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篱丝雨先回来的。

    她还是一如从前,性子淡淡的,对什么都漠然不感兴趣,但又知无不言,丝雨呢,许是多了采买经历,比之前更活泼伶俐,话更多了,见着韫月,诉了一通想念,又狠狠自夸了一番。

    韫月听了很为她高兴,就问她可有兴趣做些买卖。

    丝竹听了才略蹙眉,丝雨已经雀跃欲试,“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韫月点点头,大致讲了下要经商赚钱的念头,乃至于她和宫女们谈起过的赚钱点子都说了,还道可让丝雨先行试水,让她放手去干,赔了都算她的。

    丝雨激动坏了,“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干,绝不给您丢脸!”

    倒是丝竹有些忧心,韫月瞧在眼里,笑道,“不必担心,孩子大了,总是要放手的。”一句话,让众人都忍不住笑了,丝雨也有些赧然。

    说着笑时,重伯夫人温献也到了。

    韫月为她和江篱互相引荐,不想二位虽不相识,却都是听说过彼此的,都很欣赏对方。

    这对韫月来说是个好消息,又把她们要做的事都再细讲了一次,希望日后她们能同心协力,共同办好女子医馆。

    温献自是喜不自胜,不止如此,还把昨晚上她刚琢磨出的初步要做的讲给韫月,韫月频频点头,直叹道,“虽与夫人不过两面之缘,我却知道我没看错人。”又说,“建女子医馆并非易事,银钱上几乎是只出不进,所以不得铺张浪费,但该花的绝不能省,否则容易留下隐患,这样,我先给你一万两银子用着,银子用于何处你记好账就行,不够了再跟我提。”

    这一万两,已经是韫月周密考虑过后的数,太多了肯定不行,太少了怕温献束手束脚干不好。

    没想到这数一说出来,几个人都惊得屏住了呼吸。

    除了江篱,她已经知道韫月就是个不知柴米油盐的大财主了。

    “娘娘,不用这么多。”温献的声音都在抖,颤颤地伸出一根指头,“先给一,一千两就够了,用完了您再给。”

    韫月有些困惑,“可是还要买地,建房子,请老师,请学生,处处都要钱的。”

    要招许多学生,自然要很大的院子,那当然会很贵。

    温献还想解释一下,江篱平静开口,“娘娘,一千两,很多了,各处需花多少钱,温夫人可以先做个预算给您,您同意了,温夫人再着手做。”

    这位毕竟是一百两银子买颗药丸都不眨眼的人,你跟她说不用那么多钱,她都没法信,还不能跟她说你不懂,那就拿实际的东西给她看就好。

    也是亏得这几个人都不是黑心人,不然她再多陪嫁都经不住花。

    啊,行吧。

    一旦江篱开口,韫月就有种自己又天真了的错觉,那就听她们的吧。

    她看向丝雨,丝雨吸了口气,“娘娘,我一百两就够了。”

    啊,这样啊,她原本打算给五千两的。

    “好,事是你们做,这些琐事就由你们决定。”

    ·

    她们在商议的时候,红玉送了温献过来,一是觉得自己不便打扰,二来丝竹丝雨是旧仆,她不便打扰娘娘和她们叙旧,就和绿保一起在外面等着。

    然后就等来了宋亦浔。

    绿保拦住了宋亦浔,挠着头说里边都是女眷,除了江大夫,还有重伯夫人,他要是进去,不合适。

    宋亦浔问,“她怎么在这儿?”

    绿保只能看向红玉,是红玉去请的人,红玉也只能硬着头皮把昨天在华昌宫的事简单复述一遍,重点就是,韫月把建女子医馆的事全权交给重伯夫人了。

    原来如此。

    宋亦浔听后若有所思。

    韫月和大家聊的很愉快,眼看着也快到晌午了,午饭是个问题。

    毕竟都伺候了韫月这么久,知道她吃的多精致,凭她们几个的手艺根本没资格做给韫月吃,倒是考虑过去酒楼,韫月又不确定宋亦浔会何时来,便让丝雨去寻绿保问个话。

    没一会儿,丝雨鹌鹑似的回来了,搭着一张惨白惨白的小脸,哭似的说,大王就在外边等着。

    都不知等了多久了。

    于是众人哪敢再留韫月,赶紧恭送。

    韫月哭笑不得地走了。

    众人把她送到院门,虽不敢多看,也注意到那位可怕的大王坐在马车上,一见到韫月立刻跳下车,体贴地扶着韫月上了马车,随后才跟着进了车厢。

    直到马车走远,都齐齐吐了口气。

    “大王对王后可真好。”鲁婶望着远去的马车,歆羡地说。

    “那是当然。”方才还怕的腿软的丝雨此刻一脸骄傲,“王后这么好的人,谁会对她不好。”

