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夕姑姑,我回来了。”苋霜远远的便大声喊道。

    颜夕脸色看上去倒还平静,但苋霜知道,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果然,下一秒就看到颜夕手上拿着的那把长长的戒尺。

    “过来。”颜夕命令道。

    苋霜乖乖过去,不敢质疑,甚至不等颜夕发话,自己便主动伸出了双手,然后带着点儿可怜又讨好的语气道:“颜姑姑,我知道错了,您想怎么打骂我都受着,绝无怨言。”

    颜夕也不客气,朝着她伸着的手就狠狠打了一下,苋霜忍不住吃痛,闷哼了一声,然后又悄眯的看颜夕神色,等她发话。

    颜夕白了她一眼,冷声道:“罚抄戒律一百遍,下次再犯,绝不姑息。”

    苋霜收回手,笑嘻嘻的冲颜夕道:“遵命!绝不再犯。”

    颜夕手上把弄着戒尺,并不因此就给苋霜好脸色,她道:“若不是朝月节在即,可不会是罚抄戒律这么简单,定要罚你在戒律堂里跪上一整夜。”

    苋霜小碎步凑到颜夕跟前,冲着她撒娇:“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准备朝月节的,定不会让您失望。”

    颜夕拨开苋霜凑上来的脑袋,没好气道:“你不给我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苋霜拍拍胸脯,保证道:“包不惹事的,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比起朝月坊里的其他女孩儿,苋霜其实并不怕颜夕,因为她知道,颜夕面冷心热,否则当初也不会在荒郊野外救下她,平日里虽严厉了些,可也是真心教导着一众姑娘。

    所以坊里的女孩儿们与其说是怕她,不如说是敬畏她。

    人界一年一度的朝月节就要到了,彼时人皇亲临,万民朝拜,朝月坊作为历来要在朝月节上献舞的乐坊,近日来一直在加紧筹备,女孩儿们都紧张的准备着朝月舞,而苋霜也是其中一员。

    接下来一连十几日,苋霜都在跟大家一起练习朝月舞。这十几日,苋霜也一直在等着白鹤尾来找她,可并没有等来他。

    那把白鹤伞还好好的放在她房中,一直妥善保管,苋霜可不敢让它有什么闪失,但奈何白鹤尾一直没来,苋霜也无从归还,只能当宝一样供着它。

    这日原本晴了一整日的好天气到了傍晚又突然转变成阴霾天,苋霜看了看天色,又是乌云密布。

    今日的舞也练完了,不如出去碰碰运气,万一遇上白鹤尾了呢,苋霜想着便招呼也不打回房间拿起白鹤尾的伞便出了朝月坊。

    白鹤尾这么久都没来找她,苋霜想着或许是没找到吧。

    毕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住址等一干情况。

    可是不尽早把白鹤伞还回去,苋霜总觉得心里不安宁。

    出了朝月坊没走多远,就下起了雨,苋霜撑开了白鹤伞打着。

    她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一直漫无目的的在街上乱逛,阴风阵阵,好在苋霜如今有了足够保暖的衣裳,并不觉得冷了。

    瞎跑了一圈儿后,苋霜不知不觉又走到那天跟白鹤尾见面的那个廊下,然后收了伞站在廊下看雨。

    天色已经很暗了,好在民间为了朝月节做准备,在街道上挂起了灯笼,灯笼防水且昼夜不灭,虽然这会儿街道上没什么人,但有一长街明亮的灯火照着,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站的无聊,苋霜开始拨弄起自己右手上带着的银色手镯,手镯上坠着一个小小的铃铛。

    这手镯极为精致,看上去是银色,但材质却并不是银,至于到底是什么苋霜也看不出来,这手镯是自她这次重生之后就戴在手上的,她只当做一个别致的饰品。

    手镯上的铃铛随着她一下又一下的拨弄,时不时发出响声,苋霜给这个手镯起名叫“隐铃”,同“银”的谐音。

    叮当——

    随着混着雨声的又一声铃响,苋霜的余光里看到一个人。

    她又细看,看清了来人是谁。

    在长街上摇摇曳曳的灯火里,白鹤尾衣不沾雨,漫步似的朝她走来。

    苋霜站在廊下,隔着连成线的雨水与街道上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灯火看他。

    在苋霜的印象里,白鹤尾总是身穿白衣,她低头看了眼放在边上的白鹤伞,又想起了当初初遇时见到的那把长生剑,心想他就连武器也都是素色的。

    这一想就又勾带着想起了从前许多,从第一次人界初遇,到魔界以及现在的人界。

    雪中、雨中、灯火中,每一次,白鹤尾都是迈着这样从容的步子朝她一步一步走来。

    她与他之间,原本隔着生死之仇,可是……苋霜又想到湖心殿那晚,白鹤尾在她临死前想要救她……

    尽管没救成,可是他们之间的账,或许从白鹤尾给她解了齐乐的毒时,便算两清了吧。

    走神的这么会儿功夫,白鹤尾已行至眼前。

    苋霜收回思绪,拿起靠在墙边的伞,递给白鹤尾:“多谢公子之前借伞避雨,今日正巧又遇上,便还你吧。”

    白鹤尾伸手接过伞,当着苋霜的面复又撑开,然后看着苋霜道:“吃过晚饭了吗?”

    苋霜来不及反应脱口而出:“还没……”

    白鹤尾微微侧开身子,给苋霜让出路,然后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吗?”

