她敲了敲门，没人应，她继续敲门，里面传来喵呜声。
周蔚蓝喊月饼的名字，月饼跳上墙头，从围墙上跳下来，蹿到姜思柔嘴边。
姜思柔把两袋子东西放地上，问月饼：“周炀不在家吗？”
月饼又喵呜喵呜两声。
姜思柔撇撇嘴，她两只胳膊提了重物，已经酸了，揉揉胳膊，她给周炀打电话。
铃声响了4声被接起，周炀“喂”了声。
电话那边传来吵闹声，姜思柔抿了下唇：“周炀，你在外面？”
周炀：“嗯。”
姜思柔没有迟疑：“我在你家门口。”
她是来送温暖的，又不是查电表，还能见不得人？
“现在？”周炀的声音里夹杂着惊讶，“我在对面的美食街。”
姜思柔还没说话，又听到那边传来个女声：“周医生，你有朋友要过来吗？”
姜思柔愣怔住了，她一大早就去买东西，准备给两人做一顿美味午餐，没想到周炀跟女生一起吃饭。
她傻傻地觉得自己的用心能给周炀的心扉开道口子，兴冲冲地买东西，巴巴地跑来，听到他跟女生吃饭，心中难免失落，还有点生气。
“你……”
姜思柔气愤得挂断电话，看了眼两大袋东西，心里还有点鄙视自己，她气哼哼地走出小巷。
月饼跟在姜思柔旁边，跟她一起走。
姜思柔看向月饼：“月饼，你跟我一起走！”
姜思柔站在路边，视线穿过车流，对面的超市关着门，彩票站的旁边是条宽敞巷子，五彩店招锃亮，一片繁荣景象。
那应该就是美食街，可能是新修的，之前住在这里，她没留意过那条街。
将视线收回，她抬手，心情郁闷地拦下一辆出租车。
正要钻进去时，手臂被拉住了，对方的力道不大。
她回头一看，周炀和她对视一秒，眼里浮现出无奈之色，然后挪开视线，对司机说：“抱歉，师傅，我们不坐车。”
出租车司机看他们一眼，嗖地一下驶离。
姜思柔没说话，也不看周炀。
“你怎么早上来了？”
也许是怕她站在路边危险，他拉住她，往人行道里边靠了点儿。
周炀突然出现，姜思柔心里又有点委屈，她突然看向周炀，没好气地说：“我来考察，看看这里有没有熊孩子还不回家。”
周炀挑眉：“你骂我？”
姜思柔说：“我又没说脏话。”
周炀没在这个点上纠结：“你吃饭了没？要不要一起去？”
姜思柔直接问：“你是不是在约会？”
周炀迟疑片刻，出声解释：“是个病人家属，叫秋曈，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秋曈？
“记得。”
见过两次。
既然已经解释了，周炀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她妈妈出院了，所以请我吃个饭，表示一下感谢。”
姜思柔的语气还有点不好：“你上班给患者看病，下班了还要陪家属，真是个大忙人。”
周炀失笑，见姜思柔没有逃跑的意思，松开手，说：“这次算是骂人了吧？”
姜思柔哼了声，沉默应对。
周炀接过姜思柔手上的东西，无奈：“走吧，我请你吃饭。”
月饼咬住姜思柔的裤脚，姜思柔抱起月饼，跟周炀一起回家放东西，院子里还跟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客厅也跟之前一样，她铺的地毯都还在，厨房的冰箱换了。
她又看向右边的卧室，还是她走时的样子。
姜思柔说：“你后来没租房出去了吗？”
周炀把姜思柔买的东西一一放进冰箱，说：“没。”
姜思柔又问：“那你怎么没搬下来？在阁楼上上下下的，多麻烦。”
周炀说：“习惯了。”
姜思柔拿了新的罐头，打开，喂月饼。
周炀放好东西之后，姜思柔跟着起身，周炀说：“你去洗个手吧。”
姜思柔便去卫生间洗了个手，跟周炀一起走出去。
秋曈上次竟然说她是周炀的女朋友，得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美食街十分热闹，来此消费的大都是南江大学的学生，各种餐厅饮品店装修得精致时尚。
秋曈坐在临街的窗边，一见到周炀，她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当看到姜思柔后，脸上的笑僵住了，瞳孔都不自觉放大。
她的惊讶和失态被姜思柔尽收眼底，姜思柔回味之前的见面，秋曈亲口承认跟周炀是男女朋友关系，她不会记错的。
那么，秋曈骗了自己。
姜思柔不动声色地跟在周炀身后，坐在他的旁边。
桌上有三个菜，豆腐生蚝，葱末虾仁，开水白菜，还有一道甜点，菠萝包。
秋曈强装镇定，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装作无事人，笑道：“菜都是刚上的，你们看看还要不要再点些什么。”
“好。”周炀翻开菜单，看向旁边的姜思柔，“你想吃什么？”
姜思柔把视线挪回来，看了眼菜单：“你点吧，我都吃。”
周炀又问：“要饮料吗？”
姜思柔问：“有什么？”
周炀把菜单翻到最后一页饮品，然后递给姜思柔：“你看喜欢哪个。”
姜思柔凑过头，从上往下浏览，然后她抬眼看向秋曈：“西瓜汁是一扎，你喝这个，还是点其它的？”
秋曈被姜思柔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捏了一下，很快又放开：“西瓜汁就行。”
姜思柔点了下头。
周炀叫来服务员，把新加的两个菜和西瓜汁告诉服务员。
三人开吃。
姜思柔夹了块豆腐，很嫩，然后又夹了虾仁，鲜香可口，味道不错。
周炀总是忍不住偷瞄姜思柔，她慢慢地张嘴，搅东西的时候下巴有节奏地上下动着，偶尔喝一口西瓜汁，模样认真可爱。
很奇怪。
看她吃东西，他心里会生出种满足的情绪。
他挪回视线，喝了口西瓜汁，冰凉又甜。
看到姜思柔手背上的红印子，周炀皱了下眉，问她：“你又过敏了？”
姜思柔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左手，手背上的红色印子还没消掉，皮肤也有点肿。
“被烫了一下。”她放下筷子，把手往周炀那边伸了点儿，“你觉得会不会留疤？”
周炀低眉，仔细瞧瞧：“不用担心，看着不严重，过几天就会好，也不会留疤。”
“那就好。”姜思柔放下心，又拿起筷子，重新吃了起来。
秋曈看着周炀对姜思柔的关心，有种深深地失落感，刚才周炀没问她喝不喝饮料，只是一个细节，就让她明白，很明显，他对姜思柔更加关注，这让她嫉妒。
同时，她又忌惮姜思柔，担心姜思柔把那晚的不光彩告诉周炀。
三人吃完，周炀起身。
秋曈急忙站起来：“说好我请你的。”
“不用了。”周炀看向姜思柔，“你们等我一下。”
说完，周炀径直去前台，秋曈又重新坐了回去，发现姜思柔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
秋曈咬牙着，有点委屈，她先沉不住气，开口聊起那晚：“姜小姐，拜托你在周炀面前别提那天晚上，行么？”
姜思柔问：“你指的那晚的哪件事？”
秋曈说：“全部！”
姜思柔面无表情：“凭什么？”
秋曈说：“我喜欢周医生，那晚说谎，只是不想你跟我竞争。”
姜思柔看着秋曈：“那他喜欢你吗？”
秋曈看了眼在排队结账的周炀，毫不迟疑地说：“他对我肯定也有好感，在医院里，他就挺照顾我妈的，给她买午饭，还帮忙垫付了医药费，你觉得呢？”
姜思柔听到这些，一愣，鉴于秋曈说过谎，又不敢确信。
姜思柔问：“你说的是真的？”
“嗯。”秋曈重重地点头，咽了口唾沫，“这次全部都是真的。”
只不过她隐瞒了部分事实，周炀对很多病患都是如此，并不是对她妈特殊照顾。
姜思柔还想再确认，瞄到周炀走了过来，噤了声。
周炀站在桌前，问秋曈：“你怎么回去？”
秋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姜思柔，小声说：“地铁。”
周炀说：“行，在路口，两百米不到。”
周炀和姜思柔将秋曈送去了地铁站，临进站前，秋曈扯扯嘴角，硬逼着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姜小姐，麻烦你了。”
姜思柔沉默。
秋曈又对周炀笑笑：“谢谢你的招待，周医生，再见。”
周炀点了下头：“再见。”
等秋曈的身影消失后，周炀看着一言不发的姜思柔，纳闷道：“你跟她以前认识？”
姜思柔看着一脸疑惑的周炀，张了张嘴，纠结着要不要把那天晚上的事说出来。
从周炀的性格分析，他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同情秋曈。
而且她也不想背后说人坏话，虽然那是事实。
把秋曈当成无关紧要的人好了。
纠结完毕，她指指身后的公交站台：“我去坐公交。”
现在还不到一点，周炀说：“你不陪月饼玩一会儿么？”
姜思柔说：“不会打扰你吧？”
周炀：“不会。”
姜思柔这才跟周炀回了家，月饼已经吃完了罐头，还一个劲冲姜思柔喵呜喵呜叫，还蹭她的小腿，姜思柔蹲下，一摸它，它就把肚皮露出来，撒娇赖皮的模样，把两人都逗笑了。
周炀说：“它还想吃罐头呢。”
姜思柔又无给月饼开了一罐，看着月饼吃东西。
周炀去厨房，打开冰箱，给姜思柔拿了一盒酸奶。
姜思柔边坐在地毯上，跟月饼一起吃东西。
“你下午做什么？”姜思柔问。
周炀说：“我得赶一篇论文。”
姜思柔说：“那你忙自己的，不用管我。”
周炀便去了阁楼，打开电脑，点开文档。
过了一会儿，姜思柔和月饼一前一后走上楼，月饼熟练地踩着猫步，跳到床上。
床单是深灰色的，被子也是，颜色很暗，月饼窝在床上，几乎看不出来了。
姜思柔吸着酸奶，见周炀看过来，她说：“我拿本书，看一下，你忙。”
周炀说：“好。”
书架上都是医学类的书籍，姜思柔父母都是医护工作者，让她不喜欢看这些。她浏览一圈，还是决定玩手机。
她坐在床边，打量阁楼，这里的布置跟以前一样，尽管她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但是没来过阁楼几次，映像里好像是两次。
周炀面前是窗户，很小一扇，被电脑遮住了光，所以阁楼上光线挺暗的。
姜思柔打开手机，随便刷刷网页，看着看着感到犯困，看到旁边的月饼都呼呼大睡了，姜思柔也觉得很困，今早起太早了。
她便把周炀的枕头拿开，准备睡觉，她最近颈椎不好，所以都没枕头，刚拿开枕头，就看到下面有一张照片。
她拿起来一看，没想到周炀听到动静，急忙凑了过来，姜思柔把手一拿开，周炀扑了空，但他的胳膊撞到了姜思柔，把姜思柔撞倒了。
姜思柔下意识抓住周炀的胳膊，两个人就一起倒在了床上。
姜思柔其实已经看到了照片，上面的人是她，她大学拍的证件照，校园卡、学生证上用的这张照片。
周炀正要起身，姜思柔翻身压在他胸口，不让他起来，把照片举到他面前，问：“你干嘛偷我的照片？”
窗口的阳光印在姜思柔的半边脸上，在阳光下，她的皮肤细腻，泛着动人的光泽，而且，姜思柔的目光灼灼，比阳光还刺眼，周炀挪开视线，说：“捡到的，不是偷的。”
姜思柔又问：“什么时候捡到的？”
周炀说：“你搬走那天。”
姜思柔说：“那你为什么不还给我？”
周炀沉默了，垂眸不说话，姜思柔看他脖子都发红了，没逼他，只是大着胆子，把脸贴在他的胸膛。
他的心跳得很快，有点吵。
这是两个人距离最近的一次，姜思柔没动，周炀也没动，两个人就保持这个姿势，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周炀心跳得越来越快，身体也越来越僵硬。他快疯掉了，自己喜欢的女生就在自己怀里，柔软的身体贴在他的身上，这让他快失去理智，只想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抱在怀里。
姜思柔觉得他的胸膛有点硬，睡着不舒服，于是头往下移动，靠在他的臂弯，眯着眼睛，说：“我要睡午觉了，你别吵我。”
周炀没说话，还是保持这个姿势没动，直到耳边传来姜思柔均匀的呼吸声，他才翻了个身，姜思柔下意识的也动了一下，搂着周炀的腰，周炀这下更没办法动了，他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他的呼吸也开始恢复正常，慢慢的也睡着了。
等姜思柔醒来的时候，周炀已经不在了，她揉揉眼睛，阁楼上没人影，月饼也不在了。他的床上有一股烟味，她一看床头柜，烟灰缸里全是烟头。
这家伙，把烟当饭吃么。
她去楼下，原来周炀在厨房，他正在洗胡萝卜，旁边的排骨已经焯水了，砂锅里的水已经开了。
周炀把排骨放进去，看向姜思柔：“睡得怎么样？”
姜思柔说：“不好，一股烟味。”
周炀笑了笑，没说话。
姜思柔拿了一次性手套，戴上，拿了根山腰，开始给山药削皮。
周炀说：“你还懂得削山药要戴手套？”
姜思柔说：“吃过亏，当然知道了。”
她毕业后一段时间，也常常自己做饭，第一次做山药时，就没戴手套，两只手过敏，特别痒，赶紧去网上找急救方法。
周炀笑了笑。
她把削好的山药递给周炀，周炀切好，和胡萝卜一起，等会儿放砂锅里。
晚上六点多，两个人一起坐在桌边吃饭，姜思柔喝了一碗汤，吃了一碗饭，跟周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九点多，周炀送姜思柔回去。
路上，姜思柔看向周炀，有些别扭地问：“秋曈跟你关系很好吗？”
周炀想了想，边发动汽车，边说：“一般吧。”
汽车进入马路，姜思柔看看小鹿挂件，又看看周炀，突然道：“秋曈坐过你的车吗？”
周炀愣怔了片刻，扭头瞥向姜思柔，再看到她脸上期待又紧张的神色后，急忙挪开了视线，盯着前方的道路。
姜思柔理所应当地说：“我觉得她对你有好感，假如你不喜欢她，得跟她保持距离，免得她误会了。”
周炀一时间被姜思柔的直白弄得不知该说什么，车子开过一条街后，才回话：“我跟秋曈没什么关系，她妈妈前段时间住院，她工作很忙，托我多照看一下，今天也只是过来道个谢。”
末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姜思柔：“她没坐过我的车。”
周炀的解释让姜思柔松了口气，肩膀放松下来，她伸手戳了下小鹿挂件，笑了一下：“那就好。”
周炀的内心十分复杂，自己这番解释，姜思柔或许又会误会，但不说，又担心姜思柔瞎琢磨。
把姜思柔送回家，他返程回到家，才发现副驾驶的位置有个发夹，黄色的，之前看姜思柔戴头上的。
她挺聪明的，不过，也粗心马虎，又掉东西了。
突然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周炀又觉得无奈和遗憾。
回到家，原本在桌上睡觉的月饼立即弹跳起来，喵呜一声，朝他走过来。
周炀摸摸月饼的头。
过了会儿，他发消息给姜思柔：“你的发夹落我头上了。”
姜思柔：“下周六晚上你来我家吃饭吧，顺便把发夹还给我。”
周炀错愕，看着空荡荡的碗，哑然失笑。
他无奈地摇摇头，犹豫了片刻，还是打了个“好”字。
姜思柔本以为周炀是随便说说，没对他抱有希望，但没想到周炀真的答应了。
姜思柔的双眸紧紧盯着这个字，揉揉眼睛，看了又看，确定是周炀的消息，心情顿时高兴了。
姜思柔：东湖路新开了一家超市，周六下午你早点过来吧，我们去抢打折的东西。
周炀：嗯。
姜思柔抱着手机，开心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心情无比美妙，就像五岁小朋友吃到心爱的糖，甜滋滋的。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呀，她觉得自己跟周炀的关系有了进展。
周六下午，姜思柔吃过午饭，就在家里等着了，两点多，周炀来接她去东湖路的超市。
周炀推着推车，姜思柔挑选东西，她每个货架都要去瞅瞅看看。
周炀问：“你没有计划买什么吗？”
姜思柔说：“没有。”
周炀说：“这样挺浪费时间的。”
姜思柔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随便逛逛，看到合适的，喜欢的，想买的，就买呗。”
周炀说：“看来你每个月也没预算花费。”
姜思柔说：“我一个人住，房租也是父母付的，一个人的花费不多。”
周炀问：“你父母怎么样？”
姜思柔说：“我爸还是在忙工作，郑阿姨想生个孩子，但是一直怀不上。我妈就比较烦恼了，我妹妹雨诺读大学了，我妈还逼着她学习，让她考研，但是雨诺不想读书了，大学还挂科了，两个人闹得挺僵的。”
周炀说：“你妹妹喜欢什么？”
姜思柔说：“她唱歌挺好听的，大学加入了吉他协会，现在吉他弹得挺好的，以后想当个流浪歌手，没想到吧？”
他们走到了零食区域，姜思柔拿了威化饼干，小面包，薯片等等，把这些零食一个劲往推车里放。
周炀笑了笑说：“你妹妹是生在了好家庭里，有了父母的经济支持，她才敢有这种梦想。我小时候，连这种想法都没有。”
姜思柔把一袋泡芙扔进推车，又问：“那你小时候想做什么？”
周炀想了想，说：“我小时候觉得这个世界挺不公平的，所以那段时间，戾气很重，在你这种好学生眼中，可能会非常讨厌。”
姜思柔一愣，不由得想起夏维的话，周炀小时候应该有一段非常不如意的时光。
姜思柔问：“你遇到了什么事吗？”
周炀摇了摇头，不愿意继续说了，姜思柔也没有追问，转到了蔬菜区域，开始挑蔬菜了。挑了一小袋土豆，刚一回头，就看见了顾南栀，一个小女孩儿坐在推车上，顾南栀推着推车，正在排队区域等着称重。
顾南栀也看到了姜思柔，但她看姜思柔的目光非常不善，藏着怨毒和恨意，周炀看到姜思柔的眼神，回头一看，也看到了顾南栀，他往前走了一步，挡住顾南栀的眼神，对姜思柔说：“走吧，我们再看看其它东西。”
姜思柔点头。
他们又去日用品区域，买了些抽纸，再去熟食区，买了半只烤鸭，两个人去自助区域付款，现在网上购物流行，线下的超市客流量一般，尤其是自助付款的兴起，出口处的人很少了。
姜思柔正打开手机，付完款，突然感觉旁边闪过一道人影。
“小心！”
周炀及时把姜思柔拽开，原来是顾南栀朝姜思柔泼洒热水，但是姜思柔躲开了，只有周炀的手臂被泼到了，不过他穿的长袖，没受伤。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骚动，工作人员大声呼喊保安。
姜思柔冷冷注视着顾南栀，顾南栀的手里还拿着保温被，卡通形状的，应该是她女儿的，她的女儿就坐在推车上，感受到妈妈的愤怒，顾南栀的女儿已经哭了起来。
姜思柔说：“你的不幸跟我无关，别找我麻烦。”
顾南栀说：“如果不是为了跟你争陈炎，我就不会嫁给让，不会婚姻不幸。”
姜思柔冷笑：“真是搞笑。”
顾南栀说：“你是不是喜欢陈炎？”
姜思柔发现有些人真的太搞笑了，姜思柔指了下周炀，说：“我喜欢的人长这样，你觉得我会喜欢陈炎？他只有在你眼里才是香饽饽。”
周炀没想到姜思柔会直接说出来，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
顾南栀说：“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送他书？”
姜思柔说拿起薯片，上面写着买一赠一，是两袋装一起的。
姜思柔说：“我付了一袋薯片的钱，超市又送了一袋，难道超市喜欢我，竟然买一赠一？你的逻辑可真搞笑。”
姜思柔拉着周炀，就要走，顾南栀追了几步，周炀转过头，说：“别再跟着我们了，还有，你的女儿一直在哭。”
顾南栀看向旁边的女儿，愤恨地瞪了眼姜思柔，这才转身去哄女儿了。
姜思柔跟周炀到了车上，周炀把东西放在后排座，才做到主驾驶，瞥见姜思柔脸上无语的表情。
他安慰道：“我们以后别来这家超市就行了，南江市这么大，遇到的机会挺小的。”
姜思柔嗯了声，周炀发动汽车，姜思柔吐槽：“我今天的遭遇你也有责任。”
周炀问：“为什么？”
姜思柔说：“因为当年就是你出的主意，陈炎送了我生日礼物，我回了个比那个礼物还贵的东西，好像是一本书，没想到就一本书顾南栀都能误会。”
周炀瞥了眼姜思柔，笑道：“那我向你道歉，姜大小姐，对不起，都是我出的馊主意。”
姜思柔哼了哼，说：“那个陈炎也有问题，当年我就拒绝他了，后来他还告诉我妈，我跟你住在一起，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添油加醋。”
周炀说：“谁让你什么都不告诉父母？”
姜思柔说：“我说了更麻烦，不说，我自己解决，还给他们省事了。”
而且，父母还让他搬出了周炀家，可过去了三四年，她还是喜欢周炀，也不知道父母看到他们现在这样子，会是什么表情。
两个人回到出租屋，一起做了三个菜，整齐地摆在餐桌上，一道虾仁炒蛋，一道青椒炒肉，还有个丝瓜白菜汤，加上买的烤鸭，两个人吃四道菜绰绰有余。
其实，几乎都是周炀做的，她就在旁边陪聊，递一下调料什么的。
能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做成菜，姜思柔感到很高兴，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她吃了两个虾仁，突然想到这道菜几天前跟秋曈一起吃过，虽然周炀澄清了，但姜思柔还是无比郁闷。
她要把这个菜吃光，眼不见为净。
十来分钟，这道菜就被她扫荡干净，看着空空的盘子，她甚至有点得意，看着周炀，那眼神，好像在说，看我厉害吧，一盘子虾仁都吃光光了。
周炀眉头舒展开，笑着看她，眼神回应她，是的，你非常厉害。
紧接着，周炀端着盘子，去厨房，又把满满一盘虾仁炒蛋放她面前。
“还有。”姜思柔嘴角抽搐，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炀。
