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依然已经先一步找位置等着。江霓站在门口抬眼往里扫视一周,很快一只灵活挥动的手吸引了她的注意,加快脚步越过一桌又一桌终于走到她面前。

    刚坐下来,江霓就抿着唇抱怨道:“自从你有了那一大一小后,咱们有好久没有单独坐在一起吃过饭了。”

    谢依然大学一毕业就和男朋友结婚,很快就有了宝宝,两人最多也就是聚在一起短暂吃个饭,更别提逛街了。

    “我以后一定把属于你的那部分时间腾出来。”她满眼真诚地保证着,话锋一转又将话题移到她身上,“快说说你那婚礼怎么回事啊?竟然不通知我,要不是我主动问还不知道你背着我闪婚呢。”

    此时服务员已经陆陆续续上菜,江霓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说:“假的,应付长辈而已。不过新郎中途跑去找前女友去了。”

    “这么戏剧?”谢依然差点被一小汤匙汤呛住,“所以啊,要不想被催婚就认真谈一场恋爱,别活得像个灭绝师太一样。”

    江霓立刻反驳道:“什么啊,我只是没遇到合适的而已。”

    “你就嘴硬吧!”谢依然一脸看透地表情。

    心虚地江霓把头埋得更低了,整张脸都快被手里的碗吃掉了一般。

    两人在碰了几杯酒以后,谢依然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特别有兴致地翻找。“我这儿有认识几个还不错的,你要不要试着接触接触?”她一遍说着一边坐到江霓的旁边开始准备介绍。

    奈何江霓始终是一副不在意地淡漠神情,为了不让她继续浪费口舌冷不丁冒出一句:“他来参加婚礼了。”

    “谁?”谢依然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握着手机的手僵住,试探性猜测道:“周予珩?”

    江霓拨开一侧的头发露出小脸,她低笑着点点头,说:“想不到吧。”

    “我说呢,你脸色这么差,还以为是因为婚礼的事。”谢依然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

    江霓拿起桌上刚倒满酒的玻璃杯,一咕咚瞬间咽下去。喉间隐隐地刺痛终于让她一直克制地眼睛酸涩到慢慢变红。

    她哽咽着艰难开口:“他肯定很恨我。”

    对目睹整个过程的他来说,应该很解气吧。

    谢依然拧着眉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的来电显示打断了。

    “老婆,小宝醒后一直哭个不停,我搞不定了你快回来吧!”听筒那边急促地嗓音里还夹带着已经哑掉了哭声。

    谢依然的心一下被揪住,她看向江霓一眼,说:“知道了,我尽快。”

    电话挂断后,江霓也不想她为难,对着她笑了笑:“我没事,你快回去吧,我再坐一会儿。”

    看她不放心地神情,江霓又补充道:“别担心,我这么大个人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一再被催促地谢依然只好先离开。

    一个人待了好一会儿的江霓抱着衣服和包包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好长一段路,夜里的寒风更加刺骨,但对于形单影只地人来说,毫无感觉。

    她忽然停下来随意地坐在了花坛旁冰冷地瓷砖上,双眼无神地盯着面前来来往往经过的车辆和人群。

    这时,一辆黑色的车突然停了下来。江霓瞧过去时,车窗恰巧被摇下来,驾驶位的那个黑影微微瞥过眼冷淡地和她的视线对上。

    江霓双肩莫名收紧,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周予珩。

    她僵在原地,始终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而周予珩好像也只是随意地看她一眼而已,下一秒便摇上车窗疾驰而去。

    带起来的风冰冷刺骨,正一寸又一寸地剐蹭着她的脸颊,她自嘲地弯了弯唇角,自己的确没资格期待什么。

    在他离开后,江霓的眼泪不争气地直往下掉,怎么也控制不住。

    过去的种种如同一根又一根密密麻麻地针在刺着那颗心脏。

    她低下头木讷地看向地面,脑海里反复跳出和他拥有的记忆画面。倏然间一双白色休闲鞋闯入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紧接着缓缓抬起眼和周予珩冷冽地目光对上,她的瞳孔缩了缩,慌张得呼吸频率都变得快起来。

    折返回来会是因为她吗?

    他的嘴唇翕动,没有任何情绪的语气:“上车,送你回家。”

    江霓撑在瓷面上的掌心被冻到麻木,用力扣着边沿的五指也逐渐传来痛感。她强装镇定地拒绝:“不用,没多远走回去就可以。”

    “别误会,只是出于同学的立场。”周予珩冷嗤一声,眉眼间的淡漠与疏离让她意识到是自己的想法僭越了。“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可不想被叫去问话。”