    苋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拒绝:“不用了,不饿。”

    白鹤尾却道:“我饿了,你陪我一起。”

    苋霜不假思索:“凭……为什么?”

    白鹤尾笑笑:“一个人有些孤单,两个人便好多了,你刚才还感谢我借你伞,这会儿只不过让你陪我一起吃顿饭,都不愿意吗?”

    被他这么一说,苋霜无话可说了。

    一起吃顿饭而已,好像确实没什么大不了,若不答应,反倒显得她不对劲儿了。

    “好吧。”苋霜道。

    白鹤尾撑着伞,苋霜走到伞下,接着二人便并排走进雨中。

    “委屈姑娘与我同打一把伞了。”

    “不委屈。”

    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雨势也渐渐小了起来,白鹤尾带着苋霜走了两条街,进了一家酒楼。

    这座酒楼有两层,从外面看装修并不气派,进了里面苋霜却觉得布置温馨,让人莫名觉得亲切。

    白鹤尾带着她上了二楼,最后挑了个最边上的位置坐下。

    等坐定后苋霜才发现,这个位置能够清楚地看到街道上的景色,观赏性极佳。

    店小二上来奉茶,看到是白鹤尾,熟练的打了招呼:“白公子今儿又来啊?”说着又转头看了眼苋霜,然后冲着白鹤尾一笑:“还带了位姑娘啊。”

    白鹤尾抿了口茶,只淡淡“嗯”了一声。

    小二又看向苋霜,脸上笑容很和善:“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

    苋霜第一次来这儿,并不清楚这有什么好吃的,看店小二与白鹤尾熟练打招呼的样子,想必这家店他是常来的。

    “你说你饿了,点菜吧。”

    白鹤尾看她一眼,放下茶杯,对店小二说道:“还是同往常一样。”

    店小二点了下头:“好嘞,我就这就去准备。”

    小二退下后,苋霜也拿起茶杯喝了两口,觉得味道不错便一饮而尽,没想到白鹤尾突然问她。

    “渴了?”

    苋霜一愣,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啊?没,就是觉得挺好喝的。”

    白鹤尾没说话,却默默的拿起苋霜的杯子,然后为她斟了一杯茶,然后又递给苋霜。

    苋霜觉得不可思议——白鹤尾何时这般会照顾人了?

    从前明明杀人不眨眼,手不留情的人,这会儿竟然愿意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她斟茶?

    太奇怪了,苋霜不免又觉得白鹤尾是在打什么不好的注意。

    苋霜接过茶,有一下没一下的小口喝着,两人都没再继续说话。

    手腕上的隐铃忽的响了一声,白鹤尾的视线蓦的看过来,若有所思道:“还未曾问过你姓名,你叫什么名字?”

    “苋霜。”

    如今她不是什么细作,自重生后也一直用的这个名字,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你呢?”尽管心里早就知道他是谁,苋霜还是反问了一句。

    “白鹤尾。”

    对方也坦言道,并不忌讳。

    想来也是,寻常凡人哪里知道他会是魔界之主呢。苋霜想,白鹤尾肯定是觉得就算说出来自己也不会知道他的身份才会直言不讳吧。

    这么会儿功夫,店小二上了饭菜。

    苋霜扫视了一眼,都是寻常饭菜,但看上去卖相很是不错,或许是饿了吧,苋霜也没客气,端起碗吃了起来,尝了一口,直呼味道不错,极为可口。

    怪不得白鹤尾常来。

    苋霜就这么津津有味的吃了一顿,吃的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后,苋霜放下碗筷,抹了把嘴。

    相比于她的狼吞虎咽,白鹤尾吃的并不多,见她吃完,白鹤尾问道:“吃的怎么样?”

    苋霜满意的点点头:“吃的很好,谢谢你请我吃饭。”

    白鹤尾:“不用谢。”

    既然吃完了,天色也着实不早了,苋霜正欲与白鹤尾道别,却见店小二又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待放到桌上,苋霜一看不由得微微张大了嘴巴。

    竟然是梅花糕,可是……苋霜抬头看向白鹤尾,想起他曾经说不喜欢吃甜食。店小二的话音却在耳边响起:“白公子,您每回来必点的这道梅花糕了,您和这位姑娘请慢用,若还有什么需要随时招呼我就行。”

    店小二走远了苋霜还愣着神儿,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看向白鹤尾:“公子喜欢吃甜食?”

    白鹤尾没答话却反问她:“怎么,你不喜欢吗?”

    苋霜:“并不是,我挺喜欢的,尤其这梅花糕是我的最爱,只是没想到公子竟也喜欢。”

    白鹤尾闻言只是淡淡道:“从前也是不喜欢的,后来有人做给我尝过一回,突然又觉得不错了。”

    苋霜腓腹,既然喜欢,当初干嘛还那么凶,说自己不喜欢。

    不过谁知道这人心里都想的什么呢?

    苋霜也不欲多想,拿起一块梅花糕尝了尝,梅花香而清甜,入口即化且不甜腻,苋霜吃的开心,一连吃了好几块。

    白鹤尾看着她接连不断地吃着,也拿了一块慢慢尝了起来,但看表情倒看不出他到底喜不喜欢。

    只是在两人临走时,白鹤尾让店小二把没吃完的都打包起来,然后给了苋霜。苋霜一脸开心的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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