周炀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这道菜，幸好我做得多。”
姜思柔咬咬牙：“是啊，真是太幸运了！”
什么嘛，她讨厌的菜偏偏做那么多。
姜思柔刚才虾仁吃多了，也不可能再吃一盘，她无视虾仁，去夹青椒和小白菜。
周炀问：“好吃吗？”
姜思柔重重点头，肯定他的劳动：“很好吃。”
这时，两个人的手机同时响了，他们各自看向手机。
姜思柔收到的是肖正阳的消息。
肖正阳：你明天有空吗？我知道家烤肉店，味道非常好，要一起去吗？
姜思柔：不好意思，我最近很忙，谢谢您的好意。
肖正阳：那好吧。
姜思柔觉得相亲挺麻烦的，要是直接拒绝，又怕伤害对方，打击到他的自信心，要是敷衍了事，又觉得自己不礼貌。
姜思柔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定还是喜欢周炀，又想跟他在一起，应该坚定一些。所以她觉得还是应该拒绝，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清楚。
周炀接到的是秋曈的消息，秋曈又约他吃饭。
周炀看了眼姜思柔，打字回复：不用了。
上次秋曈找上门，说了些感谢的话，多次礼貌邀请，要请他吃饭，他以为秋曈是单纯的患者家属的感谢，并没有多想。
经过姜思柔提醒，他也觉得自己草率了，无论秋曈是怀着什么心意，他都不该答应的。
秋曈：上次说好了我请客的。
周炀说：不用客气。
秋曈：必须的呀，我妈的病多亏你周医生你，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周炀说：要不你把饭钱转给我，就当你请客了。
秋曈没再回复，周炀暗暗松了口气，又看向姜思柔。
姜思柔直接说：“是我之前相亲的检察官发消息给我，约我吃饭，但是我觉得应该跟他说清楚，你觉得我该怎么说？”
周炀迟疑了下，回答：“真诚就是最好的表达方式吧。”
姜思柔点点头。
然后，她给肖正阳回复：我大学时有个喜欢的人，毕业后三年都没联系，但是最近又遇到了，我觉得自己还是挺喜欢他的。抱歉啊，不能跟你一起吃烤肉了。很高兴认识你。
过了几分钟，她才收到肖正阳的回复：哈哈，恭喜你，那我要继续相亲了。
姜思柔发现自己说清楚，心里果然好受了很多，浑身都轻松不少。
她看向周炀，他的周炀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为常津市。
周炀心里咯噔一下，突然产生股不详的预感，犹豫了会儿，他接起了电话。
“表哥，姨妈住院了。”
室内听得清楚，姜思柔都听到这声音，是陈品正的。
陈品正说：“这次是真的，姨妈快不行了，好几年前就发现了心肌梗塞，一直没告诉你，最近心脏不舒服，她想见你。”
周炀见惯生死，遇到再惨的病人，都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比如难过的情绪，但还是会有点唏嘘，毕竟鲜活的生命变得暗淡。
但是听到陈阿姨病得很严重，周炀还是很难过。
周炀闭了闭眼，半晌才应了声：“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回头看向姜思柔：“我要去个地方，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
姜思柔想了想，试探道：“我跟你一起去行不？”
周炀迟疑着。
姜思柔担心他不同意，一股脑说出数个理由：“有我在路上能陪你说说话呢，开夜车很危险的。。”
周炀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
陈品正知道周炀从不回常津市，担心他这次也不来，担心周炀不去，又发了几条消息给他，说了谢掏心窝的话，留下了医院地址。
周炀烦躁地定位，开车进入高速公路。
尽管还是第一次见到周炀如此严肃冷漠的表情。
姜思柔也没有说话。
周炀依然严肃着脸，也没有看姜思柔一眼，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发紧，指关节也突了起来。
姜思柔不知道说什么，只当一个无声的陪伴者好了，就坐在他旁边，默默的。
三个多小时后，进入了常津市的范围。
城市都是高楼林立，各式各样的水泥建筑，街道两侧的绿植也是那样，没有什么新奇的。
姜思柔跟在周炀身后，看他把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然后两人进入住院部十三楼。
两人到了心内科病房，周炀打了个电话，从1308房间走出个年轻男人，模样有些憔悴，是陈品正。
陈品正带着周炀进入医院，陈阿姨躺在病床上，被病号服裹着的他身形消瘦，脸庞瘦得没有多少肉，气喘吁吁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
看到周炀时，陈阿姨的眼睛一亮：“炀炀，你终于来了。”
周炀走过去，陈阿姨急忙抬手，周炀顺势握住，喊道：“陈阿姨。”
陈阿姨坐了起来，说：“都是我们的错，当年要不是我跟老周非要结婚，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陈品正默默地退了出去，姜思柔看到陈品正的动作，也跟着退了出去，留下周炀和陈阿姨两个人谈话。
陈品正带姜思柔到了住院部楼下。
姜思柔问：“陈阿姨怎么样？”
陈品正叹了口气，说：“挺严重的，心绞痛，幸好我恰好回来，要不然姨妈一个人，倒在家里，这次估计就没了。”
姜思柔又问：“那之后要做手术吗？”
陈品正摇头：“医生说先观察。”
姜思柔想陈品正应该是比较了解周炀家庭情况的，便问：“我听说陈阿姨有个儿子，跟周炀差不多大。”
陈品正说：“你说的是我另外一个表哥，他出车祸死了，在冬至那天。”
姜思柔问：“发生了什么事？”
陈品正说：“周叔叔跟我姨妈原本是高中同学，两个人互相喜欢，但是姨妈考上了大学，周叔叔没考上，姨妈家就看不出周叔叔，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姜思柔点点头，在那个年代，父母反对，一般很难成。
陈品正继续说：“后来周叔叔跟周炀妈妈结婚了，到周炀七八岁吧，周叔叔跟姨妈又遇到了，两个人都想离婚，重新在一起。周炀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就晕倒了，去医院检查，发现得了癌症，晚期，不到半年，人就没了。”
姜思柔听到这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从理想角度讲，人还是该对婚姻忠诚。
陈品正又说：“这事也怪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他们再婚那天，亲戚们把周炀关在家里，把他到婚礼现场捣乱，就是这个举动，让周炀恨上了所有人。”
姜思柔咬着唇：“原来是这样的，为什么不跟周炀好好说呢？七八岁，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夜色很深，秋天有点冷，两个人躲到了屋檐下。
陈品正叹气：“再后来，周炀就变得很任性，整个人戾气非常重，常常跟周叔叔吵架，姨妈怎么劝都没用，还被周炀码小三，陈墨看到自己妈妈受委屈，当然要跟周炀吵架，两个人也会打架。”
姜思柔问：“冬至那天，周炀和陈墨吵架了吗？”
陈品正说：“吵了啊，本来我要去他们家吃饺子的，后来姨妈打电话给我妈，让我们别去了，到了晚上，我陈墨表哥就出车祸了，从那天起，周炀就没怎么回过家，读大学之后，更是一次没回来。”
姜思柔叹了口气，好像除了感慨，什么都不能做。
“我爸和阿姨再婚，我跟周炀都是七岁，结婚那天亲戚们担心我捣乱，把我骗到游乐园玩了一天，我一直以为是我爸不要我了。”
陈品正眼中流出悔意和愧疚之色：“我一直很排斥周炀和阿姨，非常叛逆，总给他们找麻烦，尤其是周炀，有一天，我脑子发昏，对周炀说了句，你和你妈都滚，不要出现在我的家里。然后，周炀就跑了出去……”
后面的事陈品正不敢再说下去，那是他不敢再回忆的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依然耿耿于怀。
尽管陈品正在忏悔，但姜思柔依然咬了咬牙，很想给陈品正一拳。
“你的那句话太恶毒了，就像诅咒一样。”
原来周炀不是夏维描述的熊孩子，他是自尊心被陈品正打击，冲动之下才离家出走，酿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
“是啊。”陈品正无奈地摇摇头，“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后悔，其实我，我爸，还是周炀，我们都很愧疚和遗憾。”
姜思柔没好气地反问：“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是让我去替你说好话，让周炀原谅你吗？”
“不。”陈品正直视姜思柔的眼睛，“我只是希望周炀能从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
姜思柔看了眼前面的住院部，大多数的窗户都熄灯了，她的鞋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面。
她已经在努力了，可周炀太固执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半个小时后，姜思柔和陈品正上楼，恰好周炀从楼上下来。
周炀对陈品正说：“你明天把阿姨的主治医师电话发给我，我跟他聊一聊，检查报告那些，记得也发一份给我，我给我医院的心内科专家看一看。”
“行。”陈品正点头，上楼去了。
周炀拉起姜思柔的手腕：“我们走。”
姜思柔乖跟着周炀，也不嫌他走路的速度快，跟着他到了地下停车场。
现在已经一点多了。
姜思柔问：“我们要找个酒店休息吗？”
周炀冷着脸，脸上全然没有以往的温和之色。
周炀说：“不，我们回南江市。”
姜思柔提醒：“开夜车不安全，你已经连着开了三个多小时了，会疲劳的。”
周炀用左手心撑了下额头，气息有些急促，语调也十分不爽：“这地方糟透了，我不想在这里呆，哪怕是一分一秒。”
他还是第一次吐槽自己的不满，姜思柔没觉得这样不好，人就该发泄自己的情绪。只是还是对周炀的情绪感到意外。
因为他以前都是冷静的，沉稳的，姜思柔觉得没有认可困难和麻烦，能难道他，没想到他也会有如此烦躁的时候。
“好，那我们回去。”姜思柔说。
姜思柔很少熬夜，加上车里颠簸，跟坐摇摇椅一样，十分催眠，她很快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这样的睡姿不好睡，她做了噩梦，梦到在漆黑的空间里，缩小版的周炀坐在其间，默默擦眼泪，她心疼死了，想上去抱抱他。
她做了个双手环绕的姿势，果然抱住了。
她猛然睁开眼，发现了近在咫尺的周炀，她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而他的脸离她只有几寸。
周炀愕然：“你到家了。”
他身子往后退，姜思柔反而抓紧了他的肩膀，不让他后退。
“周炀。”
“嗯。”
周炀悬在半空的手撑在姜思柔的两侧，这样的亲密姿势让两人都十分紧张，姜思柔感觉脸都发烫了。
“周炀，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要支棱起来，千万别被坏情绪打败，也别困在过去。”
周炀脸上活泛了些，神情也恢复到了平常的镇定温和，他点点头：“我明白。对不起，我今晚态度不好。”
姜思柔摇摇头：“我没有在意，情绪表达没有错的。”
周炀突然伸手揉揉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笑道：“很晚了，你快回家睡觉吧。”
“好。”姜思柔说。
她瞥了眼窗外，已经到她家的楼下了，她收回视线，周炀弯着腰，估计刚才是要叫醒她，就猝不及防被她抱住了。
她红着脸，急忙松开手，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看着小鹿挂件。
周炀退出去，扶着门框。
周炀说：“下车吧，我送你上去。”
姜思柔拍拍脸颊，拿着包下车。
姜思柔嗯了声。
两个人一起上楼，现在都六点多了，桌上还摆着昨晚吃剩的饭菜，姜思柔看见了，问：“你饿不饿，要不把剩菜热一下，再吃点？”
周炀说：“我不饿，你饿吗？”
姜思柔点头：“我有点饿，你陪我吃吧。”
周炀点头。
姜思柔抬菜进来，周炀也把剩下的拿进来。
其实姜思柔不饿，只是不想让周炀一个人回去，一个人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周炀回去，肯定也是躲在阁楼抽烟，太可怜了。
姜思柔把菜热好，也给周炀盛了饭，拿了筷子，他也吃了点。
姜思柔拿了个水杯出来，给他倒了杯温水，放桌上。
吃了饭，周炀说：“我先回去了。”
姜思柔急忙拉住他，说：“你陪一下我吧，我一个人在家挺安怕的。”
周炀没说话，姜思柔说：“以前家里进过贼，又被恐吓过，其实我挺害怕的，晚上睡觉都拿椅子抵着门，总觉得没安全感。”
听姜思柔这么说，周炀才点点头。
姜思柔把剩菜放冰箱里，再把脏话丢水池里，想了想，还是把碗洗干净了才走回客厅，周炀侧卧着，一只手枕在脑袋后，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姜思柔去卧室，拿了毛毯，给他盖上。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睡着的样子，眉毛皱着，嘴唇紧闭着，好像有烦心事，姜思柔看着，也挺难受的。
心好像也跟着纠了起来，她正准备走开，突然手腕被拉住，她跌坐在沙发上，周炀从身后抱住她，把被子也盖在她身上，拥着她一起躺沙发上。
她这个沙发挺大的，所以两个人侧着躺也不算挤。
周炀说：“陪我躺一会儿吧。”
姜思柔嗯了声。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她的整个后背都贴在她的怀里，两个人的动作比上次亲密多了。他的身上挺冷的，盖在她手背上的手也是两的，她摸了下，连手臂都是凉的，她便用自己的掌心给他搓搓。
周炀在头顶说：“别动。”
姜思柔哦了声，便没动了，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也闭上眼睛。
天渐渐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外面出现了汽车行驶的噪音，屋内确实静悄悄的，外面有点声音，反而更好睡，姜思柔没过多久就睡着了，也可能是太困了。
一开始姜思柔有点不习惯，睡了一会儿就醒了，后来听着周炀的呼吸声，不知道怎么读，就睡着了，而且睡了很久，等她醒了，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还被周炀抱着，她也没直接起来，伸直了手，去拿手机看时间，现在已经五点多了，他们睡了差不多十个小时。
她很少能一觉睡到十个小时。
她把手机放下，在周炀怀里转了个身，和他面对面，这才发现他是睁着眼睛的，姜思柔吓了一跳，说：“你醒了怎么不出声啊。”
周炀说：“抱歉。”
姜思柔说：“不跟你计较。”
突然，姜思柔听到门外输密码的声音，她这里的密码只有周蔚蓝知道，她赶紧退开周炀的手臂，说：“快起来，蓝蓝来了。”
姜思柔站起来，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还是随便弄了下头发，周炀也坐了起来，姜思柔说：“你赶紧把被子拿进去。”
周炀又抱起了被子，去卧室。
周蔚蓝这时拧了门锁，发现从里面反锁上了，才又按门铃。
姜思柔看周炀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这才去开门。
门外除了周蔚蓝，还有沈峤，沈峤提着个袋子，里面装了吃的，周蔚蓝说：“你怎么没开灯？”
她的话音刚落，灯亮了，不是姜思柔开的，是周炀按开的。
周蔚蓝和沈峤都看到了周炀，只惊讶了一瞬，周蔚蓝就看向姜思柔，冲她眨眨眼，一脸促狭。
周蔚蓝还不显怀，不仅没胖，而且还瘦了，姜思柔看得奇怪，她侧身，有点不好意思，便挑起了话题：“你们买了什么？”
沈峤说：“一只甜皮鸭，还有牛腩肉。”
周蔚蓝拉着姜思柔进去，笑嘻嘻地看着周炀，说：“周医生，我怀孕才六周，但是最近感觉很困，是不是正常的啊？”
姜思柔说：“周炀是血液科的，不是妇产科。”
周炀笑笑：“犯困是正常的。”
周蔚蓝又问了几个为题，都是简单的知识，周炀都能答得上，他也看出来了，周蔚蓝就是随便聊聊。
沈峤去厨房炖牛腩去了，周炀也去帮忙。
姜思柔只把电饭锅洗了在，煮了饭，就没去厨房了。
姜思柔打开了电视，点了个消消乐的游戏，跟周蔚蓝一人拿着一个手柄，正在比赛玩游戏。
沈峤的厨艺挺好的，处理肉、切菜都挺利索的，周炀给他打下手。
沈峤问：“你跟姜思柔认识多久了？”
周炀说：“六年吧。”
沈峤笑着说：“难怪她相亲都不成功，原来是在等着你。”
周炀一愣，也笑了笑，没说什么。
屋外，传来两个女生的笑声，周蔚蓝的笑声更大，姜思柔的笑声小一些。
两个男生做好了饭，四个人坐着，一起吃饭。
大多数时候都是周蔚蓝和姜思柔在聊天，沈峤偶尔会说几句，周炀就没怎么说话，他看着姜思柔，跟朋友在一起时，她整个人很放松、惬意，笑得也很开心。
等周蔚蓝和沈峤走了，已经八点多了。
周炀和姜思柔把脏碗洗干净，周炀才说：“我也走了。”
姜思柔说：“我送你吧。”
周炀说：“不用了。”
姜思柔还是坚持把周炀送到了地下停车场，看着他上了车，才转身上楼。
周炀把车开到路边，停下，看着十二楼的窗户，姜思柔只有一个人了，所以她把窗帘拉上了，周炀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里面还剩下一根烟，他点燃，慢慢抽着，偶尔看一眼十二楼紧闭的窗户。
又回想起白天的时候抱着姜思柔，小小的，暖暖的，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她的头发很软，不会扎人，她的手也是温暖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直到一根烟抽完，他才开车离去。
中秋节前一天是周五，下午两点，公司发了中秋节礼品后就下班了。
姜思柔直接去了爷爷家，爷爷已经戴着遮阳帽和手套，在打理花园了。
姜思柔也穿上围裙，戴上手套，帮爷爷一起整理枯叶、杂草。
花园树木变成了黄色，她拍了张花园照片，发给周炀，问：好看吗？
周炀回得很快：好看。
她再拍草堆给他看：我跟爷爷的战果。
除了草堆，她还拍了石榴树，荔枝，柠檬，月季和绣球等等，这些植物长得很好，透着顽强的生命力，每次看到，她都会觉得充满希望，尤其打理干净之后，满满的成就感。
姜思柔又问：你要花吗？送你几盆。
周炀：不用了，我担心忘记浇水。
姜思柔说：放在院子里，不用浇水，冬天记得拿进房里就可以了。
周炀给正在门诊，趁着这个病人出去，下一个病人还没进来，才回：好。
姜思柔便挑了几盆花，月季和绣球，香水茉莉。
中秋节聚会后，姜思柔打车，把三盆花搬到出租车的后备箱，上了车，给周炀打了个电话。
“你在家吗？我现在把花给你送过去。”
周炀没想到姜思柔说话算话，办事效率还挺高的。
周炀说：“我在，我去接你？”
姜思柔：“不用，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大概四十分到，我提前给你打电话，你出来搬一下吧。”
周炀：“行，路上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
姜思柔：“知道了。”
很快出租车开到安岭街，周炀等在路边，姜思柔推开车门，冲他挥挥手。
周炀朝她走过来。
后备箱打开了，她抱了一盆月季，绣球和香水茉莉就靠周炀来搬运了。
他们把花放置在院子里，就在枇杷树下，十月，枇杷树的叶子还是绿的，树上也没果子，树下还有一株姜思柔曾经买的盆栽，现在多了三盆了。
绣球是紫色的，花朵小巧可爱，叶尖有点儿发黄了；橙红色的月季团团簇簇，十分漂亮；香水茉莉还没到花期。
姜思柔给周炀科普：“夏季最晒的时候，得把绣球放在阴凉的地方，别晒死了，等其它季节可以常常晒太阳，记得要常常浇水。”
周炀：“嗯。”
姜思柔又说：“月季的花期很长，从五月到十一月都会开花，我们南江市的天气一年最多能开两三回，如果花谢了，就得给它修建枝叶，这样以后才会长得更好。”
周炀又“嗯”了声。
姜思柔继续说：“香水茉莉也有小骨朵了，我估计再过几天也会开花，得让它多晒晒太阳。”
周炀笑笑：“记住了，姜老师。”
姜思柔哼了哼：“可别养死了。”
周炀又嗯了声。
月饼正在屋檐下，使劲扒拉墙壁，偶尔还喵呜几声。
姜思柔问：“它怎么了？”
周炀说：“前天晚上，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一栋就撞到墙上了，然后就恨上了，没事就挠墙，估计在报复吧。”