    丝竹扯了扯她袖子,丝雨就看到鲁婶讪讪的表情。

    她们也是才想起,严美人同在大王后宫,王后得了独一无二的恩宠,严美人怎么办呢?

    何况,大王对王后的好能好多久,严美人那么绝色的人,就不会被大王宠爱吗?可真到了那一天,王后怎么办呢?

    ·

    眼下,韫月却没想那么多。

    瞧着宋亦浔进了车厢,她轻轻一哼,果然是没脸没皮的,给一点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

    宋亦浔靠过去拉着她手,轻声道,“我好想你。”

    好怕这半天过去又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又让她厌恨他。

    韫月不妨他突然这样说,脸颊微热,瞪着他道,“才半天而已。”

    又不是半辈子,有什么好想的。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诗经》说的。”宋亦浔一本正经。

    韫月才不信,哼道,“之前还五年不见呢,一见面就差点掐死我。”

    若说从前就喜欢,怎么舍得如此对她;若是重逢以后才喜欢,如此短的时间又怎能如此喜欢。

    宋亦浔顿时哑口无言。

    他其实想解释那时候他没有掐她,也只是太生气那种时候她还想护着沈嘉泓,但对于过往的所作所为,所有的解释都很苍白无力,何况他也不想再提那个人。

    这个时候,有人忽然敲了下门,绿保的声音突然传进来,“主子,夫人,咱们现在去哪儿?”

    宋亦浔如遇救星,万分庆幸憨蠢的绿保居然也机智了一回,“对,你想去哪儿吃?”

    韫月倒也没揪着不放,说道,“回宫吧。”

    宋亦浔一下子又紧张了,“你生气了?”

    “没有啊。”韫月一脸不解,她有这么小心眼爱生气吗。

    “那怎么不逛了,要回去了?”宋亦浔还是很不安。

    说到这个,韫月笑了,都变得神采奕奕,“大家都在为女子医馆努力,我岂能独自享乐,我也要回去开始我的大业。”

    宋亦浔“?”

    韫月便跟他讲了温献初步的计划,如果能很好地执行,年后女子医馆就可以对外招学徒了。

    原来如此。

    看她如此意气风发,宋亦浔心也安稳了些,说道,“既然你看重她,又说要给她便利,我先封她为侯夫人,再给她个太医丞当,若是做的好,做出成效,再另外封赏。”

    “太医丞?”

    韫月不太了解太医院具体官职,但很显然太医丞是个官,温夫人是女子,突然让她做官,合适吗?若是温夫人不愿意呢。

    宋亦浔不以为意,“她既敢出这个头,你也认为她是有胆识的人,让她做侯夫人做官,只会欢天喜地,如何会不愿意。”

    可是,韫月还是心有隐忧,就好像当初突然地得知自己要当王后,他还为这个杀了他表舅,她都吓死了,要不是情势所逼,她绝不愿意。

    温夫人呢,总得问过她的意思吧。

    宋亦浔便说,“那就问问她,她愿意,就做这个官,不愿意,就只是侯夫人。”

    反正,她不愿意,也得愿意。

    韫月这才舒展了眉头。

    话说另一边,温献和江篱她们聊了许久,确定了许多细节才回府,前脚刚踏进大门,后脚封赏的王令就下来了。

    听得温献被封为重侯夫人,全家都高兴坏了,就等着封她夫婿为重侯,可左等右等,只等来温献当了太医丞,却没有封侯的王令,又所有人都懵了。

    怎么回事?