    他给了一个回绝不了的理由。

    副驾驶的车门已经提前打开,让她失去了犹豫的机会。江霓上了车,意识还恍惚着。

    车里的味道是烟草乌木,很淡。

    这时,周予珩突然靠近,他一只手顺势搭在座椅边沿,另一只手似乎准备做什么又莫名悬在半空中。

    他温热的体温完全包裹着江霓,身体的距离已经到达暧昧的临界点,两人看向彼此的目光克制地同时顿住。

    十五分贝的心跳声总能恰合时宜地被听见。

    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他的双手退了出去,低声道:“安全带。”

    早已经乱了心神的江霓匆忙扣上,紧接着若无其事地端坐看着他绕过车身长腿一迈侧身上车。

    大抵是受了刚才较为亲密地接触的影响,她已经失了控:“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婚礼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问题让他不舒服亦或是冒犯了底线。周予珩紧握着方向盘,突然脸色一沉,猛然间急促地转弯加速让她紧张到身体失衡。

    他好像在惩罚她。

    一直到小区门口她才得到了答案。

    “酒店是我家开的。”

    江霓抿着唇,后悔为何要多此一问。

    一周前,周予珩被他父亲安排到北城管理分公司,刚下飞机助理便把带到了熹微酒店的顶层私人套房,隔天一早经过大堂时才偶然听到工作人员的谈话声中得知,江霓要结婚的事。

    微黄暗淡地灯光下,顷长地身影逐渐僵硬,似黑潭一般深不见底地双眸由惊讶变得充满怒意。

    她竟然,要结婚了。

    从高考那次表白被拒分开后,她就和所有人断了联系方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害怕他会有任何机会纠缠到一点。

    他那么骄傲地一个人在这七年里,还真的一次都没打探过她的消息,就是不想让她看轻自己。

    那一瞬间仿佛变得满目疮痍,再也伪装不出一个完整让人看不出破绽地情绪。

    在婚礼上,他倔强地不想作为祝福她的亲朋好友站在角落,万般复杂地神情看着比工作人员还要忙碌。

    然而在看到新郎逃婚时,他下意识地窃喜但又忍不住想要去揍他一顿扔下她一个人陷入到众矢之的地局面里。

    但他又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去这样做,以至于最后成了那个冷眼旁观的人。

    江霓下车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看着她走进小区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余光盯着座位上她落下的白色围巾点了一支烟在思考着什么,猩红地烟蒂已经燃尽快接近骨节。

    终于有了灼烧感后才掐灭扔进垃圾箱里。

    下一秒他复制了那个提前问到的电话号码,刚拨通没几秒,听筒里就传来很轻柔试探地嗓音。

    “周予珩?”

    他的号码七年没换,她也一眼便认了出来。

    “你落东西了,下来取。”

    江霓后知后觉才发现少了哪件东西:“你放在小区保安亭就好,我一会儿去拿。”

    周予珩直接挂断了电话开着车扬长而去。

    他扣上安全带直接开去了好友的酒吧。

    这家酒吧的风格很雅致有格调,没有灯红酒绿地扎眼感,也没有吵闹尖锐地音乐,很适合喜欢安静夜晚的人。

    如同那名字一样——“雾间”酒吧。

    酒吧老板是周予珩的大学同学,还是一个宿舍的。一听他来了北城之后约了不下十次,可每次都被这个大忙人严声推掉。

    “兄弟你可算来了,我一个人可太寂寞了。”郑楚文手里拿着一杯酒递过去,很自然地搭上他的肩就往包厢里带。

    这间是私人的,不对外开放,所以相对外面的设计和封闭性都要好。

    周予珩冷觑他一眼,长腿迈出到沙发坐下一连喝了好几杯。

    郑楚文疑惑地问:“你渴了?”

    周予珩手肘撑在膝盖上,上半身向前倾斜微微抬眼,眼尾赤红,开口的那一瞬间,仿佛他周遭的寒气蔓延开来。

    “滚~”

    郑楚文欲言又止地嘴闭上了,一般这种情况,他是万万不敢吭声的,只能乖乖坐在一边等他内心郁结慢慢散开。

    一直到深夜,有好几次都想上前去阻止都被一记冷眼给击退。可像他这么喝下去会出事,只能壮着胆子开口。

    “哥,时间不早了,要不我送你回家睡觉去?”

    周予珩的酒量很好,眉眼间只是染了很淡地醉意,他勾起一边的嘴角敛着笑容:“睡不着。”

    他只要一睡下就会做噩梦,一旦被惊醒后便再也睡不着,一直循环不断循环让他产生烦躁抗拒感。长此以往下去,他得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之前在宿舍住过一段时间,郑楚文多多少少了解过一些情况,但他后面搬回家住了,所以具体什么原因还不知道。

    不夜城,不夜城,除了斑斓的霓虹灯撑着,还有把心事藏在黑暗里的人。

    周予珩醉了。趴在桌上身体动了几下后便没在动。

    郑楚文试探了一下他还有没有意识,确定后便把他放倒在了沙发上。

    然后掏出手机点开相机,准备拍视频。

    他蜷起上半身陷入到阴影里,嗓音沉了沉:“江霓,你的心是石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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