姜思柔说：“傻月饼。”
她走过去，揪住月饼的皮，把它提起来，放地上。不满对它行为的干预，月饼还冲姜思柔喵呜叫，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姜思柔孩子气地冲它做了个挥拳的动作，这引得月饼更加愤怒，姜思柔得意地翘翘嘴角。
她的旁边就是开得正艳丽的花朵，周炀看了会儿，颜色很漂亮，心情也变得愉悦。
看到姜思柔和月饼的互动，他难得感到久违的生活气息，心也忽然变得很柔软。
周炀问：“晚上你想吃什么？”
姜思柔说：“随便，我不挑食。”
周炀问：“从小到大你没有不喜欢吃的东西？”
姜思柔说：“香菜和胡萝卜，那个味道就挺不喜欢的。”
她去冰箱里看，有鸡蛋、番茄、甜椒、猪肉、土豆、小白菜。
姜思柔说：“最近不想吃肉了，我们炒个番茄炒蛋，土豆丝吧。”
周炀：“行。”
姜思柔洗菜，周炀切菜。
姜思柔问：“陈阿姨出院了吗？”
周炀说：“出院了，暂时只需要少动多休息，我问了院里的专家，也不建议手术。”
姜思柔又开始打鸡蛋。
姜思柔：“那陈阿姨现在是一个人，还是陈品正在照顾？”
周炀说：“陈品正请了个保姆，照顾阿姨的一日三餐和日常起居。”
姜思柔说：“那就好。”
这时，院子外面响起敲门声，周炀去开门，门外的人是秋曈，她手里提着打包的餐盒，笑着问：“周医生吃饭没？我跟朋友吃到了一家海鲜店，做的香辣大闸蟹挺好的，就给你带了一点。”
她把手上的东西往上提了提，周炀皱眉，说：“不用了。”
秋曈继续说：“你别误会，就是感谢你对我妈的照顾，没有别的意思。”
周炀说：“我是医生，照顾患者是应该的，你不用道谢。”
秋曈的行为也让周炀苦恼。
秋曈说：“怎么能不道谢呢？我只有一个妈妈呢。”
姜思柔在厨房看到秋曈了，对于这个女生，她一直不喜欢，更何况秋曈骗了她。她放下勺子，走到院子门口，挽住周炀的胳膊，对秋曈说：“如果你想感谢，可以送感谢信或者锦旗，我们真的不能收你的东西。”
她的行为和话语都是在宣誓主权，秋曈看着姜思柔，姜思柔在她眼里长得漂亮，但是也比不上自己，只是家庭比自己好，看到姜思柔挽着周炀的手，秋曈觉得很扎眼。
秋曈笑了笑，看向周炀：“你女朋友啊？”
周炀感觉到挽住自己的手臂变得僵硬了一些，姜思柔还用脚偷偷的踢了他一下，他不由得好笑，看着秋曈，说：“是。”
姜思柔这下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有些高兴，有些骄傲，她冲秋曈微笑。
秋曈脸上的笑容未变：“恭喜你们，那我先走了，感谢信和锦旗我过段时间就送。”
周炀说：“不用麻烦。”
秋曈也只是笑笑，转身走了。
等她离开，周炀关上房门，终于松了口气，姜思柔看了眼周炀，步子轻快的走到厨房里，周炀在原地愣神，姜思柔从门口伸出半个身子，对周炀说：“我不喜欢油烟味，你快来炒菜啦。”
周炀又叹了口气，去了厨房。
秋曈提着一大盒蟹到了酒吧，经理看到秋曈，问：“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又来了？”
秋曈没说话，听到段可豪在跟小弟们讨论那碗的女人，段可豪还是第一次吃瘪。
小弟们说：
“老大，没查到是谁，她应该不住在这附近。”
“如果下次她再出现，我们肯定不能让她走了。”
段可豪坐在沙发上，两只脚都放在桌子上，本来上次是为了替手下小弟找回场子，没想到连自己的场子也砸了，他发动手下，在附近找，但是都没找到姜思柔，可让他一直处于一种暴躁状态里。
秋曈本来没打算告诉段可豪，但是今天看到姜思柔的举动，让她非常不爽，便向段可豪走了过去，说：“豪哥，我知道那个女的是谁。”
姜思柔并不知道自己遇上麻烦了，她正在为爷爷的病烦恼，爷爷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爸爸联系的南江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专家，给爷爷做手术。
所以姜思柔常往医院跑。
这天中午，她下楼，去外面买午饭，在住院部门口遇到了周炀，周炀手里提着午餐。
周炀穿着白大褂，身量高，目光温和，整个人有股难以描述的气质。
周炀在她面前站定：“你去哪儿？”
姜思柔说：“去外面买吃的。”
自从上次姜思柔说周炀是她男朋友后，两个人说话比之前熟稔很多，也更加随意，姜思柔觉得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周炀把手上的午餐往上提：“这个要不要？宫保鸡丁和炒白菜。”
姜思柔摇头：“我爷爷不喜欢吃医院的饭菜。”
可能是年纪大了，味觉不够灵敏，爷爷偏好盐重的食物，郑阿姨总念叨些养生知识，爷爷却觉得人生没几年好活，为什么不让自己吃得开心些呢？
姜思柔被爷爷说服了，所以都按照他的喜好来，去外面的餐馆打包，让厨师把味道做得重一些。
周炀又问：“老爷子哪天手术？”
姜思柔：“后天下午。”
周围的人匆匆而过。
周炀说：“我开车带你去吧。”
姜思柔摇头，他工作已经很忙了，怎么还能占用他的时间呢。
“就离医院几百米，不远，我自己去。”姜思柔说完，急匆匆地走出住院部，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下，对周炀挥了挥手。
周炀笑了笑，他回到办公室，一个中年女人站在他的办公位旁边，双手交握在腹部，不停地搓着双手。
周炀走过去，问：“了解林早的情况？”
眼前的女人叫胡静，她的儿子林早是他的病人，十三岁，得了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需要进行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
胡静哭过，所以眼眶发红，整个人显得无比憔悴。
“周医生，林早的病大概需要多少钱？”
“大概30万。”
听到这个数字，胡静的瞳孔放大，脸上出现惊愕之色，周炀又说：“这是总的费用，我按多了报的，近期的治疗费用大概几万，不会太多。”
听到这胡静明显松了口气，又问：“林早的病能治好吗？”
周炀说：“有七八成概率治好，不用太担心，我们会尽力的。”
胡静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周医生，我能不能留个您的私人联系方式？”
“可以。”周炀报出电话号码。
等胡静走后，周炀打开饭盒，开始吃午饭。
想到刚才胡静的样子，周炀不放心，准备去病房看看。
病房里，林早穿着病号服，趴在窗前，旁边餐盒里的饭菜还剩了一大半。
周炀走进去，摸摸林早的脑袋：“怎么吃那么少？”
林早抬头，眸子漆黑，脸色白得异常，他嘟囔着嘴，抱怨道：“医院的饭菜太难吃了，跟我学校的比差太多了。”
周炀笑笑：“很少听到夸食堂的，看来你们学校的厨师很厉害。”
“那当然。”林早又说，“我学校的厨师以前在四星级酒店工作过，做的早餐包子皮薄馅料足，尤其好吃。”
这就是周炀攒不下钱的原因，遇到这样的小孩儿，他很难不升起同情心。
周炀揉着他的脑袋：“那你得好好吃饭，等病好了，就可以回学校了。”
林早的眼神毫无波动，他突然指着远方的山，问道：“医院离那边有多远？”
周炀看看窗外，能看出洛岩山的大致轮廓，他也没去过：“大概好几公里吧。”
跟林早说了会儿话，周炀又回到办公室，继续下午的工作。
晚上八点，姜思柔走出住院部，看见旁边的停车场停着两辆停车，向周围的人一打听，原来血液科的林早不见了，那孩子还是初中生，据说下午跟妈妈大吵一架，然后就不见了。
他妈妈找到晚上，搜遍了医院的里里外外都没找到人，这才报了警。
医院人流量大，监控多，排查困难，暂时没有林早的消息。
虽然在同一栋楼，但姜思柔对林早完全没有印象，因为爷爷在九楼，林早住在八楼，她提供不了任何线索，她正往出口走，看到行色匆匆的周炀，他神色专注凝重，从她旁边经过，也没看到她。
姜思柔又跟他进医院。
“周炀。”
周炀回头。
“你又来医院，林早是你的病人？”姜思柔猜测。
“嗯，我现在有事要忙，先上楼了。”周炀确实很着急，撂下这句话，快步走到电梯口，按了电梯。
电梯门开了，周炀跨进步，姜思柔犹豫片刻，也跑进电梯。
姜思柔说：“我跟你一起。”
周炀神情严肃地看着姜思柔，点点头。
他们去血液科的办公室，胡静和警察都在，周炀向警察说明林早的大致情况。
现在正是初二，林早暑假发现的病情，所以这学期都没去过学校，已经有警察联系林早班主任和关系较好的同学了。
胡静瘫坐在椅子上，泪眼婆娑地看着周炀：“下午他说不想治病了，活着很累，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没忍住，吼了他，我不知道他会跑出去，都怪我，都怪我。”
也许是联想到自己曾经的经历，周炀的眼睛是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他尽量稳定情绪，安慰胡静：“我们仔细想想他会去哪儿，尽快找到他才最重要。”
胡静显然听不进去劝解的话说了，一个劲地重复“都怪我”，“他都生病了，我不该对他那么凶之类的话”。
周炀面对胡静，思绪都是乱的，他走到走廊外，狭小的空间依然让他无法思考，他对安静跟着他的姜思柔说：“我们去楼下吧。”
“嗯。”
电梯里，姜思柔拧眉思索，分析林早的去处：“他的成绩在班上前十，属于中上，跟同学们的关系很好，看样子是很怀念学校生活的，他去找好朋友谈心的可能性更大，你觉得呢？”
“不一定。”周炀等姜思柔走出电梯，自己也走出去，“他自尊心强，性格敏感，可能会选择自己承受，不给朋友添麻烦。”
林早的同学来看过他，事后他怪胡静把他的病情告诉同学们，他不想当被别人同情可怜的对象。
姜思柔又说：“他不会想不开吧？”
“担心的就是这个。”周炀叹气。
姜思柔看着黑漆漆的医院，提出建议：“我们要不要在附近逛逛，万一遇到林早呢？”
周炀突然抬头看看天空，黑蓝色的夜空没有星光，但能看见淡淡的云，他的视线往下，落在洛岩山上。
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
中午的时候林早问他，远处的山离医院有多少公里。
周炀领着姜思柔驱车前往洛岩山，洛岩山离医院十几公里，开车三四十分钟分钟就能到。
姜思柔不太同意周炀的想法：“洛岩山还有部分没开发，据说里面还有野生动物，林早应该不敢去吧？”
周炀目视前方：“中午跟我聊天，他提过，我也不确定，但还是去看看才放心。”
洛岩山海拔不高，但山体大，山脚部分正在开发，做旅游区，晚上并没有施工。
周炀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着脚下的路，洛岩山向阳的地方植被并不茂密，只有一些浅草，其它大都是岩石，向阳的地方树林茂密。
上山并没有路，两人只能在灌木丛里前行，姜思柔庆幸自己穿的长裤，要不脚早被划伤了。
山里面黑漆漆的，耳边充斥着昆虫的鸣叫声，姜思柔穿的长袖衬衫，但是胳膊上被蚊子咬了好几口，皮肤很快就出现小红点，又疼又痒。
秋天的蚊子竟然也这里厉害，估计是山里，蚊子才这么生猛。
周炀看到她抓手臂的动作，把外套脱下，递给她：“你穿着吧。”
姜思柔边挠边说：“不用了，我能坚持。”
周炀又把外套往前递了递，说：“女生香香的，容易吸引蚊子，我没事。”
“真的？”姜思柔不懂这些原理，反正她挺吸引蚊子的，而且被咬了特别难受。
“嗯。”
姜思柔于是接过周炀的外套，穿在身上。
这是件灰色的外套，周炀穿起来正合适，她穿起来显得挺长的，都盖到大腿了。
周炀现在身上就穿了件白色长袖衫，倒是显得年轻活力不少，让姜思柔联想到学校里的运动少年。
披着外套然好了许多，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会儿，尽管穿着周炀的衣服，蚊子依然咬她，而且嗡嗡飞着。
姜思柔感叹了句：“我们两只大肥羊给蚊子送外卖来了，还是双人豪华套餐。”
周炀笑笑，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踩碎树枝的声音。
周炀和姜思柔一起把手机举朝声音来源地。
林早蹲在岩石边，抱着膝盖，看到他们，神情顿时慌张起来。他迟疑了一瞬，猛地站起来要跑。
“林早！”
周炀喊住他，追了上去，一把拽住林早的胳膊，让他停下。
“我们都很担心你，尤其是你妈妈，跟我们回去吧，别让你妈妈担心了。”周炀说。
林早扭回头，瞪着周炀，拼命想挣脱开，发现是徒劳后，大声吼道：“别管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周炀皱眉：“谁跟你说你活不了多久了？”
大人和小孩的力量悬殊极大，林早挣脱不开。
“我小时候看电视，上面就这么演的。”林早说。
得了白血病的都是绝症，就算是男女主角，拥有光环的人，一样会死。
反正都是要死，还不如不治疗，这样还能少花点医疗费。
周炀解释：“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医学都发达了，我是医生，当然比你看的过时影视剧权威，只要你积极治疗，我保证，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种时候，周炀及苦恼又好笑，以前的电视剧吓唬到小孩儿了。
林早还是犯倔：“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
周炀的眉头越拧越深，每个小朋友都有自己的个性和思想，尤其是处于十三四岁的心里过渡期。
周炀说：“我可以松开手，但是你不准跑。”
山上黑，岩石又硬，林早已经摔过好几次，膝盖都磕疼了，当然不愿意再跑。
“你别逼我回去，我自然不会跑。”林早说。
周炀说话算话，松开手，林早瞪了周炀一眼，找了棵大树，一屁股坐下，不搭理他们。
周炀看林早没跑的意思，放松了警惕，往裤兜里摸了下，掏出一盒烟。
“树林里不能抽烟！而且这里还是女生和孩子！”姜思柔瞪他，伸手抢过烟，塞进自己的包里。
周炀笑道：“你还挺凶的啊。”
姜思柔说：“谁让你抽烟。”
周炀又从另一个兜里摸出一袋巧克力，在姜思柔眼前晃了下：“我想拿的是这个。”
巧克力被漂亮的包装包裹着，周炀拆开，里面有两颗。
姜思柔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声音下意识地放低：“抱歉，我误会你了。”
“没事。”周炀递了颗巧克力给姜思柔，又递给林早一颗。
林早没好气地说：“不吃！”
姜思柔把巧克力的外包装撕开，分成两半，放进嘴里一半，黑色巧克力，吃进嘴里有点苦涩，但回味确实很香甜。
林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现在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但他还是忍着，没接周炀的巧克力。
姜思柔看见了，笑道：“你不吃，那我可全吃了。”
林早沉默不语。
姜思柔把周炀手里的巧克力也拿了过来，林早嘴上说着不想吃，但还是偷瞄着姜思柔的举动，姜思柔假意撕开包装，林早背过身去，不看。
姜思柔把巧克力塞到林早怀里：“吃吧。”
林早抬头，怒道：“我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你看看，我哪吃过了？我都没撕开。”
林早拿起巧克力，检查了遍，包裹都是完好的，他犹豫了下，才撕开包装袋，咬了口巧克力。
姜思柔把剩下的一半巧克力给周炀。
周炀摇摇头：“你吃吧，我不饿。”
他在林早旁边蹲下，问：“你来山上干什么？”
林早很久没喝水了，嘴唇都干了，他舔舔嘴皮，灰心丧气道：“本来是想饿死自己的，没想到你们来得那么快。”
“饿死？”周炀皱眉。
林早看着周炀：“我知道的，我治病会花很多钱，而且还不一定能治好，我只会一辈子成为我妈的拖累。我妈还年轻，以后还能嫁人，生个健康的孩子，幸福的过一辈子。”
周炀反问：“你怎么确定你妈愿意再婚，还会生孩子呢？”
林早把巧克力外包装塞进口袋里：“我给她留了遗书，让她不用挂着我。”
周炀又说：“万一你没饿死，而是在树林里摔断了腿呢？那又得多花钱了。还有，你妈妈要是不会再婚，那她老了，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林早没想过这些，被周炀的话问得有点蒙，他捡了跟树枝，握在手里，脑子里很乱。他想活着，但又不想拖累妈妈，也害怕妈妈会想念他，以后会被欺负。
可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这让他垂头丧气。
周炀蹲下，说话的语气柔和：“治疗费你不用担心，我会替你们向救助机构申请的，你有医保，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
姜思柔静静地看着周炀，他的神情温和，有种看惯人世百态之后的智慧与沉静。
林早的表情有些松动，周炀看出林早其实也没下定决心做傻事，循循善诱：“你想回学校吗？”
林早听到学校这两个字眼神都变了，神情有点激动。
“你没有治疗的时候可以回学校，跟同学们一起上课，吃学校四星级大厨做的包子。”周炀说。
这个年纪的孩子，如果能在学校交到很要好的朋友，会喜欢上学。
“我这个情况能回学校？”林早不敢相信。
“只要你注意保护自己，不被感染，是可以的。”周炀说。
林早这才松口：“那我跟你们回去。”
姜思柔身体素质不错，上山时挺能走的，也没感觉到身体不舒服，下山比较难，膝盖会疼。
林早走着走着摔了一跤，周炀检查他的腿，发现膝盖扭伤了，没敢让林早继续走，背着他下山。
姜思柔负责在旁边照明，由于山上没有路，走得衣长艰难。
林早搭在周炀双肩的手感觉到了汗水，黏黏的，他仔细一看，周炀的额头和鼻子上都是汗水，他内心生出悔意，感觉自己的行为太幼稚和不负责任了。
“周医生，对不起，我给你……你们造成麻烦了。”
周炀仔细看着脚下的路，安慰道：“生病的时候难免消极，我们都能理解。”
“嗯。”林早乖乖地应声。
过了大概半小时，他们终于走到了条山道上，这条马路是专为山里的居民修建的，不过没有路灯，道路也很窄。
两个回家的居民看到他们，将电动车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年轻人“诶”了声，好奇打量他们：“你们是驴友？”
周炀把林早放下来，姜思柔打量年轻人，大概二十岁，看起来不像有恶意的样子，她说：“不是。”
年轻人也没多问，朝中年男人看了眼，又说：“我们载你们下山呗，你们要是走下去，估计还得一个多小时。”
姜思柔面上一喜，看向周炀，周炀冲年轻人客气地笑笑，道谢，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姜思柔和林早很瘦，坐了年轻人的电动车，周炀坐了中年男人的电动车。
他们一行人还没走到山下，远远地看见有大片刺眼的灯光，等双方靠近了，四五辆警车停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林早有些紧张和忐忑，他一时想不开，给许多人造成了麻烦，担心被骂，姜思柔看出他的害怕，拍拍他的肩膀，柔声说：“没事的，不会有人怪你。”
林早被亮光照着，依然紧张。
年轻人吓得蒙圈了，看到迎面走来的警察，诧异道：“抓电动车载人需要出动这么多警察吗？最多也就罚款200啊。”
姜思柔和周炀听到这话，都乐了，连紧张的林早也笑了。
胡静急忙从一辆警车中下来，跑向林早，林早也奔向她。胡静把林早搂在怀里，留下了激动和庆幸的眼泪。
姜思柔看了眼旁边的周炀，他明显的松了口气，整个人的神情都放松了。
周炀的车停在山底，离目前这个地方不远，警察将他们放在路边，姜思柔熟门熟路地坐进副驾。
周炀开了会儿车，停在马路边，指指右手边的便利店：“我去买水，你想喝什么？”
姜思柔想了想：“矿泉水吧。”
“饿吗？要不再买点其他的？”
“先前的巧克力便利店有卖吗？那个还挺好吃的。”
“应该有，你在车上等我。”
周炀推开车门，径直走向便利店。
四周无人，路灯昏暗，姜思柔按下车窗，趴在上面看着周炀走进店里，在货架上挑选，内心觉得无比静谧美好。
很快，周炀结账付款，然后走了回来。
他不仅买了巧克力和矿泉水，还有酸奶，烤面包和饼干等零食，装了一个袋子，他拿了瓶水出来，其余的全给姜思柔了。
“买这么多？”
“不多，我看你以前就挺喜欢买这些零食的。”
周炀笑笑，然后扭过头，发动汽车。
姜思柔抱着零食，看看周炀，心里感到一丝甜蜜。
她只是说了句巧克力好吃，他就买了那么多零食给她，这是否可以理解成周炀在意她，喜欢她呢？
还有前几天的拥抱。
反正窗户纸早已经捅破了，她再问一下也未尝不可。
她又偷瞄了眼周炀，周炀开车的时候很认真，仔细盯着前方的路，偶尔会看一下后视镜，永远不会超速，也会跟前车保持一定距离。
她想，他工作的时候一定更加认真仔细，而且他真的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能设身处地地替病人和家属着想，和他在一起也特别有安全感。
周炀突然侧头看她一眼：“怎么不喝水？”