    到底是喜事,一家子高高兴兴地接了王令,又给了厚厚的红封打听,才知道这道封赏,仅仅是因为温献为王后办事,为朝廷分忧而来,与重伯府上毫无关系。

    要想封侯啊,行,为朝廷,为百姓半点实事吧。

    原本府上一些因为温献擅作主张接了王后安排的差事还有些微词的人,闭嘴了。

    温献看着那些人憋屈的样子,嘴角翘了翘,施施然走了。

    韫月回宫以后,却也不是立刻就能开始写书。

    因着昨天她那一遭,确实有不少人写了折子呈上来替自家女眷报名学医,她得安排好这些人。

    可惜没人能帮她……

    等等,宫里这么多人,就算学医也是半个月后的事,如今怎么也能帮她做些事啊。

    韫月立刻吩咐下去,严思卿是一定要叫来的,不会,现学,她还年轻,一辈子那么长,就要这般寥寥寂寞地荒度一生,只等待君王偶然一瞥的临幸吗?

    她不喜欢学医,就试试别的,有点傍身的本事,哪怕只多识几个字,也是好的。

    至于将来宋亦浔会临幸严思卿,或是其他美人,韫月心里竟然掠过一抹不适,很快被她压下。

    按她对诸位美人浅薄的了解,又请了那位齐美人和卫美人。

    暂且就这三个吧。

    不久,三个美人战战兢兢地来了,但听说她们来是帮王后做事,还是和半个月后的学医有关,除了严思卿,都激动得不行。

    眼下她们是看明白了,跟着王后,是能过好日子的。

    韫月叫墨玉带她们去偏殿先忙着,这才看着严思卿,叹道,“怎么不高兴呢?你瞧齐美人和卫美人,能有点事做多激动。”

    “我人笨,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只会给姐姐丢脸。”严思卿低着头。

    “没人天生就什么都会,都是一点点学的,你都不愿意学,如何能做好呢。”韫月语重心长地劝道。

    “可是我知道,我做不好这些的,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呢?如果你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就让你去做。”

    严思卿不安地对着手指呢,闻言一顿,要说吗,要不试试?

    她犹豫一会儿,说,“赚钱。”

    “什么?”可她声音太小了,韫月都没听清。

    可是严思卿觉得,她不能再说第二遍,低落地摇头。

    韫月无奈,“那就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现在嘛,还是得跟她们一起去做事。”

    哈?

    严思卿一脸苦相。

    韫月忍不住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乳母,鲁妈妈来了王都。”

    严思卿猛地抬头,震惊到眼睛快等成铜铃。

    “是不是很开心,很激动?你跟着她们好好学,若是学好了,我看能不能安排你们见面。”

    严思卿回神,做出惊喜状。

    心道:那就更不能好好学了。

    把事都安排好了,韫月就去了书房,着手写她的文章。

    她现在只觉文思如泉涌,一旦开始,完全停不下来,完全不知几个美人已离开,更不知天已经黑透了。

    忽然一道阴影覆在眼前,她抬头,见是宋亦浔,还是有重影的宋亦浔。

    她揉了揉眼,“你怎么来了?”

    这下只有一个宋亦浔了。

    “我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那你再坐会儿,我马上就好。”

    韫月还要提笔再写,宋亦浔握着她手,“该用膳了。”

    “就剩几个字了。”韫月蹙眉道。

    “一个字也不行。”这时候宋亦浔是说一不二的,“你写了一个下午,宫人们也不知提醒你活动一下,不尽职的奴才,该罚。”

    “行行行,我不写了。”韫月真是怕他了。

    她起身,这才发觉脖子是有些酸,可她真怕他责罚宫人,完全不敢表现出来,跟着他去净面净手,而后用膳。

    用了膳,又被拉着走了几圈后宋亦浔又让她去沐浴。她想了想,她脖子肩膀手臂确实有些酸软,泡泡澡,悄悄让墨玉给她按一按也是好的,便同意了。

    沐浴完出来,韫月已经神清气爽,就要去书房,把剩的一点结尾写完,又被宋亦浔拦住,“头发没干,容易头痛。”

    韫月不大相信地摸了摸,“干了呀。”

    她泡澡的时候顺便把头发烘干了。

    “咳,时辰不早了,早些安置吧。”宋亦浔低沉道。

    韫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还差两刻钟才到亥时,我还能做好多事呢。”

    宋亦浔幽幽地看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韫月认真想了想,突然呀了一声,“我该重新绣个荷包给你的,可是晚上不适合做针线,明日吧明晚就做好给你,好不好?”

    “……”他是不是该庆幸,她居然想着这件事?

    “我们,”宋亦浔靠近了一步,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圆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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