姜思柔回神，应了一声，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大口，零食没动，太疲倦了反而不想吃东西。
很快，到了小区门口。
周炀将车停下，姜思柔没有推门下车的意思，而是定定地看着周炀，心脏咚咚的跳着，心情非常非常紧张。
周炀笑了一下：“怎么了？”
他拿起矿泉水瓶，刚拧开，就听到姜思柔说：“周炀，你都吊着我好几个月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周炀手里的矿泉水瓶晃了一下，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姜思柔，她的面容
姜思柔和周炀乐了，连林早也笑了。
妈妈从后面一辆车出来，抱住林早，哭了。
他们感谢了两个小伙子，坐警察车到了另一个路口，换上周炀的车。
周炀送姜思柔到家，姜思柔抱住周炀，说：“你都吊着我好几个月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周炀这次没有否认，而是看着姜思柔的眼睛，直接承认：“喜欢。”
姜思柔说：“那我要你做我男朋友了。”
不知道为什么周炀承认喜欢，姜思柔反而有点不安，总觉得这个场景太不真实了。车子停在路边，因为很晚了，周围没人，也么有汽车驶过，非常安静。
周炀说：“你该找个跟你年龄相仿的，我的工作很忙，如果你想谈个恋爱，我可能不称职，而且，我不想有家庭，另一半和孩子对我而已压力都太大了。”
姜思柔没说话，继续听着周炀说。
周炀说：“我爸妈是包办婚姻，他们的感情一般，常常吵架后，一两个月都不会跟对方说一句话，我觉得父母吵架本来就很正常，因为同学们的父母也常常吵架，邻居们也常常吵架。直到我五岁的一次，我妈从幼儿园接我回家，我们看到我爸给一个小孩儿买了玩具，还跟一个阿姨聊天，笑得很开心，他甚至抱了那个小孩儿。在我有印象以来，他从没抱过我，也没给我买过玩具，我以为他性格就是这样，但我那时候才明白不是的。”
周炀继续说：“我以为我妈会跟他吵架，但是那次他忍了，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我爸也更加冷漠，动不动就发脾气，她逼着我爸上交所有工作，把房子过户到我的名下，我想我妈在等待一个时机，彻底离开我爸，只是我才读小学时，七岁，她就生病了，没过多久，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知道她是不甘心的，但是面对死亡，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姜思柔抬手，轻柔地拍着周炀的肩膀，周炀无奈的笑了笑，看着姜思柔。
“没过多久，我爸就和陈阿姨结婚了，带来了陈墨，那个我爸抱过的孩子，买过玩具的孩子。我时常都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而我是个外人，跟这个家格格不入。也许，从我妈去世后，我就没有家了。我开始逃课、不认真学习，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抽烟，跟同样不喜欢学习的孩子一起混日子。”
“我爸每次揍我，我就会提及我妈，膈应他们，细数他怎么对不起我妈，骂陈阿姨是小三，每次这个时候，陈墨就会跟我打架，那小子平时就只会读书，那是我的对手，常常被我压在地上打，这个时候陈阿姨痛苦，我爸就会揍我，我就会更恨，恨我爸、陈阿姨、陈墨。”
“直到初二，我记得是冬至，陈阿姨跟陈墨在家里包饺子，他们自己擀的皮，特别大，包出来的饺子有正常的三倍大。陈墨不小心把面粉蹭到我身上了，我推了他一把，他也推了我一把，我们两个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我对他说，说这是我家，我跟我爸妈的家，你带上你妈赶紧滚。你们能不能别在我面前碍我眼！”
“我说完这句话，感觉很解气，尤其是看到陈阿姨眼泪汪汪，陈墨无法反驳的模样，我更加痛快。
然后我得意的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愉快的哼着歌，晃着腿，没过多久，悲剧就发生了，陈墨跑出去，出车祸，被一辆超速的大货车撞死了，连抢救的可能性都没有。后来陈阿姨抓住我，不停地打我，说都怪我，要不是我骂了陈墨，陈墨不会离家，就不会被车撞死了。”
说到这里，周炀闭了闭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姜思柔握住他的一只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件事里，好像每个人都是有错的，又好像每个人都是无辜的。
周炀睁开眼，继续说：“从那天起，家里就变得死气沉沉了，我不想读书了，也不想呆在家里了，跑出去了两个月，后来被我爸和陈阿姨找到，陈阿姨对我说，陈墨的理想是当医生，她让我替陈墨完成理想。”
姜思柔抓住周炀的手，他的手在抖。
尽管她已经从其他人的口中听过这个故事了，但从周炀嘴里讲出来，还是让她心跟着痛。所以周炀不谈恋爱，只顾着学些和工作，不仅仅是恐惧家庭，也算是一种惩罚，对曾经那些不幸的惩罚。
姜思柔说：你今晚对林早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你妈妈要是知道你这种想法，她会不会不安呢？连到你要她去了天堂也要牵挂你吗？
姜思柔只能说些这种安慰的话，但她知道这些话语的力量，远没有周炀亲身经历的痛苦来得真实。
可能没根本起不到作用。
周炀把姜思柔的手推开，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没有那么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有些事发生了就是一辈子，当你的生命里出现了裂痕，就不可能能再修复了。所以，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对不起，姜思柔，这些话我早应该跟你说的。”
姜思柔无能为力。
第二天她继续去医院，照顾爷爷，爷爷的心脏搭桥手术已经完成，住院一周后爷爷出院，姜思柔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
十一月的一天，周蔚蓝和沈峤搬进了新家，姜思柔买了一套好看的碗碟，送给他们，作为搬进新家的礼物。
周蔚蓝现在已经长胖了，而且胃口很好，姜思柔看着她一个劲的吃东西，就这一笑会儿功夫的食量，比她一顿的食量还多。
姜思柔惊讶：“你现在这么能吃了？”
周蔚蓝说：“我现在是两个人的食量嘛。”
沈峤在一旁打趣：“你就是借口怀孩子了，使劲的吃，把以前不敢吃的东西，都吃了个遍。”
周蔚蓝不好意思的小了，以前为了保持身材，很多零食水果都不吃，现在不忌口了，就什么都想吃了。
吃饭的时候，周蔚蓝八卦地问：“你跟周炀进展怎么样了？”
姜思柔不知道该怎么说，想到这六年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晚周炀说的话，她觉得他们再也没有可能了。
姜思柔极少哭，就是三年前，被周炀拒绝，周炀去米国，也没哭，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忍不住了。
她的模样把周蔚蓝和沈峤都吓了一跳，周蔚蓝赶紧起来，走到姜思柔旁边，抱着姜思柔，也被姜思柔的模样弄得鼻子酸涩，哭出了声。
姜思柔也搂着周蔚蓝，两个人哭了很久，任凭沈峤怎么安慰，都没用，直到两人哭累了才罢休。
姜思柔想回家了，周蔚蓝和沈峤便送她回去。
三个人一走出电梯，就看到门口和墙上都被泼了油漆，看起来就像鲜血淋淋，特别吓人，周蔚蓝直接被吓到退回了电梯，沈峤赶紧抱着她安慰。
姜思柔大着胆子，走出去，整扇门都被泼红了，原本白色墙壁也变成了红色，就像这里发生恐怖的凶杀案一样。
姜思柔深呼吸一口气，先打电话联系物业，再打电话报警。
值班的经理和保安，两个人赶到，也吓了一跳。
“要打开门看看吗？”保安问。
“等警察来吧。”姜思柔说。
因为担心吓到周蔚蓝，姜思柔让周蔚蓝去了物业的服务厅，沈峤站在姜思柔旁边，问：“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
姜思柔想到了林彤和顾南栀，她们曾经做过这种事情，有前科。
假如真是她们，那她们就是想让她害怕，越是吓唬她，越是想让她害怕，那她就必须勇敢，不能被她们给吓到了。
很快，警察也来了。
警察来，也先问问：“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吗？”
姜思柔回忆了下，说：“以前跟室友发生过矛盾，上个月逛超市的时候，遇到了前室友顾南栀，她用开水泼我。”
警察把这个事件记录下来。
又问：“有网贷或者在网上泄漏过自己的个人信息吗？”
“都没有，我生活很有规律，上班，回家，去超市购物，偶尔去爸妈爷爷家。”
警察说：“最后一次离家是什么？”
姜思柔说：“今天一早就出了门，大概七点半，然后一直没有回来过，刚才跟朋友一起回家，就发现家门口变成这样了。”
警察又问：“最近有发现可疑人员吗？”
姜思柔摇头：“没有。”
警察又问保安和值班经理，说：“今早进小区的陌生车辆和陌生人都有记录吧？”
保安紧张起来，说：“有的业主经常不带门禁卡，我们拦着不让进，他们常骂人，还会举报投诉我们，所以不主动登记的，我们没记录。”
警察说：“进来的车辆呢？”
保安说：“这个是系统自动记录的，这个有，这个有。”
警察说：“先去看监控吧。”
物业经理说：“非常抱歉，小姐，我马上叫人来打扫干净。”
等拍下照片和视频后，姜思柔才把门打开，屋内一切正常，也没有少任何东西，看来那些人只在门口搞破坏。
警察和物业的工作人员走后，沈峤对姜思柔说：“你到我们家去住吧。”
姜思柔迟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沈峤说：“不会，蓝蓝辞职了，现在一个人在家正无聊，你们也能做个伴。”
姜思柔点头，到了车上，周蔚蓝握着姜思柔的手，一个劲的安慰，让她别害怕。
姜思柔说：“你放心，我胆子很大，倒是你，被吓到了吧？”
姜思柔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除了一开始被吓到，后来也就慢慢镇定下来了，她算是个好人，跟别人也没有深仇大恨，倒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不过被威胁，倒是挺膈应的。
周蔚蓝说：“我想起来，还是有点害怕，今晚估计要做噩梦了。”
周蔚蓝和沈峤的新居住地离上班的地方很远，姜思柔上班通勤要花掉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次她遇到了麻烦，没隐瞒父母，第二天就打电话给他们说了自己的情况。
爸爸让姜思柔回家住，人多他们住的地方邻居大都是认识的，能互相照应一下，姜思柔只说会考虑。
妈妈愣了半晌，才说自己最近跟个病人吵架了，不会是被报复了吧？
姜思柔说：“不是你的问题，别瞎想了。”
妈妈也不放心，让她去她那儿住，姜思柔也拒绝了。
晚上，她躺在陌生的床上，房子是新装修的，虽然已经通风了大半年，但是还有一股味道，姜思柔不由得又想起周炀，之前她遇到麻烦，都是他陪着她的，现在她得自己面对了。
三天后，警察让姜思柔去看监控，她看了半天小区的监控，里面进出来往的人她都不认识，也没发现有人可疑，这件事情，就悬而未决了。
姜思柔有些后怕。
房东再得到自己的房子被破过油漆之后，觉得晦气，说什么也不肯再租给姜思柔了，把她惹下更大的麻烦。
冯嘉看姜主任这几天的脸色不好，还总到走廊打电话，好奇问：“姜主任，遇到难缠的病人了？”
姜主任叹气，把姜思柔最近的遭遇告诉了冯嘉，说：“小柔真倒霉，这都大半个月了，警察也没找到泼油漆的人，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早中晚都打个电话，也不放心。”
以前姜主任以工作为重，但是自从父亲做了手术，还有女儿被威胁之后，他觉得工作也没那么重要了，很想能多陪陪家人，都生出了提前退休的心思了。
冯嘉惊讶：“怎么会这样？”
姜主任说：“连小柔自己也是蒙的，还以为是以前的同学捣乱，警察调查后，也排除了。现在我们都弄不清楚得罪了谁。”
冯嘉还以为周炀是知道这件事的，也就没问周炀，直到他结婚，邀请周炀，让他把姜思柔也带上。
周炀说：“我跟她没关系了。”
冯嘉这才知道周炀和姜思柔还是没在一起，不由得感慨，他一直觉得周炀和姜思柔挺合适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挺和谐的，也很明显能看出来，他们是互相喜欢的，怎么没在一起呢？
冯嘉虽然不想八卦，但还是问了：“为什么啊？”
周炀说：“是我的问题。”
冯嘉说：“废话，肯定是你的问题啊。”
挂了电话，冯嘉都不知道该不该把姜思柔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周炀了，看来周炀是真准备单身一辈子了，要是告诉了周炀，只会让他烦恼。
冯嘉这次忍住了，没说。
姜思柔在周蔚蓝家住了一段时间，屋里还是残留着装修的味道，吃饭的时候，她跟周蔚蓝和沈峤说：“你们还是重新找个房子住吧，这个屋里虽然通风了大半年，但我闻着还是有味道，小蓝怀孕了，还是暂时别住这儿了。”
周蔚蓝纳闷：“我们找了除甲醛的公司，里里外外都做了处理，还有味道？”
姜思柔说：“可能我这段时间紧张，比较敏锐，闻着有味道。”
周蔚蓝本来不觉得，但经过姜思柔这么一说，也就觉得家里有味道，不安心，边跟沈峤商量，搬到了大学时买的那套房子里住。
周蔚蓝一个人呆了几天，实在无聊，便去苏荷的炸鸡店帮忙，她以前兼职，做过收银工作，苏荷两夫妻一个人做炸鸡，一个人打包，有了周蔚蓝，便轻松了许多。
这天，周炀一如既往的下了班，往炸鸡店打包一份，回去当晚餐，看到周蔚蓝一愣。周蔚蓝看到周炀，当然没好脸色，连炸鸡都不想卖给他了。
周炀走后，周蔚蓝还看到周炀的背影瞪着眼睛，一脸不满，苏荷好奇问：“这位周医生人挺好的啊，怎么会得罪你？”
周蔚蓝便对周炀一顿吐槽，还把姜思柔最近遇到的糟心事也说了。苏荷下次见到周炀时，也就把姜思柔的事情跟周炀说了。
苏荷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那年嘉嘉的学费是你给的，但是你偏偏不让我告诉她们。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姜思柔，我跟你说吧，人生短暂，吵架了就过去了，不要向后看，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所以把握现在，活在当下，是最重要的。”
周炀没想到苏荷会说这个，她以为他跟姜思柔是吵架了啊。
其实，苏荷说得很有道理，但很难做到。
周炀接过炸鸡，点点头：“知道了，苏荷姐。”
苏荷又说：“你知道姜思柔家被泼油漆了吗？”
周炀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荷说：“上个月吧，我听周蔚蓝说的，姜思柔家被泼了油漆，警察没找到人，姜思柔在她家住了一段时间，最近才搬走，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惹到了什么麻烦。”
周炀抿着嘴唇，没说话。
苏荷继续说：“她是个热心肠，又不怕事，难免惹到人，被别人找麻烦，而且又一个人住，身边朋友也少，总是不安全的。”
周炀点点头，直到回到家里，他还是不能平静。
从小到大的那些经历，一直折磨着他，他也觉得自己就该活在糟糕的生活中，但是遇到姜思柔，他也想要改变，想要宁静的生活。
姜思柔搬到了新的住处，离公司很近，只需要坐两个公交站就可以到，有时候她甚至会早起一点，走路去上班。
冯嘉二月二十号结婚，也邀请了姜思柔，但是想到周炀会去，她决定不去了。她担心自己看到周炀，会忍不住揍他一拳。
这次过年，姜思柔父母自然追问她的感情生活，得知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不免对着她一阵唠叨，她已经二十七了，尽管在大城市，但像她这样，没有过一段确定关系的人也是少数，连苗雨诺都谈了个男朋友，两个人过年出去玩了。
爸爸和妈妈又开始给她张罗相亲对象，尤其是过年期间，正式亲戚们走动最频繁的时候，姜思柔就像货品一样，被父母展出。
她算是体会了一次周蔚蓝曾经恐惧的情景了，被人像货品一样挑挑拣拣。
这一次，她不打算相亲了，暂时的，父母一直唠叨，这个年过得很不顺心。
幸好假期很快过去，她又开始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之中，就这样到了四月，天气都开始热了起来。
这天下午，她下班了，选择走路回去。
路上遇到卖花的老人，她买了一束，香槟色的玫瑰，只有三朵，但是挺漂亮的。她准备回去之后，赶紧从网上选购好看的花瓶。
路边的蛋糕店传来烤面包的香味，姜思柔走进去，买了份烤面包，正出来，恰好遇到了肖正阳。
肖正阳咦了声，朝姜思柔走过来：“你住在这附近？”
姜思柔指了下身后的小区，“我就住这里。”
“我也是，真巧，我住在三栋一单元，你呢？”肖正阳问。
姜思柔说：“我住在二栋一单元。”
肖正阳笑着看了眼姜思柔手里的花，问：“男朋友送的？”
姜思柔笑了笑，嗯了声。
两个人朝前面走，肖正阳说：“真想看看你男朋友长什么样，让你记了这么多年。”
姜思柔说：“也没什么特别的，直立行走。”
肖正阳打趣：“猴子也能直立行走，连大熊猫都能站起来。”
姜思柔笑笑，没说话，低头看了眼玫瑰，再抬头时，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周炀，他站在车旁边，穿着黑色衬衫，安静地看着她。
姜思柔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眨眨眼，看到人没有消失，才确信那是真的他。
很快，她收回视线，继续跟肖正阳说话：“你最近工作还是很忙？”
肖正阳说：“每一天都很忙，今天都下班早的了。”
两个人继续朝前面走，姜思柔余光瞥到周炀已经站在主驾驶旁边，正拉开了车门，肖正阳刷卡，侧身，让姜思柔先走进去。
姜思柔先进单元楼，她按了十二楼的电梯，十二这个数字跟她挺有缘分的，之前的租的房子是十二楼，现在租的房子也是十二楼。
回到家里，她把花放在桌上，靠着墙，然后给自己接了杯水，拿了片面包出来啃。爸爸又打来电话，问她到家没有。
那件事要是好事，晚上聚会夏维就说出来了，特地大半夜找她聊，多半是坏事或者悲剧。
夏维：周炀的妈妈在他读小学时，去世了，邻居们都传他妈妈是被气死的，因为他爸爸要离婚，跟别的女人结婚。后来，没过多久，周炀的爸爸果然再婚了，女方姓陈，陈阿姨带着个儿子，跟周炀一样大，叫陈墨。周炀跟陈墨关系非常不好，两个人常常吵架，甚至是动手打架。
夏维：周炀学习不好，常跟校外的人鬼混，很多家长拿他当不听话的反面教材，小区里的家长们议论了很长时间。
姜思柔她赶紧捡起来。惊讶得张着嘴，手机掉了，从床上滚下来，落到地板上，发出啪嗒声。
她赶紧捡起来。
夏维：那件事在我们这里挺轰动的，周炀读初一还是初二吧，冬至那天跟陈墨吵架，下午六七点钟的样子，陈墨离家出走。很不幸，陈墨被车撞了，当场就死了。”
姜思柔惊讶得张着嘴，手机掉了，从床上滚到地板上，发出啪嗒声。
她赶紧捡起来。
夏维那边又是“正在输入”，姜思柔等不急了，双手飞速按着手机：你确定没弄错？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记得周炀长什么样？或者只是同名同姓。
夏维：没有弄错啊。
姜思柔一颗心止不住下沉，她看了眼窗外，浅咖色的厚重窗帘隔绝了夜色，房里只有白炽灯惨白的光。
夏维：我听我爸妈说起过，那件事发生后，周炀在学校里变得很沉默，很多家长担心自家孩子跟他学坏，变得叛逆，不听话，对意见颇大，后来他转学了。
夏维：我不是说他坏话，毕竟我跟沈峤是好哥们，你也是周蔚蓝的好朋友，我觉得该告诉你一声。”
姜思柔握着手机，久久不语。
突然想起两年前爷爷发病被送去急诊，她着急过马路，没留意到右转的车，周炀疾言厉色地批评她的场景，历历在目。
好脾气的他很少生气发火，她当时也不理解，嫌他啰嗦，所以他当时肯定也害怕再次见到车祸吧。
难怪他不愿提及常津市，难怪他平时一副稳重温和的样子，其实却和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他一想起那晚，肯定很痛苦！
姜思柔咬着唇，打字：他肯定也不想这种事发生。
她下定决心了，一定要拿下周炀，往后余生，她都要陪着他，只有天天跟他在一起，当他难过的时候，她才能安慰他呀。
周炀看着沉沉夜色，站在阳台抽烟。他捻起衣服，嗅了下，身上的油烟味很重，让他的思绪有点儿混乱。
他的母亲马玉莲，是个唠叨的人，她说话似乎都不需要歇气，连珠炮似的钻进耳朵里，吵得脑袋都要炸掉。
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长身体，多吃点饭，别挑食，早点长大，别让妈妈担心哦。”
他觉得这是废话，难道他饿了还不知道吃东西吗？为什么总念叨这句话？就跟开闸放水一样，没完没了，任他怎么反驳，她就是不听。
现在他才明白，这句话里有着她的关心和期盼。
如她所愿，他总算长大了，不挑食了，工作也还不错，但她再也看不到了。
抽完一根，他又点上了一根。
这时，兜里的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来一看，还是姜思柔发来的消息：周炀，我的信用卡不见了，你明天上班帮我看看在不在车里吧。
周炀的思绪被姜思柔的消息拉回现实。
月饼不满今晚主人回家不抱它工作，故意打翻了它的碗，把猫粮弄得到处都是。
周炀皱眉，大步走向月饼，将闹腾的它按住，让它趴在地上，开始训它。
月饼委屈巴巴地趴着，一下都不敢不动。
周炀腾出手，回消息：好，明天回复你。
姜思柔：晚安。
周炀：晚安。
姜思柔并没有询问周炀的家庭情况，这又不是古代封建社会，找对象，还要看父母是否健全，八字是否合适。
不过，周炀肯定会深深地自责，甚至可能已经产生了负罪感，所以他才会拒绝自己。
她很想安慰他，帮助他走出过去，这事得循序渐进。
一早，姜思柔收到周炀的消息：你的信用卡找到了，什么时候拿给你？
姜思柔说：你什么时候有空？
周炀：假期前都可以了。
简短的聊天很快结束，姜思柔做事一般凭本心，也没有经验，抱着手机发了会儿呆，也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了。
姜思柔说：明天下午我去你家，顺便看看月饼。
周炀：好。
第二天早上，姜思柔不到六点就醒了，起来煎鸡蛋吃，手背不小心碰到了锅边，被烫到了。
她把手放到水龙头下，冲着。
不怎么疼，但是还是留下了红色的印字。
她吃了早餐，想着在家也没什么事，便去超市买了些蔬菜和肉，还给月饼买了鸡肉味的罐头，装满两个大购物袋。
周蔚蓝不是说希望下一个幸福的是她么，那她就再努力一次好了。
上午十一点半，姜思柔出现在周炀家门口，她敲了敲门，没人应，她继续敲门，里面传来喵呜声。
周蔚蓝喊月饼的名字，月饼跳上墙头，从围墙上跳下来，蹿到姜思柔嘴边。
姜思柔把两袋子东西放地上，问月饼：“周炀不在家吗？”
月饼又喵呜喵呜两声。
姜思柔撇撇嘴，她两只胳膊提了重物，已经酸了，揉揉胳膊，她给周炀打电话。
铃声响了4声被接起，周炀“喂”了声。
电话那边传来吵闹声，姜思柔抿了下唇：“周炀，你在外面？”
周炀：“嗯。”
姜思柔没有迟疑：“我在你家门口。”
她是来送温暖的，又不是查电表，还能见不得人？
“现在？”周炀的声音里夹杂着惊讶，“我在对面的美食街。”
姜思柔还没说话，又听到那边传来个女声：“周医生，你有朋友要过来吗？”
姜思柔愣怔住了，她一大早就去买东西，准备给两人做一顿美味午餐，没想到周炀跟女生一起吃饭。
她傻傻地觉得自己的用心能给周炀的心扉开道口子，兴冲冲地买东西，巴巴地跑来，听到他跟女生吃饭，心中难免失落，还有点生气。
“你……”
姜思柔气愤得挂断电话，看了眼两大袋东西，心里还有点鄙视自己，她气哼哼地走出小巷。
月饼跟在姜思柔旁边，跟她一起走。
姜思柔看向月饼：“月饼，你跟我一起走！”
姜思柔站在路边，视线穿过车流，对面的超市关着门，彩票站的旁边是条宽敞巷子，五彩店招锃亮，一片繁荣景象。
那应该就是美食街，可能是新修的，之前住在这里，她没留意过那条街。
将视线收回，她抬手，心情郁闷地拦下一辆出租车。
正要钻进去时，手臂被拉住了，对方的力道不大。
她回头一看，周炀和她对视一秒，眼里浮现出无奈之色，然后挪开视线，对司机说：“抱歉，师傅，我们不坐车。”
出租车司机看他们一眼，嗖地一下驶离。
姜思柔没说话，也不看周炀。
“你怎么早上来了？”
也许是怕她站在路边危险，他拉住她，往人行道里边靠了点儿。
周炀突然出现，姜思柔心里又有点委屈，她突然看向周炀，没好气地说：“我来考察，看看这里有没有熊孩子还不回家。”
周炀挑眉：“你骂我？”
姜思柔说：“我又没说脏话。”
周炀没在这个点上纠结：“你吃饭了没？要不要一起去？”
姜思柔直接问：“你是不是在约会？”
周炀迟疑片刻，出声解释：“是个病人家属，叫秋曈，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秋曈？
“记得。”
见过两次。
既然已经解释了，周炀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她妈妈出院了，所以请我吃个饭，表示一下感谢。”
姜思柔的语气还有点不好：“你上班给患者看病，下班了还要陪家属，真是个大忙人。”
周炀失笑，见姜思柔没有逃跑的意思，松开手，说：“这次算是骂人了吧？”
姜思柔哼了声，沉默应对。
周炀接过姜思柔手上的东西，无奈：“走吧，我请你吃饭。”
月饼咬住姜思柔的裤脚，姜思柔抱起月饼，跟周炀一起回家放东西，院子里还跟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客厅也跟之前一样，她铺的地毯都还在，厨房的冰箱换了。
她又看向右边的卧室，还是她走时的样子。
姜思柔说：“你后来没租房出去了吗？”
周炀把姜思柔买的东西一一放进冰箱，说：“没。”
姜思柔又问：“那你怎么没搬下来？在阁楼上上下下的，多麻烦。”
周炀说：“习惯了。”
姜思柔拿了新的罐头，打开，喂月饼。
周炀放好东西之后，姜思柔跟着起身，周炀说：“你去洗个手吧。”
姜思柔便去卫生间洗了个手，跟周炀一起走出去。
秋曈上次竟然说她是周炀的女朋友，得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美食街十分热闹，来此消费的大都是南江大学的学生，各种餐厅饮品店装修得精致时尚。
秋曈坐在临街的窗边，一见到周炀，她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当看到姜思柔后，脸上的笑僵住了，瞳孔都不自觉放大。
她的惊讶和失态被姜思柔尽收眼底，姜思柔回味之前的见面，秋曈亲口承认跟周炀是男女朋友关系，她不会记错的。
那么，秋曈骗了自己。
姜思柔不动声色地跟在周炀身后，坐在他的旁边。
桌上有三个菜，豆腐生蚝，葱末虾仁，开水白菜，还有一道甜点，菠萝包。
秋曈强装镇定，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装作无事人，笑道：“菜都是刚上的，你们看看还要不要再点些什么。”
“好。”周炀翻开菜单，看向旁边的姜思柔，“你想吃什么？”
姜思柔把视线挪回来，看了眼菜单：“你点吧，我都吃。”
周炀又问：“要饮料吗？”
姜思柔问：“有什么？”
周炀把菜单翻到最后一页饮品，然后递给姜思柔：“你看喜欢哪个。”
姜思柔凑过头，从上往下浏览，然后她抬眼看向秋曈：“西瓜汁是一扎，你喝这个，还是点其它的？”
秋曈被姜思柔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捏了一下，很快又放开：“西瓜汁就行。”
姜思柔点了下头。
周炀叫来服务员，把新加的两个菜和西瓜汁告诉服务员。
三人开吃。
姜思柔夹了块豆腐，很嫩，然后又夹了虾仁，鲜香可口，味道不错。
周炀总是忍不住偷瞄姜思柔，她慢慢地张嘴，搅东西的时候下巴有节奏地上下动着，偶尔喝一口西瓜汁，模样认真可爱。
很奇怪。
看她吃东西，他心里会生出种满足的情绪。
他挪回视线，喝了口西瓜汁，冰凉又甜。
看到姜思柔手背上的红印子，周炀皱了下眉，问她：“你又过敏了？”
姜思柔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左手，手背上的红色印子还没消掉，皮肤也有点肿。
“被烫了一下。”她放下筷子，把手往周炀那边伸了点儿，“你觉得会不会留疤？”
周炀低眉，仔细瞧瞧：“不用担心，看着不严重，过几天就会好，也不会留疤。”
“那就好。”姜思柔放下心，又拿起筷子，重新吃了起来。
秋曈看着周炀对姜思柔的关心，有种深深地失落感，刚才周炀没问她喝不喝饮料，只是一个细节，就让她明白，很明显，他对姜思柔更加关注，这让她嫉妒。
同时，她又忌惮姜思柔，担心姜思柔把那晚的不光彩告诉周炀。
三人吃完，周炀起身。
秋曈急忙站起来：“说好我请你的。”
“不用了。”周炀看向姜思柔，“你们等我一下。”
说完，周炀径直去前台，秋曈又重新坐了回去，发现姜思柔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
秋曈咬牙着，有点委屈，她先沉不住气，开口聊起那晚：“姜小姐，拜托你在周炀面前别提那天晚上，行么？”
姜思柔问：“你指的那晚的哪件事？”
秋曈说：“全部！”
姜思柔面无表情：“凭什么？”
秋曈说：“我喜欢周医生，那晚说谎，只是不想你跟我竞争。”
姜思柔看着秋曈：“那他喜欢你吗？”
秋曈看了眼在排队结账的周炀，毫不迟疑地说：“他对我肯定也有好感，在医院里，他就挺照顾我妈的，给她买午饭，还帮忙垫付了医药费，你觉得呢？”
姜思柔听到这些，一愣，鉴于秋曈说过谎，又不敢确信。
姜思柔问：“你说的是真的？”
“嗯。”秋曈重重地点头，咽了口唾沫，“这次全部都是真的。”
只不过她隐瞒了部分事实，周炀对很多病患都是如此，并不是对她妈特殊照顾。
姜思柔还想再确认，瞄到周炀走了过来，噤了声。
周炀站在桌前，问秋曈：“你怎么回去？”
秋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姜思柔，小声说：“地铁。”
周炀说：“行，在路口，两百米不到。”
周炀和姜思柔将秋曈送去了地铁站，临进站前，秋曈扯扯嘴角，硬逼着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姜小姐，麻烦你了。”
姜思柔沉默。
秋曈又对周炀笑笑：“谢谢你的招待，周医生，再见。”
周炀点了下头：“再见。”
等秋曈的身影消失后，周炀看着一言不发的姜思柔，纳闷道：“你跟她以前认识？”
姜思柔看着一脸疑惑的周炀，张了张嘴，纠结着要不要把那天晚上的事说出来。
从周炀的性格分析，他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同情秋曈。
而且她也不想背后说人坏话，虽然那是事实。
把秋曈当成无关紧要的人好了。
纠结完毕，她指指身后的公交站台：“我去坐公交。”
现在还不到一点，周炀说：“你不陪月饼玩一会儿么？”
姜思柔说：“不会打扰你吧？”
周炀：“不会。”
姜思柔这才跟周炀回了家，月饼已经吃完了罐头，还一个劲冲姜思柔喵呜喵呜叫，还蹭她的小腿，姜思柔蹲下，一摸它，它就把肚皮露出来，撒娇赖皮的模样，把两人都逗笑了。
周炀说：“它还想吃罐头呢。”
姜思柔又无给月饼开了一罐，看着月饼吃东西。
周炀去厨房，打开冰箱，给姜思柔拿了一盒酸奶。
姜思柔边坐在地毯上，跟月饼一起吃东西。
“你下午做什么？”姜思柔问。
周炀说：“我得赶一篇论文。”
姜思柔说：“那你忙自己的，不用管我。”
周炀便去了阁楼，打开电脑，点开文档。
过了一会儿，姜思柔和月饼一前一后走上楼，月饼熟练地踩着猫步，跳到床上。
床单是深灰色的，被子也是，颜色很暗，月饼窝在床上，几乎看不出来了。
姜思柔吸着酸奶，见周炀看过来，她说：“我拿本书，看一下，你忙。”
周炀说：“好。”
书架上都是医学类的书籍，姜思柔父母都是医护工作者，让她不喜欢看这些。她浏览一圈，还是决定玩手机。
她坐在床边，打量阁楼，这里的布置跟以前一样，尽管她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但是没来过阁楼几次，映像里好像是两次。
周炀面前是窗户，很小一扇，被电脑遮住了光，所以阁楼上光线挺暗的。
姜思柔打开手机，随便刷刷网页，看着看着感到犯困，看到旁边的月饼都呼呼大睡了，姜思柔也觉得很困，今早起太早了。
她便把周炀的枕头拿开，准备睡觉，她最近颈椎不好，所以都没枕头，刚拿开枕头，就看到下面有一张照片。
她拿起来一看，没想到周炀听到动静，急忙凑了过来，姜思柔把手一拿开，周炀扑了空，但他的胳膊撞到了姜思柔，把姜思柔撞倒了。
姜思柔下意识抓住周炀的胳膊，两个人就一起倒在了床上。
姜思柔其实已经看到了照片，上面的人是她，她大学拍的证件照，校园卡、学生证上用的这张照片。
周炀正要起身，姜思柔翻身压在他胸口，不让他起来，把照片举到他面前，问：“你干嘛偷我的照片？”
窗口的阳光印在姜思柔的半边脸上，在阳光下，她的皮肤细腻，泛着动人的光泽，而且，姜思柔的目光灼灼，比阳光还刺眼，周炀挪开视线，说：“捡到的，不是偷的。”
姜思柔又问：“什么时候捡到的？”
周炀说：“你搬走那天。”
姜思柔说：“那你为什么不还给我？”
周炀沉默了，垂眸不说话，姜思柔看他脖子都发红了，没逼他，只是大着胆子，把脸贴在他的胸膛。
他的心跳得很快，有点吵。
这是两个人距离最近的一次，姜思柔没动，周炀也没动，两个人就保持这个姿势，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周炀心跳得越来越快，身体也越来越僵硬。他快疯掉了，自己喜欢的女生就在自己怀里，柔软的身体贴在他的身上，这让他快失去理智，只想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抱在怀里。
姜思柔觉得他的胸膛有点硬，睡着不舒服，于是头往下移动，靠在他的臂弯，眯着眼睛，说：“我要睡午觉了，你别吵我。”
周炀没说话，还是保持这个姿势没动，直到耳边传来姜思柔均匀的呼吸声，他才翻了个身，姜思柔下意识的也动了一下，搂着周炀的腰，周炀这下更没办法动了，他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他的呼吸也开始恢复正常，慢慢的也睡着了。
等姜思柔醒来的时候，周炀已经不在了，她揉揉眼睛，阁楼上没人影，月饼也不在了。他的床上有一股烟味，她一看床头柜，烟灰缸里全是烟头。
这家伙，把烟当饭吃么。
她去楼下，原来周炀在厨房，他正在洗胡萝卜，旁边的排骨已经焯水了，砂锅里的水已经开了。
周炀把排骨放进去，看向姜思柔：“睡得怎么样？”
姜思柔说：“不好，一股烟味。”
周炀笑了笑，没说话。
姜思柔拿了一次性手套，戴上，拿了根山腰，开始给山药削皮。
周炀说：“你还懂得削山药要戴手套？”
姜思柔说：“吃过亏，当然知道了。”
她毕业后一段时间，也常常自己做饭，第一次做山药时，就没戴手套，两只手过敏，特别痒，赶紧去网上找急救方法。
周炀笑了笑。
她把削好的山药递给周炀，周炀切好，和胡萝卜一起，等会儿放砂锅里。
晚上六点多，两个人一起坐在桌边吃饭，姜思柔喝了一碗汤，吃了一碗饭，跟周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九点多，周炀送姜思柔回去。
路上，姜思柔看向周炀，有些别扭地问：“秋曈跟你关系很好吗？”
周炀想了想，边发动汽车，边说：“一般吧。”
汽车进入马路，姜思柔看看小鹿挂件，又看看周炀，突然道：“秋曈坐过你的车吗？”
周炀愣怔了片刻，扭头瞥向姜思柔，再看到她脸上期待又紧张的神色后，急忙挪开了视线，盯着前方的道路。
姜思柔理所应当地说：“我觉得她对你有好感，假如你不喜欢她，得跟她保持距离，免得她误会了。”
周炀一时间被姜思柔的直白弄得不知该说什么，车子开过一条街后，才回话：“我跟秋曈没什么关系，她妈妈前段时间住院，她工作很忙，托我多照看一下，今天也只是过来道个谢。”
末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姜思柔：“她没坐过我的车。”
周炀的解释让姜思柔松了口气，肩膀放松下来，她伸手戳了下小鹿挂件，笑了一下：“那就好。”
周炀的内心十分复杂，自己这番解释，姜思柔或许又会误会，但不说，又担心姜思柔瞎琢磨。
把姜思柔送回家，他返程回到家，才发现副驾驶的位置有个发夹，黄色的，之前看姜思柔戴头上的。
她挺聪明的，不过，也粗心马虎，又掉东西了。
突然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周炀又觉得无奈和遗憾。
回到家，原本在桌上睡觉的月饼立即弹跳起来，喵呜一声，朝他走过来。
周炀摸摸月饼的头。
过了会儿，他发消息给姜思柔：“你的发夹落我头上了。”
姜思柔：“下周六晚上你来我家吃饭吧，顺便把发夹还给我。”
周炀错愕，看着空荡荡的碗，哑然失笑。
他无奈地摇摇头，犹豫了片刻，还是打了个“好”字。
姜思柔本以为周炀是随便说说，没对他抱有希望，但没想到周炀真的答应了。
姜思柔的双眸紧紧盯着这个字，揉揉眼睛，看了又看，确定是周炀的消息，心情顿时高兴了。
姜思柔：东湖路新开了一家超市，周六下午你早点过来吧，我们去抢打折的东西。
周炀：嗯。
姜思柔抱着手机，开心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心情无比美妙，就像五岁小朋友吃到心爱的糖，甜滋滋的。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呀，她觉得自己跟周炀的关系有了进展。
周六下午，姜思柔吃过午饭，就在家里等着了，两点多，周炀来接她去东湖路的超市。
周炀推着推车，姜思柔挑选东西，她每个货架都要去瞅瞅看看。
周炀问：“你没有计划买什么吗？”
姜思柔说：“没有。”
周炀说：“这样挺浪费时间的。”
姜思柔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随便逛逛，看到合适的，喜欢的，想买的，就买呗。”
周炀说：“看来你每个月也没预算花费。”
姜思柔说：“我一个人住，房租也是父母付的，一个人的花费不多。”
周炀问：“你父母怎么样？”
姜思柔说：“我爸还是在忙工作，郑阿姨想生个孩子，但是一直怀不上。我妈就比较烦恼了，我妹妹雨诺读大学了，我妈还逼着她学习，让她考研，但是雨诺不想读书了，大学还挂科了，两个人闹得挺僵的。”
周炀说：“你妹妹喜欢什么？”
姜思柔说：“她唱歌挺好听的，大学加入了吉他协会，现在吉他弹得挺好的，以后想当个流浪歌手，没想到吧？”
他们走到了零食区域，姜思柔拿了威化饼干，小面包，薯片等等，把这些零食一个劲往推车里放。
周炀笑了笑说：“你妹妹是生在了好家庭里，有了父母的经济支持，她才敢有这种梦想。我小时候，连这种想法都没有。”
姜思柔把一袋泡芙扔进推车，又问：“那你小时候想做什么？”
周炀想了想，说：“我小时候觉得这个世界挺不公平的，所以那段时间，戾气很重，在你这种好学生眼中，可能会非常讨厌。”
姜思柔一愣，不由得想起夏维的话，周炀小时候应该有一段非常不如意的时光。
姜思柔问：“你遇到了什么事吗？”
周炀摇了摇头，不愿意继续说了，姜思柔也没有追问，转到了蔬菜区域，开始挑蔬菜了。挑了一小袋土豆，刚一回头，就看见了顾南栀，一个小女孩儿坐在推车上，顾南栀推着推车，正在排队区域等着称重。
顾南栀也看到了姜思柔，但她看姜思柔的目光非常不善，藏着怨毒和恨意，周炀看到姜思柔的眼神，回头一看，也看到了顾南栀，他往前走了一步，挡住顾南栀的眼神，对姜思柔说：“走吧，我们再看看其它东西。”
姜思柔点头。
他们又去日用品区域，买了些抽纸，再去熟食区，买了半只烤鸭，两个人去自助区域付款，现在网上购物流行，线下的超市客流量一般，尤其是自助付款的兴起，出口处的人很少了。
姜思柔正打开手机，付完款，突然感觉旁边闪过一道人影。
“小心！”
周炀及时把姜思柔拽开，原来是顾南栀朝姜思柔泼洒热水，但是姜思柔躲开了，只有周炀的手臂被泼到了，不过他穿的长袖，没受伤。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骚动，工作人员大声呼喊保安。
姜思柔冷冷注视着顾南栀，顾南栀的手里还拿着保温被，卡通形状的，应该是她女儿的，她的女儿就坐在推车上，感受到妈妈的愤怒，顾南栀的女儿已经哭了起来。
姜思柔说：“你的不幸跟我无关，别找我麻烦。”
顾南栀说：“如果不是为了跟你争陈炎，我就不会嫁给让，不会婚姻不幸。”
姜思柔冷笑：“真是搞笑。”
顾南栀说：“你是不是喜欢陈炎？”
姜思柔发现有些人真的太搞笑了，姜思柔指了下周炀，说：“我喜欢的人长这样，你觉得我会喜欢陈炎？他只有在你眼里才是香饽饽。”
周炀没想到姜思柔会直接说出来，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
顾南栀说：“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送他书？”
姜思柔说拿起薯片，上面写着买一赠一，是两袋装一起的。
姜思柔说：“我付了一袋薯片的钱，超市又送了一袋，难道超市喜欢我，竟然买一赠一？你的逻辑可真搞笑。”
姜思柔拉着周炀，就要走，顾南栀追了几步，周炀转过头，说：“别再跟着我们了，还有，你的女儿一直在哭。”
顾南栀看向旁边的女儿，愤恨地瞪了眼姜思柔，这才转身去哄女儿了。
姜思柔跟周炀到了车上，周炀把东西放在后排座，才做到主驾驶，瞥见姜思柔脸上无语的表情。
他安慰道：“我们以后别来这家超市就行了，南江市这么大，遇到的机会挺小的。”
姜思柔嗯了声，周炀发动汽车，姜思柔吐槽：“我今天的遭遇你也有责任。”
周炀问：“为什么？”
姜思柔说：“因为当年就是你出的主意，陈炎送了我生日礼物，我回了个比那个礼物还贵的东西，好像是一本书，没想到就一本书顾南栀都能误会。”
周炀瞥了眼姜思柔，笑道：“那我向你道歉，姜大小姐，对不起，都是我出的馊主意。”
姜思柔哼了哼，说：“那个陈炎也有问题，当年我就拒绝他了，后来他还告诉我妈，我跟你住在一起，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添油加醋。”
周炀说：“谁让你什么都不告诉父母？”
姜思柔说：“我说了更麻烦，不说，我自己解决，还给他们省事了。”
而且，父母还让他搬出了周炀家，可过去了三四年，她还是喜欢周炀，也不知道父母看到他们现在这样子，会是什么表情。
两个人回到出租屋，一起做了三个菜，整齐地摆在餐桌上，一道虾仁炒蛋，一道青椒炒肉，还有个丝瓜白菜汤，加上买的烤鸭，两个人吃四道菜绰绰有余。
其实，几乎都是周炀做的，她就在旁边陪聊，递一下调料什么的。
能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做成菜，姜思柔感到很高兴，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她吃了两个虾仁，突然想到这道菜几天前跟秋曈一起吃过，虽然周炀澄清了，但姜思柔还是无比郁闷。
她要把这个菜吃光，眼不见为净。
十来分钟，这道菜就被她扫荡干净，看着空空的盘子，她甚至有点得意，看着周炀，那眼神，好像在说，看我厉害吧，一盘子虾仁都吃光光了。
周炀眉头舒展开，笑着看她，眼神回应她，是的，你非常厉害。
紧接着，周炀端着盘子，去厨房，又把满满一盘虾仁炒蛋放她面前。
“还有。”姜思柔嘴角抽搐，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炀。
周炀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这道菜，幸好我做得多。”
姜思柔咬咬牙：“是啊，真是太幸运了！”
什么嘛，她讨厌的菜偏偏做那么多。
姜思柔刚才虾仁吃多了，也不可能再吃一盘，她无视虾仁，去夹青椒和小白菜。
周炀问：“好吃吗？”
姜思柔重重点头，肯定他的劳动：“很好吃。”
这时，两个人的手机同时响了，他们各自看向手机。
姜思柔收到的是肖正阳的消息。
肖正阳：你明天有空吗？我知道家烤肉店，味道非常好，要一起去吗？
姜思柔：不好意思，我最近很忙，谢谢您的好意。
肖正阳：那好吧。
姜思柔觉得相亲挺麻烦的，要是直接拒绝，又怕伤害对方，打击到他的自信心，要是敷衍了事，又觉得自己不礼貌。
姜思柔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定还是喜欢周炀，又想跟他在一起，应该坚定一些。所以她觉得还是应该拒绝，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清楚。
周炀接到的是秋曈的消息，秋曈又约他吃饭。
周炀看了眼姜思柔，打字回复：不用了。
上次秋曈找上门，说了些感谢的话，多次礼貌邀请，要请他吃饭，他以为秋曈是单纯的患者家属的感谢，并没有多想。
经过姜思柔提醒，他也觉得自己草率了，无论秋曈是怀着什么心意，他都不该答应的。
秋曈：上次说好了我请客的。
周炀说：不用客气。
秋曈：必须的呀，我妈的病多亏你周医生你，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周炀说：要不你把饭钱转给我，就当你请客了。
秋曈没再回复，周炀暗暗松了口气，又看向姜思柔。
姜思柔直接说：“是我之前相亲的检察官发消息给我，约我吃饭，但是我觉得应该跟他说清楚，你觉得我该怎么说？”
周炀迟疑了下，回答：“真诚就是最好的表达方式吧。”
姜思柔点点头。
然后，她给肖正阳回复：我大学时有个喜欢的人，毕业后三年都没联系，但是最近又遇到了，我觉得自己还是挺喜欢他的。抱歉啊，不能跟你一起吃烤肉了。很高兴认识你。
过了几分钟，她才收到肖正阳的回复：哈哈，恭喜你，那我要继续相亲了。
姜思柔发现自己说清楚，心里果然好受了很多，浑身都轻松不少。
她看向周炀，他的周炀的手机铃声又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为常津市。
周炀心里咯噔一下，突然产生股不详的预感，犹豫了会儿，他接起了电话。
“表哥，姨妈住院了。”
室内听得清楚，姜思柔都听到这声音，是陈品正的。
陈品正说：“这次是真的，姨妈快不行了，好几年前就发现了心肌梗塞，一直没告诉你，最近心脏不舒服，她想见你。”
周炀见惯生死，遇到再惨的病人，都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比如难过的情绪，但还是会有点唏嘘，毕竟鲜活的生命变得暗淡。
但是听到陈阿姨病得很严重，周炀还是很难过。
周炀闭了闭眼，半晌才应了声：“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回头看向姜思柔：“我要去个地方，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
姜思柔想了想，试探道：“我跟你一起去行不？”
周炀迟疑着。
姜思柔担心他不同意，一股脑说出数个理由：“有我在路上能陪你说说话呢，开夜车很危险的。。”
周炀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
陈品正知道周炀从不回常津市，担心他这次也不来，担心周炀不去，又发了几条消息给他，说了谢掏心窝的话，留下了医院地址。
周炀烦躁地定位，开车进入高速公路。
尽管还是第一次见到周炀如此严肃冷漠的表情。
姜思柔也没有说话。
周炀依然严肃着脸，也没有看姜思柔一眼，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发紧，指关节也突了起来。
姜思柔不知道说什么，只当一个无声的陪伴者好了，就坐在他旁边，默默的。
三个多小时后，进入了常津市的范围。
城市都是高楼林立，各式各样的水泥建筑，街道两侧的绿植也是那样，没有什么新奇的。
姜思柔跟在周炀身后，看他把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然后两人进入住院部十三楼。
两人到了心内科病房，周炀打了个电话，从1308房间走出个年轻男人，模样有些憔悴，是陈品正。
陈品正带着周炀进入医院，陈阿姨躺在病床上，被病号服裹着的他身形消瘦，脸庞瘦得没有多少肉，气喘吁吁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
看到周炀时，陈阿姨的眼睛一亮：“炀炀，你终于来了。”
周炀走过去，陈阿姨急忙抬手，周炀顺势握住，喊道：“陈阿姨。”
陈阿姨坐了起来，说：“都是我们的错，当年要不是我跟老周非要结婚，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陈品正默默地退了出去，姜思柔看到陈品正的动作，也跟着退了出去，留下周炀和陈阿姨两个人谈话。
陈品正带姜思柔到了住院部楼下。
姜思柔问：“陈阿姨怎么样？”
陈品正叹了口气，说：“挺严重的，心绞痛，幸好我恰好回来，要不然姨妈一个人，倒在家里，这次估计就没了。”
姜思柔又问：“那之后要做手术吗？”
陈品正摇头：“医生说先观察。”
姜思柔想陈品正应该是比较了解周炀家庭情况的，便问：“我听说陈阿姨有个儿子，跟周炀差不多大。”
陈品正说：“你说的是我另外一个表哥，他出车祸死了，在冬至那天。”
姜思柔问：“发生了什么事？”
陈品正说：“周叔叔跟我姨妈原本是高中同学，两个人互相喜欢，但是姨妈考上了大学，周叔叔没考上，姨妈家就看不出周叔叔，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姜思柔点点头，在那个年代，父母反对，一般很难成。
陈品正继续说：“后来周叔叔跟周炀妈妈结婚了，到周炀七八岁吧，周叔叔跟姨妈又遇到了，两个人都想离婚，重新在一起。周炀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就晕倒了，去医院检查，发现得了癌症，晚期，不到半年，人就没了。”
姜思柔听到这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从理想角度讲，人还是该对婚姻忠诚。
陈品正又说：“这事也怪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他们再婚那天，亲戚们把周炀关在家里，把他到婚礼现场捣乱，就是这个举动，让周炀恨上了所有人。”
姜思柔咬着唇：“原来是这样的，为什么不跟周炀好好说呢？七八岁，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夜色很深，秋天有点冷，两个人躲到了屋檐下。
陈品正叹气：“再后来，周炀就变得很任性，整个人戾气非常重，常常跟周叔叔吵架，姨妈怎么劝都没用，还被周炀码小三，陈墨看到自己妈妈受委屈，当然要跟周炀吵架，两个人也会打架。”
姜思柔问：“冬至那天，周炀和陈墨吵架了吗？”
陈品正说：“吵了啊，本来我要去他们家吃饺子的，后来姨妈打电话给我妈，让我们别去了，到了晚上，我陈墨表哥就出车祸了，从那天起，周炀就没怎么回过家，读大学之后，更是一次没回来。”
姜思柔叹了口气，好像除了感慨，什么都不能做。
“我爸和阿姨再婚，我跟周炀都是七岁，结婚那天亲戚们担心我捣乱，把我骗到游乐园玩了一天，我一直以为是我爸不要我了。”
陈品正眼中流出悔意和愧疚之色：“我一直很排斥周炀和阿姨，非常叛逆，总给他们找麻烦，尤其是周炀，有一天，我脑子发昏，对周炀说了句，你和你妈都滚，不要出现在我的家里。然后，周炀就跑了出去……”
后面的事陈品正不敢再说下去，那是他不敢再回忆的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依然耿耿于怀。
尽管陈品正在忏悔，但姜思柔依然咬了咬牙，很想给陈品正一拳。
“你的那句话太恶毒了，就像诅咒一样。”
原来周炀不是夏维描述的熊孩子，他是自尊心被陈品正打击，冲动之下才离家出走，酿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
“是啊。”陈品正无奈地摇摇头，“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后悔，其实我，我爸，还是周炀，我们都很愧疚和遗憾。”
姜思柔没好气地反问：“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是让我去替你说好话，让周炀原谅你吗？”
“不。”陈品正直视姜思柔的眼睛，“我只是希望周炀能从那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
姜思柔看了眼前面的住院部，大多数的窗户都熄灯了，她的鞋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面。
她已经在努力了，可周炀太固执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半个小时后，姜思柔和陈品正上楼，恰好周炀从楼上下来。
周炀对陈品正说：“你明天把阿姨的主治医师电话发给我，我跟他聊一聊，检查报告那些，记得也发一份给我，我给我医院的心内科专家看一看。”
“行。”陈品正点头，上楼去了。
周炀拉起姜思柔的手腕：“我们走。”
姜思柔乖跟着周炀，也不嫌他走路的速度快，跟着他到了地下停车场。
现在已经一点多了。
姜思柔问：“我们要找个酒店休息吗？”
周炀冷着脸，脸上全然没有以往的温和之色。
周炀说：“不，我们回南江市。”
姜思柔提醒：“开夜车不安全，你已经连着开了三个多小时了，会疲劳的。”
周炀用左手心撑了下额头，气息有些急促，语调也十分不爽：“这地方糟透了，我不想在这里呆，哪怕是一分一秒。”
他还是第一次吐槽自己的不满，姜思柔没觉得这样不好，人就该发泄自己的情绪。只是还是对周炀的情绪感到意外。
因为他以前都是冷静的，沉稳的，姜思柔觉得没有认可困难和麻烦，能难道他，没想到他也会有如此烦躁的时候。
“好，那我们回去。”姜思柔说。
姜思柔很少熬夜，加上车里颠簸，跟坐摇摇椅一样，十分催眠，她很快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这样的睡姿不好睡，她做了噩梦，梦到在漆黑的空间里，缩小版的周炀坐在其间，默默擦眼泪，她心疼死了，想上去抱抱他。
她做了个双手环绕的姿势，果然抱住了。
她猛然睁开眼，发现了近在咫尺的周炀，她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而他的脸离她只有几寸。
周炀愕然：“你到家了。”
他身子往后退，姜思柔反而抓紧了他的肩膀，不让他后退。
“周炀。”
“嗯。”
周炀悬在半空的手撑在姜思柔的两侧，这样的亲密姿势让两人都十分紧张，姜思柔感觉脸都发烫了。
“周炀，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要支棱起来，千万别被坏情绪打败，也别困在过去。”
周炀脸上活泛了些，神情也恢复到了平常的镇定温和，他点点头：“我明白。对不起，我今晚态度不好。”
姜思柔摇摇头：“我没有在意，情绪表达没有错的。”
周炀突然伸手揉揉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笑道：“很晚了，你快回家睡觉吧。”
“好。”姜思柔说。
她瞥了眼窗外，已经到她家的楼下了，她收回视线，周炀弯着腰，估计刚才是要叫醒她，就猝不及防被她抱住了。
她红着脸，急忙松开手，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看着小鹿挂件。
周炀退出去，扶着门框。
周炀说：“下车吧，我送你上去。”
姜思柔拍拍脸颊，拿着包下车。
姜思柔嗯了声。
两个人一起上楼，现在都六点多了，桌上还摆着昨晚吃剩的饭菜，姜思柔看见了，问：“你饿不饿，要不把剩菜热一下，再吃点？”
周炀说：“我不饿，你饿吗？”
姜思柔点头：“我有点饿，你陪我吃吧。”
周炀点头。
姜思柔抬菜进来，周炀也把剩下的拿进来。
其实姜思柔不饿，只是不想让周炀一个人回去，一个人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周炀回去，肯定也是躲在阁楼抽烟，太可怜了。
姜思柔把菜热好，也给周炀盛了饭，拿了筷子，他也吃了点。
姜思柔拿了个水杯出来，给他倒了杯温水，放桌上。
吃了饭，周炀说：“我先回去了。”
姜思柔急忙拉住他，说：“你陪一下我吧，我一个人在家挺安怕的。”
周炀没说话，姜思柔说：“以前家里进过贼，又被恐吓过，其实我挺害怕的，晚上睡觉都拿椅子抵着门，总觉得没安全感。”
听姜思柔这么说，周炀才点点头。
姜思柔把剩菜放冰箱里，再把脏话丢水池里，想了想，还是把碗洗干净了才走回客厅，周炀侧卧着，一只手枕在脑袋后，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姜思柔去卧室，拿了毛毯，给他盖上。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睡着的样子，眉毛皱着，嘴唇紧闭着，好像有烦心事，姜思柔看着，也挺难受的。
心好像也跟着纠了起来，她正准备走开，突然手腕被拉住，她跌坐在沙发上，周炀从身后抱住她，把被子也盖在她身上，拥着她一起躺沙发上。
她这个沙发挺大的，所以两个人侧着躺也不算挤。
周炀说：“陪我躺一会儿吧。”
姜思柔嗯了声。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她的整个后背都贴在她的怀里，两个人的动作比上次亲密多了。他的身上挺冷的，盖在她手背上的手也是两的，她摸了下，连手臂都是凉的，她便用自己的掌心给他搓搓。
周炀在头顶说：“别动。”
姜思柔哦了声，便没动了，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也闭上眼睛。
天渐渐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外面出现了汽车行驶的噪音，屋内确实静悄悄的，外面有点声音，反而更好睡，姜思柔没过多久就睡着了，也可能是太困了。
一开始姜思柔有点不习惯，睡了一会儿就醒了，后来听着周炀的呼吸声，不知道怎么读，就睡着了，而且睡了很久，等她醒了，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还被周炀抱着，她也没直接起来，伸直了手，去拿手机看时间，现在已经五点多了，他们睡了差不多十个小时。
她很少能一觉睡到十个小时。
她把手机放下，在周炀怀里转了个身，和他面对面，这才发现他是睁着眼睛的，姜思柔吓了一跳，说：“你醒了怎么不出声啊。”
周炀说：“抱歉。”
姜思柔说：“不跟你计较。”
突然，姜思柔听到门外输密码的声音，她这里的密码只有周蔚蓝知道，她赶紧退开周炀的手臂，说：“快起来，蓝蓝来了。”
姜思柔站起来，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还是随便弄了下头发，周炀也坐了起来，姜思柔说：“你赶紧把被子拿进去。”
周炀又抱起了被子，去卧室。
周蔚蓝这时拧了门锁，发现从里面反锁上了，才又按门铃。
姜思柔看周炀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这才去开门。
门外除了周蔚蓝，还有沈峤，沈峤提着个袋子，里面装了吃的，周蔚蓝说：“你怎么没开灯？”
她的话音刚落，灯亮了，不是姜思柔开的，是周炀按开的。
周蔚蓝和沈峤都看到了周炀，只惊讶了一瞬，周蔚蓝就看向姜思柔，冲她眨眨眼，一脸促狭。
周蔚蓝还不显怀，不仅没胖，而且还瘦了，姜思柔看得奇怪，她侧身，有点不好意思，便挑起了话题：“你们买了什么？”
沈峤说：“一只甜皮鸭，还有牛腩肉。”
周蔚蓝拉着姜思柔进去，笑嘻嘻地看着周炀，说：“周医生，我怀孕才六周，但是最近感觉很困，是不是正常的啊？”
姜思柔说：“周炀是血液科的，不是妇产科。”
周炀笑笑：“犯困是正常的。”
周蔚蓝又问了几个为题，都是简单的知识，周炀都能答得上，他也看出来了，周蔚蓝就是随便聊聊。
沈峤去厨房炖牛腩去了，周炀也去帮忙。
姜思柔只把电饭锅洗了在，煮了饭，就没去厨房了。
姜思柔打开了电视，点了个消消乐的游戏，跟周蔚蓝一人拿着一个手柄，正在比赛玩游戏。
沈峤的厨艺挺好的，处理肉、切菜都挺利索的，周炀给他打下手。
沈峤问：“你跟姜思柔认识多久了？”
周炀说：“六年吧。”
沈峤笑着说：“难怪她相亲都不成功，原来是在等着你。”
周炀一愣，也笑了笑，没说什么。
屋外，传来两个女生的笑声，周蔚蓝的笑声更大，姜思柔的笑声小一些。
两个男生做好了饭，四个人坐着，一起吃饭。
大多数时候都是周蔚蓝和姜思柔在聊天，沈峤偶尔会说几句，周炀就没怎么说话，他看着姜思柔，跟朋友在一起时，她整个人很放松、惬意，笑得也很开心。
等周蔚蓝和沈峤走了，已经八点多了。
周炀和姜思柔把脏碗洗干净，周炀才说：“我也走了。”
姜思柔说：“我送你吧。”
周炀说：“不用了。”
姜思柔还是坚持把周炀送到了地下停车场，看着他上了车，才转身上楼。
周炀把车开到路边，停下，看着十二楼的窗户，姜思柔只有一个人了，所以她把窗帘拉上了，周炀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里面还剩下一根烟，他点燃，慢慢抽着，偶尔看一眼十二楼紧闭的窗户。
又回想起白天的时候抱着姜思柔，小小的，暖暖的，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她的头发很软，不会扎人，她的手也是温暖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直到一根烟抽完，他才开车离去。
中秋节前一天是周五，下午两点，公司发了中秋节礼品后就下班了。
姜思柔直接去了爷爷家，爷爷已经戴着遮阳帽和手套，在打理花园了。
姜思柔也穿上围裙，戴上手套，帮爷爷一起整理枯叶、杂草。
花园树木变成了黄色，她拍了张花园照片，发给周炀，问：好看吗？
周炀回得很快：好看。
她再拍草堆给他看：我跟爷爷的战果。
除了草堆，她还拍了石榴树，荔枝，柠檬，月季和绣球等等，这些植物长得很好，透着顽强的生命力，每次看到，她都会觉得充满希望，尤其打理干净之后，满满的成就感。
姜思柔又问：你要花吗？送你几盆。
周炀：不用了，我担心忘记浇水。
姜思柔说：放在院子里，不用浇水，冬天记得拿进房里就可以了。
周炀给正在门诊，趁着这个病人出去，下一个病人还没进来，才回：好。
姜思柔便挑了几盆花，月季和绣球，香水茉莉。
中秋节聚会后，姜思柔打车，把三盆花搬到出租车的后备箱，上了车，给周炀打了个电话。
“你在家吗？我现在把花给你送过去。”
周炀没想到姜思柔说话算话，办事效率还挺高的。
周炀说：“我在，我去接你？”
姜思柔：“不用，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大概四十分到，我提前给你打电话，你出来搬一下吧。”
周炀：“行，路上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
姜思柔：“知道了。”
很快出租车开到安岭街，周炀等在路边，姜思柔推开车门，冲他挥挥手。
周炀朝她走过来。
后备箱打开了，她抱了一盆月季，绣球和香水茉莉就靠周炀来搬运了。
他们把花放置在院子里，就在枇杷树下，十月，枇杷树的叶子还是绿的，树上也没果子，树下还有一株姜思柔曾经买的盆栽，现在多了三盆了。
绣球是紫色的，花朵小巧可爱，叶尖有点儿发黄了；橙红色的月季团团簇簇，十分漂亮；香水茉莉还没到花期。
姜思柔给周炀科普：“夏季最晒的时候，得把绣球放在阴凉的地方，别晒死了，等其它季节可以常常晒太阳，记得要常常浇水。”
周炀：“嗯。”
姜思柔又说：“月季的花期很长，从五月到十一月都会开花，我们南江市的天气一年最多能开两三回，如果花谢了，就得给它修建枝叶，这样以后才会长得更好。”
周炀又“嗯”了声。
姜思柔继续说：“香水茉莉也有小骨朵了，我估计再过几天也会开花，得让它多晒晒太阳。”
周炀笑笑：“记住了，姜老师。”
姜思柔哼了哼：“可别养死了。”
周炀又嗯了声。
月饼正在屋檐下，使劲扒拉墙壁，偶尔还喵呜几声。
姜思柔问：“它怎么了？”
周炀说：“前天晚上，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一栋就撞到墙上了，然后就恨上了，没事就挠墙，估计在报复吧。”
姜思柔说：“傻月饼。”
她走过去，揪住月饼的皮，把它提起来，放地上。不满对它行为的干预，月饼还冲姜思柔喵呜叫，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姜思柔孩子气地冲它做了个挥拳的动作，这引得月饼更加愤怒，姜思柔得意地翘翘嘴角。
她的旁边就是开得正艳丽的花朵，周炀看了会儿，颜色很漂亮，心情也变得愉悦。
看到姜思柔和月饼的互动，他难得感到久违的生活气息，心也忽然变得很柔软。
周炀问：“晚上你想吃什么？”
姜思柔说：“随便，我不挑食。”
周炀问：“从小到大你没有不喜欢吃的东西？”
姜思柔说：“香菜和胡萝卜，那个味道就挺不喜欢的。”
她去冰箱里看，有鸡蛋、番茄、甜椒、猪肉、土豆、小白菜。
姜思柔说：“最近不想吃肉了，我们炒个番茄炒蛋，土豆丝吧。”
周炀：“行。”
姜思柔洗菜，周炀切菜。
姜思柔问：“陈阿姨出院了吗？”
周炀说：“出院了，暂时只需要少动多休息，我问了院里的专家，也不建议手术。”
姜思柔又开始打鸡蛋。
姜思柔：“那陈阿姨现在是一个人，还是陈品正在照顾？”
周炀说：“陈品正请了个保姆，照顾阿姨的一日三餐和日常起居。”
姜思柔说：“那就好。”
这时，院子外面响起敲门声，周炀去开门，门外的人是秋曈，她手里提着打包的餐盒，笑着问：“周医生吃饭没？我跟朋友吃到了一家海鲜店，做的香辣大闸蟹挺好的，就给你带了一点。”
她把手上的东西往上提了提，周炀皱眉，说：“不用了。”
秋曈继续说：“你别误会，就是感谢你对我妈的照顾，没有别的意思。”
周炀说：“我是医生，照顾患者是应该的，你不用道谢。”
秋曈的行为也让周炀苦恼。
秋曈说：“怎么能不道谢呢？我只有一个妈妈呢。”
姜思柔在厨房看到秋曈了，对于这个女生，她一直不喜欢，更何况秋曈骗了她。她放下勺子，走到院子门口，挽住周炀的胳膊，对秋曈说：“如果你想感谢，可以送感谢信或者锦旗，我们真的不能收你的东西。”
她的行为和话语都是在宣誓主权，秋曈看着姜思柔，姜思柔在她眼里长得漂亮，但是也比不上自己，只是家庭比自己好，看到姜思柔挽着周炀的手，秋曈觉得很扎眼。
秋曈笑了笑，看向周炀：“你女朋友啊？”
周炀感觉到挽住自己的手臂变得僵硬了一些，姜思柔还用脚偷偷的踢了他一下，他不由得好笑，看着秋曈，说：“是。”
姜思柔这下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有些高兴，有些骄傲，她冲秋曈微笑。
秋曈脸上的笑容未变：“恭喜你们，那我先走了，感谢信和锦旗我过段时间就送。”
周炀说：“不用麻烦。”
秋曈也只是笑笑，转身走了。
等她离开，周炀关上房门，终于松了口气，姜思柔看了眼周炀，步子轻快的走到厨房里，周炀在原地愣神，姜思柔从门口伸出半个身子，对周炀说：“我不喜欢油烟味，你快来炒菜啦。”
周炀又叹了口气，去了厨房。
秋曈提着一大盒蟹到了酒吧，经理看到秋曈，问：“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又来了？”
秋曈没说话，听到段可豪在跟小弟们讨论那碗的女人，段可豪还是第一次吃瘪。
小弟们说：
“老大，没查到是谁，她应该不住在这附近。”
“如果下次她再出现，我们肯定不能让她走了。”
段可豪坐在沙发上，两只脚都放在桌子上，本来上次是为了替手下小弟找回场子，没想到连自己的场子也砸了，他发动手下，在附近找，但是都没找到姜思柔，可让他一直处于一种暴躁状态里。
秋曈本来没打算告诉段可豪，但是今天看到姜思柔的举动，让她非常不爽，便向段可豪走了过去，说：“豪哥，我知道那个女的是谁。”
姜思柔并不知道自己遇上麻烦了，她正在为爷爷的病烦恼，爷爷需要做心脏搭桥手术，爸爸联系的南江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专家，给爷爷做手术。
所以姜思柔常往医院跑。
这天中午，她下楼，去外面买午饭，在住院部门口遇到了周炀，周炀手里提着午餐。
周炀穿着白大褂，身量高，目光温和，整个人有股难以描述的气质。
周炀在她面前站定：“你去哪儿？”
姜思柔说：“去外面买吃的。”
自从上次姜思柔说周炀是她男朋友后，两个人说话比之前熟稔很多，也更加随意，姜思柔觉得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周炀把手上的午餐往上提：“这个要不要？宫保鸡丁和炒白菜。”
姜思柔摇头：“我爷爷不喜欢吃医院的饭菜。”
可能是年纪大了，味觉不够灵敏，爷爷偏好盐重的食物，郑阿姨总念叨些养生知识，爷爷却觉得人生没几年好活，为什么不让自己吃得开心些呢？
姜思柔被爷爷说服了，所以都按照他的喜好来，去外面的餐馆打包，让厨师把味道做得重一些。
周炀又问：“老爷子哪天手术？”
姜思柔：“后天下午。”
周围的人匆匆而过。
周炀说：“我开车带你去吧。”
姜思柔摇头，他工作已经很忙了，怎么还能占用他的时间呢。
“就离医院几百米，不远，我自己去。”姜思柔说完，急匆匆地走出住院部，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下，对周炀挥了挥手。
周炀笑了笑，他回到办公室，一个中年女人站在他的办公位旁边，双手交握在腹部，不停地搓着双手。
周炀走过去，问：“了解林早的情况？”
眼前的女人叫胡静，她的儿子林早是他的病人，十三岁，得了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需要进行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
胡静哭过，所以眼眶发红，整个人显得无比憔悴。
“周医生，林早的病大概需要多少钱？”
“大概30万。”
听到这个数字，胡静的瞳孔放大，脸上出现惊愕之色，周炀又说：“这是总的费用，我按多了报的，近期的治疗费用大概几万，不会太多。”
听到这胡静明显松了口气，又问：“林早的病能治好吗？”
周炀说：“有七八成概率治好，不用太担心，我们会尽力的。”
胡静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周医生，我能不能留个您的私人联系方式？”
“可以。”周炀报出电话号码。
等胡静走后，周炀打开饭盒，开始吃午饭。
想到刚才胡静的样子，周炀不放心，准备去病房看看。
病房里，林早穿着病号服，趴在窗前，旁边餐盒里的饭菜还剩了一大半。
周炀走进去，摸摸林早的脑袋：“怎么吃那么少？”
林早抬头，眸子漆黑，脸色白得异常，他嘟囔着嘴，抱怨道：“医院的饭菜太难吃了，跟我学校的比差太多了。”
周炀笑笑：“很少听到夸食堂的，看来你们学校的厨师很厉害。”
“那当然。”林早又说，“我学校的厨师以前在四星级酒店工作过，做的早餐包子皮薄馅料足，尤其好吃。”
这就是周炀攒不下钱的原因，遇到这样的小孩儿，他很难不升起同情心。
周炀揉着他的脑袋：“那你得好好吃饭，等病好了，就可以回学校了。”
林早的眼神毫无波动，他突然指着远方的山，问道：“医院离那边有多远？”
周炀看看窗外，能看出洛岩山的大致轮廓，他也没去过：“大概好几公里吧。”
跟林早说了会儿话，周炀又回到办公室，继续下午的工作。
晚上八点，姜思柔走出住院部，看见旁边的停车场停着两辆停车，向周围的人一打听，原来血液科的林早不见了，那孩子还是初中生，据说下午跟妈妈大吵一架，然后就不见了。
他妈妈找到晚上，搜遍了医院的里里外外都没找到人，这才报了警。
医院人流量大，监控多，排查困难，暂时没有林早的消息。
虽然在同一栋楼，但姜思柔对林早完全没有印象，因为爷爷在九楼，林早住在八楼，她提供不了任何线索，她正往出口走，看到行色匆匆的周炀，他神色专注凝重，从她旁边经过，也没看到她。
姜思柔又跟他进医院。
“周炀。”
周炀回头。
“你又来医院，林早是你的病人？”姜思柔猜测。
“嗯，我现在有事要忙，先上楼了。”周炀确实很着急，撂下这句话，快步走到电梯口，按了电梯。
电梯门开了，周炀跨进步，姜思柔犹豫片刻，也跑进电梯。
姜思柔说：“我跟你一起。”
周炀神情严肃地看着姜思柔，点点头。
他们去血液科的办公室，胡静和警察都在，周炀向警察说明林早的大致情况。
现在正是初二，林早暑假发现的病情，所以这学期都没去过学校，已经有警察联系林早班主任和关系较好的同学了。
胡静瘫坐在椅子上，泪眼婆娑地看着周炀：“下午他说不想治病了，活着很累，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没忍住，吼了他，我不知道他会跑出去，都怪我，都怪我。”
也许是联想到自己曾经的经历，周炀的眼睛是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他尽量稳定情绪，安慰胡静：“我们仔细想想他会去哪儿，尽快找到他才最重要。”
胡静显然听不进去劝解的话说了，一个劲地重复“都怪我”，“他都生病了，我不该对他那么凶之类的话”。
周炀面对胡静，思绪都是乱的，他走到走廊外，狭小的空间依然让他无法思考，他对安静跟着他的姜思柔说：“我们去楼下吧。”
“嗯。”
电梯里，姜思柔拧眉思索，分析林早的去处：“他的成绩在班上前十，属于中上，跟同学们的关系很好，看样子是很怀念学校生活的，他去找好朋友谈心的可能性更大，你觉得呢？”
“不一定。”周炀等姜思柔走出电梯，自己也走出去，“他自尊心强，性格敏感，可能会选择自己承受，不给朋友添麻烦。”
林早的同学来看过他，事后他怪胡静把他的病情告诉同学们，他不想当被别人同情可怜的对象。
姜思柔又说：“他不会想不开吧？”
“担心的就是这个。”周炀叹气。
姜思柔看着黑漆漆的医院，提出建议：“我们要不要在附近逛逛，万一遇到林早呢？”
周炀突然抬头看看天空，黑蓝色的夜空没有星光，但能看见淡淡的云，他的视线往下，落在洛岩山上。
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
中午的时候林早问他，远处的山离医院有多少公里。
周炀领着姜思柔驱车前往洛岩山，洛岩山离医院十几公里，开车三四十分钟分钟就能到。
姜思柔不太同意周炀的想法：“洛岩山还有部分没开发，据说里面还有野生动物，林早应该不敢去吧？”
周炀目视前方：“中午跟我聊天，他提过，我也不确定，但还是去看看才放心。”
洛岩山海拔不高，但山体大，山脚部分正在开发，做旅游区，晚上并没有施工。
周炀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着脚下的路，洛岩山向阳的地方植被并不茂密，只有一些浅草，其它大都是岩石，向阳的地方树林茂密。
上山并没有路，两人只能在灌木丛里前行，姜思柔庆幸自己穿的长裤，要不脚早被划伤了。
山里面黑漆漆的，耳边充斥着昆虫的鸣叫声，姜思柔穿的长袖衬衫，但是胳膊上被蚊子咬了好几口，皮肤很快就出现小红点，又疼又痒。
秋天的蚊子竟然也这里厉害，估计是山里，蚊子才这么生猛。
周炀看到她抓手臂的动作，把外套脱下，递给她：“你穿着吧。”
姜思柔边挠边说：“不用了，我能坚持。”
周炀又把外套往前递了递，说：“女生香香的，容易吸引蚊子，我没事。”
“真的？”姜思柔不懂这些原理，反正她挺吸引蚊子的，而且被咬了特别难受。
“嗯。”
姜思柔于是接过周炀的外套，穿在身上。
这是件灰色的外套，周炀穿起来正合适，她穿起来显得挺长的，都盖到大腿了。
周炀现在身上就穿了件白色长袖衫，倒是显得年轻活力不少，让姜思柔联想到学校里的运动少年。
披着外套然好了许多，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会儿，尽管穿着周炀的衣服，蚊子依然咬她，而且嗡嗡飞着。
姜思柔感叹了句：“我们两只大肥羊给蚊子送外卖来了，还是双人豪华套餐。”
周炀笑笑，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踩碎树枝的声音。
周炀和姜思柔一起把手机举朝声音来源地。
林早蹲在岩石边，抱着膝盖，看到他们，神情顿时慌张起来。他迟疑了一瞬，猛地站起来要跑。
“林早！”
周炀喊住他，追了上去，一把拽住林早的胳膊，让他停下。
“我们都很担心你，尤其是你妈妈，跟我们回去吧，别让你妈妈担心了。”周炀说。
林早扭回头，瞪着周炀，拼命想挣脱开，发现是徒劳后，大声吼道：“别管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周炀皱眉：“谁跟你说你活不了多久了？”
大人和小孩的力量悬殊极大，林早挣脱不开。
“我小时候看电视，上面就这么演的。”林早说。
得了白血病的都是绝症，就算是男女主角，拥有光环的人，一样会死。
反正都是要死，还不如不治疗，这样还能少花点医疗费。
周炀解释：“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医学都发达了，我是医生，当然比你看的过时影视剧权威，只要你积极治疗，我保证，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种时候，周炀及苦恼又好笑，以前的电视剧吓唬到小孩儿了。
林早还是犯倔：“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
周炀的眉头越拧越深，每个小朋友都有自己的个性和思想，尤其是处于十三四岁的心里过渡期。
周炀说：“我可以松开手，但是你不准跑。”
山上黑，岩石又硬，林早已经摔过好几次，膝盖都磕疼了，当然不愿意再跑。
“你别逼我回去，我自然不会跑。”林早说。
周炀说话算话，松开手，林早瞪了周炀一眼，找了棵大树，一屁股坐下，不搭理他们。
周炀看林早没跑的意思，放松了警惕，往裤兜里摸了下，掏出一盒烟。
“树林里不能抽烟！而且这里还是女生和孩子！”姜思柔瞪他，伸手抢过烟，塞进自己的包里。
周炀笑道：“你还挺凶的啊。”
姜思柔说：“谁让你抽烟。”
周炀又从另一个兜里摸出一袋巧克力，在姜思柔眼前晃了下：“我想拿的是这个。”
巧克力被漂亮的包装包裹着，周炀拆开，里面有两颗。
姜思柔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声音下意识地放低：“抱歉，我误会你了。”
“没事。”周炀递了颗巧克力给姜思柔，又递给林早一颗。
林早没好气地说：“不吃！”
姜思柔把巧克力的外包装撕开，分成两半，放进嘴里一半，黑色巧克力，吃进嘴里有点苦涩，但回味确实很香甜。
林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现在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但他还是忍着，没接周炀的巧克力。
姜思柔看见了，笑道：“你不吃，那我可全吃了。”
林早沉默不语。
姜思柔把周炀手里的巧克力也拿了过来，林早嘴上说着不想吃，但还是偷瞄着姜思柔的举动，姜思柔假意撕开包装，林早背过身去，不看。
姜思柔把巧克力塞到林早怀里：“吃吧。”
林早抬头，怒道：“我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你看看，我哪吃过了？我都没撕开。”
林早拿起巧克力，检查了遍，包裹都是完好的，他犹豫了下，才撕开包装袋，咬了口巧克力。
姜思柔把剩下的一半巧克力给周炀。
周炀摇摇头：“你吃吧，我不饿。”
他在林早旁边蹲下，问：“你来山上干什么？”
林早很久没喝水了，嘴唇都干了，他舔舔嘴皮，灰心丧气道：“本来是想饿死自己的，没想到你们来得那么快。”
“饿死？”周炀皱眉。
林早看着周炀：“我知道的，我治病会花很多钱，而且还不一定能治好，我只会一辈子成为我妈的拖累。我妈还年轻，以后还能嫁人，生个健康的孩子，幸福的过一辈子。”
周炀反问：“你怎么确定你妈愿意再婚，还会生孩子呢？”
林早把巧克力外包装塞进口袋里：“我给她留了遗书，让她不用挂着我。”
周炀又说：“万一你没饿死，而是在树林里摔断了腿呢？那又得多花钱了。还有，你妈妈要是不会再婚，那她老了，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林早没想过这些，被周炀的话问得有点蒙，他捡了跟树枝，握在手里，脑子里很乱。他想活着，但又不想拖累妈妈，也害怕妈妈会想念他，以后会被欺负。
可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这让他垂头丧气。
周炀蹲下，说话的语气柔和：“治疗费你不用担心，我会替你们向救助机构申请的，你有医保，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
姜思柔静静地看着周炀，他的神情温和，有种看惯人世百态之后的智慧与沉静。
林早的表情有些松动，周炀看出林早其实也没下定决心做傻事，循循善诱：“你想回学校吗？”
林早听到学校这两个字眼神都变了，神情有点激动。
“你没有治疗的时候可以回学校，跟同学们一起上课，吃学校四星级大厨做的包子。”周炀说。
这个年纪的孩子，如果能在学校交到很要好的朋友，会喜欢上学。
“我这个情况能回学校？”林早不敢相信。
“只要你注意保护自己，不被感染，是可以的。”周炀说。
林早这才松口：“那我跟你们回去。”
姜思柔身体素质不错，上山时挺能走的，也没感觉到身体不舒服，下山比较难，膝盖会疼。
林早走着走着摔了一跤，周炀检查他的腿，发现膝盖扭伤了，没敢让林早继续走，背着他下山。
姜思柔负责在旁边照明，由于山上没有路，走得衣长艰难。
林早搭在周炀双肩的手感觉到了汗水，黏黏的，他仔细一看，周炀的额头和鼻子上都是汗水，他内心生出悔意，感觉自己的行为太幼稚和不负责任了。
“周医生，对不起，我给你……你们造成麻烦了。”
周炀仔细看着脚下的路，安慰道：“生病的时候难免消极，我们都能理解。”
“嗯。”林早乖乖地应声。
过了大概半小时，他们终于走到了条山道上，这条马路是专为山里的居民修建的，不过没有路灯，道路也很窄。
两个回家的居民看到他们，将电动车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年轻人“诶”了声，好奇打量他们：“你们是驴友？”
周炀把林早放下来，姜思柔打量年轻人，大概二十岁，看起来不像有恶意的样子，她说：“不是。”
年轻人也没多问，朝中年男人看了眼，又说：“我们载你们下山呗，你们要是走下去，估计还得一个多小时。”
姜思柔面上一喜，看向周炀，周炀冲年轻人客气地笑笑，道谢，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姜思柔和林早很瘦，坐了年轻人的电动车，周炀坐了中年男人的电动车。
他们一行人还没走到山下，远远地看见有大片刺眼的灯光，等双方靠近了，四五辆警车停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林早有些紧张和忐忑，他一时想不开，给许多人造成了麻烦，担心被骂，姜思柔看出他的害怕，拍拍他的肩膀，柔声说：“没事的，不会有人怪你。”
林早被亮光照着，依然紧张。
年轻人吓得蒙圈了，看到迎面走来的警察，诧异道：“抓电动车载人需要出动这么多警察吗？最多也就罚款200啊。”
姜思柔和周炀听到这话，都乐了，连紧张的林早也笑了。
胡静急忙从一辆警车中下来，跑向林早，林早也奔向她。胡静把林早搂在怀里，留下了激动和庆幸的眼泪。
姜思柔看了眼旁边的周炀，他明显的松了口气，整个人的神情都放松了。
周炀的车停在山底，离目前这个地方不远，警察将他们放在路边，姜思柔熟门熟路地坐进副驾。
周炀开了会儿车，停在马路边，指指右手边的便利店：“我去买水，你想喝什么？”
姜思柔想了想：“矿泉水吧。”
“饿吗？要不再买点其他的？”
“先前的巧克力便利店有卖吗？那个还挺好吃的。”
“应该有，你在车上等我。”
周炀推开车门，径直走向便利店。
四周无人，路灯昏暗，姜思柔按下车窗，趴在上面看着周炀走进店里，在货架上挑选，内心觉得无比静谧美好。
很快，周炀结账付款，然后走了回来。
他不仅买了巧克力和矿泉水，还有酸奶，烤面包和饼干等零食，装了一个袋子，他拿了瓶水出来，其余的全给姜思柔了。
“买这么多？”
“不多，我看你以前就挺喜欢买这些零食的。”
周炀笑笑，然后扭过头，发动汽车。
姜思柔抱着零食，看看周炀，心里感到一丝甜蜜。
她只是说了句巧克力好吃，他就买了那么多零食给她，这是否可以理解成周炀在意她，喜欢她呢？
还有前几天的拥抱。
反正窗户纸早已经捅破了，她再问一下也未尝不可。
她又偷瞄了眼周炀，周炀开车的时候很认真，仔细盯着前方的路，偶尔会看一下后视镜，永远不会超速，也会跟前车保持一定距离。
她想，他工作的时候一定更加认真仔细，而且他真的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能设身处地地替病人和家属着想，和他在一起也特别有安全感。
周炀突然侧头看她一眼：“怎么不喝水？”
姜思柔回神，应了一声，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大口，零食没动，太疲倦了反而不想吃东西。
很快，到了小区门口。
周炀将车停下，姜思柔没有推门下车的意思，而是定定地看着周炀，心脏咚咚的跳着，心情非常非常紧张。
周炀笑了一下：“怎么了？”
他拿起矿泉水瓶，刚拧开，就听到姜思柔说：“周炀，你都吊着我好几个月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周炀手里的矿泉水瓶晃了一下，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姜思柔，她的面容
姜思柔和周炀乐了，连林早也笑了。
妈妈从后面一辆车出来，抱住林早，哭了。
他们感谢了两个小伙子，坐警察车到了另一个路口，换上周炀的车。
周炀送姜思柔到家，姜思柔抱住周炀，说：“你都吊着我好几个月了，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周炀这次没有否认，而是看着姜思柔的眼睛，直接承认：“喜欢。”
姜思柔说：“那我要你做我男朋友了。”
不知道为什么周炀承认喜欢，姜思柔反而有点不安，总觉得这个场景太不真实了。车子停在路边，因为很晚了，周围没人，也么有汽车驶过，非常安静。
周炀说：“你该找个跟你年龄相仿的，我的工作很忙，如果你想谈个恋爱，我可能不称职，而且，我不想有家庭，另一半和孩子对我而已压力都太大了。”
姜思柔没说话，继续听着周炀说。
周炀说：“我爸妈是包办婚姻，他们的感情一般，常常吵架后，一两个月都不会跟对方说一句话，我觉得父母吵架本来就很正常，因为同学们的父母也常常吵架，邻居们也常常吵架。直到我五岁的一次，我妈从幼儿园接我回家，我们看到我爸给一个小孩儿买了玩具，还跟一个阿姨聊天，笑得很开心，他甚至抱了那个小孩儿。在我有印象以来，他从没抱过我，也没给我买过玩具，我以为他性格就是这样，但我那时候才明白不是的。”
周炀继续说：“我以为我妈会跟他吵架，但是那次他忍了，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我爸也更加冷漠，动不动就发脾气，她逼着我爸上交所有工作，把房子过户到我的名下，我想我妈在等待一个时机，彻底离开我爸，只是我才读小学时，七岁，她就生病了，没过多久，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知道她是不甘心的，但是面对死亡，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姜思柔抬手，轻柔地拍着周炀的肩膀，周炀无奈的笑了笑，看着姜思柔。
“没过多久，我爸就和陈阿姨结婚了，带来了陈墨，那个我爸抱过的孩子，买过玩具的孩子。我时常都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而我是个外人，跟这个家格格不入。也许，从我妈去世后，我就没有家了。我开始逃课、不认真学习，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抽烟，跟同样不喜欢学习的孩子一起混日子。”
“我爸每次揍我，我就会提及我妈，膈应他们，细数他怎么对不起我妈，骂陈阿姨是小三，每次这个时候，陈墨就会跟我打架，那小子平时就只会读书，那是我的对手，常常被我压在地上打，这个时候陈阿姨痛苦，我爸就会揍我，我就会更恨，恨我爸、陈阿姨、陈墨。”
“直到初二，我记得是冬至，陈阿姨跟陈墨在家里包饺子，他们自己擀的皮，特别大，包出来的饺子有正常的三倍大。陈墨不小心把面粉蹭到我身上了，我推了他一把，他也推了我一把，我们两个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我对他说，说这是我家，我跟我爸妈的家，你带上你妈赶紧滚。你们能不能别在我面前碍我眼！”
“我说完这句话，感觉很解气，尤其是看到陈阿姨眼泪汪汪，陈墨无法反驳的模样，我更加痛快。
然后我得意的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愉快的哼着歌，晃着腿，没过多久，悲剧就发生了，陈墨跑出去，出车祸，被一辆超速的大货车撞死了，连抢救的可能性都没有。后来陈阿姨抓住我，不停地打我，说都怪我，要不是我骂了陈墨，陈墨不会离家，就不会被车撞死了。”
说到这里，周炀闭了闭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姜思柔握住他的一只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件事里，好像每个人都是有错的，又好像每个人都是无辜的。
周炀睁开眼，继续说：“从那天起，家里就变得死气沉沉了，我不想读书了，也不想呆在家里了，跑出去了两个月，后来被我爸和陈阿姨找到，陈阿姨对我说，陈墨的理想是当医生，她让我替陈墨完成理想。”
姜思柔抓住周炀的手，他的手在抖。
尽管她已经从其他人的口中听过这个故事了，但从周炀嘴里讲出来，还是让她心跟着痛。所以周炀不谈恋爱，只顾着学些和工作，不仅仅是恐惧家庭，也算是一种惩罚，对曾经那些不幸的惩罚。
姜思柔说：你今晚对林早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你妈妈要是知道你这种想法，她会不会不安呢？连到你要她去了天堂也要牵挂你吗？
姜思柔只能说些这种安慰的话，但她知道这些话语的力量，远没有周炀亲身经历的痛苦来得真实。
可能没根本起不到作用。
周炀把姜思柔的手推开，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没有那么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有些事发生了就是一辈子，当你的生命里出现了裂痕，就不可能能再修复了。所以，我不能跟你在一起，对不起，姜思柔，这些话我早应该跟你说的。”
姜思柔无能为力。
第二天她继续去医院，照顾爷爷，爷爷的心脏搭桥手术已经完成，住院一周后爷爷出院，姜思柔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
十一月的一天，周蔚蓝和沈峤搬进了新家，姜思柔买了一套好看的碗碟，送给他们，作为搬进新家的礼物。
周蔚蓝现在已经长胖了，而且胃口很好，姜思柔看着她一个劲的吃东西，就这一笑会儿功夫的食量，比她一顿的食量还多。
姜思柔惊讶：“你现在这么能吃了？”
周蔚蓝说：“我现在是两个人的食量嘛。”
沈峤在一旁打趣：“你就是借口怀孩子了，使劲的吃，把以前不敢吃的东西，都吃了个遍。”
周蔚蓝不好意思的小了，以前为了保持身材，很多零食水果都不吃，现在不忌口了，就什么都想吃了。
吃饭的时候，周蔚蓝八卦地问：“你跟周炀进展怎么样了？”
姜思柔不知道该怎么说，想到这六年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晚周炀说的话，她觉得他们再也没有可能了。
姜思柔极少哭，就是三年前，被周炀拒绝，周炀去米国，也没哭，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忍不住了。
她的模样把周蔚蓝和沈峤都吓了一跳，周蔚蓝赶紧起来，走到姜思柔旁边，抱着姜思柔，也被姜思柔的模样弄得鼻子酸涩，哭出了声。
姜思柔也搂着周蔚蓝，两个人哭了很久，任凭沈峤怎么安慰，都没用，直到两人哭累了才罢休。
姜思柔想回家了，周蔚蓝和沈峤便送她回去。
三个人一走出电梯，就看到门口和墙上都被泼了油漆，看起来就像鲜血淋淋，特别吓人，周蔚蓝直接被吓到退回了电梯，沈峤赶紧抱着她安慰。
姜思柔大着胆子，走出去，整扇门都被泼红了，原本白色墙壁也变成了红色，就像这里发生恐怖的凶杀案一样。
姜思柔深呼吸一口气，先打电话联系物业，再打电话报警。
值班的经理和保安，两个人赶到，也吓了一跳。
“要打开门看看吗？”保安问。
“等警察来吧。”姜思柔说。
因为担心吓到周蔚蓝，姜思柔让周蔚蓝去了物业的服务厅，沈峤站在姜思柔旁边，问：“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
姜思柔想到了林彤和顾南栀，她们曾经做过这种事情，有前科。
假如真是她们，那她们就是想让她害怕，越是吓唬她，越是想让她害怕，那她就必须勇敢，不能被她们给吓到了。
很快，警察也来了。
警察来，也先问问：“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吗？”
姜思柔回忆了下，说：“以前跟室友发生过矛盾，上个月逛超市的时候，遇到了前室友顾南栀，她用开水泼我。”
警察把这个事件记录下来。
又问：“有网贷或者在网上泄漏过自己的个人信息吗？”
“都没有，我生活很有规律，上班，回家，去超市购物，偶尔去爸妈爷爷家。”
警察说：“最后一次离家是什么？”
姜思柔说：“今天一早就出了门，大概七点半，然后一直没有回来过，刚才跟朋友一起回家，就发现家门口变成这样了。”
警察又问：“最近有发现可疑人员吗？”
姜思柔摇头：“没有。”
警察又问保安和值班经理，说：“今早进小区的陌生车辆和陌生人都有记录吧？”
保安紧张起来，说：“有的业主经常不带门禁卡，我们拦着不让进，他们常骂人，还会举报投诉我们，所以不主动登记的，我们没记录。”
警察说：“进来的车辆呢？”
保安说：“这个是系统自动记录的，这个有，这个有。”
警察说：“先去看监控吧。”
物业经理说：“非常抱歉，小姐，我马上叫人来打扫干净。”
等拍下照片和视频后，姜思柔才把门打开，屋内一切正常，也没有少任何东西，看来那些人只在门口搞破坏。
警察和物业的工作人员走后，沈峤对姜思柔说：“你到我们家去住吧。”
姜思柔迟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沈峤说：“不会，蓝蓝辞职了，现在一个人在家正无聊，你们也能做个伴。”
姜思柔点头，到了车上，周蔚蓝握着姜思柔的手，一个劲的安慰，让她别害怕。
姜思柔说：“你放心，我胆子很大，倒是你，被吓到了吧？”
姜思柔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除了一开始被吓到，后来也就慢慢镇定下来了，她算是个好人，跟别人也没有深仇大恨，倒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不过被威胁，倒是挺膈应的。
周蔚蓝说：“我想起来，还是有点害怕，今晚估计要做噩梦了。”
周蔚蓝和沈峤的新居住地离上班的地方很远，姜思柔上班通勤要花掉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次她遇到了麻烦，没隐瞒父母，第二天就打电话给他们说了自己的情况。
爸爸让姜思柔回家住，人多他们住的地方邻居大都是认识的，能互相照应一下，姜思柔只说会考虑。
妈妈愣了半晌，才说自己最近跟个病人吵架了，不会是被报复了吧？
姜思柔说：“不是你的问题，别瞎想了。”
妈妈也不放心，让她去她那儿住，姜思柔也拒绝了。
晚上，她躺在陌生的床上，房子是新装修的，虽然已经通风了大半年，但是还有一股味道，姜思柔不由得又想起周炀，之前她遇到麻烦，都是他陪着她的，现在她得自己面对了。
三天后，警察让姜思柔去看监控，她看了半天小区的监控，里面进出来往的人她都不认识，也没发现有人可疑，这件事情，就悬而未决了。
姜思柔有些后怕。
房东再得到自己的房子被破过油漆之后，觉得晦气，说什么也不肯再租给姜思柔了，把她惹下更大的麻烦。
冯嘉看姜主任这几天的脸色不好，还总到走廊打电话，好奇问：“姜主任，遇到难缠的病人了？”
姜主任叹气，把姜思柔最近的遭遇告诉了冯嘉，说：“小柔真倒霉，这都大半个月了，警察也没找到泼油漆的人，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早中晚都打个电话，也不放心。”
以前姜主任以工作为重，但是自从父亲做了手术，还有女儿被威胁之后，他觉得工作也没那么重要了，很想能多陪陪家人，都生出了提前退休的心思了。
冯嘉惊讶：“怎么会这样？”
姜主任说：“连小柔自己也是蒙的，还以为是以前的同学捣乱，警察调查后，也排除了。现在我们都弄不清楚得罪了谁。”
冯嘉还以为周炀是知道这件事的，也就没问周炀，直到他结婚，邀请周炀，让他把姜思柔也带上。
周炀说：“我跟她没关系了。”
冯嘉这才知道周炀和姜思柔还是没在一起，不由得感慨，他一直觉得周炀和姜思柔挺合适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挺和谐的，也很明显能看出来，他们是互相喜欢的，怎么没在一起呢？
冯嘉虽然不想八卦，但还是问了：“为什么啊？”
周炀说：“是我的问题。”
冯嘉说：“废话，肯定是你的问题啊。”
挂了电话，冯嘉都不知道该不该把姜思柔身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周炀了，看来周炀是真准备单身一辈子了，要是告诉了周炀，只会让他烦恼。
冯嘉这次忍住了，没说。
姜思柔在周蔚蓝家住了一段时间，屋里还是残留着装修的味道，吃饭的时候，她跟周蔚蓝和沈峤说：“你们还是重新找个房子住吧，这个屋里虽然通风了大半年，但我闻着还是有味道，小蓝怀孕了，还是暂时别住这儿了。”
周蔚蓝纳闷：“我们找了除甲醛的公司，里里外外都做了处理，还有味道？”
姜思柔说：“可能我这段时间紧张，比较敏锐，闻着有味道。”
周蔚蓝本来不觉得，但经过姜思柔这么一说，也就觉得家里有味道，不安心，边跟沈峤商量，搬到了大学时买的那套房子里住。
周蔚蓝一个人呆了几天，实在无聊，便去苏荷的炸鸡店帮忙，她以前兼职，做过收银工作，苏荷两夫妻一个人做炸鸡，一个人打包，有了周蔚蓝，便轻松了许多。
这天，周炀一如既往的下了班，往炸鸡店打包一份，回去当晚餐，看到周蔚蓝一愣。周蔚蓝看到周炀，当然没好脸色，连炸鸡都不想卖给他了。
周炀走后，周蔚蓝还看到周炀的背影瞪着眼睛，一脸不满，苏荷好奇问：“这位周医生人挺好的啊，怎么会得罪你？”
周蔚蓝便对周炀一顿吐槽，还把姜思柔最近遇到的糟心事也说了。苏荷下次见到周炀时，也就把姜思柔的事情跟周炀说了。
苏荷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那年嘉嘉的学费是你给的，但是你偏偏不让我告诉她们。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姜思柔，我跟你说吧，人生短暂，吵架了就过去了，不要向后看，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所以把握现在，活在当下，是最重要的。”
周炀没想到苏荷会说这个，她以为他跟姜思柔是吵架了啊。
其实，苏荷说得很有道理，但很难做到。
周炀接过炸鸡，点点头：“知道了，苏荷姐。”
苏荷又说：“你知道姜思柔家被泼油漆了吗？”
周炀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苏荷说：“上个月吧，我听周蔚蓝说的，姜思柔家被泼了油漆，警察没找到人，姜思柔在她家住了一段时间，最近才搬走，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惹到了什么麻烦。”
周炀抿着嘴唇，没说话。
苏荷继续说：“她是个热心肠，又不怕事，难免惹到人，被别人找麻烦，而且又一个人住，身边朋友也少，总是不安全的。”
周炀点点头，直到回到家里，他还是不能平静。
从小到大的那些经历，一直折磨着他，他也觉得自己就该活在糟糕的生活中，但是遇到姜思柔，他也想要改变，想要宁静的生活。
姜思柔搬到了新的住处，离公司很近，只需要坐两个公交站就可以到，有时候她甚至会早起一点，走路去上班。
冯嘉二月二十号结婚，也邀请了姜思柔，但是想到周炀会去，她决定不去了。她担心自己看到周炀，会忍不住揍他一拳。
这次过年，姜思柔父母自然追问她的感情生活，得知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不免对着她一阵唠叨，她已经二十七了，尽管在大城市，但像她这样，没有过一段确定关系的人也是少数，连苗雨诺都谈了个男朋友，两个人过年出去玩了。
爸爸和妈妈又开始给她张罗相亲对象，尤其是过年期间，正式亲戚们走动最频繁的时候，姜思柔就像货品一样，被父母展出。
她算是体会了一次周蔚蓝曾经恐惧的情景了，被人像货品一样挑挑拣拣。
这一次，她不打算相亲了，暂时的，父母一直唠叨，这个年过得很不顺心。
幸好假期很快过去，她又开始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之中，就这样到了四月，天气都开始热了起来。
这天下午，她下班了，选择走路回去。
路上遇到卖花的老人，她买了一束，香槟色的玫瑰，只有三朵，但是挺漂亮的。她准备回去之后，赶紧从网上选购好看的花瓶。
路边的蛋糕店传来烤面包的香味，姜思柔走进去，买了份烤面包，正出来，恰好遇到了肖正阳。
肖正阳咦了声，朝姜思柔走过来：“你住在这附近？”
姜思柔指了下身后的小区，“我就住这里。”
“我也是，真巧，我住在三栋一单元，你呢？”肖正阳问。
姜思柔说：“我住在二栋一单元。”
肖正阳笑着看了眼姜思柔手里的花，问：“男朋友送的？”
姜思柔笑了笑，嗯了声。
两个人朝前面走，肖正阳说：“真想看看你男朋友长什么样，让你记了这么多年。”
姜思柔说：“也没什么特别的，直立行走。”
肖正阳打趣：“猴子也能直立行走，连大熊猫都能站起来。”
姜思柔笑笑，没说话，低头看了眼玫瑰，再抬头时，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周炀，他站在车旁边，穿着黑色衬衫，安静地看着她。
姜思柔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眨眨眼，看到人没有消失，才确信那是真的他。
很快，她收回视线，继续跟肖正阳说话：“你最近工作还是很忙？”
肖正阳说：“每一天都很忙，今天都下班早的了。”
两个人继续朝前面走，姜思柔余光瞥到周炀已经站在主驾驶旁边，正拉开了车门，肖正阳刷卡，侧身，让姜思柔先走进去。
姜思柔先进单元楼，她按了十二楼的电梯，十二这个数字跟她挺有缘分的，之前的租的房子是十二楼，现在租的房子也是十二楼。
回到家里，她把花放在桌上，靠着墙，然后给自己接了杯水，拿了片面包出来啃。爸爸又打来电话，问她到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